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含情 万籁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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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才过,满城杜鹃。山茶也同时开放。高处的木棉在阳光里绽开数朵,举头时给人惊喜。着春装的女教师带着孩子们在植物园、校道边赏花找春天——年年如是,这情景多美。
  我从去年才开始注意到校园里的许多野花草。偶然看见教学楼下整齐划一的草坪里杂着些小黄花,认出来是荠菜。“春在溪头荠菜花”,老家也有,觉得亲切。周末就拎着相机,叫上女儿,一起到教师村的角角落落去拍点照片,想做成幻灯片,也给学生看看——看看这最细微的春光。当我们蹲下来细瞧时,还真是惊呼连连。岂止是荠菜花,还有三叶草的花(学名叫酢浆草)——女儿一直喜欢在三叶草中间寻找象征幸运的四叶草,也曾拔下来三叶草的茎让我吸那有些酸味的汁,却从来没注意过三叶草也开花!是黄色或白色五瓣的小小花朵,像星星。紧贴着地面有通泉草(野外看见通泉草常表示近处有水源,故名“通泉”),开花小如豌豆,花形怪异,如张开的口唇,又像一张淘气的鬼脸,精致。还有大蓟,举着高脚杯状刺球一样的紫色小花,老家的水田埂上常见。荠菜这边厢开花,那边厢已经结粒,像蒲公英一样的绒球,颤颤地,等着风来。女儿童心大发,鼓起腮帮吹了几回,末了还小心地摘下一朵小绒球,款步走回来,说是要摆拍后发微博。未想等进家门时,再看手上,只剩下空空的花蒂,“小伞兵”们均已悉数空降了,于是大笑。——但那一刻,我们真的被春天感动了。在春光的感召之下,仿佛是处处是开花。
  于是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来年春回,既看名花如火如荼,也看贴着草地的野花生生不息。人人仰慕春之女神的盛装,赞叹其华贵雍容;我等更看到那裙边的丝绦、顶上的凤钗以及盘扣的细节,服膺那精致之美。
  况且还有鸟呢,鸣声上下,差池其羽。木棉盛开时,红花灼灼,小鸟翔集,毛羽黄绿,上下翻飞,着实惹眼。后在花鸟市场屡屡看见,才知名为“绿绣眼”——可不,一身黄绿,黑眼珠,周围是白眼圈,真像精心绣出来的。校园绿化树丛里也偶见戴胜的身影,偶尔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它们顶上的“凤冠”利落地展开,如一柄小折扇,你眼前一亮,待细看时却已不见,只那份惊喜长留心间。行走校园,阳光初射的早晨,春阴欲雨的时候,总能听见斑鸠的鸣声。我教女儿辨识过斑鸠的不同鸣声。听:“鹁咕咕——咕!鹁咕咕——咕!”悠闲而懒散的鸣声,表示天晴;“鹁咕咕、鹁咕咕……”叫得急迫的时候,那就是要下雨了。“天将雨,鸠唤妇”,小时候就从农人口中听说,试过多次,灵。有时我们正走着呢,听到斑鸠叫,一起停下来,侧头,听,辨,笑起来,这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鸟类学家郑作新曾给北京夏令营的孩子们在篝火边介绍过鹰和鹫的区别,如何辨别飞行中的鹰和鹫,他说“夏令营营员听得津津有味,我想他们明天必定会仰头辨认高翔的猛禽”,我也深信其言。其实女儿之前都分不清斑鸠跟布谷的鸣声有何不同。她离开北方的老家八年,喜鹊、云雀、布谷都不大记得了。布谷也叫杜鹃,老家有杜鹃鸟,没有杜鹃花;这里看到杜鹃花,却无杜鹃鸟,终觉怅然。——那在北方农耕的乡村,春天如约而来的,在蒙蒙细雨里,在青蛙乱叫、犁耕水响、杂树抽芽、菜花金黄的时节,缓缓地从低空飞过,“布谷、布谷”,一声声催耕的鸟儿啊。
  来南方这些年,偶尔看见老家也会有的鸟类,更觉得亲切些。珠三角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宽阔道路两旁,厂房林立,机器轰鸣,少有隙地——却也曾看见公路边一片草滩湿地,竟有白鹭翩飞。我们当时都兴奋得尖叫。这不是无缘由的,因我们都极爱白鹭,曾写过白鹭的文章呢。我刚教书那几年,在老家的村子里度夏,都会顶着大太阳在碧海样的绿秧田里,溪荡边,贪看白鹭。回家写了《乡居观鹭》,投给市报。暑假快结束时,正在村子中间的井台打水,村长说在报纸上看到我的名字了,就是这篇。我拿了报纸,黄昏坐在村头的高高的台渠顶上,看看文章,看看一如往日款款低飞的白鹭,心驰神往。稻花香飘,沁人心脾。女儿呢,是暑假几次回老家,看荷花,也看到白鹭。她在假期作文里有这样的文字:最难忘,回外婆家的那天下午,灰的天,淅沥地下着雨,熟悉的砖瓦房,人家的院门都虚掩着。小山村在蒙蒙细雨里像一本读不透的书,安静地存在着。出外婆家数百米,跟随舅舅一起来到了那片荷塘。真是出奇的大。三个人走进去,像三粒芝麻。舅舅抓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去采清香的莲蓬,俯身于荷花荷叶中,若隐若现。“扑啦啦——”,荷塘边忽然升起好多白鹭,扇动着雪白羽翼,在细雨中逐渐远去,消逝于视线之外,心中浮起易安居士的句子,“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而更多我小时候见过的禽鸟野物,只能当故事说给女儿听了。
  过年村里演豫剧大戏《穆桂英挂帅》,穆桂英一身戎装,英气逼人,头插两根雉鸡翎,一步三摇,行走动风。后在做乡村猎人兼渔人的表叔家墙上看见挂着的雄性野雉,端的是漂亮!他有时端猎枪,出没田野丘陵;也有时担了只小划子,扛着长篙,健步行走于乡间村路,去往方圆左近的溪流荡汊捕鱼——最引人的其实还是那停在篙上的几只鸬鹚,长喙带钩,黑,缩成一团,随起伏的长篙晃悠,初看颇不起眼。岂知一入水里,振翅击浪,潜游泅水,擒鱼欢叫,无所不能!
  还有猫头鹰呢。家乡平原,猫头鹰又是夜行,素常难觅。那次却不知为何,村头一株老树上停了只猫头鹰,久而不去。全村人听闻稀物,树下围观,也未见惊动。有好事后生拿来土铳瞄准,被村中老者喝止。孩子们都只看不指,更不敢言笑。大人交待一项神秘的禁忌:见着猫头鹰千万别笑。怕是你笑时,它也会笑,而听见猫头鹰笑,村里会死人的(古谚云:“不怕猫头鹰叫,只怕猫头鹰笑”)!当时尚幼,深以为信。
  也见着一次野狼。儿时有一回起大早跟母亲赶几十里外的大集,母亲挑着担子去卖米。天光暗黑,又有雾,走过村里的林场边的一个麦场,耳边火车尖利的汽笛声尚未平息,就见一只状如家犬的野物,颠颠地从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擦身过去。母亲一把将我拉到胸前,我感觉到她手的颤抖。我偏过头,隔着浓雾,约略看见了它灰黄的毛,拖地的长尾和那双眼,冷眼。母亲回过神来,不由分说扯着我往最近的村子那边奔过去。这时我们也清楚地听到从前边三四里外乡中学的方向,传来许多人一起发出的“嗬嗬”的喊叫声。傍着铁路往前走,遇到迎面过来的三两行人,都一脸张皇地跟我们打听是否见到一只狼?说是从中学的方向被人们一路撵过来的。——现在想起来,那恐怕是关于故乡野狼最后的记忆了。   欣赏过迁徒过境的野鸭群。刚教书时学校离家二十多里,周末往来都是步行,中间要过一水库,水库在野地中间,绕着林子,村庄还远。冬天早上踏着霜赶路,四周寂然,忽见水库里一大群水鸟自在悠游,以为是鸭群,却又不是常见麻鸭的灰暗,个个毛羽鲜亮,头颈、翼尖,黑白分明,或绿中带紫,映着朝日,光泽焕然。一忽儿振翅飞离水面,盘旋下降——才知是野鸭呢。到得小学校,饭桌上说给同事听,学校的炊事员眼睛顿时发亮,说要上街买点药,晚上过去投到水上,说不定能吃上野味呢。我后悔不迭,夜来难眠。次日早上听说水库里野鸭早已飞走,这才安心。
  近年数次回老家,村落凋零,工业园区圈地,南水北调,汉江水落,家乡变得不再熟悉。我仍踏着腊月早晨的严霜,留意过杂木林树梢头上栖落的鸟儿,似乎都不是小时候习见的那些,它们对我更全然无视。“连家乡的鸟儿都变得陌生了”(我把这句当过QQ的签名),成为我心头最挥之不去的感伤。
  自然,南方亦多精彩。奇花异卉,四季葱茏,长不少见识。“龙眼鸡”就是其中一例,而且差不多成为我跟女儿共守的一个秘密了。我在学校图书室的走廊上捡到一只从未见过的美丽的虫子,翅膀艳丽极了,头上竟长出一只“长角”,也是五彩斑斓的。在办公室跟同事们炫耀了一番,就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边。过了几天在家看TVS1“今日一线”,有人也捡到这种美丽的虫子,经报料后拍成了一个短片播出来(从电视里知道这种虫子的名字叫“龙眼鸡”,也叫“长鼻蜡象”,多见于龙眼、橄榄树林里)。电视里的虫子怎么看都跟我捡到的一模一样,一时竟有几分激动了。宝贝似地捧回家,女儿兴奋得尖叫。从网上知道,香港政府曾发行过龙眼鸡的邮票,他们给这种虫子一个非常动听的说法,叫“会飞的花”!想着那虫子从哪儿飞来的呢,校园里没有龙眼、橄榄树,大门右侧倒有一株巨大的凤凰树。我们周末转来绕去,还真在那株凤凰树上看到了龙眼鸡,两三只并排,敛翅,叮在三五米高的树杈处,一动不动。这样看着,已经很满足了。第二天再看,还在原处,够懒的啊。每周末我们是出校门,都会专门拐到大凤凰树下,仰头看好一会儿(五六月份基本都能看到,它们所在的位置有时稍有变动而已。实际上它们是在主枝干上刺吸树汁,补充营养)。常常引得大门保安和路人都怪怪地看我们。我们在心里小小地得意着:还有谁会留意到树上伏着的那几只虫子呢,更不用说叫出它们的名字了吧。
  当然,身边草木鸟虫叫不上来名字的无疑更多(曾跟科学老师聊过,我现在所在的学校,他们做过统计,校园内植物种类是174种,这还主要是那些人工栽植的,野花草之类显然不会在统计之列)。我所在的教师村,中有池塘,也不少乔木灌木。“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惊蛰前后,听新虫试啼。“昨夜寒蛩不住鸣”,“开秋兆凉气,蟋蟀鸣床帷”,秋深时节,听墙角的秋虫作生命里最后的吟唱,都是生涯里难得的清欢。特别记得往年春天里,凌晨被数声清亮婉转的鸟啼唤醒,四周静寂,只那一只鸟在叫,留意了下时间,是四点半。后来有数次这样的经验,都是这个时间点,这只鸟叫,这至少是教师村范围内起得最早的鸟了吧。我总是安静地听会儿,再睡去。我不知道它的名字,自然更无法看到它的形容,无端地觉得有些抱歉。
  闲翻《山居心情》一书,新华社驻非洲记者徐剑梅《两千里观鸟记》一文中,记述了一群观鸟者的足迹。一个叫科林的鸟狂,“他可以一瞥之下,辨认出大约一千种鸟儿”。“从凌晨5点30分到11点15分,他们看到了375种鸟,我看见的不超过7种。”他们黄昏在大绝壁下停车,等候一种很难见到的鸟儿,叫石雉。“在薄暮时分,面对大山,默默等待着倾听一种并不起眼的鸟儿的叫声,一等等上两三个小时,这种等待本身也是一种多么美丽浪漫的事情。”——此种境界,直叫人叹为观止。
  可能像好莱坞电影《观鸟大年》这样,把原本适宜以纪录片形式呈现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内容,拍成喜剧大片,更能让女儿接受和喜欢。寒假跟女儿一起看台湾电影《候鸟来的季节》,围绕台北关渡公园一种叫“高跷鸻”的候鸟展开的人鸟情、亲情故事,一样叫她落泪。
  想到大概二十年前,我师范毕业在乡村小学教书。有一次,办公室的一个同事改学生作业,有一个题目是:写出三种以上草的名字。好多孩子不会,这题目当时我们几个同事也说不准。这个细节我记了这些年。我当然是想女儿也好,班上的孩子们也好,他们今天,能做好这个题目。上年春天,“我爱自然丛书”系列的《亲近野花野草》《亲近奇异的昆虫》让女儿爱不释手,也拿着书本到小琅环公园的山上去按图索骥,玩得不亦乐乎。年前又搬家的时候,我特意把一套格物系列丛书,《一地虫声》《追鸟逐兽》《拈花惹草》,专门放在书柜最方便的位置。
  作家赵鑫珊在一篇文章中说,“看到狗尾草在五月的原野上摇曳,便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达到这样的审美呢?
  (作者单位:广东中山纪念中学三鑫双语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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