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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提到现代舞，曹诚渊是一个不能被跳过的名字。从 1985年应邀到北京舞蹈学院教授现代舞起，曹诚渊一直为推动中国现代舞而不遗余力。他一手创立了香港城市当代舞团和北京雷动天下舞团，还曾在广州实验现代舞团、上海现代舞团和北京现代舞团担任艺术总监。由他的舞团举办的“北京舞蹈双周”今年已是第二届，从 7月 21日开始，将陆续为观众带来 17场国际一流的现代舞盛宴。
曹诚渊把他所做的一切归因于对现代舞的热爱，他始终认为，现代舞是根植于中国文化传统中的，源于道家思想中的自由与浪漫，只是后来，人们的个体、身体和个性被压抑了，羞于肢体表达。曹诚渊把现代舞视为中国的文艺复兴，“从叛逆中舞向自由”。
BQ =《北京青年》周刊C =曹诚渊
海浪冲过来，你会有感受
BQ：现代舞是什么？怎样欣赏？
C：怎样去欣赏现代舞——就好像大自然，你去看大海，浪冲过来的时候，告诉你什么？什么都没告诉，但你会有感受。只不过，现在换作了人的身体。自由的、有时代感的、原创的，对我来说这就是现代舞，它是不能被定义的。
BQ：大众对现代舞有误解吗？
C：现代舞是舶来品——这是最大的一个误解。现代舞的个性、创新和对时代体悟，在中国很早很早就有了，像竹林七贤、李白，他们都对自由的精神和身体的体悟很重视，是很浪漫的。
BQ：为什么你说现代舞是中国的文艺复兴？
C：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家思想很重要。竹林七贤，在竹林里喝酒议论时政，喝完了醉醺醺地起来就跳舞，即兴地创作。庄子的《逍遥游》中，虽然大鹏一飞冲天，可是小麻雀也有存在价值，它很强调个性，最后告诉他妻子死了，他鼓盘唱歌，再起来跳舞，在我们看来是行为艺术。其实这些现代的意识，在中国传统里一直存在。宋朝理学出现，人的个性被禁锢了千年，现代舞进来后，是对人精神和身体的又一次解放。
BQ：中国现代舞在国际上处于什么水平？
C：中国有很多年轻舞者都非常优秀。不夸张地说，我们在世界上，都震惊天下。外国人会说，没想到中国的现代舞普遍是那么棒，以前他们只知道台湾的云门舞集。现在每个艺术节他们都邀请中国的现代舞团参加。
BQ：有人说中国现代舞需要自己的语言，就是融入中国文化元素，你觉得这是中国现代舞发展的一条蹊径吗？
C：每一个艺术家有自己的追求，不能刻意。我生长在中国这个地方，对自己的文化最了解，所以题材上更多源于自己的传统是很正常的。我告诉你一个经验，我们出国演出时，有很多人问，你的那个龙呢？绸子呢？中国的东西在哪里？我对他们说，哎，你们说的话怎么跟我们的政府官员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就不说了。外国人总希望看到中国特色。其实，如果你真心了解现代舞是自由的，就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笼子里。
今天很累，但是又不能不起床，那么就缓慢一点
BQ：从上世纪 80年代，你就到内地来推动现代舞艺术一直到今天，你的初衷是什么？
C：虽然结果是我所做的东西推动了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但是我的初衷不是来内地推广现代舞的，只是出于对现代舞的喜爱，同时又有这片土壤和朋友们的支持。80年代末，广东舞蹈学校建立了一个现代舞班，问我想不想去教，我当然有兴趣啊。对我喜欢的东西，有人愿意去学，我很高兴。并没有抱着去推广现代舞的使命感。
BQ：在那个年代，是否困难重重？
C：其实那时全世界哪里都一样，70年代末，不只是中国内地和香港，甚至在欧洲、美国，小城镇里人们都不知道现代舞是什么。这个过程中，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把它变成娱乐的，要拥有多少观众，而是要做一些东西，找到知音，看见知音的群体越来越壮大，但并非达到一个大歌剧院的规模。它可能只是个小圈子，但却是艺术中最尖峰的东西，是大城市都应该有的。中国城市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时机到了。
我来北京是因为北京有很棒的演员，希望去做一些东西，大家就一起去做。那么在做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宣传、解释、示范啊，就接着去做了而已。我享受这个创作的过程——和朋友、知音的互动，慢慢地就做出了一些成果。
困难永远都有，我要面对官场和市场的压力。早期，社会还不太熟悉现代舞，官方会提些奇特的要求，比如让做中国特色的现代舞……那就要与他们据理力争。而现在，商人要我们做一些更受欢迎的、商业化的现代舞。我没有考虑怎么去面对。就像每天的生活，比如今天很累，但是又不能不起床，那么就步子缓慢一点啦。我就是想些办法去解决每天当下面对的问题。
BQ：会有失望的时候吗？比如理想与现实冲突了？
C：不会，我的理想就是做我现在做的。我的理想不是，比如“5年内我要把雷动天下变成一个国家级的，世界第一流的舞团，要拿到多少资金赞助……”，没有这样的目标。我每天都在享受自己的工作，就没有失望不失望这一回事了。我的生活和事业是一种高度统一的状态。
BQ：有没有对这种高度统一的状态产生过怀疑？
C：有。有人曾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退休？我想，跳不动了，真的不喜欢了，或者像你说的“很失望啦”，那我就退休。退休写小说吧！我喜欢写小说。但让我完全投入去写作，会很快就厌倦，可是舞蹈就不会。
有没有熟，一吃就吃出来；但是味道怎么样，因人而异
BQ：你看舞蹈选秀类节目吗？最近很受大众欢迎的。
C：看啊，这是娱乐的东西，在两分钟里，很多东西，比如煽情啊、故事啊，装载进去，让人看了很过瘾。但这和真正走进剧院，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安安静静去看舞者把内心的东西慢慢地呈现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BQ：在这类节目中，现代舞节目和现代舞者占了很大比重？
C：人们知道这叫现代舞，但是他们很多并不认识现代舞，只是听到“现代舞”这三个字而已。所以现代舞的观众还是那批观众，对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BQ：观众的感受和评委的评价有时会有差别。
C：所以我不喜欢作评委，因为我觉得没有评价标准。艺术好像在做菜，当然有没有熟，你一吃就吃出来了。但是做熟了，味道怎么样，是否喜欢，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他站都站不稳，我可以说这个人没及格，但是达到了一个水平，我很难说哪个好哪个坏。
BQ：说说你了解的金星和杨丽萍。
C：金星和杨丽萍，我觉得杨丽萍是更有现代舞的坚持的，她总是在挖掘自身的表达。比如说，她有个舞叫《火》，是自己的独舞。舞是这样的：她发现一棵大树，树干有个大洞，刚好她躺进去，特别舒服，然后就动啊动啊动，就像一团火在烧。我觉得很好，她说不知道在哪里发表，我说就在我们的现代舞周发表，她说她的不是现代舞，但我说不要紧，你搞自己个性的东西，这是现代舞的精神。还有一些艺术家说，哎，这个不是现代舞啊，我说怎么不可以是现代舞呢？
BQ：金星、杨丽萍也在电视节目中做评委，你怎么看这种明星效应对现代舞的影响？
C：没有作用。林怀民在台湾很出名，但台湾的现代舞很好吗？也不是，就是云门舞集的节目很多人看而已，其他的舞蹈节目就没有很多人看了。他的节目只能代表他个人的创作，不能代表整个现代舞的状态。金星、杨丽萍的明星效果只是会影响他创作的节目，因为有金星跳现代舞，大家都去看现代舞了吗，大家去看金星而已。肯定会带来一些影响，但是很小的一些。你说现代舞是什么，它不是明星效应，艺术有它自己的人群。
我为湖南卫视的《舞动奇迹》栏目作过一期评委，本来他们想我去做长期评委，但是我实在没时间。平时我的博客一天一百左右的点击率，那天刚好陈小春和俞灏明在节目中吵架，我就写了写，那天的博客就十万点击率，很夸张吧。可是我要做这个吗？如果要继续，我就要每天呆在那儿吵架，为了要明星效应放弃我的舞蹈，很不值得。金星现在做评委，你看她有什么新创作？几年前，我带北京团去法国演出，她的团也刚好在那儿演，我看了，她的节目还是以前在北京时代那些节目，很糟糕啊。
曹诚渊把他所做的一切归因于对现代舞的热爱，他始终认为，现代舞是根植于中国文化传统中的，源于道家思想中的自由与浪漫，只是后来，人们的个体、身体和个性被压抑了，羞于肢体表达。曹诚渊把现代舞视为中国的文艺复兴，“从叛逆中舞向自由”。
BQ =《北京青年》周刊C =曹诚渊
海浪冲过来，你会有感受
BQ：现代舞是什么？怎样欣赏？
C：怎样去欣赏现代舞——就好像大自然，你去看大海，浪冲过来的时候，告诉你什么？什么都没告诉，但你会有感受。只不过，现在换作了人的身体。自由的、有时代感的、原创的，对我来说这就是现代舞，它是不能被定义的。
BQ：大众对现代舞有误解吗？
C：现代舞是舶来品——这是最大的一个误解。现代舞的个性、创新和对时代体悟，在中国很早很早就有了，像竹林七贤、李白，他们都对自由的精神和身体的体悟很重视，是很浪漫的。
BQ：为什么你说现代舞是中国的文艺复兴？
C：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家思想很重要。竹林七贤，在竹林里喝酒议论时政，喝完了醉醺醺地起来就跳舞，即兴地创作。庄子的《逍遥游》中，虽然大鹏一飞冲天，可是小麻雀也有存在价值，它很强调个性，最后告诉他妻子死了，他鼓盘唱歌，再起来跳舞，在我们看来是行为艺术。其实这些现代的意识，在中国传统里一直存在。宋朝理学出现，人的个性被禁锢了千年，现代舞进来后，是对人精神和身体的又一次解放。
BQ：中国现代舞在国际上处于什么水平？
C：中国有很多年轻舞者都非常优秀。不夸张地说，我们在世界上，都震惊天下。外国人会说，没想到中国的现代舞普遍是那么棒，以前他们只知道台湾的云门舞集。现在每个艺术节他们都邀请中国的现代舞团参加。
BQ：有人说中国现代舞需要自己的语言，就是融入中国文化元素，你觉得这是中国现代舞发展的一条蹊径吗？
C：每一个艺术家有自己的追求，不能刻意。我生长在中国这个地方，对自己的文化最了解，所以题材上更多源于自己的传统是很正常的。我告诉你一个经验，我们出国演出时，有很多人问，你的那个龙呢？绸子呢？中国的东西在哪里？我对他们说，哎，你们说的话怎么跟我们的政府官员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就不说了。外国人总希望看到中国特色。其实，如果你真心了解现代舞是自由的，就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笼子里。
今天很累，但是又不能不起床，那么就缓慢一点
BQ：从上世纪 80年代，你就到内地来推动现代舞艺术一直到今天，你的初衷是什么？
C：虽然结果是我所做的东西推动了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但是我的初衷不是来内地推广现代舞的，只是出于对现代舞的喜爱，同时又有这片土壤和朋友们的支持。80年代末，广东舞蹈学校建立了一个现代舞班，问我想不想去教，我当然有兴趣啊。对我喜欢的东西，有人愿意去学，我很高兴。并没有抱着去推广现代舞的使命感。
BQ：在那个年代，是否困难重重？
C：其实那时全世界哪里都一样，70年代末，不只是中国内地和香港，甚至在欧洲、美国，小城镇里人们都不知道现代舞是什么。这个过程中，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把它变成娱乐的，要拥有多少观众，而是要做一些东西，找到知音，看见知音的群体越来越壮大，但并非达到一个大歌剧院的规模。它可能只是个小圈子，但却是艺术中最尖峰的东西，是大城市都应该有的。中国城市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时机到了。
我来北京是因为北京有很棒的演员，希望去做一些东西，大家就一起去做。那么在做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宣传、解释、示范啊，就接着去做了而已。我享受这个创作的过程——和朋友、知音的互动，慢慢地就做出了一些成果。
困难永远都有，我要面对官场和市场的压力。早期，社会还不太熟悉现代舞，官方会提些奇特的要求，比如让做中国特色的现代舞……那就要与他们据理力争。而现在，商人要我们做一些更受欢迎的、商业化的现代舞。我没有考虑怎么去面对。就像每天的生活，比如今天很累，但是又不能不起床，那么就步子缓慢一点啦。我就是想些办法去解决每天当下面对的问题。
BQ：会有失望的时候吗？比如理想与现实冲突了？
C：不会，我的理想就是做我现在做的。我的理想不是，比如“5年内我要把雷动天下变成一个国家级的，世界第一流的舞团，要拿到多少资金赞助……”，没有这样的目标。我每天都在享受自己的工作，就没有失望不失望这一回事了。我的生活和事业是一种高度统一的状态。
BQ：有没有对这种高度统一的状态产生过怀疑？
C：有。有人曾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退休？我想，跳不动了，真的不喜欢了，或者像你说的“很失望啦”，那我就退休。退休写小说吧！我喜欢写小说。但让我完全投入去写作，会很快就厌倦，可是舞蹈就不会。
有没有熟，一吃就吃出来；但是味道怎么样，因人而异
BQ：你看舞蹈选秀类节目吗？最近很受大众欢迎的。
C：看啊，这是娱乐的东西，在两分钟里，很多东西，比如煽情啊、故事啊，装载进去，让人看了很过瘾。但这和真正走进剧院，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安安静静去看舞者把内心的东西慢慢地呈现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BQ：在这类节目中，现代舞节目和现代舞者占了很大比重？
C：人们知道这叫现代舞，但是他们很多并不认识现代舞，只是听到“现代舞”这三个字而已。所以现代舞的观众还是那批观众，对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BQ：观众的感受和评委的评价有时会有差别。
C：所以我不喜欢作评委，因为我觉得没有评价标准。艺术好像在做菜，当然有没有熟，你一吃就吃出来了。但是做熟了，味道怎么样，是否喜欢，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他站都站不稳，我可以说这个人没及格，但是达到了一个水平，我很难说哪个好哪个坏。
BQ：说说你了解的金星和杨丽萍。
C：金星和杨丽萍，我觉得杨丽萍是更有现代舞的坚持的，她总是在挖掘自身的表达。比如说，她有个舞叫《火》，是自己的独舞。舞是这样的：她发现一棵大树，树干有个大洞，刚好她躺进去，特别舒服，然后就动啊动啊动，就像一团火在烧。我觉得很好，她说不知道在哪里发表，我说就在我们的现代舞周发表，她说她的不是现代舞，但我说不要紧，你搞自己个性的东西，这是现代舞的精神。还有一些艺术家说，哎，这个不是现代舞啊，我说怎么不可以是现代舞呢？
BQ：金星、杨丽萍也在电视节目中做评委，你怎么看这种明星效应对现代舞的影响？
C：没有作用。林怀民在台湾很出名，但台湾的现代舞很好吗？也不是，就是云门舞集的节目很多人看而已，其他的舞蹈节目就没有很多人看了。他的节目只能代表他个人的创作，不能代表整个现代舞的状态。金星、杨丽萍的明星效果只是会影响他创作的节目，因为有金星跳现代舞，大家都去看现代舞了吗，大家去看金星而已。肯定会带来一些影响，但是很小的一些。你说现代舞是什么，它不是明星效应，艺术有它自己的人群。
我为湖南卫视的《舞动奇迹》栏目作过一期评委，本来他们想我去做长期评委，但是我实在没时间。平时我的博客一天一百左右的点击率，那天刚好陈小春和俞灏明在节目中吵架，我就写了写，那天的博客就十万点击率，很夸张吧。可是我要做这个吗？如果要继续，我就要每天呆在那儿吵架，为了要明星效应放弃我的舞蹈，很不值得。金星现在做评委，你看她有什么新创作？几年前，我带北京团去法国演出，她的团也刚好在那儿演，我看了，她的节目还是以前在北京时代那些节目，很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