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那是3亿巨债结成的命运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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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中年,张建林辞职下海创业,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人生得意时,他却没有听进妻子的劝告,大肆扩张业务,最终资金链断裂,欠下3亿巨债……
  中年逆袭:亿万富翁就这样炼成
  2007年6月的一天,张建林将父母、岳父母和妻子林惠仪叫到一起,郑重地说:“我决定放弃编制和一切福利,辞职做生意!”
  张建林1968年生,是河北省张家口市人。师范毕业后,张建林在老家镇上的一所小学当老师。工作第二年,他和同事林惠仪恋爱结婚,生下女儿张诗沛。家里四位老人都健朗,女儿乖巧聪明,日子过得很安逸。然而,这一眼看到头的日子,张建林真的无法再忍受,于是,他不顾家人反对,辞职了。
  张建林先是做建材生意,赔得血本无归。当时,女儿即将升入高三,为了不影响她,张建林每天都出门“谈生意”。张建林的家庭负担重,哥哥早逝,嫂子另嫁,侄儿由他和父母一起抚养长大。侄儿刚踏入社会,收入不稳定,时不时需要他的资助。如今,全家只靠妻子一份收入,日子过得很艰难。张建林不甘心。2008年下半年,张建林在全国各地跑,想找合适的项目,但一直没有着落。
  2009年的春节,亲友们像约好了一样,纷纷充当人生导师,劝张建林“改邪归正”。可张建林不甘心。张建林在网上发现青岛一家金融机构在招商,做民间信贷。实地考察后,张建林决定入行。
  妻子林惠仪有个账户,每个月往里面定额存款,是他们夫妻存来养老的。这些年下来,也存了十几万。他想拿这个钱当本金,但不知如何开口。妻子看出端倪,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又想折腾了?”张建林赶紧将情况跟她说了。林惠仪顿了顿,说:“你看准了那就去做吧。”憋屈了一年的张建林暗下决心: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2009年4月,张建林租下一间60平方米的门面,找来老友丁大海当副手,侄女张淑雯做会计,又雇了一个司机,购置了一辆二手车便于进行业务调查。张建林的四人组民间金融公司成立了。半年时间,他就开了四家分店,存款总额达到1亿元。
  有了钱,张建林在同一个高档小区内,给父母和岳父母各买了一套房。父亲爱下象棋,张建林为父亲开了个棋馆。张建林又在市里一个好地段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夫妻俩自主,一套留给女儿结婚住。2009年年底,张建林带妻子去银行,当着她的面,往他们的养老账户里打了500万。林惠仪不由得担心:“你才刚起步,可不能飘。”
  张建林带动了许多同行,但很多存钱的大客户他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很快,张建林成立加盟部,加盟店扩张到周边县市,数量多达50余家。他花500万在商业街买了一栋办公大楼,又将原来做亏的建材公司买了回来,花钱弄到资质,开始承接大型工程项目。同学搞养殖找他帮忙,他甩手给同学2000万做投资。在市里,张建林花1800万买下一栋7层大楼,改装为360度纯绿色KTV,生意相当红火。
  2010年春天,张建林脱离总公司的制约,还开了一家专门为女性创业服务的金融公司。2011年春节前,他租下了一座近3000平方米的三层楼作为办公楼,并成立了集团公司。
  2011年五一劳动节,是张建林人生中的高光时刻。那天,是侄儿的婚礼。10辆奔驰车组成的娶亲队伍绕城一圈,在两个酒店摆了一百多桌酒席,光份子钱就收了40万。张建林大手一挥都给了侄儿。
  帮侄儿办完了人生大事后,张建林立即着手向周边省市开疆拓土。妻子得知后忧心忡忡:“别把盘子做那么大,步子迈小点,万一有啥事儿,脚也收得快。”张建林非常不屑。每天回家,见老婆愁眉不展的模样,他就非常不高兴:“人家丈夫事业红火,老婆尾巴都翘到天上了。你倒好,总扯我的后腿。”
  过于激进:创业明星兵败如山倒
  很快,張建林就吃亏了。
  2011年下半年,集团接连遭受两次重创。一个分公司副总带着30多名员工及8000万资金另起炉灶;另一分公司的副总因个人作风离职,留下个烂摊子,打得张建林措手不及。
  年末一盘账,张建林才发现,集团融资5个亿,除去投资,将近4个亿在外边。2012年春节一过,张建林动员公司全员催账,但最终只收上来4000多万。不幸的是,民间借贷的寒冬已来,借贷公司一片片倒下。有一天,张建林回到家,发现妻子及四位老人都在。岳父率先开口:“建林,咱们公司最近怎么样?最近老多出事的,你那没事吧?”“没事,你们放心享福就好了。”张建林回答得很笃定。老人们多少有些放松,家里的氛围瞬间缓和下来。
  吃完饭,张建林送老人们离开。妻子担心地说:“咱把公司融的资,先退还给客户一部分,你做得太大太快了。”“没事,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张建林强撑道。其实,他已无路可退,钱都贷出去或投资了,哪儿还有多余的钱退呢。
  不久后的一天深夜,张建林得知,同行张文出事了。张文是张建林老乡,30岁,从他公司辞职后自己单干,也赚得盆满钵满。他的钱放出去后也没法收回来,去提钱的人乌泱泱地围堵到他家。张文当着家人的面,从三楼纵身跳下,摔得血肉模糊。
  张建林去医院看了张文,整个人都不好了。三天后,张文去世。父亲急匆匆打电话来问张建林,他只好拣好听的应付老人。女儿以前从不过问他的事,那段时间隔三岔五地给他打电话。因为张建林的事,在学校影响不好,林惠仪主动调离教学岗位去了后勤。
  2012年5月5日下午,存款客户一拥而上,要求提款。短短一周,要提现的金额登记就超过了1.5亿,公司里人心惶惶。最快倒戈的,是公司的高层。
  集团顾问刘志国让张建林将商业街上那套办公楼转到他名下抵债。他只在公司存了300万,而那栋楼市值700万,张建林不同意。刘志国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局势很乱,我这张老脸在危急关头,还能为你说个情。”无奈之下,张建林签字,将那栋楼转让给了刘志国。第二天,刘志国就没来上班。
  这两年因吃拿卡要被张建林开除的员工,在关键时刻出了黑手:他们打电话给贷款客户,说张建林的公司快要完蛋了,贷款不用还。消息一出,越来越多的存款客户要求提款。很快,张建林的几辆豪车被人开走了,连四位副总的本田雅阁都被人开走。因发不出工资,员工们也四散而逃。   张诗沛的男友家都是公务员,听闻张建林出事,赶紧让两人分手。很多存款客户闹到了学校,林惠仪只能辞职,她还将养老账户里的500万拿了出来帮张建林还债。
  以往逢年过节,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可2013年春节,张建林家门可罗雀。整个春节,张建林都不敢出门,怕别人追着他要钱,怕别人问起他公司的状况。
  2013年正月初七,一大早,公司门口就围了十几个要账的。张建林还没来得及去应付,就接到市里KTV总经理的电话:“张董,我们这儿被人给围了,要求您必须亲自过来处理。”张建林一去,发现是市里几位存款大户,他们要求将KTV转入他们名下来抵债。这栋楼,张建林花1800万买的,现在市值2000多万。而他们在张建林公司存款是1500万。张建林不甘心,又怕脱不了身。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
  回到家,张建林将所有账目梳理了一番,未收回的贷款4.1亿,手中现金几百万,欠客户存款3个亿。张建林决定寻找商机,用二次创业来还债。
  在同学的介绍下,张建林在老家承包了60亩地种植生态树木。2013年4月,正在等待树苗发芽的张建林,被绑架了。
  绑架他的那伙人在他的公司存款170万。这伙人对张建林拳打脚踢,要求他还钱。无奈之下,张建林打电话给妻子,让她找他朋友帮忙。没一会儿,林惠仪打来电话:“我找了一圈人,都没有人肯借钱给我们。”最终,张建林只得说:“赶紧拿我们市里的两套房的房产证去抵押售卖。”经历了三个日夜的折磨,张建林才拖着一身伤回到家。
  那几天发生的事,让林惠仪坐立不安。她将四位老人和女儿都召回家,商量着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被迫离家:背负巨债的苟且和远方
  岳父的弟弟在广西做生意,发展得不错,岳父直接做主,全家人去广西。张建林先让司机将四位老人送去了广西。他和妻子将另两套房子低价急售,之后找到丁大海,将名存实亡的公司交给他,请他务必将公司守住,告诉客户,他一定会还钱。
  当时,张诗沛以笔试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心仪的事业单位,只等面试。可家庭遭遇变故,她不得不放弃面试,跟男友分手。
  随后,张建林带着卖房的钱,与妻女一起,离开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乡。到了广西,他们一家七口挤在租来的100平方米的房子里,艰难度日。
  张建林一边远程办公,一边寻找机会东山再起。然而,公司每况愈下,到最后就只剩下3个人——张建林的侄女,丁大海和一个老大嫂。
  四位老人原本年事已高,成日担惊受怕不说,也适应不了广西的气候和饮食,轮流生病。林惠仪没法出去工作,只得在家照顾老人。原本继续备考公务员事业单位的张诗沛,决定出去找工作补贴家用。为此,张建林与女儿争吵过几次。每次见她委屈得掉泪,张建林心里更不是滋味。
  自从女儿出去上班后,张建林告诫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争取早日还清欠债,体面地将老人和妻女带回家乡。然而,即便再努力,也没有比当初借贷行业赚钱来得更快的了。靠慢慢打拼赚点辛苦钱的买卖他看不上,有技术的生意他又参与不进去。他辛苦赚到的钱,只够一家老小维持生活,更谈不上还钱了。
  2014年底,女儿谈恋爱了,对方是当地一个小伙儿。她将男友带回家的那天,是张建林一家人“出逃”以来最开心的一天。2016年开春,女儿结婚。婚礼在小城的一家酒店举行。张建林看了宾客单子,男方亲友有五桌,他们这边,一桌都坐不满。女儿的婚期越近,张建林的心越乱,越容易回想起侄儿当初的婚礼。
  在婚禮前半个月,张建林就跟女儿说好,要到石家庄去谈项目。女儿掉着眼泪冲他吼:“什么生意非得那天谈?这几年,你又谈成了多少钱的生意回来?”林惠仪赶紧拦住女儿,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岳母也责备张建林:“女儿出嫁,你做父亲的不在场太不像话了。”一家人闹得不欢而散。
  婚礼前一周,张建林给了女儿5万元陪嫁后,就揽着大包小包去“出差”。婚礼当天,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那家酒店一楼大厅的侧门停下。透过出租车的车窗,他远远地望着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儿,泪眼模糊。
  广西的饮食跟山东相差太大,老人们非常受罪,吃不好,睡不着。其间,张建林的母亲两度因病住院,差点撒手人寰。2016年秋天,张建林夫妻俩带着四位老人辗转去了石家庄。在石家庄落脚后,张建林做了个网络营销产品,租了间小办公室,招聘了十来个员工。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身上还有近2000人的债务,他必须扛下去。
  2017年年初,张建林在物流园里碰到了初创公司时的部门经理。对方非常高兴地将他拉到了一个微信群,这个群里,都是张建林创业时跟着他的伙伴。
  当着前下属的面,张建林不得不同意进群。
  他一进群,群里炸了锅。张建林手足无措,赶紧发了个200元的红包。一发出去,他就后悔不迭:想当初,他给员工发福利,那都是一沓沓红票子往下发。如今落魄,又何必发个两百的红包丢人呢?大家纷纷抢红包,纷纷感谢张建林,都绝口不提他的欠债。张建林悄悄将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内心唏嘘不已。
  这年,张建林赚了点小钱,打给了丁大海5万元,向那些存款户每人发了100元。他想告诉大家,他没有放弃这巨额的债务。
  2018年中秋节,张建林弄了些礼盒发给丁大海,让他赠送给客户。然而,200份礼盒只发出去不到50份。2018年的冬天,有几个存款客户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得知张建林在石家庄,跑来找他。张建林提前打好了腹稿:欠你们的钱,我肯定忘不了,也确定要还,但你们要多等等。然而,他还没开口,大家就拉着他叙旧,关于欠债,一字未提。张建林鼻子一下就酸了。
  2020年,张建林52岁了,有生之年怕是还不清这巨债了,但他心中始终记得,要用尽余力去偿还债务,以弥补曾经的过错。
  编辑/张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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