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奇缘by一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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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但凡行走人间的道士,必然有三件法宝——桃木剑、捉妖符、照妖镜。
  莫沉身为一个长得比仙人还要像仙人,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道士,也有这三样法宝。
  说起莫沉,整个大央国都知道他,国君还想请他去做国师,但他以不愿涉足皇宫为由,婉拒了。只有我知道,他是懒而已,懒得进宫背百八十条的规矩。
  他是个大懒人,但我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懒,还偏偏要做必须得四处游走的道士。他從来不主动去捉妖,只捉那些送上门来的妖怪,跟守株待兔一样。
  哪怕是这样,那些“兔子”还是隔三岔五就来一拨,各种偷袭暗算,乐此不疲,让我十分费解。珍爱生命你们懂不懂呀。
  哦,你问我,莫沉是我什么人?
  他是我的主人。
  那我是谁?
  我是那三件法宝之一——照妖镜。
  身为照妖镜,我总是能一眼看出那是美人骨还是妖怪骨,可莫沉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美人,每每看见那扭着腰过来的漂亮姑娘总是两眼放光,一脸好色之徒的模样:“哇,大美人。”
  我:“呵,妖精。”
  然后莫沉就不得不忍痛去把美人皮给扒了,打得妖怪现形,最后痛心疾首地问:“你就不能晚点儿再说,让我多看两眼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打断他。
  为什么不?
  因为我喜欢莫沉。
  我不知道莫沉是怎么把我从妖界火牢里带出来的,在那受尽折磨的我,回到人间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背光而站的他。彼时,他神情温柔,眼里嘴角都噙着暖暖的笑意:“醒了?”
  我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你是谁?”
  他愣了愣,末了笑意又染上俊朗的面上:“我是个道士,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饱受摧残的我瞬间被这如清泉的声音抚慰了,“咣咣咣”几声,竟然就这么一见钟情了。
  “嗯。”
  “那以后你就叫喳喳吧。”
  “……我能反悔吗?”
  他蓦地一笑,轻柔如春风:“不能。”
  于是莫沉就成了我的主人,事实证明单恋中的姑娘果然容易冲动。
  哪里是他保护我,分明是我保护他。
  莫沉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单纯靠脸取胜的假道士,每次不能以美色诱惑妖怪要被吃了就把我往前一丢:“去吧,喳喳!”
  然后我一骨碌变身,踹倒妖怪,将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然后莫沉再乐呵呵跑上前来,把它们收进葫芦里净化。
  因为我上可掐妖龙,下可踹狐狸精,从未失手,所以两年下来,莫沉的名声大噪,连国君都来请,殊不知,那全都是我的功劳。
  又一次感悟完人生的我长叹一口气,对面的神棍听见,神情殷切:“喳喳你不舒服?”
  说罢,又往我碗里夹了一个鸡翅。
  我哼了一声,迅速吃掉。吃完我又瞥了一眼那正趴在门柱后面鬼鬼祟祟往这看来的老虎精:“喏,又来了一只‘兔子’。”
  莫沉也往身后看了一眼,舔了舔唇:“看着肉多结实,要不捉了它涮火锅吧,天冷了,正好。”
  我抹了一把口水,握拳起身道:“好啊。”
  那老虎精一见我过去,当即跳了出来,两眼泛着凶光,朝我龇牙。
  我挑眉瞧他,一巴掌轰了过去。
  老虎精万万没想到我的法力竟然在他之上,惨叫一声便被拍到门柱上,撞得门柱差点儿没折断,随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莫沉立刻哼着小曲过来,拿着葫芦将它收进去,附耳晃了晃葫芦,里面撞击的声音并不清脆,叹道:“可惜是只千年老虎精,肉老了,涮火锅不好吃。又帮百姓免费收了一只妖,亏大了。”
  我干笑两声:“还有,你要赔钱给客栈掌柜了。”
  莫沉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厢房外的门柱:“喳喳!”
  我掏了掏耳朵,他的钱都是我赚的,还好意思对我吼。
  莫沉追了上来,痛心疾首地对我说教,嘴里吐的气都要喷到我耳边上了。说得我烦不胜烦,猛地偏头要把他推开。谁想他近在耳边,这一偏脑袋,脸颊就被他亲了一口。
  我愣神,我再怎么是面脸皮厚的照妖镜,也是面女照妖镜,更何况我还这样喜欢他。我当即红了脸,想骂也骂不出来。
  莫沉捂住嘴,连连退后,背抵墙面,一手指着我道:“你、你……你非礼我。”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喜欢上这个咋咋呼呼的蠢货真是太累了!
  【二】
  最后老虎精没有吃成,反倒是赔了掌柜一大笔银子。丢了很多钱的莫沉终于沉不住气了,出了客栈就拽着我狂奔,说要去捉妖赚钱。
  小镇上一般都会有公告牌,那里贴着五花八门的告示。比如谁家的牛丢了,谁家的锄头不见了,还有就是谁家近日有邪祟。
  莫沉将公告牌上的告示粗略打量一番,然后抬手揭下一张红纸。我探头一看,皱眉问道:“这家给的钱并不丰厚,为什么不挑个更丰厚的?”
  莫沉故作深沉道:“人,不要太贪心。”
  “……你在开玩笑吗?”
  “看来我叫你喳喳果然是没错的。”
  我当即抿紧了嘴。他笑起来,得意又张狂。
  我再一次感叹,本姑娘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没有半点儿可取性的男人呢,我瞎吗?
  这个小镇并不大,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户人家。
  高大的宅门紧闭,顶上罩着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跟旁边两户人家相比,更有山雨欲来之状。
  “妖气冲天啊。”我微微嗅了嗅,“又是这种妖怪,莫沉,你怎么老抓从天宫堕落到人间的妖怪?这种妖物沾满了九霄仙气,就算堕为妖孽,也一身仙气臊味,我实在是不喜欢取它们的妖气来增加法力。”
  莫沉笑得高深莫测:“喳喳,抓这种妖怪,至少可以保证——它们没有靠山。”
  我恍然大悟,也对,抓人间的妖怪,谁知道是不是拜了什么千年老妖做老大,这太不安全了。如果抓的是从天上逃走的仙物,那原先的靠山也会极力跟它撇清关系,说不定还会亲自来抓。所以莫沉抓它们,万无一失。   莫沉面上又露出得意:“喳喳,你是不是特别想夸我?”
  “是啊。”我认真道,“老奸巨猾。”
  “……”
  莫沉捏了我的脸一把,才去敲门。
  我摸了摸脸跟上去,一进院子就觉得这里的风比街上的阴冷。如今是清晨,正是花草沐浴晨曦朝气蓬勃之时,可院子周围栽种的花草一片枯萎之态。
  这里的老爷夫人们和众多的下人却神色康健,并没有异样,倒是奇怪。
  我转了转眼,往身后院子看了看。
  这家主人正面相迎,到了跟前先寒暄了两句,才道:“虽说是怀疑有邪祟,可是我们并没有什么事,吃好喝好。就是家里种的花草,好似一夜之间被吸走了精气,怎么浇水施肥都没有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沉笑道:“可不就是如你们所说,被吸走了精气嘛。”
  众人大骇:“到底是什么妖物?”
  莫沉摆手:“你们先回屋,我这就带着我的小道姑去捉妖,管保明天花花草草什么的都能恢复精神气。”
  几人面露狐疑,可又别无他法,回房时还提了一嘴:“不灵不给钱啊。”
  莫沉笑笑,晃了晃自己的桃木剑,差点儿没刮到我的腰。等他们走了,他便拍拍我的肩:“去吧,喳喳!”
  我瞥了他一眼,大懒人。
  虽然是个怂包,但我从来不觉得莫沉是个草包。毕竟能一眼看穿这里是怎么回事的人,不能称之为草包。他只是太懒太懒了……
  我边想边走到院子的一棵大树旁,双手环胸,挑眉看它。
  风拂院落,树叶被风刮得哗啦作响。我拧眉,抬脚踹了它一脚,冷声:“出来,身为九霄树仙,却自甘堕落,变成树妖在这里汲取同类灵气。”
  原本萎靡的树忽然动了动,千万片叶子抖动得更是大声。突然一抹绿影从树干剥落,往天上急速飞蹿。
  我哼了一声,脚尖一垫,瞬间就和它肩并肩。不待它反应过来,我“呼啦”一巴掌扇在它脸上。
  “啪叽。”
  被我拍到地里的树精咿咿呀呀惨叫起来,不过在凡人听来,只是树叶的窸窣声。
  莫沉很是满意,拿着葫芦要上前收它。还未到近处,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抬头往天上看去。我顺着他的视线往那看,见天边云层已见一点儿亮色,心中顿觉不妙,扑上去就要吃那树精。可莫沉动作如风迅速,抓了我就往地里钻。
  我大怒:“我要吃饭!”
  “乖,等会儿再吃。”
  “等会儿天兵又把妖物带走了。”
  莫沉紧抓着我的手腕,我想挣脱,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转眼我就被他掐回原形,再次被他押到又潮濕又阴森的地底,被他捂在怀中差点儿没憋死。
  许久,他才带着我从地下出来,而那树精,果然已经被抓走,地面只留下浓郁的仙气。
  许是在火牢里待了千百年,每天都在受火刑,每天都吃不饱,所以我对食物有执念。可莫沉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的食物拱手相让,每次都是如此,只要天兵一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把我往地底带。
  我心中恼怒,决定不理他,除非他赔我一大锅树精。
  “喳喳。”
  我哼了一声,无论这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
  莫沉附耳道:“喳喳,你躲藏的姿势真是美极了。”
  “……”
  “你真是世上最漂亮的照妖镜。”
  就算他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原谅他!
  他又往我耳边凑了凑,身上的气息全都扑到我身上。我脸一红,迅速钻回地里,地遁逃离。
  本该听见他一如既往的得意笑声,这一次,却没有。等我逃出大宅,趴回墙头看他,就见他站在偌大的院中,孤身一人,清瘦的身影似在随风晃动,无比寂寥。
  【三】
  因为莫沉说了明日花草才会恢复原样,这家主人不放心,没有立刻给我们钱,还要留我们住一晚,美其名曰好好款待,实则是怕给了钱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能白住一晚还有吃有喝,莫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是只吃人间食物根本吃不饱,所以我一心惦记着那被天兵带走的树精。
  就算是蚊子肉也是肉,能塞一只是一只呀。
  我躺在床上半晌没闭眼,听见外面蟋蟀、纺织娘叽叽咕咕地叫,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打算偷偷摸摸出去抓只妖怪充饥。
  莫沉耳朵灵得很,我要是直接从正门出去他肯定要出来抓我。
  身为一只法力高深的……妖怪?
  我弄不清我是妖怪还是法器,但一般的妖怪都打不过我。
  罢了,反正不能走正门。
  我从床上缓缓下地,挪着小碎步往墙边走。贴耳细听,外面没有任何声响,探头看去,并不见莫沉。我眯了眯眼,当即跳了出去,拔腿就往外面跑。
  “喳喳。”
  这声音和善得让人浑身一震,我猛地顿住脚步,负手望天,沉吟:“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耳边是莫沉的笑声,我面红耳赤强行镇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莫沉走到我身边,也抬头望天:“是啊,月色真好。”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不错,皎洁的银白洒落大地,地上如铺白絮。白日枯萎的花草此时慢慢抬起了头,汲取月光灵气,看来果真是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喏,给你。”
  我偏头看去,莫沉抬手将一只鸡妖递到我面前。我大喜,可仔细一看,道:“这只鸡妖虽然曾在仙宫待过,可是下凡已久,肉质不鲜美了。”
  莫沉叹道:“好好好,那我把它扔了。”
  我瞪直了眼,急忙抢了回来,剥了它的魂魄一口吞下。
  那鸡妖残留的灵气瞬间温暖了我的胃,冲入五脏六腑和身上每一根骨头里,又暖又舒服。
  “饱了吗?”
  “三分饱。”
  “那明天再给你抓一只。”
  我蓦地狐疑看他,问道:“你突然对我这样好,说,是不是打算明天就把我卖了?”   莫沉蓦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把脸往我脸上凑:“对,把你卖了,换肉吃。”
  他的脸近在眼前,我眨一眨眼,睫毛都能扫到。这张脸俊是俊,但神情实在是太过嚣张。看着看着,我鬼使神差地张嘴,一口咬住他坚挺的鼻子。
  “……”
  莫沉拒绝跟我说话、拒绝接近我了,因为我咬他的鼻子。他曾说过打人不能打脸,老是打妖怪脸的我被他说了多次,我为了省事还是一如既往打脸。他之前无可奈何,但这次不同,因为毁的是他的脸。
  身边的话唠不说话了,我倍觉寂寞,一整晚都坐在他的床边,看着闷头盖被子的他忏悔道:“我错了。”
  莫沉不理我。
  我扯了扯他的被子,他还是不理我。等我要发火骂他小肚鸡肠的时候,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的气息并不均匀,时重时轻,似乎十分疲累。我探身去看他的脸,屋里灯火映照的光线正常,不似月光冷白,我才看清他的脸色的确很苍白,不是月色所染。
  莫沉的脸除了鼻子被我咬出四五个牙印外,并没有伤,但从他宽松的衣襟往里窥得几道伤痕。
  那痕迹似利爪所留,低头嗅嗅气味,分明是那只鸡妖。
  我心觉奇怪,莫沉这么厉害,怎么连只弱小的鸡妖都打不过。
  我正想着,莫沉忽然就醒了,见我往他胸腔上凑,愣了片刻,随后展颜,笑得荡漾非常,双手一张:“要非礼就快一些,不要偷窥,敢看不敢做。”
  我没好气地抬手要揍他,想到他身上有伤便收了回来,瞪眼道:“只是一只鸡妖,你怎么会被它所伤?”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正常极了……喳喳你做什么?”
  “给你疗伤,不要动。”
  我一向只管揍人,不管救人,也不喜欢救人。因为我没学过怎么给人疗伤,只知道给对方输送灵气就好。
  可要将灵气给对方,必须嘴对嘴。
  还没碰到他的唇,我已经炸开了满脑子的烟花——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他了。
  莫沉没有动,我以为他要像咸鱼一样一动不动任我亲。谁想刚刚碰到他的唇,他就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脑袋压紧。
  我愣神,灵气大乱。他气息一闭,竟然拒绝了我的灵气。
  我怒而起身:“我在给你疗伤!”
  莫沉瞧了我许久,差点儿让我破功。他摸摸我的脸颊,笑意浅浅:“我伤得不重,明天就好了。今晚月光好,你多晒晒,再回房。”
  唉,他定是觉得我一介妖物,吐出的灵气都带着妖气,所以不愿接受。我心中一阵难过,起身就要回房。突然身后的人猛地坐起身,我也赶緊回头,却见莫沉掀开被子下地,紧抓住我的手腕,就要往地下带。
  可是已经来不及,屋顶突然有金光刺来,仙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那些人,分明就是白天离去的天兵天将!
  【四】
  “果然是你们。”
  一人冷冷开口,莫沉已经将我拉至身后,声音再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腔调,沉冷道:“我已自毁仙根,与仙界并无瓜葛。”
  那人冷眼往我看来:“可她不是。”
  我一顿,忽然有些明白了,难道我也是从天庭堕入凡间的妖物?所以每次莫沉一察觉到天庭的人,就要带我躲避。
  莫沉一听,面色更是沉冷,怒声:“她在妖界受尽火刑时你们不管不顾,如今她出来了,却又要将她带去九霄。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了?!”
  那人冷声:“你不必再说,今日我们定要将她带走。”
  那声音咄咄逼人,语气更是惹人生厌。我拧眉瞧去,一步向前,抬手就拍出波涛骇浪,法力如汹涌巨浪冲向他们。
  他们似乎并没有料到会突然遭袭,齐齐后退,可我怒在心头,哪怕他们已经迅速躲避,仍不能避开浪潮。
  法力打在他们身上,冲得盔甲散落一地。
  我还想再揍他们一顿,莫沉却拉住我往外飞去,不让我再停留。
  我心中不解,可他面色阴沉,便没敢多说,只能由他带着我不知往何处逃离。
  跨过千山万水,走过半个大央,我终于松开他的手,乘风而停,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
  我骂不出口了,莫沉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脸已苍白如纸,人也疲惫不堪,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他便会被风吹去天边。
  莫沉踏风而行,朝我走来,要拉我的手。我背手不让,退了一步:“那些天兵是怎么回事?”
  “喳喳,”莫沉温声道,“过来。”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看着他这个模样,我心中不忍,又将手递到他掌中。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信他,这就足够了。
  几乎是在我将手递过去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妖气猛然袭来,硬生生在我们中间劈开一道墙。
  妖气冲天,来者让我浑身一震。
  只因那停在眼前的人,正是将我关在妖界火牢,让我受尽折磨的妖王!
  我禁不住发抖,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莫沉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蓦地回神,惊慌地看着在妖墙另一边的他。
  “呵。”妖王冷冷看我,目光落在我的额心上,冷笑道,“无怪乎我找不到你,原来是被莫沉藏在了照妖镜中。只是莫沉,我记得这照妖镜是九霄神器,你将它盗出,恐怕是犯了天条吧?既已犯了天条,那必然是没有天兵来帮你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没有人来帮他,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了莫沉。
  妖王要杀莫沉!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掌中聚力,将那堵碍事的妖墙打碎。
  莫沉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再一次,将我护在身后。
  哪怕他已经薄弱似纸,也仍要保护我。
  我差点儿落泪,如果这个时候我还觉得他不喜欢我,那我就是个蠢蛋了。
  “别哭呀,喳喳。”莫沉回头看我,“等会儿就带你去吃树精。”   本来泪还在眼眶打转,听见这话,眼泪立刻涌出,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莫沉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妖王,说道:“你最憎恶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
  我怔怔看他,这话里的意味……总觉得不吉利。
  “对不起,静静,最后,我还是不能陪着你。”
  静静?我愣住了。
  我正要问他,忽然觉得掌心一暖。我顿觉不妙,果然,莫沉手掌用力,几乎是瞬间就将我封入照妖镜中。
  “莫沉!”
  我嘶声大喊,可被困在镜中,根本无法出去,只能眼睁睁看他将身体里的灵气全部释放。万丈光芒化作他手中的一柄长戟,似可斩尽这世间污秽。
  妖王脸色大变:“你竟抽了自己的灵骨做戟!你会死的!”
  莫沉的眼神决绝,持戟往他那边刺去。
  妖王已无处可逃,硬生生地扛了他这一击,浓郁的妖气立刻被净化了大半。
  妖王应当是原本就有伤,否则不会这么虚弱。那以前伤他的人,是谁?
  难道也是莫沉?
  妖王想要逃走,莫沉却不放。他就算此时放手,也活不了了,所以他想和妖王同归于尽。
  我跪坐在镜子后面,看着他脸上、身上都是血,持戟的手,也沾满了血迹。
  “莫沉……”
  我无力地跪着,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捶打这面照妖镜,眼睁睁看着他,渐渐无力,渐渐被染红。
  “啊——”
  妖王终究不敌,被莫沉打得妖气散尽。莫沉又拿出了那个葫芦,将妖王残余的妖气收入里面,随即将葫芦封入自己的掌中。
  他真的打算和他一起净化同灭!
  莫沉已经握不住他的兵器,一步一步踉跄走来,到了我面前,双膝跪下,血从他脸上、身上滴落在镜面上,染红了我在的世界。
  “静静。”莫沉俯身,脑袋倚靠在镜上,就这么看着我,“以后,你再也不用躲着那些‘兔子’了。”
  我愣了愣,瞬间明白了——那些觊觎我们,想要接近我们的妖怪,都是妖王派来杀我们的。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我在哪里,所以沒有出现。直到今日天兵前来,我暴露了自己的灵气,才被妖王寻到。
  “静静……”莫沉抬手抚来,指间溢出一滴血,缓缓滴入镜中,落入我的手中。
  那血滴瞬间在我的手上化开,直至在心底化出一片花海……
  【五】
  九霄中威名远扬的军队很多,但最出名的,是我们这一支。
  莫沉是将军,我是他的副将,我们手握二十万精锐天兵。
  我们青梅竹马,同进同退,从未败过一场战事。在六界动乱的那些年,我们和我们的兵,声名大振,让敌人闻风丧胆。妖界对我们的忌惮和怨恨,也与日俱增。
  我和莫沉知道树敌太多不好,但为了六界安宁,只能不停地战斗下去。
  我的名字叫静静。
  可莫沉总是喜欢喊我喳喳,因为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安静,还是“喳喳”贴切。
  饶是我抗议百次,也没用。最后听久了,竟然也习惯了。
  没有战事的时候,莫沉就待在桃花林里,而我就待在梨园中,我们两人是邻居。
  以前我总爱去摘他家越墙过来的桃花,因为我觉得他家桃花的香味影响了我家的梨花香,那我种梨花的意义何在。谁想有一次失手,整个人都掉进了他的院子里。莫沉便捉了我,笑盈盈道:“摘了我那么多桃花,你就卖身偿还吧。”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人可恶极了,摘了几支桃花竟要我卖身。他是不知道我有多贵吗?
  于是我摘的次数更加勤快了,还带点儿小恶作剧。但他每次都是安静看着,眼里有笑。
  一来二去,我跟他闹得熟识了,便摘他的桃花,酿酒给他喝。
  一起修行,一起赏花,一起喝小酒。
  花期一到,蜜蜂仙子都会成群结队来采花蜜,每次见了梨花树下的我们,都会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呀?以后进来就只要一块腰牌就行了,不用两头递腰牌”。
  以前莫沉总是笑笑说“等喳喳长大,我们就成亲”。
  又一次花期,仙子问起,莫沉就看着我,目光柔柔:“喳喳,我们成亲吧。”
  我们的婚期定在下一次花期,因为我觉得九霄花开时,是天庭最美的时候,衬得人也会漂亮精神。我要做最美的新娘子,嫁给莫沉。
  成亲的日子将至,妖界却又挑起了一场战事。
  我和莫沉领命率着二十万天兵前去迎战,可这一次,我们没有料到,妖界和魔界勾结在一起,纠集了四十万妖兵,并在战场周围筑起屏障,不让我们有找援兵的机会。
  我们浴血奋战打了足足四十九天,杀得天地哀鸣,血流成河,哪怕是二比一的绝对优势,他们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最后妖王和魔君忍不住了,终于亲自带着数十长老,对我和莫沉展开攻击。
  几次被打得呕血,几次被震得五脏动荡,我都没有倒下,因为一旦我倒下,莫沉也会遭受打击。
  但我知道,铁打的仙骨,也快支撑不住了。
  突然有人喊道“屏障破开了一道口子”。
  话落,已经有人开始往那边撤退。莫沉也急着要将我带走,但我被围困得不能动弹,也自知哪怕逃脱,也活不了多久。但莫沉不能死……他不能死……
  我耗尽气力,聚力在长枪,为莫沉等人划开一线生机,对他们嘶声:“带他走,活下去!”
  众人愣了片刻,才齐齐上前将莫沉抓住,往出口飞去。
  莫沉眼有愤怒,呕出血来,声音更是气急败坏:“你如何敢!”
  妖魔见势不妙,欲要追击,我持枪拦截,留了决然背影给莫沉。
  我被擒了,但妖王没有杀我,说要让我受尽折磨,并将我的仙体封住。
  本该重伤而死的我,却意外地因仙体被封,不受妖气侵袭而活了下来。虽然日日夜夜受尽火刑,但我心中还有一丝期盼,或许到了哪一次的花期,我还能踏着花海,嫁给莫沉呢?
  可他的伤,也得花费千年的时间才能好吧。
  但也许千年之后,他真的来了呢?
  终日的折磨,让我变得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千年之后,莫沉到底还是来了。
  一人持戟前来,闯过妖界,重伤妖王,从火牢中将我救了出来。
  他还偷了可以封存灵气的照妖镜,犯了天条。
  所以他救出我后,才不带我回天庭。
  而且——我不认得他了。
  我的神灵脆弱,只能释放灵识保护自己,一旦被迫恢复灵识,会有性命危险。
  所以他说他是个道士,还将我们身上的仙气隐藏起来,藏匿在镜子中,又跟我说我就是一面照妖镜。
  可我要疗伤,要恢复自主灵识,就必须汲取灵气。而最好的药物,就是同样身带灵气、从天宫堕落为妖的邪祟。可是那样的邪祟也是天兵追捕的对象,所以每次他都借着捉妖的名义为我疗伤,却又不得不警惕天兵。
  他说捉没有靠山的妖物容易,还说我是一面照妖镜……都是骗子,骗子。
  他将死之际,将他的灵气化作药物,放入我的掌心中,为我疗伤。可灵识归来又有何用,他又不能陪我同享。
  封印已除,从镜中出来的我跪在地上,抱着身已冰冷的莫沉,听着呼啸在耳边的风声,泪流满脸,痛哭失声。
  骗子……
  【尾声】
  我没有回天庭,带着莫沉的桃木剑还有捉妖符留在人间当了一个道士。
  雇主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每次我都会展颜,尽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灿烂些——
  “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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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花就是用多色丝线,在纸板和铜丝上缠绕,缠出各种花朵或小动物,其中以女子发簪等饰品居多,故缠花艺人又称“簪娘”。虽是姑娘家的精巧活,但云南小伙于舟做起来毫不逊色,他凭着一股子热情和精湛的技艺惊艳网络,被网友称为“宝藏男孩”。  小伙挑战“簪娘”女工  于舟从小喜欢手工艺,上小学时,他用竹筒、小木棒、牛皮纸、尼龙绳做了一只会发声的竹蝉:将竹蝉头顶牵出的线拴在带树脂的木棒上,手握小木棒并挥动旋转竹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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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本刊编辑部 执行/昕莉 昱青  育才造士,为国之本。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工作大会上强调,教育是国之大计、党之大计,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对提高人民综合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增强中华民族创新创造活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决定性意义。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人类文明的传承者,承载着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新人的时代重任。人民教师,无上光荣!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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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世间最离奇之事,莫过于白兮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被云国三皇子像马一样骑在身下。等等,为何她的手脚变成四只马蹄,拓跋寂竟还拍着她的脑袋唤她名驹踏云……  【壹】  云国,正德十七年夏。  这日,碧空如洗,青草幽香,正在晒太阳的白兮听到声响醒来时,不由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划破长空。  没错,是嘶鸣而非尖叫声。  白兮宛遭雷劈般浑身僵硬地看向草地上她被太阳拉长的影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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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提要】杜唯微带“男朋友”路瑾年见父亲,杜父看到一表人才的路瑾年,怎么看怎么满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两个人的身份相差太远。路瑾年当面承诺,有生之年一定不会辜负杜唯微,这令她感动不已。  第五章你若安好,备胎到老  ——杜唯微,有个好消息跟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飞雪飘零的午后,正在上课的杜唯微收到了高浩的短信。  杜唯微回道:一起说。  ——坏消息就是,我把你的书推荐给好几个制片人,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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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们心目中,高淑红是个幸福的家庭主妇,老公李宏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建筑公司,两个儿子也在名牌大学读书。  可就在2017年暑假的一天,高淑红在家开心地整理着出国签证所需要的材料,她拿起老公李宏的一张银行流水:李宏半年前在郑州亚太明珠小区支付了70万元,为何会有这笔自己不知道的支出呢?  老公银行流水多出可疑开支,  “侦查”发现他家外有家  那笔可疑的开支,让高淑红隐约感到老公有事瞒着自己,决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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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接到老家叔叔打来的电话,问我啥时候回老家,说到时候可以开车去车站接我。  “具体时间还没定,快了,快了……”我支支吾吾地说。坐在旁边吃着葡萄的老婆闫云听见我的话,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我挂了电话,她问:“又是你爸催你回老家吧?”  “是咱叔。”我纠正道。  闫云嘟哝道:“话先说前头,要回你回,我可不回。”  “想当初,你不是说城里不如老家好吗?”我反问。  “那是过去,当初刚进城时,我也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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