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伤透心的“父母皆祸害”小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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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之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表达?当活跃于豆瓣网上的80后们呐喊出“父母皆祸害”,以“反父母小组”的名义,言之凿凿地控诉父母犯下的“罪行”时。惊讶之余,
  人们也不得不反思80后与50后这两个群体,三十年的时代断裂中。
  他们之间发生的时代对撞。
  加入“父母皆祸害”网络讨论小组之前,28岁的方馨已经向父母“宣战”了14年。“战斗”的手段包括:考上一所远离家乡的大学,不看新闻联播,不看春晚,不按时吃饭,不入党。最后一场大型“战役”爆发于一年半前,导火索是父母认为她该做妈妈了。
  成为“父母皆祸害”小组的一员后,方馨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大逆不道”。与这个根植于文青大本营豆瓣网之内,且拥有近20000名成员与一个惊悚名字的讨论小组相比,方馨与父母的“战争”就“交火”的观赏性而言,简直平庸得不值一提。
  小组连组规都充斥着旗帜鲜明的战斗性:我们不是不尽孝道,我们只想生活得更好。在孝敬的前提下,抵御腐朽、无知、无理取闹父母的束缚和戕害。那些击中两代人关系痛点的帖子,总会迅速引起强烈共鸣,及上百条跟帖。
  与方罄在现实生活中展开的“战斗”一样,这些虚拟的硝烟都是单方面的。据组内调查,该小组成员的普遍身世背景为:生于1984之后,倾向于相信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从小便开始接触网络,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观点,也没有什么不容置疑的权威。
  而他们的父母最爱看CCTV;“祸害”,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只用来形容过万恶的旧社会,美帝国主义,以及麻雀;极不擅长使用网络,几乎没有可能加入到这个小组,朝儿女们打一场自卫反击战。
  也许三十年后,沉醉于“父母皆祸害”小组的成员们的孩子们像80后现在一般大时。看到这篇文章,将会嘲笑他们的父母居然只会说家乡话、普通话和英语;居然还在看纸质书。听CD;喜欢带副蠢笨的大眼镜。欢天喜地地看一种叫3D的过时电影……显然。如今的80后同样不能理解他们父母的处世哲学。这便是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的对峙。
  
  “顺我者昌逆我者呸”
  
  “父母皆祸害”出自英国作家尼克·霍恩比的小说《自杀俱乐部》,少女杰丝在姐姐出走后,与陷入神经质的母亲及任教育部长的父亲关系愈发紧张,在小结自己失败的青春期时,杰丝如是说。2006年,张坤将这本小说翻译成中文,并推荐至豆瓣网。2008年1月,一名豆瓣网友邀她加入其新成立的小组,并担任小组管理员,组名就叫“父母皆祸害”。
  这个名为“Anti-parents父母皆祸害”的小组到了2010年7月底组内人数已突破16000人,呐喊父母皆祸害的80后一窝蜂涌人,由此还专门成立了不对外公开的副组。
  而小组成员们被冠以这样的标签:他们的父母在子女眼中,是一群“僵化的国家教育机器的最末端执行者”,他们“逃得掉沉闷无趣的小学,却永远也别想从父母那儿毕业”。他们,大多是被家长忽视或者伤害过的孩子,或者是“一群在父母子女关系中受到挫折、苦苦思索出路的年轻人”。
  过去两年中,“父母皆祸害”小组只迎来过一名“敌军”,一位高一女生的母亲。这名会上网的母亲发现女儿与她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关系越来越冷淡,特地找上门来,试图与女儿的同龄人交流。
  小组成员没有给她机会,他们驱逐了这位母亲。理由是,这儿的组员都是一群受过父母伤害的孩子。他们只想互相取暖,不需要和解。
  
  50后父母的典型面孔
  
  方馨从反抗父母不让熬夜看书、不让涂指甲油等鸡零狗碎的“游击战”升级至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持久战”,分水岭出现于小学高年级。
  尽管成绩从小到大一直保持优异,方馨的奇思怪想仍然让母亲时刻担心。
  方馨父亲是铁路火车司机,按规定的时间睡觉,规定的时间起床,规定的速度开车。父亲性格温和、隐忍,惟一不可忍受的是,既定的生活节奏和规矩被打破。比如,方馨看书看到兴头上,总不愿按时睡觉、吃饭。
  这是一对50后父母的典型面孔一一自有记忆开始,他们便接连经历各种政治运动、天灾、人祸,国家政策与生存需要使他们各自拥有众多兄弟姊妹,只有互帮互助才能生存下去,这培养了他们对集体主义朴实而忠贞的信仰;
  他们一家生活在铁路家属区,那是一个自成系统的独立王国,从铁路运输法院到医院到小学、中学一应俱全,这导致他们天生对组织与单位持以高度的依赖与信任;
  他们喜欢用“不三不四”来责怪方馨的非主流想法。在他们的认知体系中,世界本来非黑即白,不姓“社”就姓“资”,他们从小就被告诫只能以辩证唯物主义武装脑袋,解释经济、政治、美学、新闻……
  他们年少时很快就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日后在80后子女面前,他们之间可以交流的话题,和路人甲乙在旅行途中相遇时的寒暄,没多大区别;
  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他们已习惯于生活、就业、房子、生育统统被国家有计划地安排好,他们也就习惯性地想为下一代安排好一切。
  
  满目疮痍的惨痛回忆
  
  “父母皆祸害”。光是这五个字就足够让不少人惊愕和愤怒。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成立了这样一个从传统角度看起来“大逆不道”的小组?在这群人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在一个《谁差点被父母杀掉》的帖子里,不少小组成员都曝出了自己童年被父母严格管教的恐怖经历。
  “我从小被我妈打了N次,青春期和我爸顶嘴,我爸把一壶刚烧开的水,往我身上泼。肩膀全烫伤了。我妈带我去医院,因为要花钱,我妈又在护士面前狂骂我。”
  “他们吵架,内容和我没关系。可是我妈威胁我爸说他敢走出家门就马上勒死我。绳子都拿出来了。我爸抬脚走了我妈把我拖到面前拿着绳子对着我比划了一个多小时。我长大后明白她是想让我爸回来看到她要勒死我。然后过来阻止,可是我爸没有回来。那一个多小时是我生命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
  不过,小组中讨论最热烈的并不是这些身体上的伤害,而是因为父母不当的教育方式所带来的精神上的阴影。《父母毁掉你心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一帖就是典型代表。发帖的组员说自己被父母毁掉的是“与人交流的欲望”。因为上学的时候,每次回家说自己在运动会上拿名次了,或者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父母都会不屑地说:“得了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80后子女与50后父母的纷争
  
  2004年方馨大学毕业留京工作后,一度缓和的家庭关系又开始变得紧张。缘由是父母执意搬到北京同住,将家乡的房子卖掉,供女儿女婿提前还完房贷。“好几十万的高利贷啊,”父亲至今都不习惯讲商业贷款,“欠人家这么多钱,你们晚上睡得着吗?”方磬与先生抗拒用父母的钱,对长期共同居住也感到纠结。来北京居住不久,母亲就开始催方罄生孩子,并在做完一切可以抢到做的家务之后,会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团毛线,开始为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诞生的外孙织毛外套。“以前,集体主义是他们的信仰,现在,儿女成了他们惟一的信仰,”方罄说,“母亲总说,父母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子女服务。”
  方馨最终决定要孩子,缘于计划外的怀孕,生产后,方馨将大部分精力投注到了女儿身上——托同学从香港快递奶粉,甄选婴儿早教机构,极力游说父母,还是别一次性还清房贷,将手头余钱买套学区房。尽力让女儿从小学到大学,都能上北京最好的学校。“母亲那时就笑了”方馨说,“说我还不是和他们一样,将自己期待的模样,早早就强行施加到了她可怜的外孙女头上。”
  在方馨的“持久战”渐渐消沉下去时。22岁的江烨刚展开与父母的“战争”。2006年,江烨保送浙江大学,在认识几位志同道合的校友之后,她开始海量看书、看电影、泡豆瓣。在豆瓣她的首页上,记录着数百本已读过的书,数百张已看过的碟,数百名豆友,近百个常去小组——当然包括“父母皆祸害”。志同道合,而非血缘关系,成为她最重要交际标准,她拥有好几名密友,彼此分享最私隐话题,即使是他们从没见过面。父母对她大学之后远近亲疏的变化大为光火,“在他们看来,没有比家庭成员更重要的人了,”江烨语气中颇带自豪,“而我却偏要在家庭聚会上早退去见网友,在他们看新闻联播、春晚的时候上网。”
  “虽然我没办法跟他们解释清楚,‘单位’这个词是在英文中找不到对应的词儿,即将从我们生活中消失的概念。”江烨说。
  年长江烨几岁,当了妈妈的方馨每天上网的时间大大减少,她也很少再去逛“父母皆祸害”小组了。“父母皆祸害”管理员张坤注意到,两年里,小组成员的流动性很大,活跃的组员总是一拨一拨的,每天都有新人加入,每天也都有人悄悄离去。
  江烨还在里面潜水,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就看着,不说话。在现实生活中,她一如既往地是父母的骄傲与精神支柱。和几乎所有组员想的一样,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父母世界上存在过这样一个小组,而且,她还是其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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