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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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到底是什么呢?
  是实物。以细小的身躯裹藏羞无尽的痛苦和快感。
  火光乍现。一息间化为淡薄的影影绰绰。凭最后的气力挣扎上扬。随风消散。
  一直以来。我对它都甚为忌讳——尽管身边的人都因它而如痴如醉——
  仿佛是我的愚昧。不晓得它的可爱。
  当它的生命快要燃尽时。人既不眷恋,匆匆忙忙拿起别的“它”取而代之。
  “我各样要一盒,将货架上的全都拿来给我吧!”
  面前的店员呆了一呆。我礼貌地重申一次:“我是来买香烟的。”
  我停了一会,待店员回过神来。她问道:“你要买什么牌子?”
  “所有、全部。每个牌子要一盒。要不多也不少的。”
  我知道,这是个奇怪的要求。花了几秒的时间,店员才能把事情消化过来。
  “总数是……2765元。”店员说。
  “哇,要那么贵吗?”
  店员眼里闪过一丝的疑虑便问道:“你不是抽烟的吗?”
  我一时不懂得反应。
  “我意思是问这次是你第一次买烟的吗?”她补充说。
  “嗯。”我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像个害羞的小孩。
  她追问:“想找适合自己的味道?”
  我叹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掏出仅余的零钱,说:“那我先买一半,下个月再来。麻烦你了。”
  一场午后骤雨把深水埗置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中。
  整条钦州街弥漫着一阵闷热的湿气,使人透不过气来。
  夕阳西下,映照着个个劬劳的剪影。每天下班,我总要在熙来攘往的市集中穿梭。
  一大堆零件、垃圾和人在这里被烤焗着。无人问津,亦没人同情。
  有人暗暗叫苦,有人习以为常。不知从何时起,我也对这些人和事都感到麻木。
  只要不时告诉自己:这里的全是错觉。所有事都可以置之不理。
  今天的我如常与一身汗臭作伴,抱着一大袋香烟回家。
  “你怎么那么迟啊?我还要赶着回酒楼上班啊!”媚姨从厨房里匆匆走出来忙着把围巾脱下。我立即将手上那袋香烟放到背后,不动声色地将之藏在神台旁,再从银包里掏出二百元给她。“谢谢……”她埋首将钱塞入腰包。
  “家姐今天还好吗?有没有添麻烦?”
  “没有没有……菜我做好了,你自便吧!”
  她正想离开时,忽然回头:“还有……抽烟不用抽得那样凶。身体要紧啊!”
  “我……”我正要开腔,她抢着说:“行了……你是个大人,不用我多管。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偷偷摸摸。不是你抽烟,还有谁呢?”
  她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便走了。
  柔和的饭桌灯光下,屋内的家具显得分外陈旧。其余的都被幽暗吞噬了。
  家姐悄悄靠近,逗趣地说:“我们给这堆家什包围了。”
  我温柔地回答她:“可以永远待在这里。没有人可以骚扰我们。这倒不是更好吗?”
  片刻,她好像想通了什么,稚气地笑了笑,便继续专心看电视。
  她看电视,让我不用分心地洗碗打扫。
  不管電视里报道什么,她也当作一场戏。或许我也该为此而感恩。
  疑假似真的生活。有了这部电视,她可以认识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剧集的情节完美得不现实。剧中的家人亦恰好填补了她心目中缺少的位置。
  时至十点。一个接一个的电视节目都播完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电视关掉,耐心安抚她说:“……不要紧,不要紧,我带了些东西回来,很有趣的。”我从小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没有点燃,递到家姐面前,像逗小孩般轻声说话:“喂……这边啊!拿去吧。放在鼻子前嗅嗅吧……”家姐放在鼻前嗅嗅,眉头一皱,“不!”立时把香烟扔下。“来,嗅嗅是否这个牌子?”我漫不经心地拿另一个牌子的香烟来给她试试看。她嗅过,又说不,将之掉落地上。同样的动作,我们重复了好几遍。散落的香烟遍落地板。她表现得不耐烦,脸上的光采都偷偷溜走了。蓦地,她失控,将饭桌上的东西都扫至地上,伏在案上饮泣,喃喃念着:“全部都不对!我要冠洛……冠洛啊……”
  哄睡的工作真不容易。我抱她进了睡房,替她盖好被。
  记得从前妈妈也会替她盖被,妈妈还会依在床边,温馨地拍着她,一直等到家姐入睡。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自觉地睡去了,却不觉冷。
  自从爸妈离去后,家姐养成了一个挥霍的习惯。
  惟有把冷气机温度调至最低,再盖上棉被,她才能安心睡去。她说这样可让她感到更温暖。
  夜色渐浓,街上的那份炎热尚未消退。
  关上窗门,暂别这个喧闹的都市。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客厅十分寂静,只有电风扇在转动的声音。电视机和饭厅灯都给关掉了。照亮客厅的责任就落在那箱锦鲤鱼身上。
  幽幽的蓝光把墙上爸妈的大头照照得很诡异。睡房让给了家姐。爸妈的房都塞满了杂物。
  我习惯了独自半夜坐在沙发上发呆。
  记得爸爸以前总在吃饭时喋喋不休地说他那辈人的“威水史”。
  “……1997年金融海啸的时候,我半点也不害怕。钱而已,没有了也罢。凭一双手便可以赚回来了。小时候,要不是我担起整个家,时不时背着你叔叔一同去轮候食水嘛,这就是苦尽甘自然来。”
  家姐继续看电视,妈妈在厨房里洗碗。因为我吃得慢,变相成了爸爸的唯一捧场客。
  “以前厂房里头,有一百多个员工,见面时也恭恭敬敬地叫我胡老板、胡老板的,多么地‘威水’。要不是叔叔先走了,我们两兄弟一定成为制衣界的红人了……”
  妈妈的嘲讽从厨房里传出来。“要不是你经营不善,生意通通给别人抢掉了,我们用不着住在深水埗,我也不会由厂长夫人沦落为胡师奶嘛!”   “哦,那么当胡师奶是件很失礼的事么?”
  “那就视乎今个月的家用有多少了。”
  每次这对老夫老妻在冷嘲热讽时,我嘴角的笑意总是最难按捺。
  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时光。1997年前是我爸爸最好的时光。
  我相信,每个人心底都埋藏着一段最好的时光。
  人群之中,有多少个像我一样在寻烟的人呢?
  “对了,明晚我们应公司邀请上船看烟花。你要好好照顾家姐,知道吗?”
  当时的我并不以为然,这简单的对话竟成了我母子俩最后的回忆。
  “家属谢礼!”灵堂上漫着一阵阵的鲜花香。
  打点丧礼的工作使人忙得不可开交,照顾家姐的责任间接落在冠洛的身上。
  思忆像条刮花了的磁带。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我经常彻夜难眠。即使成功入睡,我都只会做着重复的梦。
  梦里,我坐在一个颓垣败瓦的房子中,独个儿地抽着烟。
  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抽烟。
  只知道做着同样的梦就像经历无间地狱般痛苦。没有选择,只有重复,重复,重复下去……
  曾经拥有的都变成了失去。
  未曾拥有的也成为了遗憾。
  我睡了?应该没有。因为我记不起有做过那个梦。
  清晨,我把那袋烟跟其他的垃圾一同放在家门前给清洁姐姐收集。
  “味味……味味……”
  我正要鉆回家里去时,对面的单元冒出一位少女。
  她的清秀让我感觉她不应该属于深水埗。新房客?不会的,对面单元是媚姨的。
  是媚姨的亲戚?可没有听媚姨说过。
  “味味……味味……”她连连挥动着右手:“你扔的那堆烟有没有红万?”
  “红万?哦,这儿。”
  她接过来并迅速关上门。楼梯走廊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媚姨的家里,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向我要烟。
  过后几天,媚姨照常来替我和家姐做饭,她若无其事,我也不多过问了。
  又是一个热得足以烤死人的傍晚。
  我打开家门,好让空气流通点。谁知那少女正杵在门外。
  她看起来很古怪。毫不客气地探头往我家里瞧,又说:“请问可以进来吗?有要事商量。”
  我看一看家姐,趁她还未为意便跟那少女说:“我家姐十分害怕外人。是急事的话,现在说吧。要不然,要待她睡了以后才行。”
  “我需要坐下来才可以说话。再等等也无妨。”说完之后,她慢慢往楼梯走下去。
  未几,家姐在不知不觉间睡去了。我抱了她回床上。
  回头一看,家门以外,楼梯走廊的墙上划过一个巨大黑影。
  她再次出现在我家门之前。
  打从她进来的一刻起,我心里满是疑问,希望她会带来答案。
  然而,我相信有要事商量纯粹是她的借口。“你有事么?”“你是媚姨的女儿吗?”“你那么年轻,可以抽烟的吗?”
  她一贯默言,悠游地走到窗边。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小口,把手缓缓垂下来,翘手倚于窗前,从百叶帘间偷看窗外,这举止形同猫儿。
  良久,她手上的香烟快要熄灭了。她问我有没有烟灰缸。我摇头。
  一瞬间,那根烟不知跑到哪去。
  接着,她说:“感觉好了,我家不准抽烟。”
  她走的时候,冷不防问了句:“若果人的记忆好比金鱼般短暂,人可否好活多一些呢?”
  我苦笑却无话可说。
  几天之后,她又来了。
  趁她吞云吐雾的时候,我问她:“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抽烟?”
  她回头瞅了我一眼,再望着街景,说:“那你又买那么多烟?瞧你也不是个抽烟的人。”
  “不要以问题答问题。”
  “叫我晓靖吧。”她忽然收起那根烟,说,“我会抽烟是因为我爸爸吧!是他教我抽烟的。”
  她脸颊上划过一根青丝。
  “嗅着烟的味道,感觉他就在附近?”
  她听到我这样说立时清醒过来,望向我,问道:“你也明白这种感觉?”
  我感到不自然。
  “冠洛是谁?”她忽然问道。
  “你怎知道冠洛的啊?”
  “偶然也会听你家姐唤着。他是你们的爸爸?”
  “是护理中心的义工,之前负责照顾家姐的。”
  “依我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
  “起初,我们也不明白。任谁也不会爱上我家姐。后来,我们慢慢接受了他。”
  “你父母也接受了他?”
  “还当作一家人似的。他时常出现在我家中。他的气味渐渐地记录了我们一家人的美好时光。”
  “他抽烟的吗?”
  “他否认说是同房抽的烟味,沾染上他的衣服而已。说起来,这味道是家姐最好的镇静剂。爸妈的丧礼场上,家姐安静地依傍着他,嗅着他的气味才能穿上正常人的模样。”
  “后来呢?你又为何到处张罗?”
  “他走了,忽尔不见了。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可能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感情游戏,但对我家姐来说可不是。”
  忽然她把钱塞在我的手里。“你拿去买烟吧!”
  我错愕地追问她为何。
  她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起:“小时候,我跟爸妈住在农村里。没有功课,也不用为工作卖命,只管脱下鞋子便下田里玩耍。”
  她改一改坐姿,又说:“十岁那年,正是爸爸离开的那年,有一天,我给拐掉了。这种事在大陆并不罕见。可是,拐我的人是个新手。晚上用膳时,可能他见我欲哭无泪,可怜我,跟我说他是有苦衷的。他要钱回自己的老家。之后他竟然把我放走了。”
  “倒是个有良心的贼啊。”我笑道。   “嗯。我摸黑跟着两条车痕回家。后来,妈妈成功申请来港。日子也变了。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回家了。”
  “媚姨是你的……”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说:“每个人都在寻找回家的路。像我一样的人,回忆只是鸦片。”她走到门口,跟我说:“后巷那儿常常聚集一班印尼人。他们抽的烟跟我们的不同。若然便利店里的所有香烟牌子全都不对,也不妨去问问他們。”
  翌日,我拿着钱走遍所有后巷。依我直觉,冠洛的同房多半都是印尼人。
  这种烟便宜得多。我用尽了所有钱买下他们的烟。
  数量比上一回的多,但都是同一个牌子。
  世界仿佛在变动,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
  回到家,我瞥了瞥家姐,她像睡死了一样,还是先别打扰她。
  我拿出三四根香烟,垂直插在茶几旁。点燃了,烟丝随即跑出来。
  它们不是用来抽的,是用来麻醉的。闭上双眼,身子放软了。
  烟充当了药引,他们不只是回忆了。没有多久,他们便要回来了!
  在梦中、在雾里,我们可以重温那些美好的时光了。
  当——蓦然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是客厅那古老大钟的报时,也该是用饭的时候了。
  我下意识地走到房间里去,要把家姐唤醒。
  不料,房间里竟是空无一人。
  我的家姐呢?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我立刻到媚姨那边求助。我什么也还未说,她却对我板起了嘴脸,给我一种陌生的感觉。
  “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姐?我家姐不见了!”
  她瘪了瘪嘴,说:“你又来发疯么?我可没有空跟你撒野,滚吧!”
  我情急喊着说:“晓靖……晓靖呢?她在吗?她也有可能见过我家姐的,你就让我去问问她吧!”
  她忽然怒火中烧,说:“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要不是在香港,我早替她跟你算账了!给我滚!”大门应声关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边涌上。媚姨的说话令我百思不解。那一刻我只知道我要尽快找回我家姐好了。
  东京街、长沙湾政府合署、北河街、黄金商场……通通我都找过了,家姐似是烟丝般消散于人间。
  从买烟到日常起居饮食,家姐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中心。
  你是过去碎片的一部分,也是幸存的一部分。我不能够失去你的。
  可惜,我累透了。
  街上人影绰绰,全都有着你的模样。我支撑不住了,拜托你快告诉我你的位置,还是你比我早一步回去了吗?人群竟忽然聚在一起,像节日看烟花的一样。旁边还停泊着一辆消防车。熊熊火光从我家的窗户中冒出。玻璃都给震碎了,散落四周。
  我回想过来,难道是我刚才的烟头引致的吗?
  “是他!就是他!警察快来啊!他就是那个疯子。自他家姐死后,三餐不继也要去买烟。他家中经常烟雾弥漫。起火源头必定是他的家!”媚姨像发了疯般拉扯着我的衣袖。“晓靖不是日日夜夜陪着你这疯子,她又怎会跟你一样疯了!”
  家姐死了?晓靖疯了?到底她在说什么?
  我往上望,家姐跟晓靖的身影在火光中乱舞。我二话不说,推开人群,突破了警员的防线,跑回了自己的单元。迎面来的火舌在向我挥手。刺眼的猛兽在屋内吞噬着我的所有。
  隆隆隆隆——
  顷刻之间,周遭的声音渐渐消退。所有动作变得缓慢下来。
  不知不觉,身子似乎被抽到另一个领域。
  熊熊烈火不见了。消防员也不见了。屋内的家具都不翼而飞。
  颓垣败瓦的房子里,只剩下一张熟悉的圆凳和饭桌。
  我点起了一根烟,烟丝影影绰绰地挣扎上扬。
  清晰的回忆。混浊的烟团。轮盘在倒退。
  往后的事都不再重要。
  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
  恍恍惚惚的身影隐约走近饭桌,我呷着烟说:“回来了吗?”
  它是虚无的。连影子也没有。
  我伸手。抓狂。以实体的手扣紧虚无的烟。
  灯是虚幻的,回忆也是虚幻的。
  可是我过分实在了,只能够静静凝望着它于指缝间慢慢地流走。
  一串一串地上扬。像个不讲情面的红颜拂袖而去。
  明知是不能重现的过去。你仍会去捉紧。无他的。都是人吧?!
  虚实之差犹如阴阳相隔。捉不紧,理还乱。想去忘记,却忘不了。
  我们都是回忆的瘾君子。是不属于现在的怪物。也许……也许要等那一天,当人化为虚无之物才能与之共处。
  (选自《香港作家》2018年7月号)
  责任编辑_马洪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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