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29岁的姜慧,是江苏某重点大学的一名年轻有为的女教师,不但承担了几个班级的教学任务,还参与多个课题的学术科研。电脑已成为姜慧工作、生活中最主要工具,为此,她购买了一台联想同禧台式电脑作为自己专用电脑,用于记录、存储资料。为了防止电脑发生故障时致使资料丢失、受损,她特地将电脑硬盘D盘作为这些资料存储盘,而且任何人,包括她的家人,不允许动用她的电脑。
　　2007年11月12日,姜慧因其电脑开机报警、电源开关不灵,将电脑送往徐州市某电脑服务有限公司(简称电脑公司)维修。维修前,考虑到资料全部存储在硬盘D盘下,比较安全,而且电脑只是开关接触问题,姜慧也就没有将电脑中的资料备份下来。该凭证在保留硬盘数据栏内打印了“是”;在说明栏内印有“用户应当在维护前做好对数据的备份,用户应当对其数据的安全性自行负责,联想售后服务中心不承担对数据、程序或可移动存储介质的损坏或丢失的责任”。姜慧在取机凭证上签了字。
　　谁知,电脑公司在维修过程中,维修人员操作失误,将姜慧硬盘D盘进行了格式化操作,姜慧储存于硬盘D盘上的所有资料也随之荡然无存。姜慧得知自己的资料被误格式化了,一下子懵了,立即丢下手上的工作,匆匆赶到电脑公司,要求电脑公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自己的资料恢复。可是,电脑公司表示无能为力,但同时表示可以将硬盘交国家信息中心DRS数据修复服务处做数据恢复。
　　2007年11月14日,应姜慧的要求,电脑公司就误格式化硬盘D盘的情况向姜慧出具一份说明,内容为:“1.在用软件查硬盘分区时,误格式化硬盘。2.二次恢复仅恢复出部分数据。3.硬盘读取正常。”
　　2007年11月22日,经姜慧同意,电脑公司将封存的硬盘取出送国家信息中心DRS数据修复服务处做数据恢复,但未能完全恢复。国家信息中心对姜慧电脑硬盘数据恢复的结果做了详细的记载,其中三例记载如下:“‘$R00T00101中:时间旅行6种可能.doc’被损打不开;‘$R00T0040484’等文件夹中相片部分受损不能打开;‘$R00T00395’学生论文正稿.doc受损打开为乱码。”
　　
　　责任扯不清索赔上法庭
　　姜慧电脑中,存有她在几年的教学中通过不断探索、总结、完善,而形成的具有独创性的一整套教学方案;有她与科研小组其他成员一起通过实验形成的大量实验数据;有她多年来收集、整理的大量国内外学术资料;有她近年撰写的科研报告和学术论文;还有她教学的学生提交的毕业论文。这些教案、资料、实验数据、论文,有的倾注了她几年的汗水,有的凝结了科研小组集体数年的辛勤劳动,还有的是学生们四年寒窗的成果。这些资料对于姜慧来说十分重要。
　　自己的资料丢失了,就自认倒霉算了。可是,实验数据和学生论文丢失、损坏了,却不知道如何向同事和学生交待,甚至不敢提及此事。事情发生后,姜慧急火攻心,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几天下来,姜慧的嘴唇上全燎起了水泡。同事和学生得知事情原委后,都对姜慧表示了理解,也支持姜慧追究电脑公司的责任。于是,姜慧便多次来到电脑公司,希望电脑公司能赔偿自己的一些损失。可是,电脑公司提出姜慧事前没有自己进行数据备份,也没有证据证实电脑在送修时是否存有数据,过错在姜慧本人,从而拒绝女教师的赔偿要求,这让姜慧十分气愤。在多次交涉无果后,姜慧来到法院,一纸诉状,将电脑公司推上了被告席,请求法院判令电脑公司赔偿其40G硬盘一个,价值400元;赔偿数据恢复成本6000元及精神抚慰金6000元。
　　电脑公司辩称:我公司虽然在维修姜慧电脑过程中因误操作将姜慧电脑D盘格式化,但不应赔偿姜慧的损失。理由是,姜慧应举证证明其D盘中存有照片、文件的名称、数量等内容;姜慧应当进行数据备份,但姜慧没有进行备份,应由其承担责任;姜慧要求电脑公司给付精神抚慰金的请求,没有法律依据;硬盘能正常使用,不存在赔偿问题。为此,电脑公司请求法院在查明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决。
　　
　　虚拟资产索赔精神抚慰了断
　　法院经过公开开庭审理,针对双方当事人争议的,姜慧在送机维修时是否应自行数据备份、姜慧举证责任是否充分、以及姜慧请求电脑公司赔偿损失的计算依据三大争议焦点,逐一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对于姜慧在送机维修时是否应自行数据备份,电脑公司认为,依照姜慧签名的取机凭证,电脑公司已经在凭证上告知姜慧在送机维修时,有数据备份的义务。法院认为:电脑公司作为电信维修单位,采用格式条款方式,声明对其维修的电脑不承担数据、程序或可移动存储介质损失或丢失的责任,属免责条款,依《合同法》第四十条之规定,该条款无效。即使在维修前,客户确有必要进行数据备份,电脑公司作为电脑维修单位,应当知晓电脑中的数据对电脑用户之重要性,故电脑公司有特别提醒之义务,而电脑公司未向法院提供其履行特别提醒义务的证据。况且,依双方认可的取机凭证,姜慧送修的电脑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开机报警、开关不灵,修理姜慧描述的电脑毛病,与硬盘D盘被格式化,导致数据丢失没有因果关系,即使姜慧对数据没有备份,如果电脑公司正常操作,也不会造成数据损坏、丢失的后果。姜慧电脑硬盘D盘被格式化,完全是由于电脑公司误操作而形成的,故电脑公司应对其误操作行为给姜慧电脑造成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
　　对于姜慧举证责任是否充分,电脑公司认为,姜慧没有证据证实其电脑D盘中存有文件、照片等资料,因而姜慧应承担举证不能的后果。法院认为,行为意义上的举证责任因一方当事人提供证据证明力的强弱而在当事人之间移位,它是一种可以在当事人之间相互转移的举证责任。举证责任的分配应根据个案的不同情况,围绕对案件事实的判断与确信程度而不断地在当事人之间转移。就本案而言,姜慧的举证已经可以证明因电脑公司的侵权,而给姜慧造成损失的事实存在。理由如下:首先,电脑公司在2007年11月14日的证明中已经承认其在维修电脑时误格式化;其次,根据国家信息中心对姜慧电脑硬盘数据恢复结果记载证。该份记载可以证明,姜慧电脑中确实存在相关数据,因受损或打不开,或为乱码。由于损害事实已经造成,且数据无法完全恢复,由姜慧逐一举证证明丢失的文件及照片已经不可能,而电脑公司亦不能提供姜慧电脑D盘数据已全部恢复的相关证据,从而推翻姜慧的主张,故认为姜慧已经完成举证责任。
　　关于姜慧请求电脑公司赔偿损失的计算依据。法院认为,首先,D盘格式化后,其直接后果是存储于D盘上的数据丢失或受损,并不直接造成硬盘损坏,影响电脑的机械使用性能。因此,姜慧请求电脑公司赔偿硬盘损失400元没有事实依据,不予支持。其次,对于姜慧主张的其他经济损失6000元,即数据恢复费用,法院认为,诉讼前经姜慧同意,电脑公司将封存过的硬盘取出,送国家信息中心DRS数据修复服务处进行数据恢复,该费用经庭审查实,已由电脑公司支付。姜慧认为部分数据还需要进一步的恢复,仍需要支出相关的费用,但该费用尚未发生,法院无法对此作出确切金额的裁判,因此,对姜慧的此项主张不予支持。姜慧可待该笔费用实际发生后,另行向电脑公司主张权利。最后,对于姜慧主张的精神抚慰金6000元,法院认为,电脑公司维修中因误操作,格式化姜慧的电脑D盘,造成姜慧电脑中数据丢失,给姜慧的工作、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和重复劳动。尤其是姜慧电脑中原存放的学生论文、相片等资料对姜慧具有特殊的作用、价值和意义,其损坏或丢失亦会给姜慧精神上带来一定的损害,电脑公司应对姜慧的精神损害予以赔偿。因精神损害不能用一般的财产价值来衡量,故本院酌定为5000元。
　　2009年12月8日,法院依据法律的有关规定,作出一审判决,判决电脑公司赔偿姜慧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驳回姜慧的其他诉讼请求。一审宣判后,双方当事人在法定期限内均未提出上诉。■
　　(文中人名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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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博士点评
　　
　　电脑所储存的资料,大多为存储人智力劳动成果,还有一部分主要是对存储人具有纪念意义的资料。电脑资料,对于存储人来说,往往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这种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准确比拟的。电脑资料,是以电子数据的形式进行保存的,不同于我们平常所说的一般财产的概念,而是一种虚拟资产。这种虚拟资产价值几何,便无法形成统一的衡量标准,法律对这种虚拟资产的价值判定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再有,电脑资料一旦灭失,对电脑中是否存有资料、资料的数量、价值往往又无法再现,更难以证明。电脑资料的上述特点,对解决因电脑资料灭失引发的赔偿纠纷带来很大的困难。现实生活中,有不少人遭遇过这样的经历,最终就是因为就资料的价值,以及是否存在资料的灭失、灭失资料的数量等无法达成一致意见而不了了之。本案中,法院在法律没有明确规定,以及虚拟资产价值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从人性化的角度,肯定资料存储人因资料灭失所承受的精神损害,判决给予赔偿一定的精神抚慰金,无疑是一个独创性的判决。正因为如此,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将此案列为官方公报案件向全国推广,将对法院处理此类纠纷起到指导性作用。
　　本案的发生还提醒我们,要养成资料备份的习惯。电脑发生故障进行维修前,应当就电脑中存储的资料,以及造成资料灭失后如何进行赔偿与电脑维修公司进行明确约定。同时,作为电脑公司,在对电脑维修时,不论电脑所有人是否备份了资料,都应当谨慎操作,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