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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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间的BB机
  待我匆匆赶到医院,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人间。
  刚建新房本来就欠债,母亲住院、办丧事,更是负债累累。多少年来,靠种地持家的父亲,突然没有了母亲和母亲一年喂十几头肥猪的收入,不得不起早贪黑到河里捞沙,去后背山总发事故的矿上下井赚钱。
  除夕前一天的16岁生日,春林的表姐阿玫答应了带我到深圳。我像件物品一样,被寄存在她邻居大嫂开的小吃店里。阿玫脱下长裤换上短裙,就匆匆走了,留下我不知所措。阿玫一去两天无踪影。万分焦急中大嫂安慰我:“你在我这吃住没关系,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处。别怕不好意思!要不,你帮我收拾碗筷,打扫一下卫生也行。”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边干边唱着歌。大嫂听了我的歌声说:“你的歌唱得这么好,有这么好的歌喉,加上可人的长相,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准挣大钱!”
  晚饭时间,阿玫出现了。我被她带进了娱乐城。
  娱乐城老板娘看着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阿玫对我说:“你跟我来!”
  “干啥工作呀?”我问道。
  “陪客人唱歌、跳舞。”阿玫说,“就这么简单的工作。干得好,一个晚上少说有200元收入!”
  “啊?200元!唱歌、跳舞?一个晚上挣200元!”我睁大眼睛说,“那我不发大财了?!”
  我第一次陪男人唱卡拉OK,在单独的房间里,和三十多岁的男人。唱了几首,他就让我陪他跳舞,我说不会。他就去找阿玫。阿玫进来小声对我说:“到这里跳舞的男人没几个跳得好的,你就像走路一样跟上他的脚步就行了。”
  阿玫先陪客人跳了一曲。一曲终了,阿玫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有我在,客人不敢把你怎么样。”
  接下来,我就学阿玫的样子陪客人跳舞。跳了一阵,客人要求跳熄灯舞。有阿玫在,我也不怕。可是客人的手极不安分地在我身上动来动去,我越挣脱他反而更不规矩。我只好狠狠地踩他一脚,他马上松开我,扔下200元,气冲冲走了。
  入夜,我辗转反侧,激动得彻夜未眠。真没想到深圳这地方这么容易赚钱,像从地上捡一样。
  第二天,我正式离开大嫂的小吃店。大嫂问我阿玫给我找的啥工作,我按阿玫的吩咐说做流水线工人。以后,我白天睡觉,晚上上班。心想,等赚够了钱就让父亲在捞沙的桥头边开个副食店,那样父亲就不用光着双脚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捞沙了。
  有时一个晚上一个客人也没有。看到姐妹们数钱,我忍不住心生嫉妒。阿玫教我,故意嗲声同男人打情骂俏,对任何男人的不轨,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千万别反感。心里矛盾过后,我开始怀疑自己守住清纯的价值。有阿玫做榜样,我很快转变观念,男人们开始点名要我陪。碰到难缠的客人时,阿玫及时出面帮我摆平。在男人暧昧的眼神和不老实的动作下,我天天收入突破200元。
  我不定期地去邮局寄钱。我怕父亲被山一样沉的债务压倒,想让雪片一样飞回去的汇款单,缓和他心中的压力,好让他缓口气。阿玫却教训我:“往家里寄钱别这么勤!你怎么连这也不懂?以后每月汇一次,每次不超过一千元。”
  不知不觉就干了一年,父亲在信上说:“照这样下去,还有三年,家里的全部欠债就可以还清了!到那时,我让你弟弟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不让他在同学面前低人一等。”
  看完信我心里乐开了花。为了节省路费,春节我没有回家,和阿玫一起过年。
  次年5月1日,阿玫与当地男人结婚,离开娱乐城前夜,她把身上的BB机送给我:“女孩子成天与那些富贵思淫欲的男人眉来眼去,终究会让人无法相信和理解,让人怀疑坐台女和那些本身就不干净的女人是一路货色,娱乐场本身就是出乌七八糟事情的地方。这一行最多干三年,千万别贪恋!”
  在外一年多,思乡心切,我就回家一趟。家乡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唯有春林对我的眼神没有变。父亲把我当财神一样热情款待,还买回彩电以示庆贺。弟弟要我去县城给他买衣服,在路上用怀疑的目光注视我:“村里的谷香两年才寄回家三千元,你每月都寄回一千元,咋就挣这么多钱?”
  我脸红心跳地回答道:“上班的工厂不一样,工种也不一样。打工都是多劳多得,就看你勤不勤快,还有看你积不积钱。”
  在车上,BB机响个不停。刚取出来读,弟弟抢过去抚摸着:“手拿大哥大,不是黑社会就是恶霸。腰别BB机,不是开车的,就是做‘鸡’。姐,你在深圳究竟是做啥职业?”
  
  烟枪与锡纸
  下一年,爸爸五十岁生日,我回到家,偷偷交给他十万元:“下井太危险,以后不要去了。”父亲接过钱,心情非常激动:“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我把你这十万元存起来,预备你弟弟将来读大学。”
  这段时间,父亲娶了继母。继母带来个男孩叫忠实,比弟弟大四岁,却与弟弟一样高,他读高一,成绩好,虚荣心也强,追求高档生活,穿名牌。他不叫爸爸,也不叫我姐。继母游手好闲,土里土气又浓妆艳抹,我看不惯。春林在家做贩鱼的生意,热天他的生意很闲,每天和我张罗为父亲在桥头开副食店。
  告别春林和父亲,我转到深圳一家大酒店坐台,打算再做两年就回家和春林结婚。可不到半年,父亲就催我寄钱回家。
  自继母进门,我就不想再为家里出力,何况我要储备嫁妆的钱。我不给家里寄钱,父亲就不停地催促,他要把忠实转到县城最好的高中。我就说:“你就先用那十万元吧!”父亲轻巧地说:“那十万元花光了。”现在想起来,我真傻。我不该一次就给爸爸这么多钱。
  顿时,我的心凉到了脚跟。我知道继母和忠实花钱如流水。可那是十万元啊!我再三追问,父亲才说继母要去两万元给她哥哥建房娶儿媳妇;买了一套家电;装了电话,全村第一家安电话,光从镇上拉线就用去近万元。
  我问父亲:“为什么要第一个安电话呢?”
  “有电话,便于店里做生意。没想到生意难做,根本就不赚钱,几个月来一直在赔本,店关了面子又过不去。”父亲说,“我错就错在借给地下钱庄三万元放高利贷。我不知道放高利贷违法,把钱借人放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春林去找钱庄退钱,被五个人围攻,他实在气不过,夺过刀,把两个人砍成重残。春林被抓,钱庄逃跑,三万元血本无归!”
  天啊,我用少女的青春和自尊心换来的十万元!父亲打了水漂,还把我心中的未婚夫贴进牢房。
  我心如刀绞,连夜坐飞机赶回省城,又直扑县城。站在拘留所门口,见到后悔莫及、脸如死灰的春林,我烦透了,家也没回,丧魂失魄地飞回深圳,哭着把烦恼说给一起坐台的阿琳听。阿琳不以为然:“我帮你解除烦恼吧!我的灵丹妙药,让你所有的人间烦恼都烟消云散。”
  阿琳拿出一包粉:“吸了它,你就生活在天上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阿琳当着我的面津津有味地吸着。我当时不知道吸粉就是吸毒品,就问阿琳:“是不是毒品?”阿琳哈哈大笑。她的笑等于告诉我是!我努力克制,并告诫自己,毒品不能吸,要远离!然而,阿琳连着几次当我的面吸着。一看到阿琳吸后的劲头,我心里就蠢蠢欲动,照着阿琳的样子吸起来。
  一而再,三次后我上瘾了,连过年也不想回家。二十岁生日那天,得知春林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我的心被撕碎了。这天起,我每天赚的钱,几乎都交给阿琳买了毒品。
  4月的一天,我正向阿琳买“白粉”,几个便衣神如天降。我们被抓获后,关进戒毒所强制戒毒。戒毒所的墙壁上明晃晃地写着两排醒目的大字:
  一支烟枪打得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片锡纸烧毁你万贯家产一贫如洗!
  酷热的夏季,蚊蝇肆虐。我站在铁窗里,睁大眼睛瞪着那两排警示标语,想了很多很多。度日如年地煎熬六个月被放出来,走在仲秋的街头,我的心一阵紧缩,飞到远在大西北的重刑监狱探望春林。七天的火车,我回到家,天色已晚。继母出去打麻将,父亲在小店和我谈了许多许多,鸡叫头遍时,父亲依依送我回家。返回小店,正遇蒙面歹徒在店里抢劫,父亲被歹徒刺了七刀,天亮时才被发现。由于失血过多,送进医院已是生命垂危,三天后才脱离生命危险。我从医院回家,继母已经把小店低价转让。
  哭别父亲,我别无选择地忍受着加重的内心伤痛回到深圳。
  
  春暖昙花开
  在戒毒所,我就想好,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到深圳进厂,哪怕是做流水线工人。可父亲的伤急需要钱,为了父亲能得到及时治疗,我又心甘情愿地到夜总会上班。
  三个月后,父亲能下地行走了。我想找人借钱,过年带些钱回家看看父亲,再带他到省里的大医院检查一番。阿玫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沉痛地说:“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未来?怎么还在这一行混?”她硬把我拉进她家,给我一万元寄回家,逼我进电子厂,叮嘱我,要做长期在电子厂做的打算,忘记她表弟春林,再找意中人。
  春节期间,阿玫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说要回去看父亲,阿玫摇头不允,我说要去看春林,她说看皇帝老子也不行。
  坐台的我,在电子厂上班真是咬紧牙关,厂里的条条框框太多。要不是阿玫像鞭子一样在我背后抽着,我在电子厂真的做不下去。
  又过半年,父亲的伤痊愈,可他不听劝阻又去矿山下井。我责怪继母为什么不阻拦,继母说:“你寄回的钱,还不够忠实在大学里开支,你弟弟读高中和养家糊口的钱,他就只有自己去挣。”
  每到发工资往家里寄钱,我把过去的存款取两百出来加进去。我在电话里哭着说:“爸爸,你就别去下井了!要是再听到说你去了,我就停止给家里寄钱,让你累死算了。”
  
  在这还算正常的生活里,我遭遇了一场爱情。我已经23岁了,这个年龄在深圳算不了什么,我身边近30岁了还在左挑右试、做单身女性的同胞比比皆是,我并不慌着谈恋爱。可是爱情说来就来了,来得比我急。
  他是我的主管田伟。他当主管,在厂里有个小圈子,经常请圈子里的人吃吃喝喝,隔三岔五叫上我,还带我去看大海。我在深圳七年,头一次面对大海。走在细软的沙滩上,仿佛眼前的他是春林。
  厂里举行歌唱比赛,我唱《粉红色的回忆》获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尽情享受着工友们由衷的掌声。爱情就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向我走来。田伟在一片欢呼声中给我献花,两只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心花怒放将鲜花紧紧抱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手热切地握到了一起。
  夜月当头,满街灯火,我们满腔热情地手牵手走在林荫道上,春燕般呢喃。我轻轻地抚摩他的手臂,他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用温热的双唇亲亲我的脸、吸吮我的耳垂。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路过一家冷饮店,田伟跑过去给我买来堆雪状的冰淇淋,令我万分感动。厂里的女孩子都喜欢吃冰淇淋,通常吃五角或一元一支的,田伟买给我的是三元一支,我坐台总爱吃这种,自从进电子厂后,没钱奢侈,差的又不吃,就很少吃了。
  厂庆晚会上,田伟和我同台演出《我们俩一起打着一把小雨伞》。台上我们眉飞色舞,眉来眼去,秋波神传,换来台下阵阵喝彩。
  我和田伟在厂里成了公开的情侣。田伟把他的一切也彻底告诉我。他是省城人,父母都是公务员。我抑制不住欣喜和激动,把恋爱的事说给父亲听。父亲在电话里很不开心,我知道他在想春林。
  每月发工资放假,我就去邮局排队寄钱。田伟却很反感:“好不容易盼来一天清闲,就不能做点别的事?白白浪费几个小时在邮局,再说,你把工资如数寄回去,总该为将来积蓄点吧?”
  田伟见我不想未来,不愿往他既定的存款目标上添砖加瓦,就对我冷落下来。同田伟一起出来打工的同学按揭买房后,田伟和我提出分手,而且很快好上新来的女孩。
  虽然伤心,却无意责备田伟对自己欠真情,我觉得未婚的女儿把自己辛苦赚的钱交给父亲并没有错!我的心坦然下来,安慰自己:也许田伟并不是自己的幸福,别再想他。
  端午节前一天,父亲让我把田伟带回家。我突然哭了:“爸爸,田伟是只滑泥鳅,从我手指间溜跑了!”
  父亲怔了半天:“还是本乡本土的人实在可靠。你想相亲就回家,好后生由你挑,都不比春林差。别哭,你会有美满婚姻的!”
  
  算了,我等春林
  眼看就到春节,爸爸百般催促,我请假回到家。连续一个星期,天天相亲,最后我选定了舒平。舒平是村小学老师。以前媒人给他介绍几个女朋友,都高不成低不就。我与舒平见了两面,觉得与他有话可说,而且谈得到一起,就让他正式上门认亲。
  逛街回来,舒平说:“我和你一起去深圳打工。”我心里直打鼓:看上他因为他是教师,他竟然说要出去打工。他说:“我早就不想在小学干了,深圳工资高,工作环境又好,一直没机会去。”要是相亲前,他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不选他。见我不语,他对我父亲说:“我想一起去深圳,既能在一起联络感情,也能多挣些钱,来年好把彩礼送厚些,婚事办阔气。”
  他的话正中继母下怀。继母眉开眼笑,把父亲拉到一边耳语。过完年,舒平随我到了深圳。
  我约田伟吃饭,以男朋友的身份把舒平介绍给他,求他为舒平谋个工作。舒平很快就进了厂。
  晚上厂里放电影,我和舒平并肩而坐,看了一会,他说不好看,让我陪他到处走走。走到工业区后面的草地时,舒平见路上无人,突然抱住我,不由分说地把我往树丛中拖。
  “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呀!”
  “我想要了你!”
  “到结婚……我自然……现在,你别想!”
  “你正经什么?”他变脸说,“你以前寄那么多钱回家,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在深圳做‘小姐’。做‘小姐’的,谁不是陪男人干这个?”
  “你放屁,你无耻!我出污泥而不染,不是你说的‘小姐’!”
  “那么正好……”他拉扯我的裤子说,“让我试试,就知道你是不是!”
  噗!我没顾得多想,把口水吐在他脸上:“你住手,不然我叫了!”
  舒平还是不死心。我正张嘴要喊,一注电棒扫过来,联防队的摩托车驶来,舒平才放开我喘着粗气走到路上站着。
  回到宿舍,我想到阿玫说过的话。阿玫的话此刻对我震动很大。事情过去两天,我的心平复下来,舒平也没来找我。我去找他,他也不理我。我打饭给他吃,他竟对我说:“你听好了!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你以前是做‘小姐’的,做‘小姐’的有什么好人?人尽可夫的东西!我要是娶你做老婆,我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指断?告诉你,我之所以和你相亲,只不过是利用你熟悉深圳,人缘关系好,找工作容易!”
  幸好他暴露得早,前后不到三个月,与他分手,我不难过,反而感到轻松和幸运。随后,我随领班王秋英跳槽。她当主管,让我当组长。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父亲又催我回家相亲。我说:“算了,我等春林!”父亲直叹息。
  随老公到上海发展的阿玫,给我物色了一个刚离婚的男人,我不愿意。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与离过婚的男人结婚过日子。
  
  但愿人长久
  后来,我偶尔认识了邻厂的毛得民。他一表人才,比我还小两岁,是个不得志的大学生,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在厂里做初中生都能做下来的记账员。他对我还不错。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唱歌、跳舞、逛商店,一来二往,就建立了恋爱关系。一天,我们又一起游公园,他提出要求和我一个厂,做什么都行。
  我向王秋英求情,她让我把人带给她看看。看过之后说毛得民帅得看上去吃都想吃几口,问我是不是爱上了他,我毫不隐瞒地点头。
  毛得民进厂在办公室当物控员,工资比他原来多一半。
  我在深圳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特别是我的年龄。我已经27岁了。我非常珍惜与毛得民的爱情。可是有一天,毛得民突然支支吾吾对我说:“有人说看到你在夜总会坐台,是真的吗?”
  “你信吗?”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拥抱我,亲我的下唇时,一股电流从嘴唇直接又快速地传遍我全身。我知道他这时想做什么,我推了几下,没有推开。正犹豫时,他放弃了,而我为了证实自己,主动把身子给了毛得民。可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毕竟他是大学生,又比我小。
  
  回到家,亲情的阳光照着我憔悴的脸。话不多的爸爸,慈爱地说:“你是累的,好好休整吧!”连着几天,白天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继母在对门大着嗓门搓麻将,午饭也不煮,指挥我做这做那。晚上,父亲疲惫地回来,我问他去了哪里,父亲说去了矿上。我一听,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父亲已经铁了心了,他要帮忠实在省城买房结婚,早把生命置之度外——后背山矿上塌方,与爸爸同班下井的六个人,一人当场被压没了气,一人失去了一条胳膊。我的天空,卷起滚滚乌云。
  我像疯了一样到矿上,把爸爸拉回家,跪在他面前求他别再去了。父亲两眼放着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在人为,听天由命吧!”
  抹去情不自禁滚出的泪水,我默默无言地又回到深圳。
  2008年的春节转眼又到了。
  弟弟想在毕业前去女朋友家与她父母见面。女朋友父母在省城很有身份,他们结识了很多能人,对他毕业后留省城特别有用处。他想好去拜见她父母的最好时机。这次见面很重要,已经策划很久,希望我能给他备足一万元现金。他要买衣服,买礼品,带女朋友出省游玩。父亲对弟弟有这样的女朋友也很得意,觉得能攀上这门亲很不容易。弟弟说:“房子旧点没关系,家具太老土,电器也要全换新,家里家外得重新装饰,别让我女朋友觉得我们家太寒酸!”
  “得多少钱,你向你亲姐姐解决。”继母说,“你爸可没钱!”
  我真的很为难,我已经拿不出钱,又不能当面扫兴,也不能安心呆在家里。
  吞下由伤心的泪和在一起的最后一口饭,我离开了家。车子开动了,我只感到后背上有一股透彻的凉气直往外冒。
  我疲惫地回到了百看不厌的深圳,然而我踏在这片火热的土地就想有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装有我和春林的家,可我却不敢多想。早在除夕之夜,我接到春林的来信。他告诉我他在里面积极改造,多次立功,多次减刑。还有六年他就刑满出狱了。这些年他不在家,他家的房子风雨飘摇,急需重建,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等钱买奶粉一样。而我一个年近30岁,身心疲惫的未婚女人,还有多少青春可以重来?走出车站,我不知道,下一站该怎么走。
  暖风吹面而过,深圳到处一片翠绿,阳光温柔地披在身上,一切是节后的安逸和祥和。我面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在脚下宽阔平坦的大道上,感觉并不比老家那脏不拉叽的土路舒适。
  春风若绿江南岸,明月能否照我还?
  天曰: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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