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我一般都是短途出行,很少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春运,惟一一次是1997年的春节,我陪父亲从打工的天津到老家衡水探亲,而这仅有的一次却让我十几年来都无法忘记。那天是农历腊月廿九,我和父亲早早起床,打点好行囊后,乘坐着通往市区的公交车赶到了近百里外的天津站。
　　当我们攥着车票跌跌撞撞地挤到站台时,才知道即使有票也有可能坐不上车。站台上、车厢里人声嘈杂,连车厢口也被挤得满满当当,想上车除非你懂得“七十二变”。说真的,如果不亲身经历你绝对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拥挤。
　　父亲在我身后一个劲地向前推我,可是车门口实在是满得不能再上了,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却不见挪动。后来不知是谁带的头儿,很多人跑到不同的车厢的车窗下,一点点地硬是爬了进去。父亲见了,拉着我到一个车窗口下,让我踩着他的肩上爬进去。起初我是犹豫的,可架不住父亲的催促,等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已经被乘务员拉了下来……我们父女俩只好眼睁睁看着被撑得饱饱的列车呼啸着奔走了。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沮丧,还一个劲埋怨我动作怎么那么慢。
　　上一趟的车没有走成,只得等六七个小时后的下一班车了。候车室里也是人满为患,挤出挤进要费很大力气,我和父亲在尝试了几次后,最终选择用泡面打发午饭。接下来是漫长而无奈的等待,我们挤在候车室的一角,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满耳是嘈杂的人声,人也越来越烦躁。好不容易一分钟一分钟地熬到再一次检票,父亲说,努把力,这次说什么都得上车。
　　站台上凛冽的北风似乎也挤不进归心似箭的人群,而我们这对“志在必上”的父女在夜色下终于挤进了车厢。车厢的人也挤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门一关就动弹不得,不要说走动,就是弯个腰都难,手脚也只能垂立着。当你的脚麻了,抬起一只活动活动,再想放下,也就找不着地了。
　　旅途漫长,即使口渴难忍,也只能忍着,尽量少喝水,因为挤不到厕所的滋味更难受。不过也因为拥挤,人靠着人,根本不用担心摔倒,累了一天的我,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毕竟夜越来越深了。
　　不知什么时候,车厢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烟味。开始的时候,因为实在太拥挤,人们无暇顾及,但控制不住咳嗽,后来人们忍无可忍了,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寻找源头,当发现是坐在车窗边的人在吸烟时,指责声此起彼伏……而我早已经被煙呛得泪流满面。
　　6个小时的车程,600里的距离,简直是在挑战人的忍耐极限。车子一站一站地停靠,我是一站一站地数数,而那个被父亲所热爱的小村庄迟迟未到。“前方到达的是……”播音员一次次甜美的声音,仿佛给疲惫的旅客注入一支支强心剂。直到凌晨零点三十分,列车终于跑到了衡水车站。
　　出了站台,早已是一片漆黑,只剩下身后的点点灯光。漆黑的夜,冷风刺骨,站在陌生的街头,听肚里咕咕的叫声,但的士司机却一次一次地拒绝去那个不知名的小乡村,我不知父亲当时是否也和我一样,在内心滑过一丝无奈……幸好,最后一辆装货的小型货车顺路接纳了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父女。
　　搬运行李,爬上车斗,我们顶着满天的繁星,颠簸了2个小时后,终于叩响了父亲梦里百转千回的老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