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不把孩子当回事,尤其是女孩,何况月儿还是个病女孩。月儿的病是与生俱来的,五岁了,不会叫娘,不会走路,不知道上厕所。村里的人都劝年轻的母亲:“别治了,白白浪费钱财。”母亲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五年中她背着傻女儿跑遍了她知道的所有大小医院,试遍了能打听到的所有土医偏方。然而,女儿的病没有一点起色,除了吃,还是什么都不会。
　　春天,太阳还没有升起,母亲已背着女儿走在路上了。鲜花、小草、泉水、鸟鸣,母亲娓娓地向女儿千遍万遍地说唱。可背上的女儿目光散乱,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不停地发出“哦、啊、唔”的声音。但在母亲听来,这是女儿给她的回应,是心的对话。
　　夏天,母亲怕女儿经不住毒辣辣的太阳,抱着又怕捂出痱子,她自做一个竹筐,里面垫块凉席,顶上搭块花布,女儿坐在里面既舒服又凉快,可怜母亲的后背被粗糙又坚硬的竹篾硌出一道道血印,汗水一蜇,钻心地疼。然而,她没有放弃过一天的治疗。
　　秋天,母亲已耗尽了家中所有,再上路时,怀里揣的除了药费就是女儿一个人的食物了。去时,满怀希望,总以为奇迹会出现,心劲牵着脚劲,母亲走得又快又急。当又一个医生无奈地摇头,母亲的心便又多出一道流血的伤口,回家的路变得又远又长。饥饿、疲惫、愁苦一层一层压来,就像渐渐涌来的黑暗,无助又恐慌的母亲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掏出被风吹硬的干粮,口对口地喂给女儿吃。她自己则只能捧着清泉解渴,摘个野果充饥。
　　终于,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里,医生决然地劝母亲放弃,预言她的女儿绝对活不长久。母亲的心彻底碎了,她一改往日的坚强,对着空旷的大山嚎啕大哭。她一步一跪,一跪一求:“苍天有眼,我愿用我的性命换回女儿的健康……”
　　回到家里,母亲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搂着女儿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外的磨盘上。村里人说她疯了。她的大姑姐,一个善良的农家妇女企图用自己的孩子换出母亲怀里的傻女儿,以便激活母亲那颗麻木的近于死亡的心。然而,母亲的双臂像两道坚韧的荆条,任凭怎样也掰不开。一群群人试着前来开导,之后,又都抹着眼泪离开。没有人能使母亲离开磨盘,更没人能使她松开怀中的女儿。
　　夜越来越沉,每一个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为疯女人和傻女儿叹息。母亲与女儿无视时间的变更,她们依然痴痴地坐在那儿。突然,母亲连着怀中的女儿一头栽下磨盘。奇迹就是在这一刻出现的!女儿搂紧了母亲的脖颈,惊天动地地叫出一声：“妈妈——疼。”母亲登时幸福地晕了过去。
　　这,不是童话,因为那个傻女孩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