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是在一所农村寄宿学校度过的。匮乏、苍白是那个年代的底色，猜桔瓣成了那底色上见证青春的一抹红。
　　学校家属的厨房破败不堪，寒酸地落在校园一角，它却是我们的乐园。几位家属在那里卖点零食，一到课休时分，便有了难得的生气。最热闹的是晚课下临就寝的一段时间，住读生鱼贯而来，寻点乐子，以打发少年易饿的肠肚和枯燥的日子。
　　最有趣的便是猜桔瓣，玩的乐趣胜过吃的快感。家属们卖的大都是时令之后的滞品，桔子是薄皮的那类普通品种，最便宜，摆出来时桔汁已不再饱满，桔皮渐显枯涩，桔内的瓣数隐约可见，味道比不得刚上市的新鲜品，却也可以接受，重要的是价钱学生化，一毛钱可尝上两个，吃桔是最寻常的消费了。单纯的少年学生总能把匮乏的生活快乐化。后来我们不是买着吃，而是赌着吃了。拿上一个桔子，先不付钱，两人一组，便赌上了，赌桔瓣的单双数，一方赌单数，一方赌双数，然后当着面把桔皮剥开，一瓣一瓣掰开着数，赢了的那方只管吃，输的一方便付钱，如是再三，趣味横生。有时运气背，一连几次输得只有掏钱的份，桔皮都没摸着，另一方却吃得满嘴溢水，叫苦不迭，连呼撑死了撑死了。输了的满脸不信，赢了的神采飞扬，故意卖弄着吃相，惹得众声喧哗，笑语盈盈。
　　最过瘾的是，总有自作聪明的同学，先拿上一个桔子，暗暗地顺着皮外的桔瓣轮廓细数下来，反复摸准了瓣数后开始叫嚣着寻找对手，满以为胜券在握，也总有不信邪的同学在众人喝彩中应声而上。所有目光开始聚焦，众人围成团，把两主角圈在中间，由其中一方开始剥皮，每掰下一瓣，大家齐数着数，仿佛倒计时迎奥运开幕。还剩最后两瓣，胜负已无悬念，有性急的已报出了赢家的名字，先暗自数了的那一方便喜不自禁地露出得意之色。待众人敛声屏气地等待最后两瓣掰开时，却发现两大瓣之间竟还藏着一小瓣。顿时，日月换位，胜负改写，起哄声、欢笑声、掌声、歌声、叹气声，夹杂着密集响起。先前隔着皮数了的那一方便萎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一脸灰紫色，乖乖买单。
　　猜桔瓣的乐趣在于瓣数的不确定性，明明只剩最后两瓣，可一掰开，不可见的一瓣出现了，从皮外看明明是单瓣数，可一打开却是双数，无法把握的未知的东西总有神秘的牵引力，我们的少年心气在灰白的年代背景上渐渐蓬勃、茂盛。
　　（作者单位：湖北监利县朱河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