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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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虽然已是初春,空气中还是带着丝丝寒冷。山坡上的小草耐不住一冬的寂寞,悄悄钻出地面,望着四周的一切。远处的山上,积雪在慢慢融化,山峰裸露出它贫瘠的褐色的肌肤。
  天良山中学是方圆几百里惟一的一所中学,它和别的山区中学一样,破旧中带着荒凉。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这所学校任教。今年,我教初三(2)班的语文,并且是这个班的班主任。
  早晨,吃过早饭,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生活委员田妮跑了进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她的脸通红通红的。田妮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清楚,她负责管的班费丢了。我们的班费不像别的学校那样用于搞活动,而是给班里的同学交开水费的。班费丢了就意味着班里的同学这一学期都没有开水喝了。
  看着田妮伤心的样子,我不忍责备,只赶紧问道,“你把班费放在哪儿的?什么时候丢的?”
   “开始是一直放在内衣口袋里……上早读时,我去财务处交开水费,财务处的老师不在,我就把钱放到了书包里,准备吃过早饭再去交。可是,吃完早饭,我去拿钱时,钱不见了……”田妮抽泣起来。
  我还想再详细问问,几个男学生就像押解犯人一样把傻子押了进来。傻子是校工王师傅的儿子,今年十四岁,母亲去世得早,他和王师傅相依为命。听说他小时候挺聪明的,可一场高烧让他变成了傻子,连话也说不清。他惟一能表达自己内心世界的只有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嗨,哥儿们!”他见到每个人都这样喊,包括他的父亲。据说有一次县里的领导来学校检查,校长正在汇报工作,傻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径直走到县领导的面前,喊了一句,“嗨,哥儿们!”弄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高老师,我们发现傻子在校园里拿着一个纸包转悠,里面全是钱,可能是咱们班的班费。”一个男同学抓起傻子的手,指缝里露出一个纸包。
  田妮冲过去夺过纸包,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高老师,是咱们班的班费,没错。”
  傻子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边冲我傻傻地笑,边喊他那句永远不变的问候,“嗨,哥儿们!”
  毕竟不好跟傻子理论什么,我没办法处理,只好把他放走。
  傻子偷了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学校里传开了。“来,傻子,表演一个‘三只手’。”我们班的张大旺带着一帮男生逗傻子开心。张大旺可是学校的“名人”,每次开师生大会都少不了他发言———做检讨。他“小错不断,大错也犯”,打架,往女生的书包里放蛤蟆,样样离不开他。每次教导主任告诉我说我们班有同学要受处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大旺,事实上也从没出乎我的意料。上学期期末考试,张大旺的卷子很干净,全卷只有六个字:“题太难,不会做!”他的卷子让阅卷的老师大吃一惊,也让我心寒至极。
  见他拿傻子寻开心,我正要去制止,王师傅闻讯赶来了,他狠狠扫了张大旺他们一眼,一把把傻子拉进了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顿狠揍。傻子不会讨饶,只是不停地喊:“嗨,哥儿们!嗨,哥儿们……”那叫喊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听起来格外凄惨。
  我忍不住跑进王师傅的屋子,夺掉王师傅手中的棍子,“你打他有什么用?”
  王师傅叹息一声,“高老师,我是恨啊……你不知道,傻子是傻,但他从来没偷过别人的东西。你们班同学是在教室丢的钱,傻子什么时候进过教室?再说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钱有什么用场!”
  王师傅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猛然醒悟。一旁的傻子满脸惊恐地看着我,那样子让人心酸。
  上课时,我在班里把王师傅的话传达给了各位同学。我还告诉他们,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偷了钱并且嫁祸给傻子的人,希望班里有知情的同学向我举报。我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那个阴险的小偷就在他们中间吗?我的心仿佛被泼了盆冰水。
  
  (二)
  
  第二天一大早,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我的桌子上,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偷钱的是张大旺。”署名“知情者”。
  我把张大旺叫到了办公室,没和他绕弯,直接把纸条递给他。张大旺看了纸条,暴跳如雷,“这是有人诬陷我!我没偷!”
  “你没偷,你没偷是谁偷的?”看见张大旺死不认账的样子我就有气,“你说,咱们班的哪个同学像你,一天到晚把教导处当成家了。别的同学都争取拿奖状,你倒好,一年到头全是处分。有本事干就没本事认吗?”
  “我没干的事情怎么去认?”
  “那你说是谁干的?”我问。
  “我……我……”张大旺的眼睛红红的,像要跟人拼命。
  “去,写份检查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我轰苍蝇似的冲他挥挥手。
  张大旺张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气呼呼地出去了。
  “遇到这样的学生真是倒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周老师透过玻璃窗望着张大旺的背影,狠狠地说。周老师曾经给我们班代过课,张大旺让他好几次下不来台。
  “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比窦娥还冤。”李老师一脸不屑。
  “按理说他也不缺钱花呀,”刘老师插进话来,“他爸爸在镇上开饭馆,挣了不少钱,算得上我们这里的首富。他会在乎那二百来块钱的班费,真是阎王爷不嫌鬼瘦。”
  “会不会真的是别人诬陷他?”我暗自揣测,张大旺红红的眼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是谁举报的呢?”
  “嗨,哥儿们!”窗外传来傻子的声音。
  “来,傻子,我这里有一些草药,给你抹上。”我凑过去一看,是我们班的林燕,她把傻子的袖子挽上去,轻轻地把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抹在傻子的伤痕上。“疼吗?”林燕边抹边问。
  “嗨,哥儿们!”傻子咧着嘴。
  我走过去,“林燕,你还认识草药?”
  林燕笑了笑,“跟我妈妈学的。我们这山里药草可多了,不花钱。傻子挺可怜的……”
  “是呀,”我望着傻子胳膊上的伤痕,“王师傅下手也太狠了,你看把傻子打的。对了,你说咱们班的班费可能是谁偷的?”
  “不是说是张大旺吗?”林燕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纸条的事我根本没在班里说过,我盯住林燕,“纸条是你写的?”
  “纸条?什么纸条?我不知道。”林燕看起来有些慌乱,“我瞎猜的。”说完,她涨红了脸,一阵风似的跑了。
  
   (三)
  
  晚上路过男生宿舍时,见几个学生在议论什么,我走了进去。那几个学生看见我,都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了?”我问。
  那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吱声。
  我四处看看,这间宿舍是教室改建的,两边用砖块支起两排矮矮的木板床,床上凌乱地摊着各式各样的被子。每个床头都放着碗筷,好多碗里是咸菜和黑馒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城里这么大的孩子整天不是补脑液,就是钙片,而乡下的孩子有咸菜和馒头,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左边中间那张床显得很特别,簇新的被褥,床头的铝饭盒亮得耀眼。床头贴着几张明星照,明星照下面用毛笔写着一首打油诗:“男儿有泪不轻弹,轻弹哪算男子汉。泪水纵能解千愁,我也不把泪水流。”落款是“张有感留”。
  “这是谁的床?”我问。
  “张大旺的。”一个学生说。
  “哦。”我点点头,目光在那首打油诗上游走,“张大旺平时和谁的关系最好?”
  “和我们的关系都挺好的。”一个小个子学生说,“他每个星期来都给我们带一点鸡腿什么的,开头我们都不好意思要,他就说是他们家饭馆的,反正多着呢,不吃白不吃。其实我们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是安慰我们,让我们打牙祭,又不让我们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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