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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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学生正处于身心的快速发展阶段,迈入青春期的他们迎来了各种变化,特别是在情绪方面。他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热血沸腾,展现了青少年独有的成长魅力。同时,他们在碰到问题时又容易产生情绪,冲动、愤怒、难以自控。本案例的来访者就碰到了类似的问题,情绪非常不稳定,动不动就生气、愤怒。咨询师通过绘画游戏、空椅子技术等帮助他理清自己的情绪状态,借助认知疗法让他学会正确认识自己,做自己情绪的主人。
  〔关键词〕情绪管理;中学生;个案辅导
  〔中图分类号〕 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18)11-0044-04

一、来访者基本情况


  郭锋(化名),男,12岁,初一男生,身高1.52米,身体健康,无家族遗传病史,学习成绩中上,很健谈,主动诉说自己遇到的困惑。

二、主要问题概述


  情绪非常不稳定,易激惹,爱发脾气,听不进他人的意见,容易和老师、同学争吵,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比较差。
  缺乏学习动力,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不专心听讲,要么发呆,要么搞小动作,要么不经思考抢答问题,经常不完成作业。
  存在认知偏差,性格倔强,自尊心过强,难以接受任何批评,而且喜欢大声反驳他人;攻击性强,对批评指责自己的人极易产生报复心理。
  不爱回家,不喜欢父亲,认为是父亲的无能和坏脾气影响了自己的成长;心疼母亲,想为母亲做点事却又无能为力。

三、背景资料


  非独生子,有一个刚满8个月的弟弟,随父母从外省来到中山居住并上学。父亲之前做泥水工,由于工作失误被辞退,现在没有稳定的工作,喜欢喝酒且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和母亲吵架或是打骂当事人。母亲没有工作,主要负责日常家务及照看年幼的弟弟。母亲很想给当事人较好的家庭环境及学习条件,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由于父母均没有固定的经济收入,当事人经常接受来自姑姑的经济资助。
  班主任及科任老师评价:很有个性,喜欢思考问题,思维灵活;可性格倔强,情绪不稳定,容易发脾气,听不进老师、同学的意见,有时还会摔桌子扔凳子,给班级造成不良影响。
  同学评价:斤斤计较,强词夺理,情绪不稳定,易失控,言行举止不受大家认可,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
  心理老师观察:当事人身材中上,见到师长能够有礼貌地打招呼,主动和老师交流,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情绪易失控,并且把这些都归因于自己的家庭,认为父亲给了自己很多不好的影响,希望自己能够较好地控制情绪却又没有找到適合的方法。

四、分析与评估


  从资料得知,父亲经常怨天尤人,怪自己时运不济,母亲觉得父亲没有家庭责任感,能力不足。为此,父母经常吵架,有时还动起手来。当事人也觉得自己的父亲无能,担当不起家庭的责任,并且认为是父亲的坏脾气影响了自己的成长。当事人很心疼母亲,希望能够为母亲分忧,如帮母亲做家务,却又耽误了学习,希望母亲能够带着自己和弟弟搬出去住,不再和父亲一起居住,甚至希望父母离婚。当事人渴望有一个强大的父亲或者是一个强大的母亲,可目前父亲和母亲都不够强大,连基本的经济都保障不了。父母间的不良关系给当事人带来很大的影响,从而使其形成了倔强、敏感、暴躁的性格,缺乏情绪管理能力。在学习生活中表现出不听教诲、不负责任、不当归因、缺乏动机等特点。

五、干预方案


  情绪管理能力是指通过一定方式来反省和管理自己的情绪状态,以促进情绪和才能增长的能力,主要包括根据所获得的信息判断进入或离开某种情绪的能力;觉察与自己和他人有关的情绪的能力,调节与别人的情绪之间的关系等。由于中学生正处于身体迅速发展、心理逐步成熟、自我逐步发展的阶段,他们的情绪易波动,很敏感,心理和情绪问题比较突出。当个体的情绪智力高时,其心理更健康,与同学、老师和家长的人际关系更融洽,学习成绩也更加理想。反之,当个体的情绪智力较低时,其心理健康、人际关系和学业成绩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郭锋是被班主任带过来的,当时他也知道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学习成绩受到了影响,在班里的人际关系也不理想,有主动改变的意愿。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关于他家庭的事,特别是父亲的种种表现。因此,我和郭锋商定接下来继续咨询,并制定了干预方案。
  1.以绘画创造自由空间,了解来访者情绪的动态变化,让来访者更好地认识自己的情绪状态。
  2.运用空椅子技术,纾解积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尝试着去理解父母。
  3.采取认知领悟疗法,帮助来访者正确认识自己,做自己情绪的主人。

六、辅导策略实施


  第一阶段,以绘画游戏创造自由空间,了解来访者的情绪状态。
  在一个周二下午的自习课,郭锋如约来到心理辅导室。为了能够直观形象地了解他此刻的状态,也让他更快地认识自己的情绪状态,我准备了A4纸和笔,让他补充完标题“我是——”,并在纸上自由地画一幅画。郭锋点头答应,拿着笔想了好一会儿才动笔画。10分钟过去,郭锋放下笔,告诉我他已经画好了。
  拿起郭锋的画,标题为“我是一个打火机”,纸上画了一个正冒火的打火机。我让他说说自己的画,他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打火机,一点就着。我的情绪也是这样的,我很容易情绪冲动,喜欢发脾气。我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说到这里,郭锋显得有点沮丧。
  简单的几句话透露了郭锋对自己目前状态的不满和无助,也表达了内心的渴望。他有一定的自知力,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不好,可对这样的一种情绪状态,他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师:你说自己像一个打火机,那么这个点火的人一般都有谁?
  郭锋:很多人。
  师:能说具体点吗?
  郭锋:班上的同学,有时候我说一句话,他们反驳我,我就不服,就会很生气,然后和他们争吵。还有我爸爸,我回到家,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愤怒。我爸也总是训我,他也看不惯我。   师:嗯,那你回到家看到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呢?
  郭锋:就是喝得醉醺醺躺在床上,不买菜不煮饭,我妈又要带弟弟,有时候也顾不上煮饭。我放学回到家就要煮饭、洗碗。我有时候会说一下我爸,他就骂我,还骂我妈。他很懒,不愿意出去找工作,又不帮忙做家务。
  说到这里,郭锋愤怒的情绪出现了,喘着粗气,眼里透着不解、愤愤不平的目光。是的,父亲的种种表现让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甚至在母亲面前,他不知不觉就承担起父亲该承担的一些家庭责任。
  师:在情绪上,你认为爸爸给你带来了比较大的影响,是吗?
  郭锋:是的,有时候我觉得我是看不起我爸爸,他自己能力不足找不到好工作,还不愿意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
  在郭锋的叙述中,可以看到他对父亲的愤怒,特别是对于父亲脾气暴躁的一面表示难以理解和接受。在他看来,失去了工作并不代表完全的失败,因为可以另外找到合适的工作。可父亲迷上喝酒、脾气变坏、与母亲吵架、打骂自己,这些都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是不承担责任的表现。郭锋还认为自己的脾气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父亲的影响,如果没有父亲,他可能会生活得更好。他不喜欢脾气暴躁的父亲,可自己在为人处世的时候又偏偏和父亲一样脾气暴躁,情绪冲动。有时候他甚至希望父母离婚,自己跟着母亲和弟弟一起生活,他觉得这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郭锋的情绪从愤怒慢慢平复下来,我让他在画的左边写上最近常出现的消极情绪。他写下了“愤怒、伤心、痛苦、迷茫”,并说在家里面对父母时最容易出现这些情绪。接着我让他在画的右边写上最近常出现的积极情绪。他想了想,写下了“开心、快乐”两个词。我让他具体谈谈出现这两种情绪时的事件。不过他可能比较少关注自己的积极情绪,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受到老师表扬时会比较开心,回到家看着可爱的弟弟时也会觉得挺快乐的。”
  不管現实如何,郭锋还是能够去发现美好的人和事,这就是他自身积极的力量。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结束了这一次的咨询,并约好了下一次咨询的时间。
  第二阶段,运用空椅子技术,纾解不良情绪,试着理解父母。
  在约定好的咨询时间里,郭锋如期而至,这也表明了他渴望改变的积极心态。经了解,郭锋自己很想去和爸爸沟通,希望爸爸能够有所改变,让家变得更像家,可往往话才说一半就被爸爸打断了,接着就是一顿指责、批评,甚至打骂。渐渐地,郭锋不愿也不敢多说,怕激惹爸爸,导致出现更多不好的局面。对于妈妈,郭锋是既心疼妈妈的艰辛,又不满妈妈在爸爸面前懦弱的表现。
  父母本是孩子最亲密和信赖的人,父母的言行举止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孩子的成长方向。正如郭锋自己说的,如果爸爸没有失去工作、没有酗酒、脾气没有变暴躁,也许他的脾气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情绪不稳易愤怒,心中对父母更是有诸多不满。为了能够更好地纾解郭锋的这种情绪,我搬来一张椅子,让郭锋把椅子当成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然后向着空椅子说出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
  “爸爸,其实我有时候挺恨你的。”郭锋第一句话就直接向爸爸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可说完这句话他就停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双手在绕来绕去。我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他。
  “爸爸,我很想我们俩能够静下来好好说话,我已经读初中,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也想和他们(同学)一样有温馨的家,放学回到家就有饭吃,周末有爸爸妈妈陪着出去玩。我不想一回到家就看到你黑着的脸,更不想看到喝醉酒乱发脾气的你……”
  说到这里,郭锋红了眼圈,说话也有点哽咽。我给了他一个鼓励和理解的眼神,他又继续说。也许是积压得太久了,他对着空椅子说了好多话,情绪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次咨询还布置了家庭作业,即每天回到家后都要和爸爸妈妈有语言上的交流,并且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哪怕爸爸发脾气了,自己也要保持冷静。
  最后,在比较融洽的氛围中,我们结束了第二次咨询,并约好了下次的咨询时间。
  第三阶段,采取认知领悟疗法,帮助来访者正确认识自己,做自己情绪的主人。
  从资料可知,郭锋存在认知偏差,性格敏感倔强,把自己脾气暴躁情绪易失控归因于家庭的影响,特别是对父亲有诸多不满,认为父亲给了自己很多不好的影响。这种认知偏差,源于郭锋看问题时倾向于外归因,认为自己是对的,如果自己没做好,那是因为父母没做好,影响了自己的成长。这让他难以正确认识自己,难以正确定位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出现不良情绪时更是难以控制。为此,我通过认知领悟疗法,来帮助郭锋学会正确认识自己,正确定位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找到调节情绪的方法,学会理解父母,承担自己能承担的责任。
  特别是第二次咨询后,郭锋坚持完成我布置的家庭作业,并且会在课间的时候向我说一下和爸爸妈妈交流的情况,大部分时候爸爸都会和往常一样发脾气,郭锋自己也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发脾气,甚至和爸爸吵架。可喜的是不管怎样,父子之间的交流多了,情感在加深,郭锋在谈话中还提到爸爸其实也不容易,特别是失去工作给爸爸比较大的打击,弟弟的到来又加重了经济压力。
  师:近来和爸爸妈妈交流,感觉怎样?
  郭锋:感觉比之前好一些了,爸爸有一次还主动问我的学习和成绩。
  师:哦,那真是太好了。之前你说自己像一个打火机,现在觉得有没有变化?
  郭锋: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打火机,可点火的人变成了我自己。就是说我现在比较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和爸爸交流的时候,我都会先预想着爸爸可能会发脾气。如果爸爸真的发脾气了,我有思想准备,情绪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如果爸爸没有发脾气,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师:这个转变很好,看来你的进步还是挺大的。那接下来你希望怎么去做得更好?
  郭锋:我想学一些调节情绪的方法,因为我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我们这次咨询重点谈到了调节情绪的一些具体做法。如学会觉察自己的情绪、用合理的方法表达情绪,掌握深呼吸、握紧拳头再放松等简单有效的调节方法。

七、效果评估


  这个案例跟踪了大概三个月,除了三次时间比较长的辅导,平时在课余时间还会交流一下家庭作业的完成情况,适时地提供一些建议,并通过班主任观察郭锋的变化。三个月后,经班主任、科任老师和同学的反馈,郭锋的情绪管理有了进步,和父母的关系也有了改善;在学校,郭锋上课比以前认真了些,但还是会发呆或做小动作,作业至少能够完成并上交;和同学的关系也有了缓和,有时候还能以幽默的方式来化解同学间的小矛盾。

八、反思


  在辅导过程中,我一直保持对郭锋的积极关注,同时还发动班主任、科任老师、心理委员的力量,为郭锋的变化成长提供良好的环境和强大的动力。
  这个案例辅导的成功之处,一方面是郭锋和父母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他能够理解父亲的苦楚并积极去和父亲交流;另一方面是郭锋自己在情绪管理上有了较大的进步,能够掌握一些简单有效的方法去调节自己的情绪。可在学习方面,郭锋的学习基础比较差,还需要开展进一步的辅导。
  (作者单位:广东省中山市永宁中学,中山,528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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