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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宏是青山县祠圩乡三星村人,1946年6月出生。1962年夏天刚满16岁不久,他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青山二中高中部第10班读书。1951年冬土改时,他全家六口,有自耕水田8亩、旱土3亩、油茶林6亩,家庭成分被划为小土地经营者。杨志宏知道自己家庭成分比上中农还高,与富农隔壁,不大好,认定自己只有通过读书跳出农村才会有出路,因而读书特别刻苦用功。他读高中一年一期至三年一期时,每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他的考试成绩总在全班前三名之内。
1965年上期读三年二期时,志宏有19岁了,身高1.78米,体重72公斤,五官端正,身体健壮,反应灵敏,行动矫健,是全班公认的美男子、好学生,很受班上十几名女同学的青睐。这年3月下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某部飞行员学校前来青山二中高中部选拔招收飞行员学员。杨志宏报名参加了选拔,体检完全合格,可惜家庭成分偏高——与富农隔壁,因而未能通过“政审”关,未被录取。受此“打击”之后,杨志宏更进一步认清了自身的“先天性弱点”,深知除了努力读书取得优异成绩考上大学以外,自己别无出路。但是,就这“最后一条出路”,也给班上一个心怀嫉妒、不安好心的男同学给“堵死”了。
一 教室风波
这个男同学名叫冯小明,家住青山县城西街,家庭成分是“小贩”。据说城里的“小贩”成分与乡下的“贫农”成分相当,因此冯小明自认为在家庭成分方面有优越感。但他读书不行,考试成绩差,在全班50名同学中排名总在倒数第三名之内,与杨志宏形成强烈的反差。冯小明忌恨班上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三位的同学,总想搞他们三人的鬼。但这三人中有两人是团员,而且家庭成分都是贫农,冯小明奈他俩不何,于是就拿不是团员、家庭成分又较高的杨志宏出气,搞他的鬼,想把他的学习成绩拉下来,使他考不上大学。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课外活动时,冯小明趁教室内只有他一人在场而杨志宏的课桌又未上锁的机会,迅速从杨志宏课桌内拿走他的语文、俄语、数学、物理、化学教科书,藏入自己的课桌内,并立即上了锁,然后若无其事似的走出了教室。
当天晚自习时,杨志宏发现自己课桌内的语文、俄语、数学、物理、化学教科书都不见了,于是笑对全班同学说:“喂!哪位同学开玩笑,今天下午拿走了我好几本教科书。我请他马上把书交还给我,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没办法复习功课了。”志宏连说了两次,许多同学纷纷声明没拿他的教科书,并叫他去看他们的课桌。唯有冯小明不做声,不叫杨志宏去看他的课桌。杨志宏知道冯小明一向对自己不友好,估计十有八九是冯小明拿了自己的教科书,于是走到冯小明的课桌旁,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小明,你拿了我的教科书没有?如果拿了,就交还给我吧,不要再开玩笑了。”小明说:“我没有拿你的教科书。”杨志宏耐着性子说:“大家都叫我去看他们的课桌,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课桌吗?”小明阴沉着脸说:“课桌上锁是我的权利,你不是公安干警,你没有搜查证,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我的课桌?”志宏说:“我只是要求看一看你的课桌而已,怎能说是搜查呢?班上那么多同学不是都叫我去看他们的课桌吗?”小明倔强地说:“我就是不让你看我的课桌,你敢把我怎么样?”这时,班上的30几名男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冯小明:“看看课桌有什么关系?”“你没有拿志宏的教科书,让他看看你的课桌不就没事了吗?”“为人不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何况只是看看课桌?”小明蛮横地说:“今天我就是不让他看我的课桌,看他怎么奈何我!”这时,几个平时与志宏要好的男同学见此情景,十分气愤,便鼓噪起来:“橇锁!橇锁!撬他的锁!撬坏了就赔他一把新锁!”小明听了,立即全身伏在课桌上,不让别人去撬他的锁。志宏见状,情知自己的几本教科书一定是被冯小明锁在他的课桌里了,于是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抓起身材矮小的冯小明,并且推了他一把,随即用右手抓紧小明课桌上的小锁一扭,扭断了挂锁的薄铁皮,打开小明的课桌,从课桌里拿出了自己那几本教科书……小明被志宏推了一把,向后倒地,后脑碰在旁边一个课桌的座位角上,出血了。这时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叫“哎哟”一面用手捂着后脑受伤出血的伤口,跑出了教室,跑到教导处告状去了。教导主任听了冯小明的“控告”,看了冯小明的伤口,立即吩咐一位教导员护送冯小明去医务室治伤,然后会同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老师,一起来到高10班教室进行现场调查,准备向校长汇报,看如何处理这一突发事件……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加上高10班班主任正在校长办公室研究讨论处置这一事件时,冯小明之父一手拉着冯小明闯进校长办公室,大吵大闹。小明之父态度蛮横地说,他儿子藏一下杨志宏的几本书只不过是开一个玩笑,并没有毁掉那几本书,也没有把那几本书卖给废品站,“准富农”子弟杨志宏凭什么这么欺侮人,竟然把一个城市贫民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差点要了他的命!小明之父强烈要求学校马上开除杨志宏的学籍,把他送回农村去改造思想。他声言,如果学校不马上开除杨志宏的学籍,他就立即去县政府向县长告状。最后,他威胁说:去年11月下旬,全县教育战线清查类似“龙普腾反革命阶级报复”的事件,开除了32名教师,时间还不到半年,校长同志和各位教师大概还没有忘记吧?!……
二中校长情知当前正是全国都在轰轰烈烈开展“四清”社教运动的时候,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很紧,一些芝麻那么大的小事动辄上纲上线,何况学校里发生了“头破血流”的事件?如果冯小明他父亲真的跑到县长那里去告状,事态扩大,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自己和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于是,校长立即召开校务扩大会议,作出决定:一、报请县教育局核准,立即开除杨志宏学籍;二、由学校出钱,给冯小明医治后脑伤,并补贴冯小明100元营养费。
就这样,杨志宏有冤无处诉,心中愤懑但却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家中。
为此事,县教育局还给予二中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并将这个事件通报全县各中学、各学区。
二 外出谋生
杨志宏被开除回家后,感到很没面子,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加上家庭成分较高——与富农隔壁,他深知自己在家里是为人不出的了。于是毅然决定到外地去闯荡,期望能闯出一点名堂来。当时外流做工,如果没有大队以上组织开具的证明,就会被认定为“盲流人员”,随时随地都有被公安部门“遣送回乡”的危险。杨志宏的堂兄杨永雄时任三星大队秘书兼会计,大队公章掌握在他手中。志宏跟永雄既是堂兄弟,又是初中同学,一向很要好。志宏所在的三星大队第四生产队的队长杨成方是志宏的近房堂叔,一向与志宏家关系不错。志宏在征得杨成方同意后,请永雄给自己开了一个大队证明。证明内容是:杨志宏,男,现年19岁,湖南省青山县祠圩公社三星大队第四生产队社员,会做砖工手艺,现受生产队之派外出做工抓现金,希各地各部门各单位给予方便。拿到大队证明后,志宏征得父母的同意卖掉了家中的那头架子猪,卖得几十块钱,又设法弄到了百把斤全国粮票,于1965年6月初开始出县闯荡。
志宏首先来到郴州市,在公家建筑工地上打小工,即挖地脚,挑砖头,抬石块,拌沙灰,升脚手架,等等。他读高中时,曾利用暑假的时间学会了砖工手艺。打了一个月小工之后,他主动向建筑工程公司的施工队长提出,他会砖工手艺,想做砌砖大工。施工队长见志宏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脾气又好,便答应让他做砌砖大工……在郴州做了三个月砖工,志宏又来到株洲市做了三个月砖工。
1966年元月上旬,志宏来到了浙江省杭州市郊区,仍在公家建筑工地上做砖工。为节约开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住旅社——哪怕是每晚只收两块钱住宿费的旅社他也不住,总是在火车站候车厅或工地厂棚中过夜。伙食方面则只求填饱肚子就行了,从不讲究口味和营养,不喝酒,也不吸烟,把个人开支减少到最低限度。每一个季度末尾,他都要汇一笔钱给家里,一则是贴补家用,再则是让父母代自己向生产队交现金记工分……
在建筑工地上,志宏干活不怕苦,不怕累,舍得用力气,工效很高。他又态度和善,乐于助人。因此,同人们都很喜欢他。在杭州郊区一处建筑工地上,与志宏同一个班组的老师傅江全友视志宏如子侄,见志宏已年满19岁吃20岁的饭了,便问他找到对象没有。志宏老实地说,家里经济条件不大好,自己也还不满20岁,还没有考虑找对象的事。江全友师傅告诉志宏一个好消息,他说,他是杭州市所辖桐庐县人,桐庐县供销社主任黄石峰是他的堂姐夫,他堂姐即黄石峰的妻子任文君是桐庐县第一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黄石峰夫妇工资收入较高,生活很好。两人都四十出头了,一向夫妻恩爱,可惜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女儿名叫黄丽卿,17岁了,正在桐庐一中高中部读二年二期。丽卿身材高挑,活泼漂亮,能歌善舞,学习成绩也不错,真是人见人爱。父母把她看作掌上明珠,非常疼爱她,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想让她嫁出去。黄石峰夫妇已放出话来:要为女儿找一位才貌双全的后生做上门女婿。他们三娘女对上门女婿的要求是:未婚,比丽卿大两三岁,高大英俊,有高中文化,能通过丽卿的面试。黄石峰夫妇知道,令人满意而又愿意上门入赘的女婿很难找到,因而提前几年,在丽卿刚满16岁时就遍托亲友为她物色合适的对象。说到这里,江师傅率直地对志宏说:“志宏,我看你这个后生的条件就十分符合黄家对上门女婿的要求,不知你愿不愿意做黄家的上门女婿,能不能通过丽卿的面试。若是你愿意做黄家的上门女婿,又能顺利通过丽卿的面试,那你就能成为黄家的乘龙快婿了。志宏,你愿意到黄家去试试吗?若是你愿意去试试,我可以给你带路,介绍你跟黄家三娘女见面。”志宏笑道:“有这样的好事,我一个流浪汉,做苦工的单身公,有什么不愿意的?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可以延续家里的香火,我父母不会反对我做别家的上门女婿的。江师傅,谢谢你一片好心,你就带我去桐庐黄家试试看吧。事情成了当然很好,我对江师傅感激不尽;不成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损失什么。”江师傅笑道:“你这样看问题就对了。这样吧,今晚我向队长请两天假,明天我就回桐庐去一趟,先向黄家三娘女介绍一下你的情况。若是他们同意你去面试,我再陪你去桐庐一趟。你看行吗?”志宏笑道:“行啊!明天就辛苦你跑一趟吧。”
第二天早晨,江师傅乘杭——桐公路班车去了桐庐。第三天下午,江师傅回到杭州郊区建筑工地,把好消息告诉了志宏:黄家爷娘女三人欢迎志宏立即去桐庐接受面试。面试的内容是:(一)看应试人的长相;(二)现场考试四道珠算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三)现场考试四副对联,由黄丽卿逐一展示四副对联的上联,应试人先口头说出再用毛笔写出下联,即在考试应试人才学的同时,顺便考试应试人的谈吐和书法。江师傅还特别说明:“志宏,若是你通过了黄丽卿的面试,你就是黄家的‘准女婿’了,但黄丽卿还不能马上跟你结婚,因为一则她还只有17岁,未到结婚年龄,二则她还在读高中二年级,没有毕业。她爸爸会先安排你在县供销社仓库做临时工,等有机会、有招工指标了再让你转正做工人。”
杨志宏听了江师傅的话,非常高兴,立即向工程队长请了三天假,第二天,即1966年3月5日,吃了早饭后,他就跟着江师傅乘汽车班车到桐庐县去了。
三 桐庐应试
黄石峰一家三口住在桐庐县供销社大院中的一栋二层小楼房内。这栋小楼房坐北朝南,共有六间房屋,只住着他们一家人。一楼正中一间为客厅,客厅东侧那间为丽卿闺房,客厅西侧那间为黄石峰夫妇卧房,楼上三间自东至西分别为客房、杂房、空房。一楼客厅后面搭建了一个披杉(搭建在正房后墙外的,一边倒屋顶上盖杉树皮的小厂棚)做厨房。
1966年3月5日下午五点多钟,江师傅带着杨志宏来到桐庐县供销社大院内黄家客厅,会见黄石峰。黄石峰眼见杨志宏虽然衣着平常,但长得高大英俊,十分精神,不禁笑逐颜开。于是客气让坐,并叫待在隔壁闺房内的女儿丽卿出来给客人献茶。丽卿已在闺房内偷窥了志宏一会儿,对志宏的长相十分满意,听见爸爸叫她,立即打开闺房门走到客厅大方桌前,面含微笑地给两位客人筛茶献茶。当时的少女高中生不可能像现在的少女高中生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般只穿深蓝色的学生装,丽卿也不例外。但普通的衣着并不能遮蔽她那苏杭少女的天生丽质和绰约风姿。志宏一见,心中暗想:此生若能与这样美如天仙的女子结为夫妻,死亦无憾矣!这时,黄石峰说:“今天两位客人从杭州赶来,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是星期天,丽卿她妈不上课。对志宏的面试,明天上午就在这里进行吧。”于是吩咐丽卿上楼去把那间客房收拾一下,让两位客人休息。
当天下午六点半钟左右,任文君从学校回到家中,把她拟好的珠算试题、对联试题(答案另纸写明)交给了女儿丽卿,作为翌日面试志宏的题目。在闺房里,丽卿将妈妈拟好的这些试题及其答案仔细地看了一遍。看过之后,丽卿心里认为,四道珠算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难不倒志宏这个高中生。第一、第二、第三道对联试题难度不大,估计也难不倒志宏;但第四道对联试题难度相当大,可能志宏一时对不出来。这第四道对联试题是这样的:上联:“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要求应试人从字形、字音、词义三方面考虑对出下联。任文君拟定的下联答案是:“路曼曼野漫漫月下情侣欢欣”。丽卿估计志宏可能对不出这个下联,过不了面试关。但丽卿对志宏已经一见钟情,亟想将来与他结为连理,万般不愿让志宏这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与自己擦肩而过,因而很想助志宏一臂之力。丽卿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利用自己会画水墨山水画的长处,将第四道对联试题上联、下联的寓意各画成一幅水墨山水画,分别粘贴在客厅中堂右侧、左侧,给志宏以提示。丽卿想:即使爸爸、妈妈发现我在搞小动作帮志宏,也不会责怪我的,更不会宣布面试无效,因为他们心里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已经爱上志宏,不会让他离去了。丽卿想到就做,立即找来两张长方形大白纸,拿起毛笔,蘸上浓淡不同的墨水,将第四道对联试题上联、下联的寓意分别画在两张长方形大白纸上。上联寓意画是这样画的:画面左边是一座青山,右边一条大河傍山流向远方,河中有一只敞开窗户的画舫,通过窗户可以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正坐在舱中床沿拥抱亲吻;下联寓意画则是这样画的:画面左下角是一个小村子的一角,其余80%的画面画的都是田野,极远处则是一片树林,一条可容三人并行的田间道路从村口伸出,逶迤穿过田野,曼延至远处树林,一轮圆月悬在东方半空即画面右上角,月光照射着辽阔的田野,一对青年情侣,手拉着手奔跑在田间道路上。丽卿一个人躲在闺房里,从天色断黑一直画到半夜11点多钟才把两幅水墨山水画画好。这时,爸爸、妈妈早已睡熟了。丽卿拿起那两幅画和一瓶浆糊,走出闺房来到客厅,拉亮电灯,将上联寓意画粘贴在中堂右侧,将下联寓意画粘贴在中堂左侧。一切办妥,这才熄灯回房睡觉。上了床,她想:我这样煞费苦心以水墨山水画提示志宏,如果他不解画意,对不出第四道对联试题,那就是我命苦,不能与意中人配对成双了。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饭后,黄家客厅内,丽卿在爸爸、妈妈和江师傅陪同下对志宏进行面试。上午九点正,志宏走进黄家客厅时,只见四道珠算试题卷和四道对联试题卷以及算盘、钢笔、毛笔、砚台(墨已磨好)等等都已摆放在客厅中堂下方的大方桌上,黄石峰夫妇二人分别坐在大方桌左、右两旁,江师傅陪坐在黄石峰左侧,丽卿则站在妈妈任文君右侧。面试开始,丽卿从大方桌上拿起那张写有四道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的白纸,交给志宏,请他用算盘计算,然后将每道题的答案写在那道题的等于号后面。志宏接过试题纸扫瞄了一眼,走到大方桌前,将算盘摆正,然后一面看纸上的试题,一面拨拉算盘进行计算,每算出一道试题的得数,就用钢笔将得数写在这道试题的等于号后面。不到十分钟,他就算出了四道试题的得数并把四个得数分别写在了四道试题的等于号后面。志宏把试题纸交到丽卿手上,请她验看。丽卿从口袋里拿出写有答案的一张白纸,核对了一下志宏算出的得数,微笑着说:“不错,四道题全算对了。接着考对联吧。”说罢,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一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副对联比较简单,上联是:“院后甜橙雪梨年年结硕果”,志宏沉吟一会儿,口答:“窗前蜜蜂黄鹂天天报佳音”。随即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正楷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对出了第一副对联的下联,心中窃喜,立即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二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第二副对联比第一副对联难度稍大一点,上联是:“流水无情一去无反响”,志宏静想了约一分钟,口答:“落花有意再来有真心”。随即又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行书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又对出了第二副对联的下联,心中更喜,连忙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三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第三副对联的难度比第一、二副对联都要大一些,上联是:“凤凰凌空飞翔金霞笼罩大地”,志宏踱着方步想了两分钟左右,口答:“有了,下联应该是‘蛟龙滚海翻腾银珠溅射云天”。随即第三次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行草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又顺利地对出了第三副对联的下联,心中大喜,不禁有点喜形于色地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四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到志宏手中,请他对出下联。丽卿笑道:“这第四副对联难度比较大,要求你从字形、字音、词义三方面去考虑对出下联。”志宏展开条幅一看,这第四副对联的上联是:“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志宏默想了三分钟左右,还没有想出下联,不免心中有点着急。丽卿生怕志宏过不了最后这一关,心里也有点着急了,便两眼盯着正在踱步的志宏,想暗示他去观看中堂两边的那两幅水墨山水画。志宏踱步踱到丽卿面前时,丽卿把头向中堂那边一摆,同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志宏去看中堂墙壁上的画。此时黄石峰正在一口一口地吸烟,没有注意女儿的神情和动向。(当然,今天早晨他和妻子任文君起床后走出卧房进入客厅时就看到了中堂两旁那两幅对联寓意画,情知是已经心仪志宏的宝贝女儿所为,不好说破,没有做声。)但心细的任文君却看到了女儿的小动作,知道女儿已爱上了志宏,是生怕志宏过不了“对联关”才“作弊”的。她心疼女儿,不忍揭穿女儿的小把戏,只是看了女儿一眼,一笑了之。丽卿知道亲爱的妈妈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而没有说破,对妈妈心存感激,但脸色毕竟变红了……志宏受到丽卿的暗示,抬头去看中堂和它两旁那两幅画,只见中堂画的是猛虎下山,与第四副对联试题无关;再看中堂两旁那两幅画,分明就是第四副对联试题的寓意画。他揣摩了一下两幅画的意境,终于悟出了第四副对联的下联,口中说道:“这第四副对联的上联是‘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下联应该是‘路曼曼野漫漫月下情侣欢欣’。”说罢,走到大方桌前,第四次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隶书字将下联写在第四副对联上联的左边。丽卿见志宏将四副对联的下联都对出来了,喜不自胜,连忙把四张对联条幅一并交到妈妈手上,请妈妈过目。任文君逐一展开观看了一下四张对联条幅,十分满意,微笑着说:“不错不错,四副对联都对得工整贴切,四种字体也写得很好。”说罢,把四张对联条幅交给夫君“最后审查”。黄石峰接过四张对联条幅,逐一展视了一遍,满意地笑着说:“对联对得好,字也写得好,完全合格,完全合格。”放下条幅,对志宏说:“志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准女婿’了。我们欢迎你住到我们家里来,跟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就算是一家人了。但你和丽卿还是未婚夫妻,两人都还不够结婚年龄,何况丽卿还只有17岁,正在读高中,还没有毕业。今后几年,你要把丽卿当作亲妹妹看待,掌握好分寸。若是丽卿淘气不听话,你随时可以向我或者她妈‘告状’,我和她妈会‘整治’她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丽卿听了爸爸的话,满脸委屈地说:“爸,我什么时候淘气不听话了?你怎么当着两位客人的面贬损我呀?!”黄石峰见女儿不高兴了,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不淘气就好,不淘气就好。今天下午,你就和你妈上楼去把那间空房收拾一下,布置成一间卧房,让志宏住宿。好吗?”丽卿调皮地来了一个“立正”,微笑答道:“好!我一定遵照黄主任的指示,把事情办妥!”黄石峰笑道:“你看你看,我刚说过不准你淘气的话,不过一分钟,你就淘气起来了!”丽卿吐了一下舌头,偎到妈妈身上,不再做声。黄石峰转对江师傅说:“江师傅,感谢你把志宏这个好后生介绍过来。现在志宏已通过了面试,我就把他留下做临时工了。杭州工地那边,就请你代他辞工、结算工钱吧。你看行吗?”江师傅笑道:“那是当然,义不容辞,今天下午我就回杭州去,过两天我就把志宏的工钱和行李送过来。”志宏笑对江师傅说:“谢谢江师傅,谢谢江师傅。”黄石峰对志宏说:“志宏,今后几年,我们还要保密,不能对外透露你是我的‘准女婿’,只说你是丽卿她妈外家的远房亲戚,是前来做工抓现金的。我先安排你到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里去做临时工,主要工作是搬运货物下车进库或者出库上车。你先干两年再说,工资待遇和正式工一样。两年以后,看你的表现再决定是否给你斢换工种。丽卿高中毕业以后,若是能够考上大学,就让她去读大学,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再与你结婚;若是她考不上大学,等她满了20岁,我就为你和她举办婚礼。对我的安排,你有什么意见?”志宏笑道:“我没得半点意见,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我一定好好干,耐心等,决不让伯父、伯母和丽卿妹妹失望。”说罢,偷偷瞟了丽卿一眼。丽卿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四 苦干无怨
当天晚上,志宏就住进了黄家为他布置好的那间楼上卧房。他躺在像是婚床的大床上,两眼望着雪白新蚊帐的顶棚,就像在做梦一样,不禁感慨万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一定要诚实、勤恳、正派做人,决不辜负黄家三娘女对自己的期望。
第二天吃了早饭以后,黄石峰与桐庐县供销社下属单位农副土特产品公司的经理通过电话,就派了一个工作人员带志宏去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上工。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位于桐庐县城乡结合地带,距县供销社大院约三华里。公司有黄麻、棉花、蚕茧、茶叶、干笋五大仓库,集中在一个大院内。志宏和其他几个搬运工的工作就是搬运货物下车进库或出库上车。他身材高大,又不偷懒、不惜力,干活舍死,又肯帮助同人,同人们都很喜欢他,搬运组长几次当众表扬他……几天下来,他感到有点累,但完全吃得消,可以坚持下去。当然,并不是每天都要连续干八个小时,五大仓库不进货、不出货的时候,搬运工人们也可以闲谈或打扑克……这样干了两年,搬运组长多次向农副土特产品公司经理和黄石峰主任反映:杨志宏为人诚实、勤快,干得非常出色,大家都很喜欢他。黄石峰本人也曾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观察志宏的表现,得出的结论跟搬运组长和公司经理向自己反映的情况完全一致,于是于1968年3月6日征得公司经理同意后叫志宏改做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不再做搬运工。
照规定,蚕茧仓库保管员应住在仓库大门内侧一间小房子内,负责登记仓库进出货物的品名、等级、数量、单价等事项,无需再干体力活。志宏读过高中三年二期,虽未拿到毕业证,但高中课程已学完(三年二期主要是复习此前已学完的全部高中课程),而且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干仓库保管员工作游刃有余,加上他认真仔细,因此工作有条有理,从未出过差错。
1966年5月下旬以后,桐庐县境内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也搞起来了。下半年,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走向社会进行“串连”,大破“四旧”,批斗党政领导干部。黄石峰、任文君夫妇嘱咐女儿丽卿:运动应该参加,但遇事要冷静想想,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得太过份。因此,运动中丽卿从未做过打砸抢等过份之事,待在家里看书画画的日子比外出“闹革命”的日子要多一些。黄石峰一向对下属十分和蔼、宽容、关心,因此,下属中的造反派虽然随大流也象征性地批斗了他好几次,但并没有从精神上、肉体上对他进行折磨和摧残。1968年2月上旬“解放干部”时,黄石峰获得“解放”,被“结合”进县供销社革委会担任主任之职,仍是第一把手。任文君从未担任过学校行政职务,只当过年级教研组长,一向工作兢兢业业,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态度很好,学生们都很爱戴她,因此,在运动中她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丽卿理应于1967年上期毕业考大学,但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展起来以后,全国各地所有大学都停止招生了(一停就是11年,直到1977年11月才恢复招生),丽卿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1967年7月初,她算是高中毕业了。本来她可以留校闹革命,等待上面安排工作,但当时全国各地(当然包括桐庐县在内)闹革命正闹得像一锅热粥,党政机构全都瘫痪了,谁来安置像丽卿这样的吃国家粮的城镇待业青年?丽卿无法可想,只好回家待着了。
此时黄石峰已靠边站,连给自己的女儿安排一个临时工也不可能了。丽卿无事可做,只好白天在闺房里看一看书、画一下画,晚上则去志宏的房间与志宏谈谈话,或者与志宏一起看看书。两人已是未婚夫妻关系,又经常于夜间同处一室,时间一久,丽卿春心萌动,言谈举止之间就不免流露出想与志宏亲热亲热的意思,但她毕竟是一个有教养的少女,不好意思过于露骨、放肆;志宏则牢记着“面试”结束时“准岳丈”对他说过的“今后几年,你要把丽卿当作亲妹妹看待,掌握好分寸”的话,不愿在与丽卿结婚之前跟她发生肌肤之亲,好几次坚定地把持自己,婉拒了丽卿的美意。因此,两人正式结婚之前,虽然天天生活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偷尝禁果。
五 入赘黄家
1968年2月上旬,黄石峰被“解放”并被“结合”进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担任主任之职,仍是县供销社主要负责人。根据志宏两年以来做搬运工的良好表现,黄石峰于1968年3月6日叫志宏改做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1969年10月1日,黄石峰、任文君夫妇兑现三年前的诺言,正式将志宏招赘为婿,为志宏和丽卿举办了一个简朴的婚礼。婚前10天,志宏带着丽卿回到青山县祠圩公社三星大队,请大队秘书重新给自己开了一个大队证明(证明自己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婚姻状况),然后又与丽卿返回桐庐县,两人一起到桐庐县城关公社去扯了结婚证。志宏和丽卿回到三星大队时,乡亲们见志宏带回来一位天仙般漂亮的未婚妻,都艳羡得不得了,志宏的父、母、兄、弟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丽卿和志宏的新婚洞房就设在丽卿的闺房里,因为她是招夫入赘,不是出嫁为妻。时局动荡,他们不敢铺张,只在家里办了四桌酒席宴请男女双方至亲好友吃了一顿,也没有举行什么诸如“拜堂”之类的仪式,入夜后一对新人被亲友们拥入洞房闹了几个小时,整个婚礼过程就算结束了。因路途遥远,男方只来了志宏哥嫂两人,志宏父、母、弟弟三人和其他亲戚都没有来桐庐。江师傅从杭州回桐庐出席了志宏和丽卿的婚礼,因为他是这对新婚夫妇的大媒人,非来不可。
晚上12点钟左右,闹洞房的亲友全部散去之后,志宏看着明亮电灯下美若天仙艳如牡丹的新娘丽卿,微笑着说:“丽卿妹,我这个外流做工、浪迹江湖的单身穷汉,不知有何德何能,今天竟能与你这位天仙般的‘公主’结成夫妻!”丽卿娇嗔地说:“早在一年以前,娇憨的‘公主’就想向‘驸马’投怀送抱了,可恨自视甚高的‘驸马’不领情,冷落了‘公主’之心,令自惭形秽的‘公主’无地自容了。”志宏笑道:“‘公主’息怒,不要生气,今晚‘驸马’好好向‘公主’‘请罪’就是了。”说罢,一把将丽卿揽进怀中,开始亲吻她的芳唇,丽卿也满脸娇羞地回吻志宏之唇……至于整个下半夜这一对从没尝过鱼水之欢的新婚夫妇是如何“搏杀”和“缠绵”的,人们可以想象,就不用笔者这枝秃笔来描述了。
六 事业有成
1968年9月,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根据杨志宏的一贯表现,将他转成了正式工,仍让他继续担任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
至于丽卿,1969年10月初与志宏结婚后才一年多,就于1970年12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孩子满一岁以后,经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研究决定,鉴于丽卿是吃国家粮的城镇户口,且有高中毕业文化水平,安排她在县供销社农业生产资料公司门市部当营业员。
1976年10月,四人帮垮台,文化大革命运动结束。1977年11月,全国恢复高考。志宏和丽卿都有高中学历,而且当时国家允许年满三十岁且已有小孩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参加此次高考,志宏、丽卿夫妇二人一致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政策这样好,两人还年轻,应该去考大学。于是双双报名参加了高考。这是文革动乱十年之后首次恢复举行的高考,上面考虑到文革十年中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已荒废了学业知识,所以所出各科试题难度都不大,许多十年前学习成绩平平的考生此次都被录取为大学新生了,何况志宏、丽卿读高中时学习成绩都很不错,此次能考上大学乃是意料中事。结果,志宏考入湖南大学工业经济系企业管理专业学习,学制为本科四年;丽卿则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学制也是本科四年。
初入大学的头一年,三十出头的志宏因为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学习成绩好,活动能力强,先后受到本系四位20来岁、青春靓丽的女生的热烈追求。但志宏不为所动,明确告诉她们:我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儿子都已进入小学读书了。我的妻子也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77年也已考入大学读书。她家有恩于我,我很爱她,绝对不会背叛她。其中三位女生听了志宏的话以后,知难而退,没有继续追求志宏了。但那位父为××市市委秘书长的千金小姐却不管那么多,她认定志宏将来必然大有出息,继续疯狂追求志宏,甚至想先献身志宏,与志宏“生米做成熟饭”,然后逼迫志宏弃妻娶她。尽管这位千金小姐家世显赫,本人年轻漂亮,性感迷人,但志宏意志坚定,不受迷惑,坦率而诚恳地告诉她:当年我外流做工,浪迹江湖,艰难困苦之时,是我岳父一家“收留”了我,我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我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忘恩负义地背叛我的岳父、岳母和元配妻子,绝对不会残酷无情地抛弃我那聪明活泼、天真可爱的小儿子,去做一个人人不耻的卑鄙小人。你是高官的千金,本身又年轻漂亮,满可以去找一位家世、身份、人才、年龄与你相当的小伙子做对象,何苦要“赖”上我这个年过而立之年的有妇之夫呢?……志宏这一番发自肺腑、言辞恳切而又有点贬损对方的真心话,终于打退了那位千金小姐的进攻,令她心灰意冷、偃旗息鼓了。
丽卿进入湖南师范学院学习时,本人已有29岁,但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一向生活安逸,精神愉快,又善于保养自己,进入大学读书后又很注意衣着打扮,所以根本不像是一位年近三十的有夫之妇,倒更像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靓丽姑娘,加上她有绘画专长,歌也唱得不错,学习成绩又好,以致同系先后有五位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向她射出了“丘比特”之箭,大胆地向她表达了爱恋之意。丽卿心里觉得好笑,她不想让这些毛头小伙子为了自己而神魂颠倒、寝食不安,十分明确而又有点调侃意味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大姐我已是年届三十的“孩子他妈”了,你们还是冷静一点去另觅佳偶吧。
1981年冬,志宏、丽卿双双大学毕业,并且各自获得了学士学位。志宏回到原单位,仍然担任蚕茧仓库保管员之职;丽卿则被分配到母校桐庐一中高中部任语文教师——与妈妈任文君同校任教。
1981年起,上面开始提倡并实行“干部三化”,强调新任领导干部要年轻,要有高学历,不少有大学本科学历的一般年轻干部被破格提拔担任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如青山县农业局一般干部黄××,一下子就被上面提任(形式上也通过了县人大选举)为青山县县长,不久以后又被提任为零陵行署副专员。全国各地都是如此行事,桐庐县当然也不例外。1982年秋,黄石峰已年满58岁,退居二线当了一名普通干部(同时,任文君因已年过55岁而办了退休手续)。此时,整个桐庐县供销社系统只有杨志宏一人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此外连一个大学专科生也没有。很自然地,杨志宏一下子被上面破格提拔为桐庐县供销社主任,成了桐庐县供销社第一把手。1983年冬,杨志宏又被提拔为桐庐县经济委员会主任。1984年秋,杨志宏风闻上面很可能会于翌年春县人大开会时提名他为副县长候选人。但他在官场已待了两年,对当“七品”以下的“芝麻官”不感兴趣,亟想另谋他就。1984年冬,他听说他曾在那里工作过的桐庐县供销社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要搞承包,于是与岳父、岳母、妻子商量了一下,毅然决定辞官不做,于1985年元月承包经营桐庐县供销社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专搞黄麻、棉花、蚕茧、茶叶、干笋五大农副土特产品的收购和外销;当然,还要下大力气大规模增建、支持和培育这五大产品的生产基地。承包合同规定:承包期五年,承包人每年需向桐庐县供销社上交承包费300万元(内含税金),其余盈利全部归承包人所有;承包人所需工作人员必须首先安排公司原有职工,此外才能聘用外部人员;如公司经营情况良好,承包人能够每年完成上交任务,合同期满后承包人可以优先与发包单位再续签五年合同。农副土特产品公司是一个企业,志宏曾在该公司仓库工作了10多年,对公司内部运行情况已非常熟悉,读大学四年学的又是企业管理专业,而且是高才生,实践经验和理论知识都非常丰富,承包经营公司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使原先“吃大锅饭”时经营不善、浪费严重、频临关门的一个公司起死回生,进而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第一年就盈利500余万元,除上交300万元外,自己净得200余万元。此后七年,年盈利率以30%左右递增,到1992年底,志宏已成了一个身家达5000余万元的企业家了。1994年底第二轮承包合同期满后,志宏不再继签第三轮承包合同,而是利用自己已积累的近亿元资金,投资其他行业,先后开办了一个超市、一个缫丝厂、一个黄麻加工厂,滚动发展自己的事业……
七 同学聚会
杨志宏在青山二中高10班读书时,跟班长金正仁十分要好。1965年6月志宏出县流浪做工以后,仍然与金正仁保持联系,两人每年互通书信四封,通报各自的情况。金正仁于1965年夏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1969年夏毕业后被分配回青山二中高中部任教,在母校一干就是二十年,一直没有调动过。1989年,他被青山县教育局提拔担任了青山二中校长之职。因为他工作地点固定,长期在母校工作,所以原青山二中高10班49位同学全都与他有联系。不知是什么原因,1992年以后,青山一中、二中原于六十、七十、八十年代毕业的各班同学开始搞“同班同学聚会”,有每年都搞一次的,也有两年才搞一次的。所谓“全班同学聚会”,就是由一人牵头,以电话或书信方式邀集分散在各地的昔日同班同学于某年某月某日回到本县某处来欢聚一堂,聚会人员各自谈谈个人和家庭情况,然后聚餐一次或两次,有晚上再去歌舞厅唱唱歌、跳跳舞的,也有晚上不再开展活动的。一般只需一天时间。所需经费,有由一人自动包干的,有由两三人共同赞助的,也有每人出点钱凑份子的。1995年9月初,不知是金正仁心血来潮,还是因为不少在青山工作的原青山二中高10班的同学对金正仁提了建议,金正仁倡议于1996年春节后正月初四(2月22日)在青山二中举行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1995年12月下旬的一天,杨志宏接到了金正仁的一封信,信中说:“定于1996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初四)在母校青山二中举行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第一次聚会,欢迎本班同学届时偕同配偶参加(附注:聚会经费由参会同学现场随意赞助)”当天晚上,志宏让丽卿看了金正仁的来信,与她商议回青山参加同学聚会之事。丽卿于1969年10月1日与志宏结婚以后至今已有26年了,期间曾于1969年底、1974年底、1979年底、1984年底、1989年底先后五次随志宏回青山探亲。现在距第五次回青山探亲已有六年之久,她和志宏都很想再一次回青山老家看望亲人,于是决定于1996年2月15日回青山探亲,于2月22日去青山二中参加原高10班同学聚会。
1996年2月15日,志宏、丽卿夫妇带着儿子黄茂华、媳妇徐艳云(两人都是刚从医学院毕业后就业不久的医生),乘坐自家的奔驰轿车回青山。志宏夫妇、茂华夫妇四人都会开车并都已取得小汽车驾驶证,故未另雇司机开车。2月18日即大年三十那天下午,他们回到青山祠圩乡三星村老家,与志宏的老父、老母、哥哥一家、弟弟一家欢聚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大年。志宏夫妇1989年第五次回乡探亲时,曾交给志宏之父现金60万元,让老父、兄长、弟弟各建一栋占地160余平方米的三层楼房。此次回乡探亲,志宏夫妇、茂华夫妇就分别住在志宏父母那栋楼房的二楼、三楼。2月19日至21日,志宏夫妇带着儿子、媳妇,先后到二十几位至亲好友家里去给他们拜年。亲友们见了高大健壮、英俊潇洒的茂华和风姿绰约、温文尔雅的艳云,都非常欣喜,连声称赞。
2月22日早晨,志宏带着丽卿驱车前往位于县城的青山二中,参加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因为本县绝大多数在外地工作的人都会于春节前回家过年,一般要正月初五以后才返回原工作地点,所以此次选择在正月初四举行的聚会到会的同学很多,有42人(只有8人因各种原因未能赴会),其中男同学33人,女同学9人,男同学中带妻子赴会的有21人(女同学都没有带丈夫来),总人数为63人。开私家车来的有11人,其中有奔驰1辆、宝马2辆、奥迪3辆、桑塔纳5辆。上午七点半签到时,志宏特意向此次聚会的召集人兼主持人金正仁说明:此次聚会所花的一切费用,由自己一人包干支付,不要让其他同学赞助了。金正仁答应了志宏的要求,并笑称“老同学财大气粗,区区万把块钱不在话下”。当天上午8点至12点,下午1点半至5点半,全体与会人员在青山二中小会议室开座谈会,每位同学限时10分钟,谈谈本人高中毕业后至今的大致情况,互相交流。中午、傍晚,全体与会人员齐集县城最高档的金鑫大酒店会餐。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气氛十分热烈。晚上,包下金鑫大酒店歌舞厅举行歌舞晚会。晚7点半,主持人金正仁宣布歌舞晚会开始。先是由个人自动上台唱歌(有小型乐队伴奏),然后集体跳双人交际舞和其他舞。丽卿一向能歌善舞,志宏鼓励她上台去高歌一曲助兴。在小型乐队伴奏下,丽卿充满感情地唱了一首歌——《谁不说俺家乡好》。她那珠圆玉润的甜美歌声,赢得了全场“观众”热烈的喝彩和鼓掌,大家要求她再唱一首歌。丽卿推脱不得,又微笑着唱了一首歌——《阿里山的姑娘》,那高亢、婉转、优美的歌声,简直可以跟因唱此曲而走红全国的台湾歌手奚秀兰的歌声媲美。全场掌声雷动,“观众”大声喝彩,纷纷要求她再唱一曲。盛情难却,丽卿下不了台,只好再振歌喉唱一首歌——《在希望的田野上》,然后在“观众”喝彩和鼓掌声中跑下台,跑到志宏身边去了……
个人自动上台唱歌唱到晚10点左右,没有人再上台唱歌了。主持人金正仁宣布唱歌结束,转入下一个娱乐节目:全体与会人员一起上场跳双人交际舞或其他舞。于是,场内会跳舞的大部分人纷纷进入舞池,男女成双成对在舞曲伴奏下跳起华尔兹交际舞来。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志宏和身材高挑、仪态万方的丽卿先跳华尔兹,然后随着舞曲的变化与大家一起跳伦巴舞和恰恰舞。周围跳舞的人们见舞池中心地带的志宏、丽卿舞技特别娴熟,舞姿特别优美,便主动地向中心地带以外退让,让出较宽的地盘来让他俩尽情地跳舞。志宏、丽卿见场地宽敞了,便示意小型乐队演奏探戈舞曲,跳起了需较宽场地的、难度较大的探戈舞,随后又随着舞曲的变化跳起了热情奔放的拉丁舞。他俩那动作标准、进退自如、潇洒豪爽的舞姿,引起了全场人员的瞩目……
晚11点,歌舞晚会结束,大家尽兴而散。家居城内、近郊和有私家车的,都回家去了;家住乡下又无私家车的24人则在金鑫大酒店客房部各自开房住宿,住宿费全由志宏包干支付。因为翌日还要在城内办事,志宏没有带着丽卿开车回三星家中去,两人也在酒店客房部开房住宿。
八 以德报怨
因为此时正是寒假期间,丽卿并不急于返回桐庐去,打算在青山多停一两天。志宏注意到,此次原二中高10班同学聚会,家住青山县城西街的冯小明同学没来赴会,便于2月23日早晨向金正仁打听冯小明高中毕业后的情况。金正仁说:1965年上期高10班学生毕业后,冯小明没有考上大学,只好回家待业。1970年春天开始,青山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作为一名城镇知识青年,冯小明被下放到本县火旺乡山下村,1979年才返回县城,被安置在县皮鞋厂当工人。1992年,县皮鞋厂倒闭关门,冯小明失业在家。这时,他和从山下村带回的妻子黄明嫦,加上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靠做点水果零售生意维持生计,生活十分困苦。这次同学聚会前,我曾特意去他家邀约他赴会,他说他要做生意,脱不开身,只好缺席了。志宏听了金正仁的情况介绍,对冯小明一家四口的境遇十分同情,决定立即访问冯小明,给他以必要的帮助。在金正仁家吃了早饭后,志宏便请金正仁带着自己和丽卿步行来到距二中不到三里路的县城西街冯小明家。这时还是上午8点半钟,冯小明夫妇还没有出摊,两个小孩则分别到一中、一完小上学去了。冯小明见到杨志宏,面有惭色。志宏却根本不提当年小明藏书和自己被开除之事,反而诚恳地向冯小明道歉,说自己当年不该那么冲动地推倒小明,致使他头破血流。为表示歉意,志宏特意赠给小明一个大红包(现金一万元),丽卿则请明嫦代她的一子一女收受两个小红包(各二千元)。小明夫妇不肯接受志宏夫妇的红包,金正仁对小明说:“小明同学,这是志宏同学夫妻俩的一点心意,他俩千里迢迢回青山一趟不容易,你们夫妻俩就不要推辞了,收下红包吧。再说,今年冬天,志宏还要请你帮个大忙呢。”小明收下大红包,便问志宏:“志宏,今年冬天你要我帮什么忙?我能行吗?”志宏笑道:“这次回乡,我父母兄弟告诉我一个情况:近几年我们青山的农民每年都要种好几千亩香芋,有的年份香芋好卖,一斤可以卖七、八角钱,有的年份香芋不好卖,一斤只能卖三、四角钱,价格和销路都很不稳定,因为都是以香芋鲜品供食的,没有人建立香芋加工厂大量收购香芋鲜品进行加工。今年冬天,我和丽卿要在县城郊区投资开办一个香芋加工总厂,明年再在种植香芋较多的10个乡镇各设一个分厂,大量收购香芋鲜品加工成香芋干片,然后批量卖给长沙、杭州、上海等地的大型食品加工厂,作饼干等食品的原料。到时候我想请你担任这个香芋加工总厂的总经理,主管全厂的一切事务,你愿意帮我这个老同学的忙吗?”小明疑惑地说:“我从来没有管理过工厂,我能胜任这个重要工作吗?”志宏说:“边做边学嘛,怕什么?先前我也只是做做苦工,当当仓库保管员,去年不也办起了一个‘市’二个‘厂’了吗?小明同学,我相信你有能力担当起香芋加工总厂总经理这个重任;何况,到时候我会给你配备两个懂行的助理,你就放心吧!”小明说:“既然老同学你这么信任我,我就试试看吧。”志宏说:“香芋加工总厂和10个分厂办起来以后,每年可以收购、加工11000亩田地出产的香芋鲜品,让家乡数以千计的农户每年都有一笔可观而又稳定的现金收入。那时候,你、我就是造福桑梓的‘功臣’了。”
九 师恩难忘
当年志宏在青山二中高10班读书时,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冉老师见志宏品学兼优,很是看得起他,对他十分关爱。“小明藏书”和“志宏伤人”事件发生时,冉晓光并未因小明家庭出身较好而袒护他,而是公正地向上面作了实事求是的口头汇报,以致遭受上面“阶级立场有问题”、“阶级斗争观点不明确”的指责,从而受到了县教育局给予的“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同时二中校长撤销了他高10班班主任的职务,县教育局还将这一事件通报全县各中学、各学区。冉老师因志宏的“过错”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志宏心里很难过,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冉老师。三十年来志宏“流浪”在外,忙于打拼,很少回乡,加上心中始终存在“无面目见江东父老”的死结,离校后一直没有去母校看望自己的恩师冉老师。这次回乡来了,时间比较充裕,志宏决定去看望冉老师,并邀请他去外地名胜古迹风景区旅游观光。
2月23日下午,志宏、丽卿买了一些高档礼品,在金正仁校长带领下去二中教师宿舍区拜望了冉晓光老师。此时冉老师已退休数年,在家颐养天年。忽见三十年前的学生杨志宏特意前来看望自己,非常高兴,设家宴招待了志宏夫妇和金校长。席间,志宏情深意重地对冉老师说:“冉老师,您从事教育工作数十年,一直忙于教书育人,从来没有到外地去旅游观光过。现在您已经退休了,有充裕的时间了,学生我想邀请冉老师您和师母一起去外地旅游观光,散散心。我们从青山出发,可以先后游览炎帝陵、南岳衡山、江西庐山、杭州西湖、上海、苏州、无锡、南京、开封、洛阳、西安、河南嵩山少林寺、湖北武当山、武汉、长沙、张家界、凤凰等地。就坐我的轿车出行,由我开车。冉老师、师母意下如何?”冉老师尚未答话,师母抢先说:“我有高血压,又有晕车的老毛病,一坐车就吐,我就不去了。你冉老师身体很好,不晕车,可以跟你去旅游观光。”冉老师见老伴已经表态,不好再推辞,便接受了志宏的邀请。
当天傍晚,志宏夫妇驱车回到三星村家中,拿了一万元现金给父母作日常费用。2月24日在家吃了早饭后,志宏夫妇和儿子、媳妇驱车来到青山二中,载着冉晓光老师从青山出发,开始旅游观光行程。丽卿和儿子、媳妇三人游至杭州西湖就回桐庐去上班了,志宏则全程陪着冉老师先后游览了炎帝陵,南岳衡山,江西庐山,杭州西湖,上海外滩、豫园、鲁迅公园,苏州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无锡鼋头渚、蠡园、梅园,南京明孝陵、中山陵、玄武湖、莫愁湖,开封铁塔、古龙庭,洛阳龙门石窟、白马寺、牡丹园,西安城墙、碑林、大雁塔、小雁塔、秦始皇陵及秦俑博物馆、临潼骊山风景区,河南嵩山少林寺,湖北武当山,武昌黄鹤楼、长江大桥、东湖风景区,长沙岳麓山、桔子洲,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天子山、索溪峪、杨家寨,凤凰县沱江两岸风景、黄丝桥古城、苗疆长城、熊希龄故居、沈从文故居等地,于4月20日返回青山。因为是自驾车旅游,行动自由,行程并不匆忙,加上冉老师身体很好,又不晕车,所以在50多天的旅游过程中冉老师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更没有生病,心情十分愉快。这次长途旅游观光的所有费用,全由志宏一人自愿支付,没让冉老师花费一分钱。此外,志宏还在一些旅游景点特意买了好些有特色的旅游纪念品送给了冉老师。4月20日下午志宏将冉老师送回他家时,微笑着对冉老师说:“冉老师,您身体硬朗,出行没有问题,明年四月份,学生我想再请您去北京、承德避暑山庄、四川九寨沟、泸湖湖、云南香格里拉、丽江、大理、昆明旅游,那时就不是全程坐汽车而主要是坐飞机出行了。您同意去吗?”冉老师笑道:“志宏,你太客气了,到时候再说吧。如果那时候我身体还好就去,身体有毛病就不去了。”
十 回报桑梓
在老同学冯小明的协助下,杨志宏经过半年时间的紧张筹建,于1996年10月在青山县北郊一条小河边的荒地上建成了一个香芋加工总厂。全厂占地约15亩,四周有围墙,围墙内有二层办公小楼房一栋,空坪一块,简易大仓库五个(兼作包装车间),简易大厂棚五个。每个大厂棚内的北边建有一字儿连续排列的自动电控温烘房10间,中间为对香芋鲜品进行清洗、去皮、切片(用切片机)、摊筛的工场,南边为堆放香芋鲜品的场地。每间自动电控温烘房占地3.65米×2.7米=9.855平方米,内空体积为3.4米2.2米××3.6米=26.928立方米,房内四角每角分层安放30个(一房120个)直径为1米的烘筛,用以摊放香芋鲜品薄片。每间烘房每30小时可以烘干香芋鲜品薄片1000市斤。在一年的一个生产期(11—3月,150天左右),全厂可以将2500吨香芋鲜品(1000亩香芋的总产量)加工为香芋干片。1997年1—10月,志宏又派人在青山县香芋种植面积较大的龙河、毛坪、火旺、竹山、总林、楠木、所里、大营、祠圩、洪溪等10个乡镇各建起一个香芋加工分厂。各分厂的生产规模与总厂完全相等,但各分厂不设仓库,将香芋鲜品加工成香芋干片后,需每天将香芋干片运至总厂,然后由总厂统一包装,按购销合同销往长沙、杭州、上海等地的大型食品加工厂,作饼干等食品的一种原料。就这样,从1996年开始建总厂,到1997年全面铺开建成10个分厂以后,志宏让家乡种植11000亩香芋的数千农户有了合理而稳定的销售价格,可靠而畅通的销售渠道,再也不愁产品价格低和销售难了。志宏委派的各厂厂长,于每年11月—翌年3月生产期雇请当地农民进厂做临时工,通过对香芋鲜品的清洗、去皮、切片、摊筛、进房上架、通电烘焙、吹送热风、房顶排湿等工序,将香芋鲜品加工成为香芋干片。每厂雇请农民工200人作生产工人,总厂另雇220人专搞包装,11个厂总共雇请2420人,做工150天左右。家乡农民都翘起大拇指称赞志宏为家乡做了一件大好事。冯小明在主管城郊香芋加工总厂时表现很不错,也成了一位民营企业家,因而发财致富了。
尾声
由于杨志宏对桐庐、青山的经济建设都作出了显著的贡献,引起了上面对他的关注。1998年,杨志宏被推举为桐庐县政协委员;2003年,被选为桐庐县政协常务委员;2008年,被推举为杭州市政协委员。2006年,青山县召开第一届优秀民营企业家表彰大会,杨志宏被评为青山县第一届十位优秀民营企业家之一,获得了荣誉证书。黄丽卿1981年师范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桐庐一中高中部任语文教师。由于工作业绩不错,1996年被评为中学高级老师,翌年被上面提拔为一中副校长,直到2004年退休时才卸任。夫妇俩都可算是功成名就、不虚此生了。
(本文系根据杨晋财先生口头提供的素材创作而成)
1965年上期读三年二期时,志宏有19岁了,身高1.78米,体重72公斤,五官端正,身体健壮,反应灵敏,行动矫健,是全班公认的美男子、好学生,很受班上十几名女同学的青睐。这年3月下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某部飞行员学校前来青山二中高中部选拔招收飞行员学员。杨志宏报名参加了选拔,体检完全合格,可惜家庭成分偏高——与富农隔壁,因而未能通过“政审”关,未被录取。受此“打击”之后,杨志宏更进一步认清了自身的“先天性弱点”,深知除了努力读书取得优异成绩考上大学以外,自己别无出路。但是,就这“最后一条出路”,也给班上一个心怀嫉妒、不安好心的男同学给“堵死”了。
一 教室风波
这个男同学名叫冯小明,家住青山县城西街,家庭成分是“小贩”。据说城里的“小贩”成分与乡下的“贫农”成分相当,因此冯小明自认为在家庭成分方面有优越感。但他读书不行,考试成绩差,在全班50名同学中排名总在倒数第三名之内,与杨志宏形成强烈的反差。冯小明忌恨班上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三位的同学,总想搞他们三人的鬼。但这三人中有两人是团员,而且家庭成分都是贫农,冯小明奈他俩不何,于是就拿不是团员、家庭成分又较高的杨志宏出气,搞他的鬼,想把他的学习成绩拉下来,使他考不上大学。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课外活动时,冯小明趁教室内只有他一人在场而杨志宏的课桌又未上锁的机会,迅速从杨志宏课桌内拿走他的语文、俄语、数学、物理、化学教科书,藏入自己的课桌内,并立即上了锁,然后若无其事似的走出了教室。
当天晚自习时,杨志宏发现自己课桌内的语文、俄语、数学、物理、化学教科书都不见了,于是笑对全班同学说:“喂!哪位同学开玩笑,今天下午拿走了我好几本教科书。我请他马上把书交还给我,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没办法复习功课了。”志宏连说了两次,许多同学纷纷声明没拿他的教科书,并叫他去看他们的课桌。唯有冯小明不做声,不叫杨志宏去看他的课桌。杨志宏知道冯小明一向对自己不友好,估计十有八九是冯小明拿了自己的教科书,于是走到冯小明的课桌旁,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小明,你拿了我的教科书没有?如果拿了,就交还给我吧,不要再开玩笑了。”小明说:“我没有拿你的教科书。”杨志宏耐着性子说:“大家都叫我去看他们的课桌,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课桌吗?”小明阴沉着脸说:“课桌上锁是我的权利,你不是公安干警,你没有搜查证,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我的课桌?”志宏说:“我只是要求看一看你的课桌而已,怎能说是搜查呢?班上那么多同学不是都叫我去看他们的课桌吗?”小明倔强地说:“我就是不让你看我的课桌,你敢把我怎么样?”这时,班上的30几名男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冯小明:“看看课桌有什么关系?”“你没有拿志宏的教科书,让他看看你的课桌不就没事了吗?”“为人不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何况只是看看课桌?”小明蛮横地说:“今天我就是不让他看我的课桌,看他怎么奈何我!”这时,几个平时与志宏要好的男同学见此情景,十分气愤,便鼓噪起来:“橇锁!橇锁!撬他的锁!撬坏了就赔他一把新锁!”小明听了,立即全身伏在课桌上,不让别人去撬他的锁。志宏见状,情知自己的几本教科书一定是被冯小明锁在他的课桌里了,于是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抓起身材矮小的冯小明,并且推了他一把,随即用右手抓紧小明课桌上的小锁一扭,扭断了挂锁的薄铁皮,打开小明的课桌,从课桌里拿出了自己那几本教科书……小明被志宏推了一把,向后倒地,后脑碰在旁边一个课桌的座位角上,出血了。这时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叫“哎哟”一面用手捂着后脑受伤出血的伤口,跑出了教室,跑到教导处告状去了。教导主任听了冯小明的“控告”,看了冯小明的伤口,立即吩咐一位教导员护送冯小明去医务室治伤,然后会同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老师,一起来到高10班教室进行现场调查,准备向校长汇报,看如何处理这一突发事件……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加上高10班班主任正在校长办公室研究讨论处置这一事件时,冯小明之父一手拉着冯小明闯进校长办公室,大吵大闹。小明之父态度蛮横地说,他儿子藏一下杨志宏的几本书只不过是开一个玩笑,并没有毁掉那几本书,也没有把那几本书卖给废品站,“准富农”子弟杨志宏凭什么这么欺侮人,竟然把一个城市贫民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差点要了他的命!小明之父强烈要求学校马上开除杨志宏的学籍,把他送回农村去改造思想。他声言,如果学校不马上开除杨志宏的学籍,他就立即去县政府向县长告状。最后,他威胁说:去年11月下旬,全县教育战线清查类似“龙普腾反革命阶级报复”的事件,开除了32名教师,时间还不到半年,校长同志和各位教师大概还没有忘记吧?!……
二中校长情知当前正是全国都在轰轰烈烈开展“四清”社教运动的时候,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很紧,一些芝麻那么大的小事动辄上纲上线,何况学校里发生了“头破血流”的事件?如果冯小明他父亲真的跑到县长那里去告状,事态扩大,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自己和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于是,校长立即召开校务扩大会议,作出决定:一、报请县教育局核准,立即开除杨志宏学籍;二、由学校出钱,给冯小明医治后脑伤,并补贴冯小明100元营养费。
就这样,杨志宏有冤无处诉,心中愤懑但却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家中。
为此事,县教育局还给予二中高10班班主任冉晓光“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并将这个事件通报全县各中学、各学区。
二 外出谋生
杨志宏被开除回家后,感到很没面子,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加上家庭成分较高——与富农隔壁,他深知自己在家里是为人不出的了。于是毅然决定到外地去闯荡,期望能闯出一点名堂来。当时外流做工,如果没有大队以上组织开具的证明,就会被认定为“盲流人员”,随时随地都有被公安部门“遣送回乡”的危险。杨志宏的堂兄杨永雄时任三星大队秘书兼会计,大队公章掌握在他手中。志宏跟永雄既是堂兄弟,又是初中同学,一向很要好。志宏所在的三星大队第四生产队的队长杨成方是志宏的近房堂叔,一向与志宏家关系不错。志宏在征得杨成方同意后,请永雄给自己开了一个大队证明。证明内容是:杨志宏,男,现年19岁,湖南省青山县祠圩公社三星大队第四生产队社员,会做砖工手艺,现受生产队之派外出做工抓现金,希各地各部门各单位给予方便。拿到大队证明后,志宏征得父母的同意卖掉了家中的那头架子猪,卖得几十块钱,又设法弄到了百把斤全国粮票,于1965年6月初开始出县闯荡。
志宏首先来到郴州市,在公家建筑工地上打小工,即挖地脚,挑砖头,抬石块,拌沙灰,升脚手架,等等。他读高中时,曾利用暑假的时间学会了砖工手艺。打了一个月小工之后,他主动向建筑工程公司的施工队长提出,他会砖工手艺,想做砌砖大工。施工队长见志宏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脾气又好,便答应让他做砌砖大工……在郴州做了三个月砖工,志宏又来到株洲市做了三个月砖工。
1966年元月上旬,志宏来到了浙江省杭州市郊区,仍在公家建筑工地上做砖工。为节约开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住旅社——哪怕是每晚只收两块钱住宿费的旅社他也不住,总是在火车站候车厅或工地厂棚中过夜。伙食方面则只求填饱肚子就行了,从不讲究口味和营养,不喝酒,也不吸烟,把个人开支减少到最低限度。每一个季度末尾,他都要汇一笔钱给家里,一则是贴补家用,再则是让父母代自己向生产队交现金记工分……
在建筑工地上,志宏干活不怕苦,不怕累,舍得用力气,工效很高。他又态度和善,乐于助人。因此,同人们都很喜欢他。在杭州郊区一处建筑工地上,与志宏同一个班组的老师傅江全友视志宏如子侄,见志宏已年满19岁吃20岁的饭了,便问他找到对象没有。志宏老实地说,家里经济条件不大好,自己也还不满20岁,还没有考虑找对象的事。江全友师傅告诉志宏一个好消息,他说,他是杭州市所辖桐庐县人,桐庐县供销社主任黄石峰是他的堂姐夫,他堂姐即黄石峰的妻子任文君是桐庐县第一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黄石峰夫妇工资收入较高,生活很好。两人都四十出头了,一向夫妻恩爱,可惜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女儿名叫黄丽卿,17岁了,正在桐庐一中高中部读二年二期。丽卿身材高挑,活泼漂亮,能歌善舞,学习成绩也不错,真是人见人爱。父母把她看作掌上明珠,非常疼爱她,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想让她嫁出去。黄石峰夫妇已放出话来:要为女儿找一位才貌双全的后生做上门女婿。他们三娘女对上门女婿的要求是:未婚,比丽卿大两三岁,高大英俊,有高中文化,能通过丽卿的面试。黄石峰夫妇知道,令人满意而又愿意上门入赘的女婿很难找到,因而提前几年,在丽卿刚满16岁时就遍托亲友为她物色合适的对象。说到这里,江师傅率直地对志宏说:“志宏,我看你这个后生的条件就十分符合黄家对上门女婿的要求,不知你愿不愿意做黄家的上门女婿,能不能通过丽卿的面试。若是你愿意做黄家的上门女婿,又能顺利通过丽卿的面试,那你就能成为黄家的乘龙快婿了。志宏,你愿意到黄家去试试吗?若是你愿意去试试,我可以给你带路,介绍你跟黄家三娘女见面。”志宏笑道:“有这样的好事,我一个流浪汉,做苦工的单身公,有什么不愿意的?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可以延续家里的香火,我父母不会反对我做别家的上门女婿的。江师傅,谢谢你一片好心,你就带我去桐庐黄家试试看吧。事情成了当然很好,我对江师傅感激不尽;不成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损失什么。”江师傅笑道:“你这样看问题就对了。这样吧,今晚我向队长请两天假,明天我就回桐庐去一趟,先向黄家三娘女介绍一下你的情况。若是他们同意你去面试,我再陪你去桐庐一趟。你看行吗?”志宏笑道:“行啊!明天就辛苦你跑一趟吧。”
第二天早晨,江师傅乘杭——桐公路班车去了桐庐。第三天下午,江师傅回到杭州郊区建筑工地,把好消息告诉了志宏:黄家爷娘女三人欢迎志宏立即去桐庐接受面试。面试的内容是:(一)看应试人的长相;(二)现场考试四道珠算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三)现场考试四副对联,由黄丽卿逐一展示四副对联的上联,应试人先口头说出再用毛笔写出下联,即在考试应试人才学的同时,顺便考试应试人的谈吐和书法。江师傅还特别说明:“志宏,若是你通过了黄丽卿的面试,你就是黄家的‘准女婿’了,但黄丽卿还不能马上跟你结婚,因为一则她还只有17岁,未到结婚年龄,二则她还在读高中二年级,没有毕业。她爸爸会先安排你在县供销社仓库做临时工,等有机会、有招工指标了再让你转正做工人。”
杨志宏听了江师傅的话,非常高兴,立即向工程队长请了三天假,第二天,即1966年3月5日,吃了早饭后,他就跟着江师傅乘汽车班车到桐庐县去了。
三 桐庐应试
黄石峰一家三口住在桐庐县供销社大院中的一栋二层小楼房内。这栋小楼房坐北朝南,共有六间房屋,只住着他们一家人。一楼正中一间为客厅,客厅东侧那间为丽卿闺房,客厅西侧那间为黄石峰夫妇卧房,楼上三间自东至西分别为客房、杂房、空房。一楼客厅后面搭建了一个披杉(搭建在正房后墙外的,一边倒屋顶上盖杉树皮的小厂棚)做厨房。
1966年3月5日下午五点多钟,江师傅带着杨志宏来到桐庐县供销社大院内黄家客厅,会见黄石峰。黄石峰眼见杨志宏虽然衣着平常,但长得高大英俊,十分精神,不禁笑逐颜开。于是客气让坐,并叫待在隔壁闺房内的女儿丽卿出来给客人献茶。丽卿已在闺房内偷窥了志宏一会儿,对志宏的长相十分满意,听见爸爸叫她,立即打开闺房门走到客厅大方桌前,面含微笑地给两位客人筛茶献茶。当时的少女高中生不可能像现在的少女高中生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般只穿深蓝色的学生装,丽卿也不例外。但普通的衣着并不能遮蔽她那苏杭少女的天生丽质和绰约风姿。志宏一见,心中暗想:此生若能与这样美如天仙的女子结为夫妻,死亦无憾矣!这时,黄石峰说:“今天两位客人从杭州赶来,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是星期天,丽卿她妈不上课。对志宏的面试,明天上午就在这里进行吧。”于是吩咐丽卿上楼去把那间客房收拾一下,让两位客人休息。
当天下午六点半钟左右,任文君从学校回到家中,把她拟好的珠算试题、对联试题(答案另纸写明)交给了女儿丽卿,作为翌日面试志宏的题目。在闺房里,丽卿将妈妈拟好的这些试题及其答案仔细地看了一遍。看过之后,丽卿心里认为,四道珠算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难不倒志宏这个高中生。第一、第二、第三道对联试题难度不大,估计也难不倒志宏;但第四道对联试题难度相当大,可能志宏一时对不出来。这第四道对联试题是这样的:上联:“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要求应试人从字形、字音、词义三方面考虑对出下联。任文君拟定的下联答案是:“路曼曼野漫漫月下情侣欢欣”。丽卿估计志宏可能对不出这个下联,过不了面试关。但丽卿对志宏已经一见钟情,亟想将来与他结为连理,万般不愿让志宏这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与自己擦肩而过,因而很想助志宏一臂之力。丽卿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利用自己会画水墨山水画的长处,将第四道对联试题上联、下联的寓意各画成一幅水墨山水画,分别粘贴在客厅中堂右侧、左侧,给志宏以提示。丽卿想:即使爸爸、妈妈发现我在搞小动作帮志宏,也不会责怪我的,更不会宣布面试无效,因为他们心里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已经爱上志宏,不会让他离去了。丽卿想到就做,立即找来两张长方形大白纸,拿起毛笔,蘸上浓淡不同的墨水,将第四道对联试题上联、下联的寓意分别画在两张长方形大白纸上。上联寓意画是这样画的:画面左边是一座青山,右边一条大河傍山流向远方,河中有一只敞开窗户的画舫,通过窗户可以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正坐在舱中床沿拥抱亲吻;下联寓意画则是这样画的:画面左下角是一个小村子的一角,其余80%的画面画的都是田野,极远处则是一片树林,一条可容三人并行的田间道路从村口伸出,逶迤穿过田野,曼延至远处树林,一轮圆月悬在东方半空即画面右上角,月光照射着辽阔的田野,一对青年情侣,手拉着手奔跑在田间道路上。丽卿一个人躲在闺房里,从天色断黑一直画到半夜11点多钟才把两幅水墨山水画画好。这时,爸爸、妈妈早已睡熟了。丽卿拿起那两幅画和一瓶浆糊,走出闺房来到客厅,拉亮电灯,将上联寓意画粘贴在中堂右侧,将下联寓意画粘贴在中堂左侧。一切办妥,这才熄灯回房睡觉。上了床,她想:我这样煞费苦心以水墨山水画提示志宏,如果他不解画意,对不出第四道对联试题,那就是我命苦,不能与意中人配对成双了。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饭后,黄家客厅内,丽卿在爸爸、妈妈和江师傅陪同下对志宏进行面试。上午九点正,志宏走进黄家客厅时,只见四道珠算试题卷和四道对联试题卷以及算盘、钢笔、毛笔、砚台(墨已磨好)等等都已摆放在客厅中堂下方的大方桌上,黄石峰夫妇二人分别坐在大方桌左、右两旁,江师傅陪坐在黄石峰左侧,丽卿则站在妈妈任文君右侧。面试开始,丽卿从大方桌上拿起那张写有四道五位数加减乘除算术题的白纸,交给志宏,请他用算盘计算,然后将每道题的答案写在那道题的等于号后面。志宏接过试题纸扫瞄了一眼,走到大方桌前,将算盘摆正,然后一面看纸上的试题,一面拨拉算盘进行计算,每算出一道试题的得数,就用钢笔将得数写在这道试题的等于号后面。不到十分钟,他就算出了四道试题的得数并把四个得数分别写在了四道试题的等于号后面。志宏把试题纸交到丽卿手上,请她验看。丽卿从口袋里拿出写有答案的一张白纸,核对了一下志宏算出的得数,微笑着说:“不错,四道题全算对了。接着考对联吧。”说罢,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一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副对联比较简单,上联是:“院后甜橙雪梨年年结硕果”,志宏沉吟一会儿,口答:“窗前蜜蜂黄鹂天天报佳音”。随即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正楷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对出了第一副对联的下联,心中窃喜,立即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二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第二副对联比第一副对联难度稍大一点,上联是:“流水无情一去无反响”,志宏静想了约一分钟,口答:“落花有意再来有真心”。随即又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行书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又对出了第二副对联的下联,心中更喜,连忙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三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给志宏,请他对出下联。这第三副对联的难度比第一、二副对联都要大一些,上联是:“凤凰凌空飞翔金霞笼罩大地”,志宏踱着方步想了两分钟左右,口答:“有了,下联应该是‘蛟龙滚海翻腾银珠溅射云天”。随即第三次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行草字将下联写在上联左边。丽卿见志宏又顺利地对出了第三副对联的下联,心中大喜,不禁有点喜形于色地从大方桌上拿起写有第四副对联上联的条幅交到志宏手中,请他对出下联。丽卿笑道:“这第四副对联难度比较大,要求你从字形、字音、词义三方面去考虑对出下联。”志宏展开条幅一看,这第四副对联的上联是:“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志宏默想了三分钟左右,还没有想出下联,不免心中有点着急。丽卿生怕志宏过不了最后这一关,心里也有点着急了,便两眼盯着正在踱步的志宏,想暗示他去观看中堂两边的那两幅水墨山水画。志宏踱步踱到丽卿面前时,丽卿把头向中堂那边一摆,同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志宏去看中堂墙壁上的画。此时黄石峰正在一口一口地吸烟,没有注意女儿的神情和动向。(当然,今天早晨他和妻子任文君起床后走出卧房进入客厅时就看到了中堂两旁那两幅对联寓意画,情知是已经心仪志宏的宝贝女儿所为,不好说破,没有做声。)但心细的任文君却看到了女儿的小动作,知道女儿已爱上了志宏,是生怕志宏过不了“对联关”才“作弊”的。她心疼女儿,不忍揭穿女儿的小把戏,只是看了女儿一眼,一笑了之。丽卿知道亲爱的妈妈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而没有说破,对妈妈心存感激,但脸色毕竟变红了……志宏受到丽卿的暗示,抬头去看中堂和它两旁那两幅画,只见中堂画的是猛虎下山,与第四副对联试题无关;再看中堂两旁那两幅画,分明就是第四副对联试题的寓意画。他揣摩了一下两幅画的意境,终于悟出了第四副对联的下联,口中说道:“这第四副对联的上联是‘山青青水清清船上伉俪恩爱’,下联应该是‘路曼曼野漫漫月下情侣欢欣’。”说罢,走到大方桌前,第四次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以隶书字将下联写在第四副对联上联的左边。丽卿见志宏将四副对联的下联都对出来了,喜不自胜,连忙把四张对联条幅一并交到妈妈手上,请妈妈过目。任文君逐一展开观看了一下四张对联条幅,十分满意,微笑着说:“不错不错,四副对联都对得工整贴切,四种字体也写得很好。”说罢,把四张对联条幅交给夫君“最后审查”。黄石峰接过四张对联条幅,逐一展视了一遍,满意地笑着说:“对联对得好,字也写得好,完全合格,完全合格。”放下条幅,对志宏说:“志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准女婿’了。我们欢迎你住到我们家里来,跟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就算是一家人了。但你和丽卿还是未婚夫妻,两人都还不够结婚年龄,何况丽卿还只有17岁,正在读高中,还没有毕业。今后几年,你要把丽卿当作亲妹妹看待,掌握好分寸。若是丽卿淘气不听话,你随时可以向我或者她妈‘告状’,我和她妈会‘整治’她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丽卿听了爸爸的话,满脸委屈地说:“爸,我什么时候淘气不听话了?你怎么当着两位客人的面贬损我呀?!”黄石峰见女儿不高兴了,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不淘气就好,不淘气就好。今天下午,你就和你妈上楼去把那间空房收拾一下,布置成一间卧房,让志宏住宿。好吗?”丽卿调皮地来了一个“立正”,微笑答道:“好!我一定遵照黄主任的指示,把事情办妥!”黄石峰笑道:“你看你看,我刚说过不准你淘气的话,不过一分钟,你就淘气起来了!”丽卿吐了一下舌头,偎到妈妈身上,不再做声。黄石峰转对江师傅说:“江师傅,感谢你把志宏这个好后生介绍过来。现在志宏已通过了面试,我就把他留下做临时工了。杭州工地那边,就请你代他辞工、结算工钱吧。你看行吗?”江师傅笑道:“那是当然,义不容辞,今天下午我就回杭州去,过两天我就把志宏的工钱和行李送过来。”志宏笑对江师傅说:“谢谢江师傅,谢谢江师傅。”黄石峰对志宏说:“志宏,今后几年,我们还要保密,不能对外透露你是我的‘准女婿’,只说你是丽卿她妈外家的远房亲戚,是前来做工抓现金的。我先安排你到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里去做临时工,主要工作是搬运货物下车进库或者出库上车。你先干两年再说,工资待遇和正式工一样。两年以后,看你的表现再决定是否给你斢换工种。丽卿高中毕业以后,若是能够考上大学,就让她去读大学,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再与你结婚;若是她考不上大学,等她满了20岁,我就为你和她举办婚礼。对我的安排,你有什么意见?”志宏笑道:“我没得半点意见,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我一定好好干,耐心等,决不让伯父、伯母和丽卿妹妹失望。”说罢,偷偷瞟了丽卿一眼。丽卿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四 苦干无怨
当天晚上,志宏就住进了黄家为他布置好的那间楼上卧房。他躺在像是婚床的大床上,两眼望着雪白新蚊帐的顶棚,就像在做梦一样,不禁感慨万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一定要诚实、勤恳、正派做人,决不辜负黄家三娘女对自己的期望。
第二天吃了早饭以后,黄石峰与桐庐县供销社下属单位农副土特产品公司的经理通过电话,就派了一个工作人员带志宏去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上工。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仓库位于桐庐县城乡结合地带,距县供销社大院约三华里。公司有黄麻、棉花、蚕茧、茶叶、干笋五大仓库,集中在一个大院内。志宏和其他几个搬运工的工作就是搬运货物下车进库或出库上车。他身材高大,又不偷懒、不惜力,干活舍死,又肯帮助同人,同人们都很喜欢他,搬运组长几次当众表扬他……几天下来,他感到有点累,但完全吃得消,可以坚持下去。当然,并不是每天都要连续干八个小时,五大仓库不进货、不出货的时候,搬运工人们也可以闲谈或打扑克……这样干了两年,搬运组长多次向农副土特产品公司经理和黄石峰主任反映:杨志宏为人诚实、勤快,干得非常出色,大家都很喜欢他。黄石峰本人也曾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观察志宏的表现,得出的结论跟搬运组长和公司经理向自己反映的情况完全一致,于是于1968年3月6日征得公司经理同意后叫志宏改做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不再做搬运工。
照规定,蚕茧仓库保管员应住在仓库大门内侧一间小房子内,负责登记仓库进出货物的品名、等级、数量、单价等事项,无需再干体力活。志宏读过高中三年二期,虽未拿到毕业证,但高中课程已学完(三年二期主要是复习此前已学完的全部高中课程),而且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干仓库保管员工作游刃有余,加上他认真仔细,因此工作有条有理,从未出过差错。
1966年5月下旬以后,桐庐县境内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也搞起来了。下半年,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走向社会进行“串连”,大破“四旧”,批斗党政领导干部。黄石峰、任文君夫妇嘱咐女儿丽卿:运动应该参加,但遇事要冷静想想,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得太过份。因此,运动中丽卿从未做过打砸抢等过份之事,待在家里看书画画的日子比外出“闹革命”的日子要多一些。黄石峰一向对下属十分和蔼、宽容、关心,因此,下属中的造反派虽然随大流也象征性地批斗了他好几次,但并没有从精神上、肉体上对他进行折磨和摧残。1968年2月上旬“解放干部”时,黄石峰获得“解放”,被“结合”进县供销社革委会担任主任之职,仍是第一把手。任文君从未担任过学校行政职务,只当过年级教研组长,一向工作兢兢业业,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态度很好,学生们都很爱戴她,因此,在运动中她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丽卿理应于1967年上期毕业考大学,但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展起来以后,全国各地所有大学都停止招生了(一停就是11年,直到1977年11月才恢复招生),丽卿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1967年7月初,她算是高中毕业了。本来她可以留校闹革命,等待上面安排工作,但当时全国各地(当然包括桐庐县在内)闹革命正闹得像一锅热粥,党政机构全都瘫痪了,谁来安置像丽卿这样的吃国家粮的城镇待业青年?丽卿无法可想,只好回家待着了。
此时黄石峰已靠边站,连给自己的女儿安排一个临时工也不可能了。丽卿无事可做,只好白天在闺房里看一看书、画一下画,晚上则去志宏的房间与志宏谈谈话,或者与志宏一起看看书。两人已是未婚夫妻关系,又经常于夜间同处一室,时间一久,丽卿春心萌动,言谈举止之间就不免流露出想与志宏亲热亲热的意思,但她毕竟是一个有教养的少女,不好意思过于露骨、放肆;志宏则牢记着“面试”结束时“准岳丈”对他说过的“今后几年,你要把丽卿当作亲妹妹看待,掌握好分寸”的话,不愿在与丽卿结婚之前跟她发生肌肤之亲,好几次坚定地把持自己,婉拒了丽卿的美意。因此,两人正式结婚之前,虽然天天生活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偷尝禁果。
五 入赘黄家
1968年2月上旬,黄石峰被“解放”并被“结合”进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担任主任之职,仍是县供销社主要负责人。根据志宏两年以来做搬运工的良好表现,黄石峰于1968年3月6日叫志宏改做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1969年10月1日,黄石峰、任文君夫妇兑现三年前的诺言,正式将志宏招赘为婿,为志宏和丽卿举办了一个简朴的婚礼。婚前10天,志宏带着丽卿回到青山县祠圩公社三星大队,请大队秘书重新给自己开了一个大队证明(证明自己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婚姻状况),然后又与丽卿返回桐庐县,两人一起到桐庐县城关公社去扯了结婚证。志宏和丽卿回到三星大队时,乡亲们见志宏带回来一位天仙般漂亮的未婚妻,都艳羡得不得了,志宏的父、母、兄、弟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丽卿和志宏的新婚洞房就设在丽卿的闺房里,因为她是招夫入赘,不是出嫁为妻。时局动荡,他们不敢铺张,只在家里办了四桌酒席宴请男女双方至亲好友吃了一顿,也没有举行什么诸如“拜堂”之类的仪式,入夜后一对新人被亲友们拥入洞房闹了几个小时,整个婚礼过程就算结束了。因路途遥远,男方只来了志宏哥嫂两人,志宏父、母、弟弟三人和其他亲戚都没有来桐庐。江师傅从杭州回桐庐出席了志宏和丽卿的婚礼,因为他是这对新婚夫妇的大媒人,非来不可。
晚上12点钟左右,闹洞房的亲友全部散去之后,志宏看着明亮电灯下美若天仙艳如牡丹的新娘丽卿,微笑着说:“丽卿妹,我这个外流做工、浪迹江湖的单身穷汉,不知有何德何能,今天竟能与你这位天仙般的‘公主’结成夫妻!”丽卿娇嗔地说:“早在一年以前,娇憨的‘公主’就想向‘驸马’投怀送抱了,可恨自视甚高的‘驸马’不领情,冷落了‘公主’之心,令自惭形秽的‘公主’无地自容了。”志宏笑道:“‘公主’息怒,不要生气,今晚‘驸马’好好向‘公主’‘请罪’就是了。”说罢,一把将丽卿揽进怀中,开始亲吻她的芳唇,丽卿也满脸娇羞地回吻志宏之唇……至于整个下半夜这一对从没尝过鱼水之欢的新婚夫妇是如何“搏杀”和“缠绵”的,人们可以想象,就不用笔者这枝秃笔来描述了。
六 事业有成
1968年9月,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根据杨志宏的一贯表现,将他转成了正式工,仍让他继续担任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蚕茧仓库保管员。
至于丽卿,1969年10月初与志宏结婚后才一年多,就于1970年12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孩子满一岁以后,经桐庐县供销社革委会研究决定,鉴于丽卿是吃国家粮的城镇户口,且有高中毕业文化水平,安排她在县供销社农业生产资料公司门市部当营业员。
1976年10月,四人帮垮台,文化大革命运动结束。1977年11月,全国恢复高考。志宏和丽卿都有高中学历,而且当时国家允许年满三十岁且已有小孩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参加此次高考,志宏、丽卿夫妇二人一致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政策这样好,两人还年轻,应该去考大学。于是双双报名参加了高考。这是文革动乱十年之后首次恢复举行的高考,上面考虑到文革十年中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已荒废了学业知识,所以所出各科试题难度都不大,许多十年前学习成绩平平的考生此次都被录取为大学新生了,何况志宏、丽卿读高中时学习成绩都很不错,此次能考上大学乃是意料中事。结果,志宏考入湖南大学工业经济系企业管理专业学习,学制为本科四年;丽卿则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学制也是本科四年。
初入大学的头一年,三十出头的志宏因为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学习成绩好,活动能力强,先后受到本系四位20来岁、青春靓丽的女生的热烈追求。但志宏不为所动,明确告诉她们:我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儿子都已进入小学读书了。我的妻子也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77年也已考入大学读书。她家有恩于我,我很爱她,绝对不会背叛她。其中三位女生听了志宏的话以后,知难而退,没有继续追求志宏了。但那位父为××市市委秘书长的千金小姐却不管那么多,她认定志宏将来必然大有出息,继续疯狂追求志宏,甚至想先献身志宏,与志宏“生米做成熟饭”,然后逼迫志宏弃妻娶她。尽管这位千金小姐家世显赫,本人年轻漂亮,性感迷人,但志宏意志坚定,不受迷惑,坦率而诚恳地告诉她:当年我外流做工,浪迹江湖,艰难困苦之时,是我岳父一家“收留”了我,我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我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忘恩负义地背叛我的岳父、岳母和元配妻子,绝对不会残酷无情地抛弃我那聪明活泼、天真可爱的小儿子,去做一个人人不耻的卑鄙小人。你是高官的千金,本身又年轻漂亮,满可以去找一位家世、身份、人才、年龄与你相当的小伙子做对象,何苦要“赖”上我这个年过而立之年的有妇之夫呢?……志宏这一番发自肺腑、言辞恳切而又有点贬损对方的真心话,终于打退了那位千金小姐的进攻,令她心灰意冷、偃旗息鼓了。
丽卿进入湖南师范学院学习时,本人已有29岁,但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一向生活安逸,精神愉快,又善于保养自己,进入大学读书后又很注意衣着打扮,所以根本不像是一位年近三十的有夫之妇,倒更像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靓丽姑娘,加上她有绘画专长,歌也唱得不错,学习成绩又好,以致同系先后有五位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向她射出了“丘比特”之箭,大胆地向她表达了爱恋之意。丽卿心里觉得好笑,她不想让这些毛头小伙子为了自己而神魂颠倒、寝食不安,十分明确而又有点调侃意味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大姐我已是年届三十的“孩子他妈”了,你们还是冷静一点去另觅佳偶吧。
1981年冬,志宏、丽卿双双大学毕业,并且各自获得了学士学位。志宏回到原单位,仍然担任蚕茧仓库保管员之职;丽卿则被分配到母校桐庐一中高中部任语文教师——与妈妈任文君同校任教。
1981年起,上面开始提倡并实行“干部三化”,强调新任领导干部要年轻,要有高学历,不少有大学本科学历的一般年轻干部被破格提拔担任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如青山县农业局一般干部黄××,一下子就被上面提任(形式上也通过了县人大选举)为青山县县长,不久以后又被提任为零陵行署副专员。全国各地都是如此行事,桐庐县当然也不例外。1982年秋,黄石峰已年满58岁,退居二线当了一名普通干部(同时,任文君因已年过55岁而办了退休手续)。此时,整个桐庐县供销社系统只有杨志宏一人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此外连一个大学专科生也没有。很自然地,杨志宏一下子被上面破格提拔为桐庐县供销社主任,成了桐庐县供销社第一把手。1983年冬,杨志宏又被提拔为桐庐县经济委员会主任。1984年秋,杨志宏风闻上面很可能会于翌年春县人大开会时提名他为副县长候选人。但他在官场已待了两年,对当“七品”以下的“芝麻官”不感兴趣,亟想另谋他就。1984年冬,他听说他曾在那里工作过的桐庐县供销社农副土特产品公司要搞承包,于是与岳父、岳母、妻子商量了一下,毅然决定辞官不做,于1985年元月承包经营桐庐县供销社农副土特产品公司,专搞黄麻、棉花、蚕茧、茶叶、干笋五大农副土特产品的收购和外销;当然,还要下大力气大规模增建、支持和培育这五大产品的生产基地。承包合同规定:承包期五年,承包人每年需向桐庐县供销社上交承包费300万元(内含税金),其余盈利全部归承包人所有;承包人所需工作人员必须首先安排公司原有职工,此外才能聘用外部人员;如公司经营情况良好,承包人能够每年完成上交任务,合同期满后承包人可以优先与发包单位再续签五年合同。农副土特产品公司是一个企业,志宏曾在该公司仓库工作了10多年,对公司内部运行情况已非常熟悉,读大学四年学的又是企业管理专业,而且是高才生,实践经验和理论知识都非常丰富,承包经营公司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使原先“吃大锅饭”时经营不善、浪费严重、频临关门的一个公司起死回生,进而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第一年就盈利500余万元,除上交300万元外,自己净得200余万元。此后七年,年盈利率以30%左右递增,到1992年底,志宏已成了一个身家达5000余万元的企业家了。1994年底第二轮承包合同期满后,志宏不再继签第三轮承包合同,而是利用自己已积累的近亿元资金,投资其他行业,先后开办了一个超市、一个缫丝厂、一个黄麻加工厂,滚动发展自己的事业……
七 同学聚会
杨志宏在青山二中高10班读书时,跟班长金正仁十分要好。1965年6月志宏出县流浪做工以后,仍然与金正仁保持联系,两人每年互通书信四封,通报各自的情况。金正仁于1965年夏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1969年夏毕业后被分配回青山二中高中部任教,在母校一干就是二十年,一直没有调动过。1989年,他被青山县教育局提拔担任了青山二中校长之职。因为他工作地点固定,长期在母校工作,所以原青山二中高10班49位同学全都与他有联系。不知是什么原因,1992年以后,青山一中、二中原于六十、七十、八十年代毕业的各班同学开始搞“同班同学聚会”,有每年都搞一次的,也有两年才搞一次的。所谓“全班同学聚会”,就是由一人牵头,以电话或书信方式邀集分散在各地的昔日同班同学于某年某月某日回到本县某处来欢聚一堂,聚会人员各自谈谈个人和家庭情况,然后聚餐一次或两次,有晚上再去歌舞厅唱唱歌、跳跳舞的,也有晚上不再开展活动的。一般只需一天时间。所需经费,有由一人自动包干的,有由两三人共同赞助的,也有每人出点钱凑份子的。1995年9月初,不知是金正仁心血来潮,还是因为不少在青山工作的原青山二中高10班的同学对金正仁提了建议,金正仁倡议于1996年春节后正月初四(2月22日)在青山二中举行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1995年12月下旬的一天,杨志宏接到了金正仁的一封信,信中说:“定于1996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初四)在母校青山二中举行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第一次聚会,欢迎本班同学届时偕同配偶参加(附注:聚会经费由参会同学现场随意赞助)”当天晚上,志宏让丽卿看了金正仁的来信,与她商议回青山参加同学聚会之事。丽卿于1969年10月1日与志宏结婚以后至今已有26年了,期间曾于1969年底、1974年底、1979年底、1984年底、1989年底先后五次随志宏回青山探亲。现在距第五次回青山探亲已有六年之久,她和志宏都很想再一次回青山老家看望亲人,于是决定于1996年2月15日回青山探亲,于2月22日去青山二中参加原高10班同学聚会。
1996年2月15日,志宏、丽卿夫妇带着儿子黄茂华、媳妇徐艳云(两人都是刚从医学院毕业后就业不久的医生),乘坐自家的奔驰轿车回青山。志宏夫妇、茂华夫妇四人都会开车并都已取得小汽车驾驶证,故未另雇司机开车。2月18日即大年三十那天下午,他们回到青山祠圩乡三星村老家,与志宏的老父、老母、哥哥一家、弟弟一家欢聚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大年。志宏夫妇1989年第五次回乡探亲时,曾交给志宏之父现金60万元,让老父、兄长、弟弟各建一栋占地160余平方米的三层楼房。此次回乡探亲,志宏夫妇、茂华夫妇就分别住在志宏父母那栋楼房的二楼、三楼。2月19日至21日,志宏夫妇带着儿子、媳妇,先后到二十几位至亲好友家里去给他们拜年。亲友们见了高大健壮、英俊潇洒的茂华和风姿绰约、温文尔雅的艳云,都非常欣喜,连声称赞。
2月22日早晨,志宏带着丽卿驱车前往位于县城的青山二中,参加原高10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因为本县绝大多数在外地工作的人都会于春节前回家过年,一般要正月初五以后才返回原工作地点,所以此次选择在正月初四举行的聚会到会的同学很多,有42人(只有8人因各种原因未能赴会),其中男同学33人,女同学9人,男同学中带妻子赴会的有21人(女同学都没有带丈夫来),总人数为63人。开私家车来的有11人,其中有奔驰1辆、宝马2辆、奥迪3辆、桑塔纳5辆。上午七点半签到时,志宏特意向此次聚会的召集人兼主持人金正仁说明:此次聚会所花的一切费用,由自己一人包干支付,不要让其他同学赞助了。金正仁答应了志宏的要求,并笑称“老同学财大气粗,区区万把块钱不在话下”。当天上午8点至12点,下午1点半至5点半,全体与会人员在青山二中小会议室开座谈会,每位同学限时10分钟,谈谈本人高中毕业后至今的大致情况,互相交流。中午、傍晚,全体与会人员齐集县城最高档的金鑫大酒店会餐。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气氛十分热烈。晚上,包下金鑫大酒店歌舞厅举行歌舞晚会。晚7点半,主持人金正仁宣布歌舞晚会开始。先是由个人自动上台唱歌(有小型乐队伴奏),然后集体跳双人交际舞和其他舞。丽卿一向能歌善舞,志宏鼓励她上台去高歌一曲助兴。在小型乐队伴奏下,丽卿充满感情地唱了一首歌——《谁不说俺家乡好》。她那珠圆玉润的甜美歌声,赢得了全场“观众”热烈的喝彩和鼓掌,大家要求她再唱一首歌。丽卿推脱不得,又微笑着唱了一首歌——《阿里山的姑娘》,那高亢、婉转、优美的歌声,简直可以跟因唱此曲而走红全国的台湾歌手奚秀兰的歌声媲美。全场掌声雷动,“观众”大声喝彩,纷纷要求她再唱一曲。盛情难却,丽卿下不了台,只好再振歌喉唱一首歌——《在希望的田野上》,然后在“观众”喝彩和鼓掌声中跑下台,跑到志宏身边去了……
个人自动上台唱歌唱到晚10点左右,没有人再上台唱歌了。主持人金正仁宣布唱歌结束,转入下一个娱乐节目:全体与会人员一起上场跳双人交际舞或其他舞。于是,场内会跳舞的大部分人纷纷进入舞池,男女成双成对在舞曲伴奏下跳起华尔兹交际舞来。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志宏和身材高挑、仪态万方的丽卿先跳华尔兹,然后随着舞曲的变化与大家一起跳伦巴舞和恰恰舞。周围跳舞的人们见舞池中心地带的志宏、丽卿舞技特别娴熟,舞姿特别优美,便主动地向中心地带以外退让,让出较宽的地盘来让他俩尽情地跳舞。志宏、丽卿见场地宽敞了,便示意小型乐队演奏探戈舞曲,跳起了需较宽场地的、难度较大的探戈舞,随后又随着舞曲的变化跳起了热情奔放的拉丁舞。他俩那动作标准、进退自如、潇洒豪爽的舞姿,引起了全场人员的瞩目……
晚11点,歌舞晚会结束,大家尽兴而散。家居城内、近郊和有私家车的,都回家去了;家住乡下又无私家车的24人则在金鑫大酒店客房部各自开房住宿,住宿费全由志宏包干支付。因为翌日还要在城内办事,志宏没有带着丽卿开车回三星家中去,两人也在酒店客房部开房住宿。
八 以德报怨
因为此时正是寒假期间,丽卿并不急于返回桐庐去,打算在青山多停一两天。志宏注意到,此次原二中高10班同学聚会,家住青山县城西街的冯小明同学没来赴会,便于2月23日早晨向金正仁打听冯小明高中毕业后的情况。金正仁说:1965年上期高10班学生毕业后,冯小明没有考上大学,只好回家待业。1970年春天开始,青山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作为一名城镇知识青年,冯小明被下放到本县火旺乡山下村,1979年才返回县城,被安置在县皮鞋厂当工人。1992年,县皮鞋厂倒闭关门,冯小明失业在家。这时,他和从山下村带回的妻子黄明嫦,加上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靠做点水果零售生意维持生计,生活十分困苦。这次同学聚会前,我曾特意去他家邀约他赴会,他说他要做生意,脱不开身,只好缺席了。志宏听了金正仁的情况介绍,对冯小明一家四口的境遇十分同情,决定立即访问冯小明,给他以必要的帮助。在金正仁家吃了早饭后,志宏便请金正仁带着自己和丽卿步行来到距二中不到三里路的县城西街冯小明家。这时还是上午8点半钟,冯小明夫妇还没有出摊,两个小孩则分别到一中、一完小上学去了。冯小明见到杨志宏,面有惭色。志宏却根本不提当年小明藏书和自己被开除之事,反而诚恳地向冯小明道歉,说自己当年不该那么冲动地推倒小明,致使他头破血流。为表示歉意,志宏特意赠给小明一个大红包(现金一万元),丽卿则请明嫦代她的一子一女收受两个小红包(各二千元)。小明夫妇不肯接受志宏夫妇的红包,金正仁对小明说:“小明同学,这是志宏同学夫妻俩的一点心意,他俩千里迢迢回青山一趟不容易,你们夫妻俩就不要推辞了,收下红包吧。再说,今年冬天,志宏还要请你帮个大忙呢。”小明收下大红包,便问志宏:“志宏,今年冬天你要我帮什么忙?我能行吗?”志宏笑道:“这次回乡,我父母兄弟告诉我一个情况:近几年我们青山的农民每年都要种好几千亩香芋,有的年份香芋好卖,一斤可以卖七、八角钱,有的年份香芋不好卖,一斤只能卖三、四角钱,价格和销路都很不稳定,因为都是以香芋鲜品供食的,没有人建立香芋加工厂大量收购香芋鲜品进行加工。今年冬天,我和丽卿要在县城郊区投资开办一个香芋加工总厂,明年再在种植香芋较多的10个乡镇各设一个分厂,大量收购香芋鲜品加工成香芋干片,然后批量卖给长沙、杭州、上海等地的大型食品加工厂,作饼干等食品的原料。到时候我想请你担任这个香芋加工总厂的总经理,主管全厂的一切事务,你愿意帮我这个老同学的忙吗?”小明疑惑地说:“我从来没有管理过工厂,我能胜任这个重要工作吗?”志宏说:“边做边学嘛,怕什么?先前我也只是做做苦工,当当仓库保管员,去年不也办起了一个‘市’二个‘厂’了吗?小明同学,我相信你有能力担当起香芋加工总厂总经理这个重任;何况,到时候我会给你配备两个懂行的助理,你就放心吧!”小明说:“既然老同学你这么信任我,我就试试看吧。”志宏说:“香芋加工总厂和10个分厂办起来以后,每年可以收购、加工11000亩田地出产的香芋鲜品,让家乡数以千计的农户每年都有一笔可观而又稳定的现金收入。那时候,你、我就是造福桑梓的‘功臣’了。”
九 师恩难忘
当年志宏在青山二中高10班读书时,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冉老师见志宏品学兼优,很是看得起他,对他十分关爱。“小明藏书”和“志宏伤人”事件发生时,冉晓光并未因小明家庭出身较好而袒护他,而是公正地向上面作了实事求是的口头汇报,以致遭受上面“阶级立场有问题”、“阶级斗争观点不明确”的指责,从而受到了县教育局给予的“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同时二中校长撤销了他高10班班主任的职务,县教育局还将这一事件通报全县各中学、各学区。冉老师因志宏的“过错”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志宏心里很难过,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冉老师。三十年来志宏“流浪”在外,忙于打拼,很少回乡,加上心中始终存在“无面目见江东父老”的死结,离校后一直没有去母校看望自己的恩师冉老师。这次回乡来了,时间比较充裕,志宏决定去看望冉老师,并邀请他去外地名胜古迹风景区旅游观光。
2月23日下午,志宏、丽卿买了一些高档礼品,在金正仁校长带领下去二中教师宿舍区拜望了冉晓光老师。此时冉老师已退休数年,在家颐养天年。忽见三十年前的学生杨志宏特意前来看望自己,非常高兴,设家宴招待了志宏夫妇和金校长。席间,志宏情深意重地对冉老师说:“冉老师,您从事教育工作数十年,一直忙于教书育人,从来没有到外地去旅游观光过。现在您已经退休了,有充裕的时间了,学生我想邀请冉老师您和师母一起去外地旅游观光,散散心。我们从青山出发,可以先后游览炎帝陵、南岳衡山、江西庐山、杭州西湖、上海、苏州、无锡、南京、开封、洛阳、西安、河南嵩山少林寺、湖北武当山、武汉、长沙、张家界、凤凰等地。就坐我的轿车出行,由我开车。冉老师、师母意下如何?”冉老师尚未答话,师母抢先说:“我有高血压,又有晕车的老毛病,一坐车就吐,我就不去了。你冉老师身体很好,不晕车,可以跟你去旅游观光。”冉老师见老伴已经表态,不好再推辞,便接受了志宏的邀请。
当天傍晚,志宏夫妇驱车回到三星村家中,拿了一万元现金给父母作日常费用。2月24日在家吃了早饭后,志宏夫妇和儿子、媳妇驱车来到青山二中,载着冉晓光老师从青山出发,开始旅游观光行程。丽卿和儿子、媳妇三人游至杭州西湖就回桐庐去上班了,志宏则全程陪着冉老师先后游览了炎帝陵,南岳衡山,江西庐山,杭州西湖,上海外滩、豫园、鲁迅公园,苏州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无锡鼋头渚、蠡园、梅园,南京明孝陵、中山陵、玄武湖、莫愁湖,开封铁塔、古龙庭,洛阳龙门石窟、白马寺、牡丹园,西安城墙、碑林、大雁塔、小雁塔、秦始皇陵及秦俑博物馆、临潼骊山风景区,河南嵩山少林寺,湖北武当山,武昌黄鹤楼、长江大桥、东湖风景区,长沙岳麓山、桔子洲,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天子山、索溪峪、杨家寨,凤凰县沱江两岸风景、黄丝桥古城、苗疆长城、熊希龄故居、沈从文故居等地,于4月20日返回青山。因为是自驾车旅游,行动自由,行程并不匆忙,加上冉老师身体很好,又不晕车,所以在50多天的旅游过程中冉老师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更没有生病,心情十分愉快。这次长途旅游观光的所有费用,全由志宏一人自愿支付,没让冉老师花费一分钱。此外,志宏还在一些旅游景点特意买了好些有特色的旅游纪念品送给了冉老师。4月20日下午志宏将冉老师送回他家时,微笑着对冉老师说:“冉老师,您身体硬朗,出行没有问题,明年四月份,学生我想再请您去北京、承德避暑山庄、四川九寨沟、泸湖湖、云南香格里拉、丽江、大理、昆明旅游,那时就不是全程坐汽车而主要是坐飞机出行了。您同意去吗?”冉老师笑道:“志宏,你太客气了,到时候再说吧。如果那时候我身体还好就去,身体有毛病就不去了。”
十 回报桑梓
在老同学冯小明的协助下,杨志宏经过半年时间的紧张筹建,于1996年10月在青山县北郊一条小河边的荒地上建成了一个香芋加工总厂。全厂占地约15亩,四周有围墙,围墙内有二层办公小楼房一栋,空坪一块,简易大仓库五个(兼作包装车间),简易大厂棚五个。每个大厂棚内的北边建有一字儿连续排列的自动电控温烘房10间,中间为对香芋鲜品进行清洗、去皮、切片(用切片机)、摊筛的工场,南边为堆放香芋鲜品的场地。每间自动电控温烘房占地3.65米×2.7米=9.855平方米,内空体积为3.4米2.2米××3.6米=26.928立方米,房内四角每角分层安放30个(一房120个)直径为1米的烘筛,用以摊放香芋鲜品薄片。每间烘房每30小时可以烘干香芋鲜品薄片1000市斤。在一年的一个生产期(11—3月,150天左右),全厂可以将2500吨香芋鲜品(1000亩香芋的总产量)加工为香芋干片。1997年1—10月,志宏又派人在青山县香芋种植面积较大的龙河、毛坪、火旺、竹山、总林、楠木、所里、大营、祠圩、洪溪等10个乡镇各建起一个香芋加工分厂。各分厂的生产规模与总厂完全相等,但各分厂不设仓库,将香芋鲜品加工成香芋干片后,需每天将香芋干片运至总厂,然后由总厂统一包装,按购销合同销往长沙、杭州、上海等地的大型食品加工厂,作饼干等食品的一种原料。就这样,从1996年开始建总厂,到1997年全面铺开建成10个分厂以后,志宏让家乡种植11000亩香芋的数千农户有了合理而稳定的销售价格,可靠而畅通的销售渠道,再也不愁产品价格低和销售难了。志宏委派的各厂厂长,于每年11月—翌年3月生产期雇请当地农民进厂做临时工,通过对香芋鲜品的清洗、去皮、切片、摊筛、进房上架、通电烘焙、吹送热风、房顶排湿等工序,将香芋鲜品加工成为香芋干片。每厂雇请农民工200人作生产工人,总厂另雇220人专搞包装,11个厂总共雇请2420人,做工150天左右。家乡农民都翘起大拇指称赞志宏为家乡做了一件大好事。冯小明在主管城郊香芋加工总厂时表现很不错,也成了一位民营企业家,因而发财致富了。
尾声
由于杨志宏对桐庐、青山的经济建设都作出了显著的贡献,引起了上面对他的关注。1998年,杨志宏被推举为桐庐县政协委员;2003年,被选为桐庐县政协常务委员;2008年,被推举为杭州市政协委员。2006年,青山县召开第一届优秀民营企业家表彰大会,杨志宏被评为青山县第一届十位优秀民营企业家之一,获得了荣誉证书。黄丽卿1981年师范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桐庐一中高中部任语文教师。由于工作业绩不错,1996年被评为中学高级老师,翌年被上面提拔为一中副校长,直到2004年退休时才卸任。夫妇俩都可算是功成名就、不虚此生了。
(本文系根据杨晋财先生口头提供的素材创作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