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读者与迷失的窃贼

来源 :科幻世界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atty1983080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很难用一个词去定义哈努·拉亚涅米的身份——数学家、理论物理学家、创业者、科幻奇幻作家……这个出生于1978年的芬兰人在英国生活时加入了写作小组Writers’ Bloc,查尔斯·斯特罗斯也是成员之一。那时哈努正在爱丁堡大学做博士研究,他的课题是弦论,因为想念自小在芬兰玩的TRPG(Tabletop Role-playing Game,桌面角色扮演游戏),他找到了这个爱丁堡的写作小组。自那时起,哈努开始尝试用英语写作。
  尽管哈努之前就发表过一些短篇科幻、奇幻小说,但真正为他赢得声誉的还是“赌王若昂”系列三部曲——《量子窃贼》《分形王子》《因果天使》。从书名就足以看出,这三本长篇小说超现代又古典、硬核又浪漫。更为传奇的是,哈努仅仅凭借《量子窃贼》的第一章就获得了整个三部曲的出版合约,当时他甚至没有写完第一本书——这在欧美出版业简直是个奇迹。
  然而,对于普通读者来说,《量子窃贼》的第一章却不那么好读。大量不加解释的生造词将本书的学习曲线陡然攀升至高峰,监狱对决和越狱的桥段绷紧了情节之弦,某些片段甚至借用了意识流写作手法,让习惯平稳代入故事的读者措手不及,迷失在复杂的行文之中。但我向你保证,一旦熬过开头,你会逐渐熟悉哈努笔下的这个世界,熟悉各个人物,追随他们的视角进入故事,再也无法释卷。这种阅读感受,让我想起了《神经漫游者》一书。《量子窃贼》并非赛博朋克,而且故事发生在更遥远的未来、更广阔的太阳系,其气质却与《神经漫游者》有些相似。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小说中,赌王若昂在困境监狱里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囚徒困境,掌管这座监狱的阿尔肯族坚信博弈论总有一天能教会这些囚犯互相合作。奥尔特战士米耶里受雇于索伯诺斯特女神,她从监狱中救出若昂,带他坐上自己的智能飞船“培蝴宁”。他们有任务要完成,有东西等着赌王若昂去偷,其中第一样正是他过去的记忆。
  伊斯多是个建筑系学生,他偶尔充当侦探,帮助真实身份未知的义人“绅士”破案。最近,他侦破了一起“魂灵儿”盗版案,和佐酷族女朋友琵可瑟的关系有点儿微妙,个人隐私被曝光,并接受了一起富翁委托处理的案件,案件的预告作案人正是赌王若昂。
  盗贼与侦探——两条线交错编织,讲述了这个后奇点时代的侦探故事。双方各自拥有后援:盗贼有战士与飞船,侦探有义人和伙伴。双方的对决不只是两个人类个体的斗智斗勇,而是不同后人类阵营之间的战斗。随着对决的深入,更大的谜团显露端倪。
  《量子窃贼》采用了双线交织的写法,主要视角人物也有三个,但全书主角毫无疑问是赌王若昂,如序章引述所揭示的那样,他的原型正是莫里斯·勒布朗笔下的侠盗亚森·罗平,就连若昂(Jean)这个名字都取自亚森·罗平之子。亚森·罗平的一生都在不断改头换面,我们的赌王若昂同样如此。尽管作者从未明述,我们却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过去的赌王若昂拥有多重身份,如今的他却深陷于自己的身份之谜中。哈努在接受访谈时曾说,《量子窃贼》是关于主角努力思索自己是谁的故事。如果我们不喜欢自己,我们可以变得更好吗?我们一定会被过去束缚吗?赌王若昂在追寻记忆的过程中找回了自己,他的人格不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对于哈努来说,写作的最大目的是探索,是追问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小说不一定能给出答案,但至少有尝试的可能。《量子窃贼》关于身份、记忆、意识,关于自由意志是否存在,关于人能否被改变。在我看来,除了对个体层面终极问题的追问,《量子窃贼》也试图追问关于人类社会的难题。
  整个故事的主要舞台是火星上的移动城市忘川——太阳系中残存的少数几个由基准人类控制的城市之一。忘川的通用货币并非金钱,而是“命时”。耗尽“命时”之际,忘川公民就会由“尊者”降格为“默工”,从可以尽情享乐的人类形态转化为服苦役的沉默机器形态,通过劳作积攒命时,以重新复活,进入下一个轮回。在忘川,人们很注重隐私,他们使用一种叫作“隔弗罗”的手段来加密信息,只有彼此同意,才能共享私人信息和感官数据。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我们给微信朋友圈分组,选择看到某些人,也选择不被某些人看到,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原始的“隔弗罗”?当下社交媒体的迅猛发展激发了作者对于隐私和共享的思考,资本主义社会下的奴役与被奴役通过忘川公民生命中的两种阶段来展现,没有人永远是“尊者”,也没有人永远是“默工”,绝无例外。两种身份的转换表现出作者对未来资本主义社会存在公平理想的期望。
  忘川公民通过生命阶段的转换来达成永生,殖民地上的佐酷族则通过资源最优配置达成不朽。佐酷(Zoku)在日语中是“族”的意思,他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大崩溃之前的游戏部落,他们重视族群,鄙视“隔弗罗”,玩游戏记分,毫不在乎改写自己的过去和记忆。可以看出,佐酷的原型是MMORPG(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 Role-playing Game,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们。谁能保证在当今社会被视作异类的游戏玩家在遥远的未来不会发展出自己的技术和生存模式?
  佐酷族的每个成员都由多个意识集合构成,互相之间地位平等,与其类似的是他们的死对头索伯诺斯特,同样是上载意识集合体,七位始祖的地位明显高于其他成员。《量子窃贼》中对索伯诺斯特的正面描写不多,它们是内太阳系的统治者,在“协议战争”中战胜了佐酷族,拥有超强的科学技术。赌王若昂现在使用的躯体就由索伯诺斯特技术制造,米耶里时刻监视着这具躯体的生理信号,赌王的世界宛若一个巨大的全景式监狱,就连生存都需要被人赐予,若昂最终能获得自由吗?
  相信读者会带着这些疑问直抵结局,那里有惊喜等待着你。
  耐心读到此处的读者,你是否已经陷入了幻想的迷宫中?哈努·拉亚涅米在写作本书时做了大量世界架构和设定,却不在书中解释,他相信读者足够聪明,能够在故事演进过程中理解那些概念,回过头来为他的精心设置而啧啧称奇。当然,如果你不那么勤快,或者有逢生词必查的强迫症,国外读者制作了在线的《量子窃贼》词汇表,贴心的中文版译者胡纾也将这份词汇表译出,穿插在译文相关段落当中,为一头雾水的读者提供便利。
  总之,这本书有种难以言喻的阅读快感。相信读完后,你会跟笔者一同彻底沦为哈努的书迷。
  (本书由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和科幻世界联合出版,邮购代码:S203 定价:28元。)
其他文献
父亲说过,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脸面,万万不能丢。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通常都会看着墙上那张全息照片,语带缅怀。照片上是祖辈们的模样,都长得差不多,在全息影像里依此出现,俯视着父亲和他。  但祖辈们的余晖已经散去,这张脸曾经代表的权势和财富,并没有遗留到他身上。他只是这座拥挤的城市里最平凡的一员。所以,当商人出现在他面前,提出要买这张脸——准确地说,是买这张脸的使用授权——的时
红旗漫卷西风烈,霹雳一声惊雷动。    整整一百年前,圣彼得堡冬宫炮声轰鸣,一个超级大国——苏联,从此诞生。无论在政治、军事、工业,还是文化、教育、体育领域,苏联都曾立地擎天、气吞万里。而其科技力量更是无比强大,苏联最早和平利用原子能、最早开启星际航行的大门、最早代表全人类探索太空……昂霄耸壑,壮阔恢宏。  弹指岁月匆匆,而今,“苏联”已成历史名词,空余千秋功过任后人唏嘘凭吊。只是曾有的建树与辉煌
一  龙榜前,一名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男子紧紧地抓住手里的斗笠。此人书生模样,也是这次考试的参加者,但榜上并无其名。是他才能不够吗?当然不是。只是,他的思想和他在文章中写的东西显得有些“离经叛道”了。这些,还是一名和他有些交情,又有所谓“门道”的考生告诉他的。难道,偏离了文章八股、偏离了四书五经就一定是错的吗?难道,连个人想法都只能被抹杀吗?只可惜,区区一介平民,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吗?  不试试怎么
第27届银河奖颁奖典礼已于9月在北京圆满落幕,相信当时在现场的小伙伴们对典礼的第一个节目记忆犹新——没错,银河奖官方主题电音歌曲《繁星、时间和生命》在此正式亮相。演唱者纪丹迪在舞台浩瀚的宇宙背景下,一曲高歌震撼人心,饱满激昂。纪丹迪原名纪敏佳,是“超级女声”一战成名的著名歌手。这首科幻音乐由她谱曲、谱词,全程原创,歌曲名字则由刘慈欣题取。那么,音乐和科幻这两者,在纪丹迪的世界里,究竟是怎样走到一起
如果说2015年10月AlphaGo打败欧洲围棋冠军樊麾时,人类还心存侥幸,那么随着今年3月AlphaGo以4:1的悬殊比分战胜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人类的信心则已严重受挫。  人工智能已经超过人类了吗?这个问题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想象那一天真的到来,人工智能完全超越了人类,地球上的碳基生命将何去何从?在最乐观的那条时间线上,品质和智能都超越人类的A.I.,愿意无私地帮助人类更美好地生存下去,那么,那
《机器之道》和《宇宙尽头的书店》终于要发表了,心里有点小小激动,因为我个人对《机器之道》这篇小说感觉良好,认为它兼顾了许多方面,表达的内涵很丰富,同时情节跌宕起伏,完全符合好莱坞大片的蓝本要求——除了性和女人。  这么说有王婆卖瓜之嫌,所以我收回上面的话,请大家读完后自行判断。  这里主要是想回顾一下这两篇小说的创作过程。  巧得很,这两篇小说的创作和科幻界的两个重磅奖项(银河奖、星云奖)有关。 
他又做梦了,回忆像画片儿一样在脑子里闪过。  人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呢?  一旦离开了家,做梦的时候,梦里就都是家。  去念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那时候妈妈哭了,他离开家是为了接受教育,为了自己有一个好的前程。  参选宇航员的时候,也离开了家,妻子哭了,那一次是为了理想。为科学做贡献,有牺牲是正常的。  出发去地球的时候,算是永远彻底离开了家,这一次,他自己哭了。  可是母亲已经死了,妻子也走
罗江和Nancy的第一个吻事实上只存在于一张照片里,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印象。那是罗江初中毕业、第二次和Nancy分别后,偶然在一本相册中发现的。  当时,他最后一次回家整理要带去月球研究院的行李。照片很小,一直藏在那张小学毕业合影的后面。三个裹着尿不湿的婴儿挤在小床上,肚子上盖着同一条小毯子,上面印着熟悉的红色的“404研究院上海交大分院成立纪念”徽章和“木星换地球”标语。  “那时你只有三个月。”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罗伯特·弗罗斯特  2079年,我六十七岁,正站在人生的一个岔路口。  那段时间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开始脱发、便秘、口舌生疮。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当口,我九十六岁的老父亲病倒了。  是感冒引起的肺炎,情况比较危险。于是我请假,飞去他生活的地方,北方的一座海滨小城。在一众护理机器人的簇拥中,我看到了父亲
“阿麦①,附近发现了还在运作的友方机器吗?”莎拉·班尼特低声问道。她强咽了一口唾沫,试图按捺住心中越来越剧烈的恐慌,仿佛那恐慌随时都会蹦出嗓子眼儿。  我不是士兵,只是个给计算机编程的女人!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肯定是哪儿出错了!  自主军用智能机器人阿麦,语调平静、不带感情色彩地在她的耳朵里说:“往北约一公里有个修理厂,看上去完好,但极有可能已被敌人动过。靠近需谨慎。”  阿麦无声地把一张周边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