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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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案发时我给李浩打电话,他正在排队买果汁,说是买一箱果汁送个U盘。他在那边很不开心:“肖桐,你也只有办案时才会主动打电话约会我。”
  半个小时后他还是出现了,上下抛着一个买果汁送的白色闪存盘,翻我的案件记录:“盗墓?哟,今天有古尸解剖?刮目相看了嘛!”
  就算有古尸,也轮不到李浩来动刀,因为他不是专家,是法医——青冈市警察局有且仅有一位法医,一个人撑起一个科。作为新人的打杂小警察,论资历我得叫李浩一声前辈,只是因为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喝得多了,关系才没那么拘谨。
  这次案子的确和盗墓有关,不过没有尸体。
  青冈市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城文化市,也发生过很多盗墓的案子。我听说有人把盗洞打在
  山上的,也有人打在自家农舍院子里,只有这次的盗洞位置比较别致。
  “打在水电站钢筋混泥土的大坝上?很有挑战精神嘛,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史上最难挖’盗墓行动。”李浩一边看一边嫌弃的对我的字迹皱眉头,“水电站是1995年修的,这群呆子想从政府的现代建筑群里挖出什么?”
  “古墓。”我压低声音,“被镇在大坝底下呢。”
  
  青冈市的白水江底有古墓的传说,我小时候确实听过。说有座宋代的墓被压在江底下,怨气很大,因此每年都会拉几个淹死鬼去陪墓主人。当时还来了专家学者,开着那个年代不常见的科考汽船沿江而下,要确定古墓的位置。后来汽船无功而返,倒是水电站修建好之后,下游江水变得平缓,淹死人的事情渐渐少有发生。有通阴阳的前辈说,这其实是因为水电站镇住了江底的墓,水鬼不敢兴风作浪。
  具体怎么个镇法,谁也说不清楚。盗墓贼们不知道从哪里请了风水先生,算出古墓的具体位置,据说是拦水大坝正下面,因此他们才在大坝基角处打盗洞,打算挖进压在正下方底下的墓室。
  青冈市基本上就靠这座水电站供电,安保系统非常完善。就在昨天。保安夜巡,抓了这几个呆贼。
  没想到还真的挖出了点东西。几个宋代的漆器,一只铜镜,瓷酒壶,全都零零散散摆在物证科的桌子上。五个贼可怜兮兮地蹲在看守所里,而文物局的专家还没有到。我请李浩来,是别有目的。
  “想请你帮他们测测谎。”我说,“我认为这群盗墓的没说实话。”
  “我是法医。”李浩阴沉沉地看着我,“我只研究死人。”
  一个小时后,他端着茶杯进了我的办公室,眉飞色舞:“说话时眼睛看向左上角,脉搏加快,掌心出汗……肖桐,你怎么知道他们之前是在胡扯?”
  李浩当年在医科大学时,心理学成绩仅次于解剖学,亮闪闪挂在年级排名的第一个。他的判断我还是很信服的。我之所以觉得盗墓人说了谎,是因为摆在桌上的文物,像是现代仿品。
  李浩围着青翠莹亮的莲花酒壶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哪点长得像是仿品了?不是保安看着从地下偷出来的吗?”
  “高度。”我在古朴造型的酒壶边竖了一把直尺,“你看多高?”
  “13厘米刚好。怎么了,数字不吉利?”
  “滚。”我觉得李浩的眼睛一定是瞎了,“你见过宋代度量单位用厘米的吗?!”
  古代度量单位用的是尺、寸、厘,因此文物的大小长短通常都在这几个单位附近,比方说一个宽三寸两厘的香薰。一寸是3.666厘米,因此古代度量单位换成国际通过度量单位很难得到一个整数。现在这个酒壶13厘米量出来正好,当然有可能是工匠制作瓷器时的巧合,但是也有可能是现代人按照国际通用度量标准而仿制的。
  如果是仿制品,那么盗墓贼的话就是假的。他们在大堤上挖盗洞,从里面挖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等考古专家来的时间里,李浩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继续翻我笔记本,一边哼着小调。他渐渐皱起眉头,眉峰拧在一起。他摸出手机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又折腾办公室的传真机把我的笔记一页一页传真出去。
  “你传给谁?”我问。
  “朋友。”那个变态不理我,而是翻出一本《尸体解剖学》,就着科室苍白的白炽灯看得津津有味。片刻,有人敲开青昌警局刑侦科的门,急匆匆进来:“李浩!你传真过来的笔记本上那五处受力点是怎么回事!谁敢动老子的大坝!”
  冲进来的人是个三十岁的胖子,光头,穿了一件地摊上淘来的三十块一件的衬衫,前胸印着“粤利粤”后背印着“KFC”。他抓着李浩推搡,像是对付让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仇敌。不过还没等我去拉人,李浩就已经解脱出来了。他把胖子扔回我那弹簧戳出来的破黑沙发上,点点头:“那我果然猜对了。”
  我问怎么回事,他眨眨眼睛:“阿喀琉斯之踵。”
  李浩指了指还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痛不欲生的胖子:“那些盗洞位置打得太有水平了,正好是水电站大坝的‘阿喀琉斯之踵’。这是大坝的设计师周陌,我们一起喝过酒的。他一向把自己的作品当做情人,现在初恋情人艳照外泄,内心一时难以平复。”
  二
  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是凡人和天神之子。出世后,母亲将他倒提着浸入冥河,以神水沐浴换取刀枪不入之身。只有被母亲握在手中的脚踝没有沾到冥河水,成为唯一的弱点。阿喀琉斯最终被太阳神阿波罗的暗箭射中脚踵,没能逃离死亡。
  桥梁和水坝属于战略基础建设,往往建得极其坚固,不易摧毁。既然是战略设施,为了防止紧急情况下被敌人利用,必须设计一种能将其摧毁的方法。设计师往往会预留下一个“阿喀琉斯之踵”,在图纸上标绘出数个关键点。这些关键点是建筑最薄弱的地方,只需要轻度的炸药,就能让一座巍峨大坝,或者一架钢筋混凝土的桥梁轰然倒塌。 为了达到“我方能炸,敌方动不了”的效果,这类设计图纸是严格保密的。可是这些盗墓贼的盗洞,竟然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青昌市水电站最薄弱的“关键点”上!
  是巧合,还是水电站的图纸外泄?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案子只是众多事件的一个开端。当时我只是一个菜鸟警察,而青昌市警局也只是一个地级市的警局。我们远远缺乏经验和必要援助。等我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时间已经不够了。
  如果真的是大坝图纸外泄,那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水坝现场勘查。   到了现场后我松了一口气。盗洞一共五个,位置相距甚远,不过确实是标准的盗墓者为了进入墓穴挖的地洞。还没有通到主墓室,出土的文物是打洞中途挖到的,内部也没有安置炸药的痕迹。我松了一口气,站在一边看电站工人用混凝土把盗洞填上。
  秃头胖子在电话那头还是忧心忡忡的:“看来是巧合。如果大坝下真的压了个墓的话,风水上来说,是古墓阴气太重,大坝没镇住,里面的东西想要跑出来。不行,老子得去找鸡血灌进盗洞里,淹了这破墓。”
  早听说学建筑的人讲究风水,信到胖子这种地步的也算是奇葩了。我想文物专家要是在场,听了这话非得气死不可。
  又过了一会儿,我接到李浩从局里打过来的电话,声音急切。我站在大坝上,风很大,“喂”了很久才听清楚他说什么。
  “肖桐,大堤水位是不是在涨?”
  我看了看脚边,水位线确实比刚到的时候高了一些。正在研究高了多少,就听见李浩在那头吼。
  “肖桐,离开大堤!离开大堤!”
  “老子叫你跑,听见没有!!要决堤了!”
  青昌市是风景秀丽的旅游城市,郊区多山,水电站大堤就是在山间峡谷上拦水建造起来的。我挂了手机拔腿就跑,刚把工人都招呼到山腰上,就听见下面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明明还很平静的水面,猛然化作一条巨龙,冲破拦住大坝,破空而下!
  混凝土坍塌下去,我和工人们刚才站的位置已经成为一道阙口!
  “我X你祖宗十八代!”过了很久,我才听见旁边有反应过来的民工骂了一句,然后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
  
  李浩再次打电话过来时,我的腿还在抖。他的声音也有点抖。我简明地阐述了刚才的情况,他只说了四个字:“上游暴雨。”
  人为的让大坝决堤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在“关键点”中安放炸药,只要成功引爆,拦水大坝可以瞬间分崩离析,一溃千里。
  第二种方法自古以来百姓口耳相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五月暮春,青昌市的天空万里无云,明媚湛蓝。而顺着白水江往上游走,好几座城市乌云密布,暴雨滂沱,市民们都在家集体看海。长江流到白水江这一段时,已经两次分流,水量骤减,因此青冈市并没有发布防汛警报——然而谁也没想到,大坝上的盗洞,正在水库大坝的“关键点”上!
  这些盗洞好比“蚁穴”,将水库拦水坝的抗压能力降到最低。即使上游水位并没有涨到水位警戒线,甚至离警戒线还很远,大坝依然面临决堤的危险。
  李浩翻报纸,看到上游暴雨的消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急着让我离开大坝。
  “如果你再晚五分钟接电话,我明天就该加班了。”
  “加班干嘛?”
  “开机动船沿江打捞你的尸体——法医肯定得到场啊。”他抱怨。
  
  三
  如果十年后再翻开青冈图书馆的文献,一定会找到关于这次大坝决堤的记录。
  洪水决堤而出,顺峡谷奔腾而下,冲毁了下游和峡谷沿岸三千多亩林地。正是春天种植幼苗的时期,刚种植的果园被洪水扫荡一空,坡地上的良田化为泡影。万幸的是下游农民的房屋大多建在高地,没有人员伤亡。直接经济损失高达八位数。
  青昌市停水断电一个月,大批救灾部队调入市区。几乎同时,记者蜂拥而至,电视报纸报道得铺天盖地。
  头儿在办公室抽了一早上的烟,通知开会。他把专案组成员名单扔桌上,环视一圈,嘿嘿冷笑:“局里接到上面的死命令,限期一个月以内,查清楚大坝决堤原因。”
  有人说,青冈市刑侦大队黄队长笑一笑,市里整个黑道都要晃三晃。
  没想到这次专案组的名单里又有我。
  “专案组也需要人打杂嘛!”老李拍我肩膀,“你不在,谁给黄队泡茶。”
  我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写会议记录。
  文物局老专家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和我之前的猜测一致——盗墓贼带出来的宋代文物,确实是现代仿制品!既然文物是仿制品,那么盗墓贼们一定说了谎。文物只是幌子,这群人在大坝上打盗洞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偷窃文物,而是在于损毁拦水大坝!
  黄队带着老赵亲自审问,然而这群人始终坚持自己是在“盗墓”,说他们并不知道盗洞打在大坝的“特殊点”上。
  危害公共安全是重罪,和盗墓完全不在一个量刑等级上。我想这群人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故意以盗墓为幌子,以求万一败露,减轻量刑。因此他们当然不愿说出真相。
  我们真正关心的,不是这几个盗墓贼最终会被判多少年,而是他们背后的势力是谁。他们有设计图纸,以盗墓为幌子,试图摧毁这座大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群人不惜毁坏一个水电站,也要达成某件事?
  
  “破坏一座水电站不会是个人行为,背后一定会有个支撑的组织。这些人不愿意开口,很可能是组织暗中封了他们的口。”我和李浩讨论,“不说的话只是坐牢,向我们说了,可能会丢命。”
  当时李浩值夜班,一边举着蜡烛用鸡毛掸子给他办公室的人体骨架小白掸灰尘,一边淡淡地问我:“你去看了被审问的嫌疑犯?”
  昨天我路过审讯室,正好瞟到了几个盗墓贼。和刚从水电站里被带回来不同,他们状态糟糕极了,不是生理上经受虐待,而是心理防线被击垮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东西目光几乎无法聚焦。警察系统里,确实有不违法,但是能够给嫌疑犯施加足够心理压力的审讯方法。如果有人能把审讯发展成一项艺术,在青冈市,这个人就是我们头儿。我曾经发誓,如果有一天我犯事,绝不能让自己落在头儿手上。
  然而饶是如此,没有一个嫌疑犯松口。
  这让我想起去年冬天结案的一个案子。在那起器官倒卖案中,我们抓到的涉案人员只招供到一半,就死在看守所里,甚至没有给警方留下完整坦白真相的时间。组织的名字是我的噩梦,已经随着上一个严冬而被埋葬在记忆里。这一辈子我愿意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却但愿不要再和它交手。
  我出租屋的桌面上,至今保留着一顶深蓝色的尼龙软帽。帽子内衬上,有人用口红写了一行字:Say Hi to Mr.Xiao。
  向肖先生致敬。
  “所有犯罪集团,在策划其行动的时候,一定有一个利益链,和一定利益有关。”李浩找出一块抹布,把人体骨架从上到下擦得亮闪闪的,背对着我,“肖桐,水库决堤,谁能赚钱?”   谁能赚钱?
  救灾是财政拨款,报刊媒体的受益和灾难比起来也微不足道。灾区重建中,建筑商会大捞一笔。但是这类项目是招投标,谁能在事先百分之百确定,未来重建时自己一定会中标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大早,李浩就穿着白大褂晃过来,左手端着茶盅,右手抱着一沓他资料室报刊架上取的杂志报纸。他把书统统扔我桌上,开始坐在办公桌对面施施然品起隔壁杂货铺十块钱一袋的茉莉花茶。
  “‘争当读书先锋’活动上个月就已经搞过了。”我很疑惑,“而且我很忙,在专案组呢。”
  “肖桐,要是利益链真的存在,真的有人在大坝决堤事件中赚了很大一笔钱,你说哪类人最先知道?”他期待的看着我,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后失望的摇头,“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啊!”
  我恍然大悟。
  “这个月所有和我们市相关出版刊物,连八卦杂志我都找来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书,“你翻翻,看谁得了一笔飞来横财。”
  李浩确实把他平时看的八卦杂志都贡献出来了,我一翻就翻到一本泳装秀。那些刊物垒起来有半人高,一篇一篇翻过去,都是救灾和捐款报道。坐到下午,终于从一份官方刊物上看到一则不足百字的声明:青昌市郊区三千亩受灾山林底价转让。
  我反复地看这篇文章,又去资料室翻其他相关报道。
  
  去办公室找黄队时,他正抽着烟,三天没睡觉,眼睛里全是血丝,推开门烟味呛得人能背过气来。他翻了翻我递过去的报纸,单手举起来,示意我解释。
  “利益链!想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毁坏大坝,就要知道大坝决堤后,谁能赚到钱!”我把自己和李浩的推论说出来,“白水江下游这三千亩的山林,属于一个私人的联合农牧公司。这家公司三年前买了下游林地八十年的使用权,在上面种柑橘树,搞果园经济。后来公司经营出了问题,去年用林地使用权向一家医药公司做了抵押,借了一笔巨款。今年果林收益是用来还合同上一部分款项的,现在果林被洪水冲毁,那家公司是一分钱都还不上了。借钱的医药公司白得了三千亩林地,据说要用来种植中草药。”
  黄队看上去就是个胡子拉碴躺在藤椅上颓废的抽烟大叔,可是你依然会全心全意相信他。他是我们局的心脏,关于这个人有很多故事。我曾想过,必要的时候,自己甚至可以用生命保护他。
  “就是说?”他看着我,把烟掐了。
  “就是说大坝决堤,冲毁山林,医药公司受益。这是我发现的唯一的一条经济利益链——三千亩林地的使用权,正常交易可以到天价!”我吸了口气,“我申请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查看。”
  四
  老李说我疯了,就算有天大的利益,也不可能有一家公司敢冒着“危害公共安全”罪,去毁坏一座水库。他问我:“况且,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小肖啊,你要怎么证明医药公司和盗墓贼之间的有关系?”
  “赌一赌嘛。”我说。
  廉价得到三千亩林地的医药公司是Emuse药业,总裁姓刘,叫刘长根。我用匿名邮箱地址向总裁办公室发了一封邮件,只有三行字:
  尊敬的刘总:
  林地已经如约交到您手上,尾款乞付。
  知名不具。
  “赌的就是‘信息不对称’,”我点击发送按钮,解释说,“局里对外宣布的是抓获数名盗墓者,并没有向媒体公布具体人数。现在发这封信,会让雇佣方认为有一名同伙逃脱了追捕,正在代表同伴找雇主要钱。如果Emuse药业和事件没有关系,它可能会当诈骗邮件置之不理,或者向我们报警。如果真的是这件事情的后台,那么它得有所行动——我们等等,看有没有回复。”
  发出的第二天下午,我果然收到了回复,和我发出的邮件一样言简意赅:“尾款面付,地址见后。”
  同科室的老李拍桌子:“小肖,你小子立大功了啊!”
  刘长根把见面地点定在市区一处嘈杂的咖啡厅。本来是由我做接头人,结果李浩半路主动请缨,横刀夺爱。法医同志穿了身白色休闲西装,靠着窗坐在预定的位置上,等得无聊,拿起一把餐刀在指尖转得飞快。
  我赌的“信息不对称”有两点,第二点是Emuse并没有见过“盗墓团伙”的所有成员。作为一个犯罪团伙,为了自身安全,通常不可能把所有底牌都亮给雇主看,而是推选一位负责联系的接头人。当然,如果Emuse不巧知道每一个成员的相貌,李浩到时必然被揭穿。那时启用备用方案二,我们给李浩一个撤退的信号,开始强行抓捕。
  我就是那个在一边把风给信号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Emuse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总裁刘长根本人。
  “靠,规格这么高?不会吧?”李浩瞟了一眼正向咖啡店正面走来的目标,对着通讯手表咂舌。
  “专心点,黄队在频道上听着的呢。”
  他就闭嘴了。
  刘长根把车停在咖啡店外的停车位上,独自从后座下来,穿了件驼色外套。他年近六十了,每一步还走得稳稳当当。司机是一位身材娇小,笑容甜美的女秘书。女秘书提着一只银色手提箱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作响,像只骄傲的猫。
  进店以后,刘长根摆手拒绝了服务生,目光扫过整间咖啡厅,落在李浩身上,片刻又移开。他随后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刘长根向我做了一个手势,忽然压低声音:“先生,这里有条子,我们去楼上雅座怎么样?这里有上好的蓝山。”
  五
  条子是警察,意味着我们的布置暴露了。
  我往楼上走时,李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想跟上来。但是一个服务生拦住他,说楼上包场了。想想兄弟们都在楼下,我就硬着头皮上了。
  我想我这辈子,大概没有喝过这么高级的咖啡。和充斥着情侣呢喃与商业争执的一楼不同,二楼像是变了个天地。英式田园风的小包间,配咖啡的蛋糕用银色餐车推进来,包间门一关,外面的声音一丝都传不进来。
  里面的当然也传不出去。
  银色保险箱打开的时候,里面的数目让我目瞪口呆。我想一个人如果不是在银行工作,可能几乎没有机会一次性见到这么大量的现金。这个手提保险箱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其实很深。我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提它的女秘书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时会那么响了,因为这个箱子比实际目测的要重很多。   “刘先生爽快。”我说。
  “你代表所有人过来?”他问。
  我怕扯到不了解的事情上,于是耸耸肩:“我现在只代表我自己。其他朋友在哪里,刘先生想必在报纸上看到了。”
  刘长根想了想,示意女秘书出去:“我要和这位先生聊一聊。”
  我心想有戏,端起英国瓷器盛的咖啡故作镇静,准备低头喝一口,猛然门边一声巨响!女秘书推门出去,手刚握住把手,门就被撞开了!子弹擦着我脸过去,击碎窗玻璃,二十米外的对面楼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随后就是一把餐刀飞过来,直挺挺的插在英国骨瓷咖啡杯上,哗啦一声我手上就捧着一堆碎片。
  我听到了李浩的声音:“肖桐,趴下!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看上去年纪显老的刘长根突然把手伸进装钱的保险箱里,从箱底抽出一把62式微声手枪。电光火石之间,枪管指着我额头。
  “shit。”李浩文雅地骂了一句英文,把手中的枪放下,“肖桐老子刚才叫你拔枪!”
  “你刚才叫我趴下。”我辩解。
  原来,李浩看见我上楼以后,就想在咖啡店对面的楼上找一个适合观察这边二楼的监视点。出门一抬头,就发现那边窗户里有阻击枪瞄准器的反光。
  那不是自己的人,是刘长根布置的阻击枪手!
  他不是来付钱,而是来灭口的!
  黄队带人迅速把整个咖啡店包围起来,疏散人群,拉响警笛。与此同时,李浩已经先往楼上冲。
  如果我说自己的盗墓团伙中还有同伴没有落网,我想刘长根在问出其余人下落之前多半不会打草惊蛇,但是当时我恰恰表明了自己孤身一人。他叫女秘书出去,并不是方便我们谈话,而是让她在门外把风。他只用一个手势,对面二楼的狙击手便可以爆我的头。
  幸好当时李浩冲了进来,抬手第一枪就解决了狙击手。我总是在李浩面前炫耀枪法,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也是高手。
  如果那一刻,我比刘长根先拔枪,事情简单得多。但是现在被枪口指着的人是我。李浩交了枪之后,就默默地举起手,站在我身边。从他瞟我的眼神看,能解读出两个字:“傻逼”。
  我更没想到的是,刘长根会真的向我开枪。
  他没有理会李浩,甚至没有经过交涉,就径直走到我面前,扣下扳机。
  那一刻我蒙了,心想二十多年,我还没有报效国家,没有尽孝道,甚至还没有谈女朋友,怎么就粗心大意地交代在这里了呢?
  枪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这不是消音手枪,是刘长根手中的枪卡膛了!
  就是那间隙里,我们自己的人到了位了,从对面楼的狙击点一枪正中刘长根的胸口。
  刘长根死亡之后,Emuse药业被翻了个底朝天,我们发现这家公司曾经与一个匿名组织接触过。组织答应协助它获得属于林牧业公司的三千亩山林使用权,但是并没有具体说会采取什么手段。匿名组织向Emuse的董事长刘长根承诺,可以等事情办好之后,再支付天价报酬。
  “竟然真的有这种组织,为了一笔钱,去毁坏一座水电站!”我不可置信。
  李浩抱着手臂靠在办公室墙边,冷冰冰的扫了我一眼。自从那次乔装卧底,我犯下没拔枪这种傻逼式错误以后,他见面就绕着我走,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我给组织拖了后腿,李浩来救我,反而被连带着陷入危险中,生气是理所当然的。这一次,他倒是难得地开了口。
  “肖桐,你还不明白是哪个组织吗?当时茶馆那么多人,为什么刘长根偏偏坐到你面前?想想你当时头上戴的是什么?”
  我戴了什么?
  卧底那天我走得急,顺手抄起书桌上那顶蓝色软帽扣在头上,想到时候也能遮遮脸。
  
  六
  “蓝帽会。”我强迫自己吐出那个名字,“blue hat,他们回来了。”
  我们的猜测有偏差,和刘长根接触的人并不是盗墓团伙,而是蓝帽会。蓝帽会是一个国际恐怖组织,通称blue hat,因为成员喜欢戴蓝色宽沿帽而得名。这个组织神秘而低调,长期在欧洲活动,最近几年才把触手伸入中国大陆。我只在去年冬天和他们接触过一次,并且发誓不想再接触第二次。而我当时戴的蓝色尼龙软帽,就是去年冬天得到的战利品。
  那是蓝帽会一个联络员自己常戴的一顶帽子。
  刘长根坐在我面前,是因为我戴着蓝色软帽。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个案件中的很多疑点就可以解释通畅了。为什么刘长根会亲自赴约?什么级别的人,才会让刘长根必须冒着危险亲自赴约?又是怎样危险的人,才让他不惜大费周章,想办法把假冒那人的我除掉?蓝帽会把握着刘长根太多的把柄,他以为我是这个组织的接头人,害怕我被警方逮捕后供出很多不能供的东西,因此才急着除掉我。
  而我们犯的另一个错误是,是猜错了盗墓团伙到底隐瞒了什么。
  那是一个价真货实的盗墓团伙,假文物也确实是他们从地下挖出来的。这群人从一个神秘组织那里买了古墓的情报,连同情报附带有通向古墓的盗洞方位。蓝帽会为了让他们相信盗洞信息是真的,一直挖到大坝的“关键点”上,甚至预先在盗洞的半路上设置了赝品文物。
  这就是我们一直得不到口供的原因,也是蓝帽会高明之处——我们认为盗墓者在撒谎,而事实上他们说的是真话。要隐瞒真相,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告诉对方真相。
  而李浩测谎结果也没用错,他们说谎了。盗墓贼说谎,不是隐瞒故意毁坏大坝的原因,而是不敢说出背后那个叫“蓝帽会”的组织。后来头儿在他们面前说出那三个字时,为首的盗墓贼精神瞬间崩溃,什么都说了。
  只是有一点,让我心生怀疑。刘长根用消音枪指着我时,由于周围环境太嘈杂,自己又过度紧张,我没有听清楚枪卡膛的声音。事后检查尸体手枪,发现刘长根的枪并不是卡膛了,而是它本身就是一把空枪。我不知道谁取走了他手枪里的子弹,或者是他太过紧张,自己失误了。总之不管怎样,我是活下来了。
  同样安然无恙的还有为他提保险箱的随行女秘书。这个女人在混乱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人群里。我只记得她青花瓷旗袍下玲珑可爱的身材,和苹果一般清甜的笑容。
  七
  案件涉及蓝帽会,真相没有向普通媒体公开。铺天盖地的报道依然是《盗墓贼违法打洞,导致水电站大堤坍塌》。灾区救援队人数增加,被冲毁的房屋和道路也在重建之中。然而我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在上一个案子,和上上一个案子我也感觉到了——我们双眼所看见的,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晨会上,李浩叼着一根烟,若有所思。他说,蓝帽会的确是一个疯狂的组织,可是到底要疯狂到哪个地步,才会毁坏一座水电站以换取收益?收益和风险严重不对等嘛。
  如果报酬是一个亿,的确有人可能会去杀一个人,可是如果报酬是一碗牛肉面,还会有靠谱的杀手接这种活儿?蓝帽会的行为,跟Emuse与它商定的报酬相比,就像为了我们警察局对面五块钱一碗的牛肉面而杀人。
  那时专案组已经解散了,这件事情算是结案了。我正忙着写案件总结,抬头见看见周陌。 周陌是水电站的核心设计师,李浩的狐朋狗友之一,来局里找李浩。作品就是他的爱人,现在爱人决堤了,胖子的心也碎了。他这段时间每天扑在水电站修复重建上,还是那么胖,就是人黑了一圈。考虑到李浩还在生我的气,我没敢去法医科,就给他指了指路,顺口问:“什么时候可以完全通电啊?真不方便。”
  青冈市全市供电都依靠郊区水电站的供给,现在随着水电站功能的恢复,每日分区限电的时间渐渐减少。胖子护着水电站:“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刚决堤时可是全市全天停电。”
  停电。
  停电?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市区地图就挂在科室墙上,我仰着脖子看——水电站决堤的话,会停电。会不会蓝帽会的真正目的,是让某个无法停电的地方停电?
  正如李浩所说,对于Emuse的报酬来说,蓝帽会就像在为一碗牛肉面杀人。这个组织永远戴着不止一层面纱,你发现一个真相,其实后面永远跟着另一个目的。
  水碾河监狱!
  水碾河监狱就建在水电站下游的山区。因为地势很高,这次的决堤并没有受灾,因此也被媒体遗忘了。其实仔细思考,有两点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一,它离受灾地点很近。决堤以后,第一时间接到上级通知,抽调驻扎在监狱的警力投入抢险救灾中。现在监狱里除了犯人,应该只剩下基础看守人员!
  第二,水碾河监狱用的是数字安防系统。虽然配备了发电机,但是在停电和备用电源之间,会有一个短暂的,不超过数秒钟的断电状态。这种状态下,监狱的安防系统会重启! 而有些病毒,必须系统重启后才会生效!
  蓝帽会想要的不是钱,而是劫狱!
  “肖桐,你去哪里?”周陌追着我问。
  “找警力抽调情况表!”
  水库决堤后,水碾河监狱的驻守部队因为距离最近,第一时间被抽调进救灾队伍。现在外援增加,按照计划表驻扎水碾河监狱的警力按计划明天返回基地。如果蓝帽会的目标真的是监狱里的某个人——那么他们的下手时间就是今天!
  
  黄队打电话和监狱通气,我跳上车就往水碾河赶。李浩跟上来,默不作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问:“你来干什么?”
  “黄队让我去,你以为我想啊?”他白了我一眼,“况且你开的我的车。”
  警车都调去救灾用了,我开着李浩的破捷达就朝水库下游跑。路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两边都是清理到一旁的山体滑坡留下的泥土和滚石。赶到时已经黄昏了,所幸监狱安然无恙。监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刚清点完犯人,一个都没少。
  “真是的,现在年轻的同志听到风就是雨的,一惊一咋的。”四十岁的监狱长把我和李浩领到监控室看实时录像,“就算有人通过病毒呀什么东西摸进系统,弄到进监狱的IC卡,这不,我们还有全方位摄像头呢。你看,不是风平浪静的?”
  他看了看手表,冲我们翻白眼,“况且还有两个小时驻守部队就回来了。”
  监控室的中控台后有一个大屏幕,分成无数小窗口,每个窗口都是摄像头实时拍摄的录像。我看了会儿屏幕,发现确实四下安安静静,毫无异常。
  其中一个摄像头对着监狱某处墙壁,正好看见一只鸽子悠闲地啄墙头的牵牛花。
  “不对!”我喊,“这不是现在的的录像,是早上的!录像被调换了!”
  牵牛花也叫朝颜,只在早上开。现在鸽子啄食的这朵牵牛花花瓣颜色鲜艳,水分饱满,明显是刚刚绽放。这应该是今天早上,而不是现在傍晚——的录像。
  
  八
  我刚喊出来时,监狱某处就传开了沉闷的爆炸声!
  随着爆炸声响起的,是刺耳的火警警报。有人从围墙外向里面扔炸弹,企图炸塌高墙。围墙没有坍塌,炸弹越过墙体落在建筑物上,引起了火灾。离我们很近的一栋楼一侧冒出滚滚白烟,伴随着呛人的气味。火势从五楼燃起,越来越大,片刻浓烟几乎吞没了整层楼。
  监狱长脸刷地白了:“着火的是食堂,另一侧连着监舍!”
  “转移犯人!”他舞着肥胖的手,急冲冲往外跑,又折回来,“食堂里还有员工!”
  据说被困在里面的是两个负责采买的后勤,和一个做菜的姑娘。三个人在火尚未烧到的七楼走廊上,向下面呼救。我冲到着火的建筑前时,里面浓烟滚滚,没有人进得去。本来监狱是配备了消防人员的,这次跟随救灾队伍一起被抽调了,留守的只有基础安保人员,人手严重不足。小姑娘在楼上呼喊得嗓子都哑了,高压水枪还没有到位。
  “肖桐,你做什么!”李浩一把拉住我,“给老子滚回来!”
  食堂旁边有一栋办公楼,距离食堂大约六七米,并且要高出一层楼。现在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撤离出来了。我冲上办公楼顶楼,环顾四周没有栏杆,松了口气。
  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助跑。顺利落在对面食堂顶楼的时候,隐隐能听见下面惊呼声。
  因为办公楼比食堂高,人可以从办公楼楼顶往下落到食堂楼顶上,但是不能逆向往上跳回去。如果找不到一条带着三个人逃生的生路,消防队又没及时赶到,我就会和三个困在里面的人一起葬身火海。
  在局里做了两年小菜鸟,只有现在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是不是英雄救美我不知道,因为做菜的小姑娘刚从火灾现场逃上来,满脸灰扑扑的,抖得像筛子,看不出姿色。我赶到时,两个采买的男人正四处找床单,想先把她吊下去。
  “美女,借高跟鞋给我。”眼看火要燃上来了,我顾不得礼貌。
  女孩惶惶然,目光落在我警服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递过来。
  按照国家规定,所有建筑都每层楼都必须配备一个消防柜。消防柜内部有一个消防卷盘,上面缠绕着标准长度为二十米的软管。楼高三米,三七二十一,这种长度的软管勉勉强强可以把人放下去。我用高跟鞋敲破消防柜下的火警报警装置,打开柜门,拉出水管结扎上,打开水阀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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