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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潮州歌册作为潮汕民间明清时期的方言叙事唱本，在语言上保留着许多中古、上古汉语的语言特点和潮汕方言明清段的总体面貌。本文试以《古板苏六娘全歌》为例，整理并浅析潮州歌册中指示代词、疑问副词、否定副词等几类虚词的语义和用法，期以引起方家对潮州歌册中方言古语词考释研究和方言书面材料研究的重视。
关键词：潮州歌册；潮汕方言；苏六娘全歌；虚词
潮州歌册是以潮州方言口语表述的民间叙事唱本，又称为潮州歌、潮州俗曲、潮州歌文、府城歌、七字歌。笔者借鉴杨伯峻先生《古汉语虚词》和王宁教授《古代汉语》中的观点，结合代词、副词本身的语义和语法特点，把代词、副词纳入虚词中。
一、指示代词“许”、“只（者）”、“争”：
潮州歌册中的指示代词分近指和远指两类，近指用“只”，相当于“这”，远指用“许”，相当于“那”；两词既可用于名词前，也可以单用。例如：
（1）只物救得君病好（第55页）
（2）只事又畏人知机（第6页）
（4）作能耐得只般愁（第42页）
（5）继春在许楼中行（第6页）
（6）看许枝叶有情意（第10页）
（7）郭妈使吾来到只（第51页）
（8）定要到许见伊人（第9页）
潮汕话中有时“只”又作“者”，有时后面带上词缀“机”构成双音节“者机”，也表示近指，值得注意的还有两点：
（1）在潮州歌册中，“那”字不常用作指示代词，有时候相当于“哪”，例如：“那因赏花相会见”（第7页），而更常用于与“是”联结为副词“那是”，置于动词前表示程度深重，例如：想着起来那是啼（第48页）。
（2）潮州歌册中有“争”字，用作代词，在《苏六娘全歌》中见有一例“争”，即“谁人知阮腹内争，只有想思亏杀人”（第50页）在今天潮汕方言口语中亦常用，例如“勿争”即“不要这样”，应为“做生”的合音。
二、疑问副词和疑问代词：
1.疑问副词“做（障、再、作）”、“做（障、再）年”、“障（再）生”
潮州歌册中疑问副词用“做”，亦音近更代为“障”、“再”、“作”，“障”在歌册中单用相当于指示代词“只”，用为疑问代词多是变为双音节固定结构“做年”、“做生”，用于反问、问原因、问程度，甚至不表疑问，而相当于指示代词。例如：
（1）继春做肯忘人情（第29页）——相当于“怎”（表反问）
（2）天今光了做年好（第14页）——相当于“怎么办”
（3）尔去问娘为做年（第15页）——相当于“为什么”
（4）来问秀才病再生（第64页）——相当于“怎么样”（表程度）
（5）今世再来按障年（第45页）——相当于“这样”
偶有“做”、“因”与疑问代词“乜”连用为“做乜”、“因乜”，或加上“乜个”成为“做乜个”用于问原因，相当于今天的“为什么”。例如：
（1）一夜做乜障难过（第47页）
（2）因乜虫声障哀怨（第48页）
（3）人物障多做乜个（第87页）
歌册中亦有“若”字，按魏达纯先生《近代汉语简论》，“若”为疑问代词，与“久长”连成“若久长”，问时间长短，相当于“多久”。例如：“不知只去若久长”（第37页）。
2.疑问代词“乜”、“的”、“值”
歌册中除保留少量书面语“何”表达“什么”之意之外，疑问代词还多用口语“乜”、“的”和“值”，两者有所分工，例如：
（1）乜风吹来到草舍（第7页）
（2）因乜隔河难相近（第10页）
（3）作乜此话不先呾（第12页）
（4）尔是何方乜样侪（第11页）
（5）娘家姓乜名是乜（第41页）
（6）叱骂的个死贼载（第11页）
（7）君今只去值时来（第37页）
三、人称代词“尔”、“吾”、“伊”、“恁”、“阮”、“伊人”、“赧”、“相”、“侪”
潮州歌册中的人称代词，第一、二、三人称单数分别为“尔”、“吾”、“伊”，有时候在其后面加上“身”、“一身”这样的后缀，意义不变；“侪”用于指称有同一属性的一类人，前面需有定语，语义上相当于“之属”、“之辈”。例如：
（1）恐畏只人不是伊（第18页）
（2）可怜吾身骨肉瘦（第42页）
（3）郎恁心肠未落场（第16页）
（4）尔是丈夫阮姿娘（第16页）
（5）不比无义浪荡侪（第9页）——指一类人
（6）那因赏花相会见（第7页）——指彼此
（7）勿得大声来相欺（第11页）——指第一人称
（8）断约许时来相辞（第30页）——指第二人称
“赧”和“伊人”在《苏六娘全歌》中未见其例，但在其它种潮州歌册及潮汕日常口语中习见。
四、表时空起点的介词“从（同、仝）”、“自”、“自从”
歌册中“从”后常加时间或者事件等，用于表示时间或空间起点，亦音近更代为“同”、“仝”，“自”用在时间词前，表时间起点，后面常加主谓结构，亦表示时间起点。例如：
（1）从今相守到百年（第19页）
（2）自细栽花乞君采（第14页）
（3）仝头说乞郭兄听（第19页）
（4）自从林婆持物去（第60页）
五、否定副词“不”、“未”、“袂”、“無”
《苏六娘全歌》中的否定副词有四个。一般的否定使用“不”；时间上的否定使用“未”；“袂”为“不会”的合音词，用于能力上的否定，意即“不会”；“無”表示客观上的否定，歌册中“無”和“无”两字有所分工，前者用为副词，后者用为形容词。例如：
（1）任伊有钱富千金，亦袂打动吾个心（第36页）
（2）父母無想误子身（第22页）
（3）花今无色叶不清（第14页）
（4）牵目望君君未到（第33页）
本文仅对《苏六娘全歌》中出现的几类成组的虚词进行了初步筛取、描写和比较，潮州歌册中的古汉语词汇仍有待深入考释，追源溯流，并在用法上逐一进行更为全面深入的研究。依托庞大的本土书面材料进行方言词语研究，将对方言词、古语词的发掘和方言内部新老派词汇比较研究起到极大作用。
参考文献：
[1]古板苏六娘全歌，内题：苏六娘金钗罗帕记，潮州义安路李万利出版
[2]杨伯峻，古汉语虚词，中华书局出版社，1981
[3]谭赤子，古代汉语和广东方言，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4]魏达纯，近代汉语简论，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5]詹伯慧，当前汉语方言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语文研究，2004（2）
[6]吴奎信，潮州歌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
[7]王宁，古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
[8]杜奋、林伦伦，从翁辉东《潮汕方言》看70年来潮州话词语的变化，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13（5）
关键词：潮州歌册；潮汕方言；苏六娘全歌；虚词
潮州歌册是以潮州方言口语表述的民间叙事唱本，又称为潮州歌、潮州俗曲、潮州歌文、府城歌、七字歌。笔者借鉴杨伯峻先生《古汉语虚词》和王宁教授《古代汉语》中的观点，结合代词、副词本身的语义和语法特点，把代词、副词纳入虚词中。
一、指示代词“许”、“只（者）”、“争”：
潮州歌册中的指示代词分近指和远指两类，近指用“只”，相当于“这”，远指用“许”，相当于“那”；两词既可用于名词前，也可以单用。例如：
（1）只物救得君病好（第55页）
（2）只事又畏人知机（第6页）
（4）作能耐得只般愁（第42页）
（5）继春在许楼中行（第6页）
（6）看许枝叶有情意（第10页）
（7）郭妈使吾来到只（第51页）
（8）定要到许见伊人（第9页）
潮汕话中有时“只”又作“者”，有时后面带上词缀“机”构成双音节“者机”，也表示近指，值得注意的还有两点：
（1）在潮州歌册中，“那”字不常用作指示代词，有时候相当于“哪”，例如：“那因赏花相会见”（第7页），而更常用于与“是”联结为副词“那是”，置于动词前表示程度深重，例如：想着起来那是啼（第48页）。
（2）潮州歌册中有“争”字，用作代词，在《苏六娘全歌》中见有一例“争”，即“谁人知阮腹内争，只有想思亏杀人”（第50页）在今天潮汕方言口语中亦常用，例如“勿争”即“不要这样”，应为“做生”的合音。
二、疑问副词和疑问代词：
1.疑问副词“做（障、再、作）”、“做（障、再）年”、“障（再）生”
潮州歌册中疑问副词用“做”，亦音近更代为“障”、“再”、“作”，“障”在歌册中单用相当于指示代词“只”，用为疑问代词多是变为双音节固定结构“做年”、“做生”，用于反问、问原因、问程度，甚至不表疑问，而相当于指示代词。例如：
（1）继春做肯忘人情（第29页）——相当于“怎”（表反问）
（2）天今光了做年好（第14页）——相当于“怎么办”
（3）尔去问娘为做年（第15页）——相当于“为什么”
（4）来问秀才病再生（第64页）——相当于“怎么样”（表程度）
（5）今世再来按障年（第45页）——相当于“这样”
偶有“做”、“因”与疑问代词“乜”连用为“做乜”、“因乜”，或加上“乜个”成为“做乜个”用于问原因，相当于今天的“为什么”。例如：
（1）一夜做乜障难过（第47页）
（2）因乜虫声障哀怨（第48页）
（3）人物障多做乜个（第87页）
歌册中亦有“若”字，按魏达纯先生《近代汉语简论》，“若”为疑问代词，与“久长”连成“若久长”，问时间长短，相当于“多久”。例如：“不知只去若久长”（第37页）。
2.疑问代词“乜”、“的”、“值”
歌册中除保留少量书面语“何”表达“什么”之意之外，疑问代词还多用口语“乜”、“的”和“值”，两者有所分工，例如：
（1）乜风吹来到草舍（第7页）
（2）因乜隔河难相近（第10页）
（3）作乜此话不先呾（第12页）
（4）尔是何方乜样侪（第11页）
（5）娘家姓乜名是乜（第41页）
（6）叱骂的个死贼载（第11页）
（7）君今只去值时来（第37页）
三、人称代词“尔”、“吾”、“伊”、“恁”、“阮”、“伊人”、“赧”、“相”、“侪”
潮州歌册中的人称代词，第一、二、三人称单数分别为“尔”、“吾”、“伊”，有时候在其后面加上“身”、“一身”这样的后缀，意义不变；“侪”用于指称有同一属性的一类人，前面需有定语，语义上相当于“之属”、“之辈”。例如：
（1）恐畏只人不是伊（第18页）
（2）可怜吾身骨肉瘦（第42页）
（3）郎恁心肠未落场（第16页）
（4）尔是丈夫阮姿娘（第16页）
（5）不比无义浪荡侪（第9页）——指一类人
（6）那因赏花相会见（第7页）——指彼此
（7）勿得大声来相欺（第11页）——指第一人称
（8）断约许时来相辞（第30页）——指第二人称
“赧”和“伊人”在《苏六娘全歌》中未见其例，但在其它种潮州歌册及潮汕日常口语中习见。
四、表时空起点的介词“从（同、仝）”、“自”、“自从”
歌册中“从”后常加时间或者事件等，用于表示时间或空间起点，亦音近更代为“同”、“仝”，“自”用在时间词前，表时间起点，后面常加主谓结构，亦表示时间起点。例如：
（1）从今相守到百年（第19页）
（2）自细栽花乞君采（第14页）
（3）仝头说乞郭兄听（第19页）
（4）自从林婆持物去（第60页）
五、否定副词“不”、“未”、“袂”、“無”
《苏六娘全歌》中的否定副词有四个。一般的否定使用“不”；时间上的否定使用“未”；“袂”为“不会”的合音词，用于能力上的否定，意即“不会”；“無”表示客观上的否定，歌册中“無”和“无”两字有所分工，前者用为副词，后者用为形容词。例如：
（1）任伊有钱富千金，亦袂打动吾个心（第36页）
（2）父母無想误子身（第22页）
（3）花今无色叶不清（第14页）
（4）牵目望君君未到（第33页）
本文仅对《苏六娘全歌》中出现的几类成组的虚词进行了初步筛取、描写和比较，潮州歌册中的古汉语词汇仍有待深入考释，追源溯流，并在用法上逐一进行更为全面深入的研究。依托庞大的本土书面材料进行方言词语研究，将对方言词、古语词的发掘和方言内部新老派词汇比较研究起到极大作用。
参考文献：
[1]古板苏六娘全歌，内题：苏六娘金钗罗帕记，潮州义安路李万利出版
[2]杨伯峻，古汉语虚词，中华书局出版社，1981
[3]谭赤子，古代汉语和广东方言，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4]魏达纯，近代汉语简论，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5]詹伯慧，当前汉语方言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语文研究，2004（2）
[6]吴奎信，潮州歌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
[7]王宁，古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
[8]杜奋、林伦伦，从翁辉东《潮汕方言》看70年来潮州话词语的变化，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