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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1966年出生于哈尔滨,现任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实验艺术系主任。他历年的艺术创作涉及绘画、写作、雕塑、装置以及时尚设计等等范畴,作品主题一直向着不同领域流转,然而内在于其作品脉络,则始终贯穿着一种对于常识的怀疑与拆解。他是西安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标志性建筑宣政殿、紫宸殿 ——“时间的宫殿”的设计者(与澳大利亚IAPA合作)。
有人形容冯峰是“搅局者”。
冯峰大学时代在广州美术学院学的是国画,然而他的最后一张国画作品就是他的毕业创作。此后,毛笔成为了他烧烤时蘸蜜糖用的刷子,墨砚成了烟灰缸。从国画走出来,冯峰向着“实验艺术”一走就是20多年。
冯峰的创作涉及雕塑、装置、照片、影像、陶瓷和绘画;此外还有实验性的设计,这些设计涉及家具、服装、建筑、园林、首饰等;冯峰还会写一些他自己认为“无法归类”的文字。因为做了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陶瓷作品,就收到了韩国陶瓷学会的邀请。也因为做了一系列与人体器官有关的作品,冯峰竟然也收到了专业医学国际研讨会的邀请,在大会上提交英文论文。
冯峰说:“我只是一个在这些专业围墙上散步的人,从未想过从这一个坑跳进那一个坑。”
2011年9月,冯峰的名字被广泛关注是因为《金狗屎》这件作品。在第四届广州三年展上,冯峰以“AIMASHISHIGOUSHI”的霓虹灯和做成狗屎形状的香料,批判三年展赞助商的霸道行为。因为这件作品,爱马仕在法国向广东美术馆提起诉讼,广东美术馆也将作品进行了围闭。这个事件受到两岸三地媒体的关注,在微博也被广泛传播。
如今,“AIMASHISHIGOUSHI”霓虹灯还如招牌一样挂在冯峰工作室的门口。“我们崇尚和消费奢侈品时是在模仿别人,是想成为他人,过他人的生活。这是一个扭曲的价值观,也难免显得有点笨拙和不自信。”不仅在《金狗屎》这件作品中,在此前的《W》、《C》以及还在进行的作品中,冯峰一直坚持这种对拜物的批判。
至于冯峰创作灵感的来源,是极其复杂的。或许是根源于世界文学史上的一笔,或许是受某些著名艺术家的影响,但更多是来源于生活。跟随冯峰走进他的天台花园,迎面扑来的是一条德国的魏玛猎犬,这条名为YODA的猎犬和包豪斯有着地缘关系。冯峰每天都会用报纸来收拾它的排泄物,而这堆排泄物的形象,也成为了《金狗屎》的造型。
艺术问答
《风尚周报》 :你说过“实验”就是要探讨未知的、未发现的、还没出现过的其他可能性。“实验”是否每一个艺术家都应有的一种态度?
冯峰:是的。在西方很少用“实验艺术”这个概念,他们认为只要是艺术都应该是“实验的”,因为艺术本来就是在实验的逻辑下延展和工作的。但中国的美术学院延续着早期巴黎美术学院和苏联美术学院的模式,系科的设置大多是以技术和材料进行分类。
《风尚周报》 :这种体制在如今的艺术教育中是行不通的?
冯峰:在今天的艺术创作中,材料和技术只是一个手段。今天的艺术家更像一个“创作人”,而不是把一项技术背在身上的“匠人”。它需要的技术常常是综合的、多元的,甚至反技术的。
《风尚周报》 :1980年代的“实验艺术”更多是“反学院”的。但时至今日,甚至有《中国学院实验艺术教育大会备忘录》产生。实验艺术从反学院到为学院所接受,反映了什么问题?
冯峰:其实我们称为“85美术新潮”的1980年代“反学院”体制艺术现象,大部分还是发生在学院的,当中的艺术家大部分是美院毕业的。这些新艺术更多是在社会上产生影响,有些是在国外产生影响。1989年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上的一枪,使中国当代艺术展被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国家的美术馆进行展览。实验艺术变成了“地下”的艺术,这些展览只能在车库、酒吧、空房子等非正式的地方展览。
1990年代这些“地下”艺术家开始产生影响。于是开始有广州三年展、上海双年展这些由官方举行的当代艺术展览。当代艺术从“地下”展览状态走到“地上”,走进公共美术馆。再后来,全国的美术学院也意识到,如果再没有新艺术在学院产生,学院会被边缘化。美院必须正视实验艺术,于是各大美院开始邀请艺术家进行教学,实验艺术开始与学校有联系。
《风尚周报》 :“85美术新潮”也可以算是一场充满“实验性”的美术运动。当时你应该还在读大学,这场思潮给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冯峰:我是1987年进入广州美术学院读书。在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大展进行期间,我家在北京,我也就看了这个展览。展览里面有各种艺术形式,包括一些奇怪的行为艺术,这种冲击是很大的。原来我们印象中去美术馆看展览都是一件很文艺很神圣的事情,进入这个现代艺术大展好像一下子被颠覆了。很多人写中国当代艺术史的时候,这个展览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页。
《风尚周报》 :前年广州三年展里面你的作品《金狗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赞助商和美术馆干涉,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大吗?
冯峰:其实这对我没什么影响。但可能因为媒体报道得比较多,所以知道的人会多一点。其实这件作品跟我这几年做“LOGO”系列作品是有关联的。2009年我在香港路过一个商场,很多人在奢侈品店前排队,我当时就想,这个LOGO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而且它充满着霸权,每次只能进去五个人,其他在外面排队,这在其他地方消费是不能忍受的,但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放下身段来排队购买?我们幼时受的教育是艰苦朴素,但今天我们却成了奢侈品消费第一大国。
这后面其实是有一个系统的,物质之外存在着文化的侵略与殖民。所以我开始产生一系列与LOGO相关的作品,像《W》、《C》等等。《金狗屎》也是如此,当然直接导致我创作这件作品是爱马仕对广州三年展的广告植入行为,它改变了美术馆的决定。我这件作品就是想试探赞助商、美术馆和艺术家之间是否能独立地运作。 《风尚周报》 :你的作品会有大量对人体排泄生殖系统的关注,甚至你还写了一本小说《生殖生理学的故事》。“性”为何一直成为你创作的主题?
冯峰:任何一个人的成长都躲不过“性”这个话题。人们认识自己是从性开始的,这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性”是一个核心的东西,它让你开始有自我意识,开始思考一些东西。
我有些朋友看过这部小说,觉得冲击很大。有些女士看了以后很震惊,觉得有一种被直视偷窥的感觉。因为它没有回避,开篇就是从谈女性生殖器的命名、用途和形状开始。但这并不是一部黄色小说,而是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从童年的意识和印象开始,探讨人类的繁殖问题。有两部电影与我当中的思考有些相似,一部是最新的《云图》,还有就是《黑客帝国》。
01 你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件?
冯峰:很难说哪件最满意。一个艺术家无论一生做了多少作品都是一件作品。我还是希望向大家推荐《世界》这件作品。这件作品时间跨度很长,1990年代我开始收藏旧家具,后来越收越多,自己也产生一些想法。广东的老家具像碉楼一样,混合了中西的特点。后来我们确定了近70个华人移民比较集中的国家,把这些国家的国旗做在桌面。无论是清末还是改革开放初期都出现了移民潮,这代表着一个走进世界的梦想。但这个世界却是一个自己想象的世界,而非真实的世界。就像这些桌子,无论表面画上什么国旗,内在的东西依然是中国的。
02 你最心爱的一件宝贝是什么?
冯峰:我跟我太太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带一个小物件回来。其中有一件比较特别的是我们在几个地方都捡了当地的松塔回来,像罗马、巴黎、伦敦、奈良,还有广州番禺,这些松塔都放在我们的书柜上。你会发现每个地方的松塔都不一样的。这些松塔像一把记忆的钥匙,它会与你的经历有联系,它是一个时间和地点的物证。
03 你最时尚的一面是什么?
冯峰:只有你对时尚警惕的时候才能去介入它,如果盲目崇拜时尚,就会因为迷信而迷失。有的人迷恋奢侈品牌,是想把自己变成他人,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自信。所以我觉得自己时尚的一面是在突显个人化、个体价值的时候。时尚应该是一个互动的状态而不是被动的状态。一方面你能理解时尚的一些东西,能体会它的美好;另外一方面你也可以创造一些时尚的元素。
04 你最喜欢的一位艺术家是谁?
冯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美术史,在长长的艺术家名单中,你把自己喜欢的名字圈起来,这个线条和形状就是自己的美术史。我自己喜欢的艺术家很多,其中一位是安迪·沃霍尔,他极大地改变了人们对艺术的观念。安迪·沃霍尔把商品和艺术的界线变得模糊,日常生活用品跟艺术品之间的界线也因此变得模糊,在他那里商业和艺术都有一样的尊严。
05 你最拿得出手的,除创作以外的技能是什么?
冯峰:我的爱好挺杂的,如果说一项技能的话,园艺可能算一个,我经常都会在我们家的天台花园修剪花木。有人问我在设计西安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的“时间的宫殿”时怎么会想到用树木来表达,我就想可能是受到平时摆弄园艺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