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上我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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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震天响的爆竹声响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在,好热闹,有大笑的,有碰杯的,因为鞭炮声太响而互相叫喊;电视里的歌儿也敲锣打鼓响成一片,根本听不清唱的是什么。真可怕。
  我晕晕乎乎坐在椅子上,捂着耳朵。爷爷叫我去看烟花,我摇摇头;叔叔叫我去放鞭炮,我更加用力地摇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这么早就去睡觉,当心年来吃你!”叔叔大声吓唬我,“年兽最喜欢吃胆小的娃娃了!”
  我溜进自己的房间,大声地喊回去:“年兽自己也胆小!它怕鞭炮声怕得发抖,跑都来不及!”
  关好房门,我迅速脱掉棉袄,钻进了被窝。
  可是我的床怎么摇摇晃晃?
  我一翻身,就看见一条好大好大的尾巴从床底露了出来,瑟瑟发抖。
  一条粗大多刺,晃来晃去,可以吓哭十个小孩加上他们老师的尾巴。
  我趴在床沿上,倒着往床底瞅。那条尾巴的主人把整个床底塞得满满的,都把床顶起来了。它趴在下面显得好吃力,硕大的脑袋转过来,充满恐惧地望着我,眼睛像两颗巨大的黑宝石。
  “年?”我试探地问。
  那怪物精神一振,立刻摇头摆尾地从我床底挤了出来。它的脑袋顶到了天花板,俯视着我,巨大的黑影被窗外的烟花照得一闪一闪,十分狰狞威武。
  “你是年?”我又问了一次。
  年点点头,我犹犹豫豫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它。那些看起来坚硬的暗色鬃毛竟然软软的,暖暖的,和隔壁陈奶奶家的小狮子狗一个样。突然窗外炸响了一串鞭炮,它一下子用前爪抱住了脑袋,撅着屁股不住地发抖。
  年啊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真的好胆小!
  
  大年初一,我领着年出门拜年。年摇头晃脑跟在我身后,不住地低头嗅着我的手。早上刚刚请它吃过巧克力蛋糕,它喜欢极了。
  我敲开叔叔家的门,叔叔一见到年就晕倒了。婶婶尖叫了一声“怪物啊”,晕倒在叔叔的身上。我只好请年帮我将他们叼回屋里,在沙发上放好。年乖乖照做了,但一路碰翻了不少桌椅花瓶。我赶紧抓住它的尾巴拉回来,从叔叔家溜出去了。
  我敲开爷爷家的门,爷爷老眼昏花,看不清年的模样,吃惊地叫道:“小笑啊,你怎么买了一头大象!大年初一就乱花钱可不好!”
  奶奶也出来了,战战兢兢扯了扯爷爷:“老头子,那不是大象,那是年呀。”
  爷爷“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年吓了一跳,拼命往我腿下钻。结果我被它顶了起来,从它的鼻子上骨碌碌滚到了背上。
  我沮丧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伸手捏捏年的耳朵:“没事,他们不知道你比他们还胆小呢!”
  我骑着年在大街上走,想去找别的孩子玩。到了空地上,那儿已经聚集了全镇的孩子,有的在溜冰,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打雪仗,有的在玩爆竹。不知道是谁头一个看见我们,惊恐地大叫起来:
  “怪物!有怪物呀!”
  一下子,空地就乱了。溜冰的撞倒了一排雪人,打雪仗的雪团满天飞,大部分是冲我这边来的;一个孩子点起个响炮就往我这边甩,正好落到年的爪子前,“啪”地炸响了,年吓得一蹦老高,把我摔进了雪堆里。
  孩子们都逃光了,我满怀怒火地从雪堆里爬出来,往家里走。身上又湿又冷,年小步小步地挨着我走,不住地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我,很快把我给蹭暖和了。但我还是很生气。
  “你就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了。外面到处在放鞭炮呢!老这么被吓着又吓别人可不行。”
  年可怜巴巴,神情哀怨,但还是乖乖进了我的房间,一步不出。像个闺阁少女。
  可是,爸爸妈妈不乐意了。
  “小笑,一个女孩子屋里养个怪兽,像什么样子啊。”
  “它不是怪兽,它是年,是神兽!”
  “神仙也不行,太吓人了,以后谁敢来咱家呀!”
  “要是神仙,咱家就被挤爆了……”我小声咕哝。回到屋里,年正将脑袋搁在我书桌上晒太阳,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它眯起的眼里映着一片暖暖的金黄。
  年啊年,大家都怕你,怎么办呢?
  
  这个寒假,同学和朋友都不来找我玩,我已经无聊到把寒假作业全部做光了。年还是一步不离地粘着我,还动不动就喜欢把我扑倒,毛茸茸地蹭我,和我打闹。每次爸爸妈妈都远远看着,互相叹着气说:“女孩子养个兔子什么的多好,多文静!”
  有一天,他们真的给我买了只兔子回来。我高兴极了,因为我早就想要一只能抱在怀里的小动物了!
  可是兔子根本不敢靠近我。因为年蹲在我手边,寸步不离。我一过去,兔子就紧张得要命,噌地一下从窗户跳出去了。
  爸爸妈妈觉得这只兔子太胆小了,便买了只狮子兔回来。
  狮子兔也跳出去了。
  爸爸妈妈又买了一只猫给我。
  猫一眼都不敢看年,硬是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爸爸妈妈还不死心,买了一条据说胆子最大的腊肠狗给我。那小狗头一眼见到我,就嚣张地汪汪叫起来,年从我身后冒出来,好奇地看着它,它一下子闭上了嘴,啪叽一声晕倒了。醒来之后,它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来,叼起一根骨头,闷不吭声地出门流浪去了。
  这回,爸爸妈妈还没说什么,我就生气了:
  “年,你别粘着我了,我想要兔子,想要猫咪,想要可以抱在怀里睡觉的小动物,还想要有人来找我玩,可你,你把他们全都吓跑了。”
  年沉默地听着,巨大的黑影映在墙上,低低地垂着头。听完之后,它站起来,蹭了蹭我,然后走出了家门。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忍不住跑出门张望。
  大街上空荡荡的,什么的没有了。洒满红色鞭炮纸屑的雪堆在路旁静静的融化,水流到我的脚下,又流向远方。
  我仿佛听见,冬天离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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