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野人入侵(长篇科幻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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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谁问被摇晃醒了,感觉自己是被人绑在树枝葛藤编扎的担架上抬着,头疼得像要炸裂似的,浑身酸麻,四肢无力。运了运气,气息流转顺畅,只要控制住木棍重砸的伤势,绷开葛藤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他重又闭上眼睛,暗暗运功疗伤,同时脑袋也没闲着,不停地嘀咕:“好像有点不对劲,那娘们儿就算要对付我,也不至于来这手。莫非另外有人对我感兴趣?欧阳兄弟对我恨之入骨,大叶勺兰情有独钟,还有谁?于漫天——舰长?好像都有可能,又好像都不可能。万一露了馅,他们没法向公主交代呀?除非她也同样命运。那就是说,欧阳兄弟真的造反了。”
  “真不知道头儿怎么想的,这种愚蠢的地球人,宰了干净,抬来抬去多麻烦。”抬谁问脚那头的一个人,抱怨说。
  “小声点,头儿恨不得这小子马上就死,可管头儿那位不干,硬说他是个宝贝,头儿敢反对吗?”另一个说。
  四人把担架抗在肩上,谁问使劲耷拉眼皮,才能看见脚下两人的头顶,可以知道四人都是被附体的地球人。他们这个抬法,谁问可遭了罪了,一路上横枝竖杈,阔叶针叶,毫不留情地从他头上,脸上,身上一一划过;划得头上,脸上,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颇有些雪上加霜的味道。
  “我说几位哥们儿,帮帮忙抬低一点,弄我个大花脸,你们面子也不好看,是不是?”谁问受不了了,低声下气地说。
  “死没死?”头顶上一个问。
  “还有口气。”谁问苦笑道。
  “别说还有气,就算没气了,脑袋硬你就得挺着。”又一个笑道。
  “你们长点同情心,好不好?”谁问央告说。
  “伙计们,长点同情心,咱们就低点。”脚下一个似乎心肠软些。
  “没问题,低点就低点,一二三!”另三个响应号召,一声号子,四人同时撒手撤身,“吧唧”像小孩摔泥泡似的,把谁问连担架摔地上。
  谁问脑瓜子一忽悠,便扑进大地的怀抱,好像脊椎断成三四节,俩腿骨断了七八节,浑身零部件都分家了。有担架撑着,想打俩滚减轻点疼痛都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干“哎哟”。
  “怎么样,够不够低?”那个似乎心肠软的,温和地问。
  “要是……要是能……再低……低点……就更好了。”谁问断断续续地呻吟说。
  “他既然申请了,咱们就再给他低点。”又一个提议说。
  “伙计们,满足他的要求。”四人哄笑着,又抬起担架,一二三,同时奋力往上一悠,才撒开手。这要是摔下去,脊椎恐怕真的断成三四节了,谁问心中懊丧地想:“早知如此,何必撩闲,自讨苦吃?”
  连人带担架悠起两人多高,那股悠抛力消除,微微一顿,重力下沉的瞬间,一条绳索从天而降,蛇一般卷住担架,一拉一带,担架由下沉变为飞升,有灵性般穿过浓密的枝叶缝隙,蜿蜒而去。
  那四人一愣,随即呐喊急追。然而,担架穿行如飞,转眼便不知所踪了。
  由沉改升,谁问心中一喜,接着脚在前,头在后,被人夹在腋窝下,纵跳腾跃,电闪飞奔。速度太快,谁问只觉风刀割面,一路枝叶“噼噼啪啪”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偶尔从没闭紧的眼缝中,看见棕褐色被体长毛。
  “可能是拉查。”谁问心中一松,喜滋滋地想:“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仆人,真是天大的幸事。”
  就这样,头尾没着落地让人夹着,约莫飞奔了半个小时。尽管有担架支撑,腰也受不了这种忽闪;更难忍的是胸腔沉闷,像要窒息昏厥的感觉,谁问拉风箱似的粗喘着,道:“拉查,快放下我,让我走两步透透气。”
  拉查好像没听见,脚步反而加快不少,颠得谁问差点一口气就没上来。
  “拉……查……放……放下……我……你你……这畜……畜生……听见没有!”谁问忍不住骂起来。
  这回拉查听见了,恼怒地咆哮一声,撒手把谁问扔在地上,挥舞着俩毛掌,看那样恨不得给谁问俩下子。
  折腾这半天,谁问仅剩半条命,再重重一摔,更是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连骂两声出出气的劲都没了。
  突然,谁问听见又一声咆哮,接着就是愤怒地撕打声,拉查好像不是对手,让对方打得还手机会都没有,只有抱着头干挨。
  “坏了,大概那些人追上来了?妈的,撕毁龙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拼了!”谁问强忍浑身疼痛酸麻,怒目圆睁,强行运功,大吼一声,绷断身上的葛藤,奋力爬起身,作势欲扑;却意外地看见挨打的是落卡,咆哮不休的是拉查,才明白,落卡救了他来找拉查,拉查却看见落卡把他摔在地上,因此恼怒撕打。
  落卡两只毛掌护头,深深夹在两膝之间,全当背部不是自己的,任由拉查撕咬啃抓。拉查怒不可遏,撕扯得落卡毛发漫天飞舞,獠牙毫不留情地咬住落卡的皮肉,小溪似的鲜血顺着嘴角橫流。
  既然是这公母俩,谁问心神一泄,一屁股坐地上,张嘴吐出一口淤血。冷不防那几棍子砸得不轻,半路上摔那么一下子加重了伤势,落卡算是雪上加霜;如果不强行运功,可能还忍得住,强行运功加剧了肺部毛细血管的破裂。不过,淤血吐出来后胸腔顺畅不少,他抹抹嘴角的血,尽力提高嗓门,道:“拉查,你发什么疯?住手!”
  拉查确实对谁问关怀备至,听见他的声音立即舍弃落卡,纵跃过来,毛掌一伸,把他抱在怀里,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咕哩叽噜”乱嚷一阵。
  谁问大约明白,她说欧阳兄弟真的造反了,是大叶勺兰的主意;舰长和许多人都被囚禁起来;欧阳兄弟还派人抓走了公主,她和落卡逃出来,找他去救公主;不料落卡不识好歹,胆敢折磨他,她要重重惩罚落卡。
  谁问忍痛强笑,拍拍拉查肩背,安慰说:“落卡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你不但不感谢他,还要惩罚,也太不讲理了。再说,咱们只有三个人,要救公主,没有落卡怎么成?还不快去道歉。”
  拉查有些扭捏地咕噜两句,似乎是承认委屈了落卡,但也不必道歉。
  落卡爱拉查至极,别说打几下,咬两口,就是拉查要杀要剐,也毫无怨言。听见谁问让拉查给他道歉,生怕委屈了拉查,急忙过来,连说带比划,说他挺好,央求谁问不要责怪拉查。
  “落卡,谢谢你。”用人之际,谁问向来礼贤下士。
  落卡笆斗大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面带不安,表示自己对不起谁问,不该将谁问丢地上。
  “好啦,咱们谁也不必计较了。”谁问不是大度地大度说:“你们知道公主关在哪儿?”
  拉查肯定地点点头,起身示意落卡背起谁问,看样是要带谁问去。
  “等等,我得调息半个钟头。”谁问让拉查落卡坐下休息,自己闭目调息。
  准准的半个小时,谁问行气运功七十二周天,感觉血脉通畅,气息流顺,痛楚减轻许多,伤势有所恢复,才收敛功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目。
  趁他调息的工夫,拉查采摘了一些不知什么草药,嚼成糊状,涂抹在落卡被她抓咬的伤口上,弄得落卡棕褐色毛发都绿了,像只绿鹦鹉。落卡得到如此温柔的服侍,受宠若惊,咧开血盆大嘴“嘻嘻”笑个不停。
  看着这俩半人半兽的生灵,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谁问不禁想起缠绵了七天的公主,虽然她借助了常菲雅的身体,但她温婉体贴,小鸟依人般的依恋,却常常让他忘记肉体和灵魂的不统一,不能不担心她眼下的处境。
  拉查扭头见谁问醒了,一推落卡,落卡赶紧跑过来,不由分说,抱起谁问,往背后一扔,大踏步就走。
  “落卡,放下我。”谁问挣扎不脱,只好叫。
  拉查从后面赶上来,拍拍谁问的肩膀,示意他好好休息,等一会儿还要和许多人打架。
  谁问想想也是,大战在即,尽量保持体力在所必行,不然一旦需要,体力不济,哭天抹泪都来不及。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舒舒服服伏在落卡背上闭目养神。
  落卡拉查熟悉路径,爬高窜低,如履平地,枯枝乱藤堵得像面墙,也能扒拉个空钻过去。七弯八拐,走了一阵子,谁问发现走的是与村子相反的方向,莫非公主关押在另外的地方?要不就是有鬼,设了什么圈套让他钻。不,估计不会,他相信拉查对他忠心耿耿,除非拉查也蒙在鼓里。不过,即便是圈套,也得硬着头皮钻,反正得找到那些外星人,有人带路,总比盲人瞎马乱撞好。走一步算一步,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
  
  这段路不近,绕了四座小山坳,七条小溪涧,天色渐渐暗淡了,落卡才把谁问放下来。谁问打眼一看,好像是他下直升机那条溪涧岸边。
  拉查打手势告诉谁问,村里戒备森严进不去,只有绕路迂回。
  谁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落卡领先涉溪涧上行,不久钻进谁问曾住过一夜,又遇见豹子的山洞。谁问有些奇怪,不相信这小洞里另有出路,但没吭声,跟着钻了进去。拉查紧随谁问,进洞后机警地向洞外张望半天,好像怕有人跟踪。
  落卡在内洞壁上摸索一会儿,洞壁无声地滑开了,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他身躯庞大,虽然钻进去了,也在洞壁上留下不少毛发。狭窄的洞道有二三十米,陡然宽敞,也说不上多宽敞,只是落卡不必低头哈腰了。
  谁问抬起头,看见对面有个门,绕过落卡就想推门。拉查抢前一步,拉住谁问,比划着告诉谁问,门里有警卫。
  “几个?”谁问问。
  拉查伸两指一晃。
  谁问琢磨一会儿,闪身隐到落卡身后,示意落卡上前开门。落卡毫不犹豫,大踏步走到门前。门自动滑开了。门里两个村民打扮,全副武装的汉子,乍见一个野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有些愣神。谁问趁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闪电般窜出,左右开弓,开碑铁掌,照侧脖颈子,一人赏了一掌。俩村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乖乖地瘫软在地下。谁问从一个村民手上取下离谱穿心仪,先套自己手上;捡起另一个村民的离谱光合器,递给落卡,笑道:“有这玩意在手,胆壮多了。”
  落卡仔细打量一下离谱光合器,似乎知道怎么用了,咧开血盆大嘴丑陋地一笑。
  拉查看着眼馋,期待地向谁问伸出毛掌。
  谁问愣了愣,摘下一只离谱穿心仪放在拉查掌心里,拉查欢天喜地地套掌指上。
  眼前是一条康庄大道,没人也没任何阻障,奔驰车都可以开足马力随便跑。谁问拍拍俩同伴的肩,大咧咧往前走。拉查慌忙拽住他,蹲下指指地下的一个八角形符号,又指指前面。谁问知道她说画有八角形的地方有古怪,感激地拍拍拉查的面颊,绕开八角形符号,往前走去。
  接近外星人的核心部位了,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临头,谁问不敢懈怠,意随念转,运意念权充雷达探测器,小心翼翼地扫描前方的异样。快到洞道尽头时,意念反射回来,通知他,左侧有一小群人。他快步抢到壁角,果然听见嘈杂的人声。好像是一些孩子?可能还是被胁迫的地球孩子。谁问没想到这里会有孩子,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不对付他们,怕他们喧闹起来,惊动欧阳兄弟;对付他们于心不忍。拉查似乎看出谁问犹豫不决,惶急地拉拉谁问手臂,连连打手势,要告诉谁问什么。孩子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谁问来不及细心琢磨拉查要说什么,探手把一个拐过壁角的孩子搂过来,捂住他的嘴,回手传给落卡。他没看见,落卡刚刚接过孩子,拉查一掌拍在孩子天灵盖上,把孩子打晕。
  后面还有三个孩子,谁问再狠,也只有两只手。最后是个眉清目秀,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见同伴被擒,可爱的笑容尚未消失的小脸一狞,两只白嫩的小手挥舞,射出两道绿光。谁问只是想不让他们出声,哪儿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会来这手,立时被绿光击翻在地。小女孩一击得手,毫不迟滞,厉啸一声,飞扑拉查落卡。那公母俩早有防备,左右一分,默契配合,落卡蒲扇大掌,准确无误地掐住女孩小腰肢,拉查跟上一掌,把女孩打晕。
  好在女孩意念威力不大,谁问只是因痛楚造成瞬间昏厥,拉查落卡解决了女孩,他也就爬起来了。看着横躺竖卧的四个孩子,苦笑道:“好家伙,连孩子都附体了,险些阴沟里翻船。”
  拉查忙打手势,告诉谁问,往后看见任何人,不论大人小孩,都要小心。谁问点点头,道:“咱们分头行事,我自己往左,你们往右。”
  拉查摆手不干,非要跟着谁问不可。谁问知道她担心自己遇险,耐心地把自己描述成天神模样,诅咒发誓自己天下无敌。并且威胁拉查,如果她不听话,就不要她了,拉查潸然欲泪地反复打手势,叮嘱谁问凡事小心谨慎,不要鲁莽。谁问连连答应,拉查一步一回头地跟落卡向右侧通道走去。
  尽管拉查落卡熟悉情况,自己两眼一抹黑,谁问还是喜欢独自行动。兵分两路有三个好处:一是,不怕被人一网打尽;二是可以相互策应;三是自己机动灵活,可以随机应变,以免顾忌他俩安危,缚手缚脚。
  通道尽头是扇大门,看样也是意念控制的自动门。他没急着开门进去,而是依门边席地而坐。太安静了,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发毛。小女孩的厉啸分贝不低,居然没人出来看看,连最起码的好奇心都没有,本身就是件怪事。没准这门里已经布好陷阱,欧阳兄弟偷笑着等他去跳呢。不过,这又是个非跳不可的陷阱,他这儿乘着风凉瞎琢磨,欧阳兄弟可不会闲着,肯定在加紧准备进攻地球,一旦发难,地球应劫,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主意打定,谁问沉沉气,提聚毕生功力,随时准备应变,然后大踏步走到大门前。意念流转,大门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几乎是大门滑开的同时,谁问身形暴闪,蛇行鳗游,兔起鹘落,抢入门中。
  门中好像是个物资仓库,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人毛都不见一个,闹半天白忙活。谁问自嘲地苦笑一声,百无聊赖地看看箱子上的字。全是些八卦字符,一字不識;也不能说一字不识,按地球人的说法,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他大概也能说出个子午卯酉;可在这儿和八卦排列完全两码事,应该是公主说的,他们星球上的文字。写的什么关系不大,重要的是装些什么?谁问懒得伤脑筋,挥掌劈向箱子。依他想来,这一掌的分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别说木板箱子,就是铁皮箱子也该七扭八歪了。讵料,仅仅一声闷响,自己的指掌骨震得疼痛欲裂,箱子却纹丝不动。
  “妈的,什么东西做的?”谁问转圈打量箱子,想找出打开箱子的办法,可箱子严丝合缝,像一个整体。也许是意念开关?他意念流转,运集到箱子上,箱子动倒是动了,是整个在动。“大概是什么地球上没见过的金属块,还是别耽搁工夫了。”谁问遗憾地想着,往仓库里摸。仓库足有五六百平米,箱子东一摞,西一摞,堆得像迷宫,转悠半天,始终没找到另一个门。偌大个仓库,绝对不止一个门,可找不着也是枉然,不如退回去,另寻出路。他转身想退,忽然看见一面墙在移动,急忙闪身躲在一摞箱子后,静观其变。
  墙移开了,墙外好像是升降机,里面走出一个人。那人似乎要寻找什么,看看这摞箱子,看看那摞箱子,最后抗起一个箱子要走。谁问如何肯放过大好时机?闪出隐身的箱子后,堵住那人去路。那人见有陌生人拦路,惊慌失措地高举箱子砸向谁问。谁问闪避不及,只好提聚功力硬推一掌,照他想来,箱子坚硬无比,肯定也沉重无比,这一掌能把箱子推开就不错了。不料,箱子轻得像泡沫塑料,笔直如箭般反砸那人。箱子虽然飘轻,谁问那一掌反加之力却重逾泰山,直砸得那人立足不稳,翻翻滚滚,足球一样,滚出二三十米,挣扎着爬不起来。
  “你觉得活着好,还是死了好?”谁问摇晃到那人身边,满面笑容地问。
  “活着好,活着好。”那人似乎知道不是对手,连声说。
  “那么告诉我,公主在哪儿?”谁问直截了当地问。
  “不知道,我地位卑下,不够资格参与机密。”那人矢口道。
  “好,我来告诉你如何提高地位。”谁问和蔼可亲地说着,抓起那人的手,掰住小指,小心翼翼地渐渐加力。
  那人抗疼痛能力极强,面不改色地看着谁问。
  “嗨,小子行啊,坚贞不屈。”谁问称赞道,转念一想,又笑了:“噢,对了,手指不是你的,你当然不疼。试试这个,兴许有点滋味。”谁问把指上的离谱穿心仪对准那人的胸腹。
  “等等,我说,我说。”那人好像很怕离谱穿心仪,赶紧讨饶。
  “这就对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哪天我犯你手上,再捞本不迟。”谁问赞赏地说着,等那人开口招供。哪知,那人虚晃一枪,算定谁问得意疏忽之际,缠腕反扭谁问手臂,居然是像模像样的大擒拿手。
  
  谁问表面大大咧咧,心里早有戒备,硬气功陡然运至手臂。那人像抓了根铁棍子,扭又扭不动,放又舍不得,尴尬无奈,百味交集,惟有咧嘴苦笑。
  “把吃奶劲都使出来试试,兴许能行!”谁问鼓励说。
  “不必了,我带你去找公主。”那人识相地站起来,领先往前走。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喜欢你这样的。”谁问亲热地揽着那人的肩,边走边说。
  两人进了升降机,不必启动什么开关,升降机自动下沉。大约一分钟时间,升降机停了,门自动滑开,大叶勺兰带着几个手持离谱光合器的汉子,堵住门口。
  “不怕你见笑,我捞本的机会来了。”带路的的汉子,笑道。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你家。恭喜恭喜。”谁问诚挚地抱拳道。
  “你怎么才来呀,害我等半天。你摸摸,到现在心还急得直跳呢。”大叶勺兰亲昵地抱怨着,抓住谁问的手臂,摸她的胸。
  “抱歉抱歉,有点事儿耽搁了。”谁问老朋友似的揽住大叶勺兰的香肩,巧妙地避开了摸她胸的尴尬。
  “放下你们手里那玩意,吓坏了贵客要你们的命!”大叶勺兰娇叱手持离谱光合器的汉子们说。
  “他们不知道咱俩的情分,怕我对你不利,有情可原。千万不要为难他们,不然更让我不安了。”谁问通情达理地劝解。
  “哼,不是贵客说情,决不轻饶。”大叶勺兰说完,依傍着谁问,边走边说:“今天有个小节目请你欣赏,就算我的欢迎宴会开胃酒吧。”
  “一定很精彩,让我终身难忘。”谁问符合着说。
  “可能你下辈子都忘不了。”带路的汉子冷笑插嘴。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大叶勺兰不高兴地训斥。
  “是是,属下多嘴。”带路汉子见硬就回,谄笑道。
  “嗨嗨,你怎么敢对这位大哥这么说话?千万不可为我得罪他,惹祸上身。”谁问惊慌失措地抱怨大叶勺兰。
  “怎么啦?”大叶勺兰对谁问的异常反应很奇怪。
  “刚才,我向他打听你,他……他说……他说……”谁问吞吞吐吐地说一半,留一半。
  “他到底说什么?”大叶勺兰不耐烦地问。
  “我不敢说。”谁问畏缩地偷眼看看带路汉子。
  “说!有我在,你怕什么。”谁问越是不说,大叶勺兰越想知道。
  “你可掂量着点,别给我撑腰没撑住,自己也栽进去,咱俩可就成同命鸳鸯了。”谁问好心好意地提醒大叶勺兰。
  “喂,你想把什么屎盆子扣我脑袋上,小心你那嘴!”带路汉子见谁问鬼鬼祟祟不安好心,慌道。
  “闭嘴,敢再胡乱插嘴,打出你的原形!”大叶勺兰训斥完带路汉子,得意地安慰谁问说:“放心大胆说,这儿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那就算了,不说好一些。”谁问吊足了大叶勺兰胃口,缩头了。
  “你……”大叶勺兰脸色一窒,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痛快说了,咱们啥事儿没有,你还是我的贵宾,要是敢捉弄我,别怪我不念情分!”
  “别急别急,我说就是,我说就是。他说,你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早晚有一天,撕烂你那玩意喂狗。还说,要是没有他,你们什么也干不成,他才是宇宙真正的主宰,让我跟他干,日后封我大总管……”谁问无中生有地编排。
  “他撒谎,我没说,别相信他……”带路汉子不是人声地矢口辩解。
  “好一个真正的主宰。我早知道你有野心,没想到胃口这么大,连我都想吃。”大叶勺兰脸色铁青,双眸带煞地逼视带路汉子,问:“他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到这份上了,天胆我也不敢撒谎。”谁问发誓诅咒地说。
  “来人,拉出去,打出原形,剥夺精力,挂外面树上风干。”大叶勺兰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下令道。
  “冤枉,活天冤枉,你不能相信外人……”带路汉子惨嚎着被拖了出去。
  “走,别让这混蛋搅了咱们的兴致。”大叶勺兰亲热地挽住谁问的手臂,走进又一个门。
  门里放置着五台谁问曾被禁闭过的容器,两边四台容器旁,各站着一个女人,容器里也有个赤身露体的女人。正中间的容器旁没人,里面的女人虽然长发覆面,谁问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公主。
  “这个节目叫大换班,你马上就可以看见,这些漂亮的女人变得何等丑陋。”大叶勺兰得意地说。
  谁问挨个看看,果然如她所说,里面裸体女人比外面站着的女人,强得不是一点两点,可说天壤之别。他点点头,通情达理地说:“她们漂亮,你们妒忌?咳,女人天性如此,可以理解。”
  “难道你不心疼这位高贵的公主?”大叶勺兰挖苦说。
  “我这人不大挑肥拣瘦,只要漂亮,是谁没关系。听说你那方面另有一功?换换口味不是坏事。”谁问吊儿郎当地说。
  “听见没有?在他眼里,你和婊子也没什么两样。”大叶勺兰走近正中间的容器,以胜利者的姿态说:“你还有什么可說的?”
  容器不隔音,公主缓缓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大叶勺兰,脸上那种说不出来的心灰意懒,让谁问心碎。
  “哼,你当初那威风呢?现在装这可怜相也晚了。”大叶勺兰心肠似铁地下令:“开机,逼出她们的原形。”
  “等等。”谁问突然拦阻说。
  “你到底还是心疼了。”大叶勺兰妒火中烧地说。
  “非也,非也。”谁问心急公主处境,脱口而出,根本没想到要说什么,只好毫无意义地搪塞。
  “哼,我就让你没话找话拖延,看你能不能拖延到神灵大发慈悲,放过你的公主。”大叶勺兰怒道。
  “你这话说哪儿去了,到这份上,我心里除了你,还能有谁?”谁问套近乎地责备大叶勺兰。
  “你说的是真心话?”大叶勺兰半信半疑地看着谁问。
  “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谁问做戏不怕赔本,单膝跪地,手捂胸脯,诚挚得不能再诚挚地说。
  “快别说这些不吉利话。”大叶勺兰感动得快哭了,赶紧扶起谁问,情义绵绵地靠在他胸前,喃喃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也闭眼了。”
  “别介,你死了我怎么办?”谁问骗死人不偿命地说。
  “你真好。”大叶勺兰的感情像火山爆发,恨不得立马拉开战场,与谁问浴血大战一番。可惜眼下正事如麻,没法称心如意。她满怀遗憾地紧紧搂着谁问,迁就地说:“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我听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奇怪,让她自己脱离躯壳多省事,何必费这劲呢?”谁问缓过劲来,找了个实在不怎么样的借口说。
  “你不知道,这臭娘们儿死活不出来,竟然说要与躯壳共生死。”大叶勺兰忿忿地说。
  “何苦呢?愿意得出来,不愿意也得出来,反正都得出来。”谁问摇头晃脑,不知是对大叶勺兰说,还是对公主说。
  “她自讨苦吃。如果开机强迫她出来,同时也剥夺了她的精力,从此变成废人。哼,世上就有这种喜欢罚酒的人。”大叶勺兰不屑地说。
  大叶勺兰和欧阳兄弟串通一气,欲掀起毁灭地球的战争。要阻止他们的阴谋,公主是关键人物。只有救出公主,利用公主在那些外星人中的威望,鼓动讨厌战争的那部分人奋起抗击,自己才有机会趁乱毁掉,他们赖以仗持的悖光武器。不过,决心是决心,眼下他孤身一人,被七八条全副武装的大汉团团包围着,成功的希望不到百分之一,典型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增兵减灶……谁问脑海里快速翻找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典故,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会儿用得上的,以少胜多的招数。事儿已迫在眉睫,大叶勺兰顾盼自雄地左右看看,似乎要下令开机,把公主逼迫出常菲雅的躯壳了。谁问来不及多想,缓缓抬起手,打算先劫持大叶勺兰做人质,走一步算一步。
  突然,把带路汉子拖走那几个人回来了,报告说,遵照大叶勺兰的命令,已把带路汉子打出原形,剥夺了精力,挂树上风凉去了。
  “他说什么了?”谁问还没打好动手的主意,抓空拖延时间。
  “他哭都来不及,哪儿还能说什么。”其中一个汉子边说边偷偷冲谁问眨眼睛。
  谁问微微一愣,定睛一看,认出是顾长安。几天不见他瘦成皮包骨了,若不是眨眼示意,谁问真认不出来了。
  “你也太狠了点。我不过是看他脑后有反骨,猜测他会那么说,你就当真了。咳,冤枉毁了把好手。”谁问光明磊落地把实话说出来了。
  “你……”大叶勺兰像嗓子眼里噎了个鸡蛋,干抻脖子咽不下去。
  “别着急,别着急,有什么想不开的。”谁问关怀备至地抚胸拍背,极尽讨好拍马之能事,顺理成章地将大叶勺兰控制在手中。
  “把他……把他……抓起来。”大叶勺兰缓过气来,第一个命令就是处置谁问。
  “嘻嘻……看谁抓谁。”谁问毫不惜香怜玉地将大叶勺兰双臂反剪在背后,笑道。
  “启动离谱光合器,连我一块毁掉。”大叶勺兰凶悍绝伦地尖叫。
  “只要他们一动,我先杀了你。”谁问重重把大叶勺兰手臂往上一抬,有帮手在旁,他心定不少。
  “有不服从命令者,打出原形,剥夺精力!”大叶勺兰强忍疼痛,厉声道。
  还真有不信邪的,举起手中的离谱光合器,就要冲谁问试巴。不料,顾长安突起发难,离谱光合器绿光喷吐,转圈抡,顿时扫倒四五个。大汉们没想到窝里反,立时乱做一团。有的乱蹦乱跳闪避;有的红着牛眼扑向谁问,有的撒腿往外跑,有的冲向顾长安。也是顾长安意念运用不熟练,不然很可能一个不剩全趴下。谁问见场面大乱,知道抓大叶勺兰做人质已不可仗持,急中生智,抡起大叶勺兰为武器,扑击大汉们,扫得大汉们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但大汉们毕竟人多,顾长安已被俩大汉打到墙角,挣扎不起,那俩大汉翻身又加入围攻谁问的战团。刚进洞时,谁问夺得的离谱穿心仪,一出升降机就被缴了械,此时抡着个大叶勺兰一百多斤,往来冲突,虽然大汉们有所顾忌,要逃命有可能,救人门儿都没有。四个女人也没闲着,连滚带爬地围着谁问转,逮头啃头,逮脚咬脚,扯得谁问东倒西歪,眼看就要被拖倒了。只要一倒,大汉们扑上来,可就彻底没戏唱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门口风一样卷进来两个庞大的身影,拳打脚踢连带绿光吞吐,转眼工夫解决了所有的大汉加女人。
  谁问伤势本来就没有痊愈,这阵子用力过猛,大叶勺兰让他抡昏了,自己也胸口发甜快昏了。一见拉查落卡两公母旗开得胜,乐得偷闲,放下大叶勺兰,坐地下“呼呼”倒气。
  拉查急忙跑过来,上下摸索着,检查他的受没受伤。落卡打开所有的容器,放出公主等人。
  “我没事,快去看看公主。”谁问吩咐拉查。拉查不放心他,有些犹豫。“快去!”谁问生气的推她。拉查无奈地跑去照顾公主。
  “谁……问……”那边顾长安气息微弱地呼唤。
  “等等,我马上过来。”谁问一步一喘地挪到顾长安身边,拉住他的手,想给他检查伤势。
  “没用,我……已……经油干灯……枯了。消弭地球大劫,全靠你了……我恨自己不能再帮你……”顾长安几乎是一个字,一口血,吐得他自己和谁问血人似的。
  “你是个好警察,我会向你的上级给你请功。”谁问安慰道。
  “不……我苟延……残喘……两……年……玷污了……警察的……荣誉……把……把……我忘了……吧……只当……从没……见……过……我……”顾长安几乎是哀求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一歪,咽下最后一口气。
  “只当没见过你。”谁问叹息着自语,今天如果没有顾长安,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不能违背顾长安的遗愿。是的,消弭地球大劫,重任在肩,沒空悼念这位结识不久的战友。他缓缓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当谁问睁开眼睛时,拉查落卡已把大汉和女人们该绑的绑,该捆的捆,收拾利索;公主好像也恢复了不少,小脸有了些红晕,坐在谁问对面,痴痴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感激和柔情蜜意。见谁问醒来,嘴唇轻触他的面颊,问:“现在怎么办?”
  一个女人无论多强壮,就算能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受到致命的挫折后,总想找一个靠山,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谁问抚慰地抓住她柔嫩的双手,有点急功近利地说:“找到悖光武器,毁掉它。”
  “悖光武器戒备森严,我们很难靠近。而且警卫只服从舰长的命令,否则任何人靠近都格杀勿论。”公主道。
  “那么,欧阳兄弟也无法控制了?”谁问怀疑地问。
  “不一定。如果有舰长信符,也可以命令警卫。”公主解释道。
  “就是说,不论舰长是否与欧阳兄弟串通一气,都必须找到他?”谁问道。
  “如果舰长有欧阳兄弟的野心,地球早已不是现在的模样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舰长的威望,平息叛乱。”公主肯定地说。
  “好,我们去找舰长。”谁问站起身,抱起公主,递给落卡;落卡把公主扔肩头上坐稳,大踏步向外走去。谁问捡起几只离谱穿心仪和离谱光合器,挂了一身,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机会用这东西呢。
  拉查依然断后。
  公主的威风果然不小,所过之处,欧阳兄弟的叛军中,不论球形生物,还是附体的地球人,纷纷望风反戈,掉转枪口,扫倒顽固不化的同伴,加入了平息叛乱的行列。一路上,打开三个牢门,放出不少忠于公主的战士。没多久,他们身后便聚集了几十口子,堪称小浩荡。
  “这样不行,咱们得分散行动。”谁问在一个立体十字岔路口停下,皱着眉头说。
  “你调遣吧。”公主坐落卡肩上,居高临下地授权道。
  “你带一部分人向左,我带一部分向右。”他随手指定两个看上去精明点的,命令:“你们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不论谁找到舰长,请舰长立即赶到悖光武器控制室,制止欧阳兄弟发射悖光。”
  那两人有些犹豫地看看公主。公主厉声道:“我已任命他为平叛总指挥,违抗命令者极刑处罚!”
  那两人神情立刻转为恭谨,向谁问敬了个礼,带人匆匆走了。
  “公主保重。”谁问打个招呼,迅速拐进右侧通道。拉查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两步,回头请求地看看公主。公主知道她不放心谁问,摆摆手,示意她保障谁问的安全。拉查肯定地点点头,欢天喜地地追上谁问。谁问一是知道撵不走她,二是也没空多说,边走边拍拍她的肩背,表示感谢她的好意和忠心。
  没有公主露面,叛军根本不认识谁问是老几,阻击出乎意料地顽强。几乎一步一个街垒,两步一个暗堡,绿光交叉扫射,密集得像帘布,简直没有缝隙。好在球形生物终生信赖先进科技,不知战争自有战争的玩法;那些被附体的地球人多数是村民,少数野人考察队员对军事技术仅仅是道听途说,不甚了了,所以打的是烂仗。而谁问所受到的,正规特种兵训练却发挥得淋漓尽致,摸爬滚打,纵跳腾越,得心应手。像支利剑,突破叛军一道又一道封锁,率领伤损惨重的队伍,冲进核心大厅。
  核心大厅里,乱成一锅粥,走上下两路的人马正与叛军殊死搏斗,对方人多势众,谁问临时指定的两名队长被逼到角落里,咬牙苦撑,已是强弩之末。谁问来不及多想,长啸一声,扑入战团,拳脚加离谱穿心仪齐施,招招中的,转眼放倒三个附体地球人,两个球形生物。前有车,后有辙,拉查和身后的球形生物,附体地球人,呐喊一声,疯扑叛军。叛军正一心一意对付前面,不曾想背后着火,立时乱了阵脚。两名队长见援兵赶到,精神大振,呼啸一声,率领残存的部下奋起反击。两面夹击下,叛军手忙脚乱,顾了头,顾不了腚,唯有挨揍的份。
  谁问突破混战的人群,汇合两名队长,劈头问:“可有舰长的下落?”
  “报告总指挥,听说舰长已被害了,”一名队长打倒一个附体地球人,抽空说。
  “什么?”谁问怪叫一声,又问:“公主在哪儿?”
  “不知道。”另一名队长说。
  “悖光武器呢?”谁问心急火燎,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找到悖光武器是正经。
  “那边。”第一名队长挥手斜指。
  “你们尽快收拾这里,马上赶来。拉查,跟我来。”谁问话音未落,已纵身上了另一层。
  拉查听见谁问的呼唤,挥掌把一个球形生物打飞,如飞赶上他。
  通往悖光武器室的路上,确实戒备森严。不,应该说戒备森严,此时却离谱穿心仪、离谱光合器扔了一地;三步一个萎缩了的球形生物,五步一个昏厥了的附体地球人。很明显,有人抢先一步进了悖光武器控制室。如果是公主抄近路到了还好,若是欧阳兄弟,可就棘手了。
  控制室的门四敞大开,门口两个彪形大汉,亚赛俩横眉立目的门神,手中离谱光合器对准谁问,瓮声瓮气地大喝一声:“什么人?”
  谁问不知对方是哪边的,刚想开口应付几句,再突然出手,制伏再说。拉查已横身挡在他身前,连比划带嚷嚷,也不知说些什么。
  守门汉子似乎认识拉查,口气有些缓和,道:“不行,没有公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谁问吗?”里面传出一个甜脆的声音问。
  “好,你在这儿观风看景,让我们拼死拼活,公主到底是公主。”谁问笑道。
  “快进来,人家都要急死了。”公主撒娇地嚷。
  “哈哈……谁进来也没用,只要控制器在我手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和地球这场战争都打定了。”一个粗哑的嗓门,无所忌惮地说。
  “那不一定,兴许咱俩聊聊,你一感动,改邪归正了呢。”谁问笑嘻嘻地说着,慢悠悠地进了门。
  控制室面积不小,彩灯闪烁的控制台旁,欧阳兄弟一坐一站。欧阳海手持离谱光合器,虎视耽耽地盯着谁问;欧阳山坐在控制台前,十指弹动,好像随时都可能按启动开关。他们身后是一面半圆形玻璃窗,可以看见窗外有个浮屠塔形,约七八米高,闪闪发光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悖光发生装置了。
  “凭你这种地球蠢货,也配和我们聊聊?”欧阳山回头不屑地说。
  “这话可就难说了。比方,咱们可以交换,来个货换货两头乐;或者你我单打独斗赌输赢,怎么样?”谁问不紧不慢地说。
  “你打算用什么换?你有什么比一半地球人命值钱?单打独斗?你他妈没睡醒哪?”欧阳海又好气,又好笑地骂。
  “既然你们怕我,单打独斗就算了。如果我有比你们命还贵重的东西,换不换?”谁问故做神秘地说。
  “哈哈……这世上居然有比我们命还值钱的东西?”欧阳山仰头狂笑。
  “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欧阳海挖苦地笑道。
  “别忙,我立刻派人去取。”谁问低声对拉查嘀咕几句,拉查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派个畜生去取,半路要是丢了,咱们可没得换了?”欧阳海讥嘲道。
  “放心,拉查机智过人,起码心地比二位善良。”谁问一本正经地说,这叫骂人不带“脏”字。
  “你敢说我们不如那个畜生?”欧阳海怒道。
  “不敢,不敢。在二位如此高明又高贵的人物面前,我哪儿敢哪。”谁问诚惶诚恐地说。
  “你最好小心点,万一我这手指不顺心按下去,地球可就热闹了。到最后,没准你那高贵的公主还得承担挑起战争的罪责。”欧阳山威胁道。
  “那也是,碰上丧心病狂的货色,比对牛弹琴还徒劳。”谁问点头赞同。
  “小子,看来你非要激怒我的手指不可了?”欧阳山有点让谁问骂火了。
  “你提出条件吧,舰长不在,我可以答复你们。”公主怕欧阳山真的启动悖光发生器,忙插嘴道。
  “条件?哈哈……如果你早点嫁给我们兄弟,一切都好说,现在晚了。即便你想嫁给我们,我们也没兴趣了。只要做了地球的主人,于取于求,随心所欲,你算哪棵葱?识相点,这会儿给我们跪下,磕仨响头,求我们收留你做个粗使丫头,还能保条小命。不然,你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欧阳海面目狰狞地说。
  “哈哈……原来二位因为失恋,反目成仇?这又何苦呢,我做主了,把公主嫁给你们。”谁问乱点鸳鸯谱地凑趣。
  “住口!我兄弟岂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欧阳海恼怒地斥责道:“娶她不过是取得权利的一个步骤,现在已经掌握了战争的主动,要她何用?”
  “原来如此,你早说呀?要知道我就跟你们干了,兴许弄个开国元勋,甜头准不少。”谁问贪婪地说。
  “你真愿意跟我们干?”欧阳海意外地问。
  “我这人,属墙头草的,哪边硬往哪边倒。既然你们狠些,当然跟你们干。”谁问边说,边往前挪着脚步。
  “站住!”欧阳海厉喝一声,回头问欧阳山:“这小子是真的假的?”
  “管他真假,想归顺也行,得悖光发射出去,战争爆发,可以派他个职衔。”欧阳山满不在乎地说。
  “好,就这么办。”欧阳海兴奋地一击掌,对谁问道:“听见了?乖乖等着,只要真心实意跟我们干,有你好处。”
  “唉,我实在迫不及待要和二位亲近了,不如现在我就和二位站在一起。”谁问又往前挪两步。
  “我警告你,别耍小心眼,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欧阳海手中的离谱光合器抬了抬,逼谁问退回去。
  好不容易借机往前蹭了两步,又不得不退回来,谁问懊丧地嘀咕:“你们也太没有大家风度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见你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你小子奸诈狡猾,我们不得不防。”欧阳海道。
  “那也是。哎,那你们还等什么?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赶快启动悖光,一了百了,免得大家站这儿干耗。”谁问觉得欧阳兄弟不紧不慢地闲嗑牙,有点可疑,试探说。
  “你……”公主急了,能拖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机会,谁问反而提醒他们,岂不是找死?
  “不急。”欧阳海一愣,随即笑道:“我们在等你那比我们命还值钱的东西,看值不值得换。”
  “我可等不及了。”谁问断定他们暂时还启动不了悖光发生装置,笑着往前走。
  “来了。”公主生怕欧阳兄弟动手,又不知怎么阻止谁问,正好拉查抗着昏迷不醒的大叶勺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忙说:“换不换?这可是你们的心肝宝贝。”
  “你说的是她?”本来欧阳兄弟见谁问满不在乎地往前走,有点惊慌,再见大叶勺兰好像见了救星,赶紧一迭声地说:“换,换。不过,你们得让她亲口告诉我们,她很好。”
  “行行。”公主滿口答应,让身边的人,赶快把大叶勺兰救醒。
  “不必,让他们自己救多省事。”谁问回手捞过大叶勺兰,挡在自己身前,继续往前走。
  “鲁莽不得。”公主惊慌地还想拦阻谁问。
  “告诉大家,离谱光合器瞄准欧阳兄弟。”谁问小声严厉地命令公主。
  “不行……”公主辩解道,可看见谁问不容置疑的目光,不得不按他的话去做。
  “人,我给你送过来。”谁问坚定不移地一步步走着。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欧阳山色厉内荏地说。
  “请便。”谁问冷笑着,即将接近欧阳兄弟了。
  欧阳兄弟面露绝望,惊慌失措地对望一眼,欧阳海端起离谱光合器打算孤注一掷。这时,谁问看见窗外浮屠塔里钻出两个球形生物,接着麦克风里传出几句听不懂的话。
  “哈哈……”欧阳兄弟顿时放声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道:“一秒钟前,你们还有点机会,现在悖光发生装置已准备完毕,就等着看热闹吧。”
  “啊……”公主尖叫一声懊悔得恨不得撞头自尽。不是她百般拦阻,也许谁问已经靠近了欧阳兄弟。
  死马当活马医,谁问不死心,还想用大叶勺兰做王牌,道:“难道你们一点不在乎她的死活?”
  “你也太小瞧我们兄弟了。若是你,肯为一个女人放弃史无前例的伟大事业吗?”欧阳山边说,手指边熟练地击打控制键盘。
  破釜沉舟!谁问脑海中一闪,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大叶勺兰抛向欧阳海,自己合身扑向欧阳山。
  欧阳山见谁问情急拼命,冷冷一笑,十指结束了动作。浮屠塔尖顶的红灯旋转闪烁着,发出倒记时的信号。
  希望彻底破灭了。谁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探手揪住尚未站起身的欧阳山,大吼一声,奋力狂抛。欧阳山庞大的身躯宛若古代小姐的绣球,连翻带滚,撞碎玻璃窗,摔了出去。
  那边,欧阳海推开大叶勺兰,见欧阳山被摔出去,生死不明,眼睛都红了,顺过离谱光合器扫出一蓬势不可挡的绿光。这蓬绿光是欧阳海集毕生意念,石破天惊的一击,别说谁问血肉之躯,就是钢铁怕也得让它熔化了。谁问甩出欧阳山,重心偏斜,无力变招换势,唯有闭目等死。
  猛然一声厉啸陡起,一直不眨眼关切谁问的拉查,像大片的乌云,怒卷欧阳海,小腹正正堵住绿光,同时两只毛掌紧紧抓住离谱光合器。
  拉查一动,落卡便紧随其后,一掌劈开欧阳海,怪嚎一声抱住拉查。
  谁问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便腾身怒扑欧阳海。拉查舍生忘死堵住绿光,抓住离谱光合器,欧阳海惊得呆了呆,亡命回夺。不防落卡重逾千斤的一掌,劈得他晕头转向。接着谁问赶到,先是一掌疾拍天灵盖,然后化掌为钩,拎起他倒背口袋,横甩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摔得发昏章第二十一。
  “拉查!”谁问回头关顾拉查,只见拉查丑脸上似乎流露着一丝微笑,倒抓着的离谱光合器紧紧顶住小腹,屹立不倒。小腹一片焦黑,隐隐有烟缕袅袅。那绿光专擅由里向外发挥效力,既然外面焦了,里面必然惨不忍睹。
  落卡悲痛欲绝,毛掌不停地抚摩拉查的头脸,好象在呼唤她回来。
  谁问默默地走过来,凝视着忠心耿耿的拉查,强忍夺眶热泪,伸手想取下她死不放手的离谱光合器。不料,轻轻一拉,只听一声脆响,拉查的腰腹断裂,上半身倒在落卡怀里,下半身依然如钉入地下的桩子,屹立不倒。她的腰腹部,已被绿光烧成了木炭状。落卡仿佛抱怨谁问手脚太重,用力推开他,俯身放下拉查的上半身,又抱起她的下半身,拼命地往一起对,好像只要对到一起,就能救活她。谁问不忍打破落卡的梦,泥塑木雕般坐在他身边,任凭两行热泪流下面颊。
  公主也含泪过来,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回头美目带煞地尖叫:“打出他的原形,谁有办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重重有赏!”
  公主下令,有几个敢不听的,何况重重有赏?人们哄然一声,苍蝇扑血般冲向昏厥未醒的欧阳海。反正悖光发生器已启动,与地球的战争在所难免,先出了这口气再说。
  相处几十年,视如亲人的拉查惨死,公主憋得喘不过气来,转磨磨想找人出气。出气筒没找到,无意中却看见控制台上的监视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行八卦字符。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一遍又一遍,确确实实有一行八卦字符。
  “谁问,快来,你看这上写的什么?”公主生怕一眨眼睛字迹消失,用力瞪圆双目,头也不回地喊。
  “什么?”谁问一动不动,茫然地问。
  “你来,快来!”公主紧张得声音有些颤抖。
  谁问突然一激灵,想起悖光发生器启动,外面已该是满目疮痍,生灵涂炭,自己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如此沉浸于个人恩怨中,简直就是混蛋。他痛惜地看了拉查一眼,起身走近公主,余痛未尽地问:“什么事?”
  “你看屏幕上,写的什么。”公主使劲晃着脑袋,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八卦字符,我哪儿认识?”谁问无聊,又好奇地看着屏幕。
  “好像是:装置尚未准备妥当,无法启动。这不可能,决不可能。这座装置关系重大,有专人维护保养,不可能出问题。”公主像与人吵架似的,自己和自己争辩。
  “可能。有专人维护,也有专人拆卸。”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说。
  谁问和公主寻声回头,看见舰长手托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笑吟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俩球形生物。
  “舰长,你把发射晶片拆下来了?”公主惊喜地抓过晶片,反复看着。
  “不是我,是他俩。”舰长指指身后的俩球形生物。
  “谢谢你们。”谁问知道悖光发生器瘫痪,地球的浩劫消弭了,感激不尽地伸开双臂,抱起俩球形生物。
  俩球形生物大嘴张合,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好像在说什么。
  “好了,我们惹的祸,我们应该消弭。小伙子,咱们又见面了。”舰长亲热地拍拍谁问,道。
  “我该称呼你舰长呢?还是于博士?”谁问放下俩球形生物,俏皮地问。
  “看你喜欢哪个了。”舰长慈祥地说。
  忙活了整整两天,欧阳兄弟、大叶勺兰和其他叛军首恶全被打出原形,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去了。落卡死活不放拉查的遗骸,只好将他送进特制低温容器中,以免拉查遗骸腐烂。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持序。
  第三天,舰长请谁问在公主的茅屋里喝酒。
  新调来俩野人服侍公主。公主嫌不顺手,亲自下厨,烧了几道精致的菜肴。酒,还是拉查当初酿造的,酸甜可口的果酒。这酒度数不高,喝起来顺喉顺口,不知不觉便有点过量。酒酣耳热之际,自然而然聊起欧阳兄弟的叛乱。
  “多亏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舰长叹息道。
  “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凑巧了。”谁问谦虚地说。
  “我们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你奇兵突起,只怕和地球的战争已经无法收拾了。”公主也神色黯然地说。
  “没有拉查和落卡,我还不是欧阳兄弟砧板上的肉?”谁问话音刚落,立即意识到失口了。
  果然,公主眼圈一红,喃喃道:“拉查,可怜的拉查……”
  “哎,听说你被害了,怎么逃出来的?”谁问赶紧转话题,问舰长。
  “行刑的两人良心未泯,掩护我进入控制室,找到责任工程师,总算抢先一步卸下发射晶片。幸亏他俩……嗨,不提了,日后再旌表他们的功绩吧。喝酒!”舰长爽朗地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又道:“这事儿也怪我,若早一点下决心回航,也不至于。”
  “你们的意图本没什么错,只是不该偷偷摸摸,贼头贼脑,弄得大家不痛快。这样吧,我回去和医学科学院联系一下,联合研究,名正言顺。”谁问提议。
  “好,就这么說。来,为我们合作愉快,干!”舰长举起杯,重重和谁问碰了一下。
  “干!”谁问心情尤其欢畅。这事儿要是成了,他们改良人种自不必说,地球也将发生不可预料的,肯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记得吗?一年前,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你捉鬼,差点让人当鬼捉了?”舰长促狭地笑道。
  “你……”提到偏僻的山村,谁问马上联想到女娃,掳掠女人的球形生物。他也曾想过,那个球形生物和这里的同属一家,但从未和舰长联系在一起。既然舰长提起来了……
  “那人是我。”舰长点头道。
  “怪不得公主说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当时实在不知道。”谁问抱歉地说。
  “不怪你。”舰长大度地摆摆手,阻止谁问的歉意,理解地说:“突然看见一个与自己迥异的生物,又做了与自己习俗不能接受的事儿,换了我可能反应比你还激烈。”
  “那倒也是。”谁问特别听劝,马上便心安理得了。
  “那次我是寻找新基地地址去了。不料,让你打了个灰头土脸,狼狈逃窜。你知道,我们这形象,在地球人眼里,肯定是奇货可居的怪物,我们也就尽量避开地球人,到处钻山沟。所接触的地球人往往愚昧无知,智商低下,习惯成自然,就错误地以为地球人便是如此。自从多次控制你失败,又被你打伤,我想了许多,最起码地球人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舰长沉思着说。
  “舰长回来后,多次和我谈起此事,觉得如此下去,早晚会被地球人发现踪迹,因此引发一场大误会。”公主证实说。
  “我曾和长老们探讨过回去的问题,但公主,欧阳兄弟这一代人,生在地球,长在地球,与我们遥远的星球毫无感情可言,许多人不愿意离开地球,这也是发生叛乱的原因之一。悔不该优柔寡断,几至酿成滔天大祸!”舰长懊恼地一拍桌子。
  “你这人哪,刚刚还说过去就过去了,这会儿又说话不算话。”谁问醉态可掬地指点舰长的鼻子说。
  “是啊,舰长,咱们喝酒。”公主善解人意,端起酒杯说。
  这场酒,一直喝到启明星爬到东天,三人才沉沉睡去。
  谁问又是被猴子用坚果砸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林子里,旁边放着带来的那个背囊。莫非做了个大梦?谁问使劲摇摇头,站起身茫然四顾,地势好像有点变化,到底什么变化,一时说不清。可自己不可能做梦,尤其这样有头有尾,脉络清晰的梦。他的工作,他所受的训练,都不允许做梦。梦是梦话的载体,做梦很容易泄露机密和身份,如果在敌人圈子里,结果就是丧命。打小他就习惯了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尝过梦的滋味。可以肯定,他不是做梦,而是被认为催眠,抬这里来的。找到了自己,头脑清醒许多,谁问提起背囊,打算到村里去,看看那些外星人又搞什么鬼。一低头,看见背囊口露出半张纸条。
  “这是什么?”谁问抽出纸条打开,纸条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谁问:我的夫君,请让我用地球的习惯称呼你。
  我们回航了。回航前,把山水树木,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村民和考察队员们也恢复了神智,他们不会知道所发生的一切,甚至他们带的手表都调整到他们无法起疑的时间。怕你看见球形的我恶心,因此怀恨,不得不让你昏睡几天。原谅我,我实在不愿给你留下恶劣的印象。
  告訴你,我怀孕了,下回来地球,可能会带着你的儿子,认祖归宗。我一定要再来地球,不过那时是堂堂正正的友好访问和星际合作。到那一天,我们会要求地球派你做联络大使,首先与我们见面。
  求你,为了我,也为了我们今后不发生误会,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曾做过的事儿。
  别了!
  永远不够地吻你!
  你的妻子公主
  
  
  谁问捧着信纸,久久地沉思着。
  还是应该到村里看看。他小心翼翼地折叠着信纸,打算藏在贴身衣袋里,这是唯一的外星人给地球人的情书,有着不可估量的研究价值。可还没折叠成他预定的形状,信纸化为一缕轻烟,袅袅消散在空气中。他愣了愣,笑着自语:“你能销毁一封信,难道还能销毁整座山峰不成?”
  谁问抬起头,仰望着山峰。他可以不说,但山峰会说,山峰会把自己肚子里的一切秘密,展示给世人看。看着,看着,越来越觉得怪怪的,山势如故,草木如故,溪涧如故,所有肉眼看得见的如故,只是矮了,那山峰足足矮了二百多米。他惊呆了,难道这山峰能像帐篷一样,需要了撑开,不需要了收起来?不,不可能,就算他们的科技高出地球百倍,也不可能拿岩石当橡皮糖,想拉长就拉长,想缩短就缩短。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拔腿向峰顶飞奔。
  峰顶如故,依然是那个小盆地,平坦的盆底长着绿油油,毛茸茸的兰草。只是没有气墙,没有球形生物交配后留下的半圆透明物质。好像他初上山钻过的那个山洞还在,他兴冲冲地奔过去,山洞不过进深五六米,里面有一些野兽的粪便和乱草。他这个半瓶子醋都看得出来,洞内岩石古老得没有一亿年,也有八千万年。他们果然能把山岩当橡皮糖一样,随意拉扯。他冒了一身冷汗,幸亏舰长和公主明智达理,否则全球人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下山时,他沿路细心寻找蛛丝马迹,竟然毫无所获。又到长满不死树,关押野人处看看,根本没什么不死树,也没有什么山洞,有的只是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大概他们连野人也带走了,他们不愿意让地球人,把他们改良人种偶尔造出来的边角余料,当试验品任意摆弄。
  快近村口时,迎面碰到欧阳兄弟,两人边走边争论什么,抬头看见谁问一愣,欧阳海随即笑道:“少见,少见,这地方几辈子见不到个外人。”
  “兄弟,打哪儿来啊?”欧阳山友好地问。
  “远了。”谁问支吾道。
  “探亲吧?”欧阳海问。
  “不,想见识见识原始森林。”谁问赶快找个借口,说。
  “一个人?”欧阳海惊讶地说。
  “好胆量。今天就住村里吧,回头我们陪你喝两杯。”欧阳山拍拍谁问的肩,亲热地说。
  “对,我们就喜欢有胆量的人,回头见。”欧阳海佩服地说着,和欧阳山匆匆走了。
  谁问沿着熟悉的村中小路,东张西望地走着。炊烟缭绕,饭菜飘香,鸡啼狗咬,牛哞羊咩,女人骂街,孩子哭喊,男人蹲墙脚聊天,老人抱怨儿女不会过日子,一个标标准准的封闭小山村。青石桥原样没变,山势矮了,瀑布变成湍急的小河,公主的茅屋只是一堆有火烧痕迹的废墟,他信步向大叶勺兰家走去。
  于漫天和常菲雅在大叶勺兰家门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张地图。谁问犹豫一下,不知该如何同他们打招呼。正好常菲雅一抬头,看见谁问,神情有些惊讶地推推于漫天,道:“有客人。”
  “什么客人?”于漫天抬头笑道:“欢迎,欢迎。”
  “在村口碰到两位,他们说村里可以借宿。”谁问事先想好了词,道。
  “哟,这得问主人。”常菲雅妩媚地笑道,看来她对谁问第一印像不错。
  “谁借宿?”大叶勺兰提着锅铲,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冲出来。
  “大嫂,行个方便吧。”谁问恳求地说。
  “正好吃饭了,有什么事儿吃了饭再说。”大叶勺兰爽快地说。
  山里人朴素热情,听说来了客人,男人们或端菜,或提酒坛子,纷纷聚集到大叶勺兰家。七手八脚地在门口点上堆篝火,像过年似的,吆五喝六,边吃边喝,边歌边舞起来。考察队员们长期窝在深山老林里,憋得难受,急于打听山外新鲜事儿,围住谁问七嘴八舌,问长问短。谁问那嘴本来就像评书演员,再加有人凑趣,酒供着,直吹得昏天黑地,唾沫星子乱溅。不过,谁问也没白吹,从巧妙的对话中,他了解到,考察队也纳闷,那天突然一片漆黑,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困倦难挡,倒头便睡,议论半天,也没议论出个子午卯酉。看来,外星人确实做到了,把这些天从考察队员和村民的生物钟里,清除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谁问告辞了考察队和村民,独自出了村。昨晚他用无线电话与艾之取得了联系,中午十二点正,直升机在原地接他。但他不死心,冀望沿路能找到外星人留下的痕迹。大概老天爷见他心诚,真的金石为开了。就在他下直升机的溪涧边,发现一株树的树皮缝里夹着几根野人棕褐色毛发,一根树枝刚刚折断,还渗着白白的浆液。很可能外星人百密一疏,有野人逃出囚禁,也许就是那个野人首领。只要有野人留下来,考察队没有理由找不着,他兴奋地想。他把野人毛发收藏好,上涉溪涧,住宿一夜,遇见豹子的山洞,洞还在,只是洞里不再有门了,他几乎一寸一寸地敲打洞壁,证实洞壁后面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而累出一身臭汗,攀上悬崖,初次看见常菲雅裸像的山洞,根本就是个石缝。
  直升机分秒不差地,单腿架在他下机那块巨石上。
  驾驶员乐高亲热地打招呼:“没想到你又没死。”
  他爬上直升机,死盯着机窗外,心不在焉地说:“盘旋一圈。”
  乐高拉起直升机,盘旋着说:“怎么样,还顺利吧?”
  “你自己看吧。”谁问懒洋洋地说。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能出现奇迹,可他看到的是野人考察队在溪涧边野炊,而不是他期望的亡命野人。
  “他们没事?”乐高诧异地看看谁问。
  谁问没回答,问:“知道九顶山吗?”
  “四川那个?”乐高问。
  “去九顶山。”谁问道。不知为什么,今早一醒来,就想起女娃,死活放不下,一门心思要去接她,好像不赶快接出来,就会有什么塌天大祸一样。
  “老爷子等你可等急了,怪罪下来……”乐高犹豫道。
  “去九顶山!”谁问打断乐高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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