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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我和妻子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靠打工过活,南方的机会多、社会变化快,用一句时髦话说就是,南方正在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沿海城市人际关系复杂,我觉得活得很累,即使我和妻子每天早出晚归,挣的钱还不够两个孩子上学的花销。
那个时候,我两个孩子刚刚上学,有天放学我去接孩子,看见小学门口停着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孩子的同学一个个穿着名牌鞋,背着名牌书包。我心里很内疚,在学校里,同学之间攀比的肯定就是谁的爸爸有钱,谁谁的文具从国外买来的……可是,我孩子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过。那天,我就带小女儿去了肯德基,看她吃了梦寐以求的鸡腿。
回家之后,我就决定辞了工作,下海打拼。一开始摸不着门路,我就偷偷的到小商品市场上批了一些儿童玩具,拿到小学门口卖。一开始生意还挺好。为了省路费,第二次我就多批了一些,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现在孩子的玩具每天都在换着新花样。我进的这些已经流行过去了。那天,我一直在学校门口守到很晚,直到一个孩子都没有了,我才收拾好摊子回家。第一次做生意就失败了,不过,我从中得到了一个教训,就是要先观察市场,了解行情,再去做。
第二天,我就没摆摊。可是,孩子得交学费、得念书啊,我愁的在家里抽了一整天的烟。妻子下班回来,呛的差点以为家里失火了。抽烟也不能解决问题啊?跑遍了所有的亲戚家之后,我勉强凑够了两个孩子的学费。
看着亲戚们都不好看的脸色,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挣钱,挣大钱。
这一次,我搞起了水果批发生意。早上三四点钟,就得起床,蹬着三轮车去水果批发市场批水果,去晚了,好的就让人批走了,五点多,蹬着三轮车赶到菜市场,因为收税还不敢进去卖。卖到早上十点,别人就开始收摊,我不,我得卖完才行,要不个到第二天就更没人要了。我想上班的人早上肯定有来不及买菜的,中午路过就会买,中午,我就比市场里边的水果摊便宜一点,这样到了下午,我就能卖个差不多,就能收摊了。剩下的水果捡好的装起来,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吃。一开始,我觉得孩子听话是好事。后来就不这么想了,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见了生人都叔叔阿姨的叫,很惹人喜欢。我孩子不爱说话以后怎么跟人交流,怎么生存?
回家之后,我就跟妻子商量,决定给孩子换个环境。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把家搬到了济南,在二十中附近找了个十几平米的房住了下来,济南人就是热情,刚来的时候,一点都不适应。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上哪儿买,都是靠左邻右舍帮忙才安顿下来。
夏天的时候,还能跟邻居们一块坐在树荫下聊聊天,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给孩子找好学校,我就四处找工作。没办法,我就只有初中文化,找个活不容易。东奔西跑,找了大半个月之后,有个建筑工地缺个看大门的。我就去了。夜里上班,早上回家睡觉。那时候,我想,好不容易给孩子换了个新环境,可不能让孩子们知道我是去给人家看门。我就给他们说,我是值夜班。也不能天天值夜班啊,有时候,我就叫老婆快到他们放学的时候叫我起来,然后洗把脸,等孩子放学,吃完中饭,孩子上了学之后,我再睡。我老婆心疼我,有天,她故意装着忘了叫我起床,我还差点跟她吵起来。
后来,我晚上上班的时候,老婆说有事跟我商量,她说想在学校门口摆个小吃摊。还跟我分析,说二十中的孩子刚刚上初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开个小吃摊肯定赚钱。我不同意,我知道她是想挣点钱分担我的压力。可是,大老远的搬到济南来就是为了给孩子换个环境,这一来,就半途而废了。其实,我更害怕孩子觉得他妈给他们丢人,不愿意上学。其实听我老婆说这些我心里更难受。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那还算什么男人?!
可我自己又没文化,找个好工作怎么也得有大专学历,一天下班,路过小吃店,看见店主正在关门,他的店平时生意挺好,有时候吃饭还得排队,我就拉着店主问,怎么关门了呢?
他说,家里老母亲病重,孩子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只剩他和老婆俩人,他想带着老婆回老家。我常来这吃饭,店主很热情,手艺也很好,价格更是公道。我就一下子有想接手餐馆的想法。满头大汗的跑回家,老婆正在洗衣服,我从后边看着刚过四十的老婆就有白头发了,就一下子说不出话了。我就抱着老婆说,将来,我要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你是不是失业了?我这才想起要跟她商量的事,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老婆一言不发的进了里屋,我一看没戏了,就叹了口气,开始吃饭。老婆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就算她不同意,自己也不能生气。
没想到,没多大会儿,她拿着存折从屋里出来,也不看我,就说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你是咱家的户主,你说了算。
我就抱着老婆哭起来,从认识,结婚到现在,就算家里发生再大的事,她都没见过我掉泪。那次,反倒把她吓着了。
我立即拿着钱找到店主,跟他说想盘店的事。没想到,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说就等着我来了。其实,开店不难,难的是留住回头客,我就跟店主商量,说想学他做米线的手艺。没想到,他是个爽快人,立马就答应了。
关了门,我就跟着他回了家,看着他院里大大小小的锅,我是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做一碗小小的米线要付出这么多。
他刷干净家什,教我做米线,我就目不转睛的看,生怕漏了哪里。一整天,他不断的给我讲做米线的要点。一遍一遍的做,我好歹学会了。算命的说,我命里会遇到贵人。这不,在济南人生地不熟的,就遇见了一个。
新漆了墙,门口的牌子也刷了一遍,我就开业了。这回,我想还是先瞒着孩子,等孩子知道了再说。店里忙,老婆就等孩子上了学过来帮忙,孩子放学时候再回去做饭。
1997年,物价水平较现在要相对低很多。那时候大家卖的都是是两块钱一碗,花样就那一种。来店里吃饭的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吃饱就走,初中的孩子也不愿意来这里吃,孩子肯定知不道。
后来时间久了,来吃饭的少了,我就想肯定是就一种花样吃腻了,好在我有一点厨师基础,没事的时候,我就研究怎么把米线做出新花样来。有天,一个客人吃完付钱的时候说,你这就不能弄点鸡肉的吗?我最烦吃猪肉。我就一下子好像被惊醒的感觉。想有新口味,就得从材料入手。
我就叫老婆买来鸡肉,研究鸡肉米线的做法。猪肉米线汤浓,要是鸡肉的就得清淡一点。后来,那个客人很久没来,再来的时候我就端了一碗鸡肉米线给她尝,这回她很满意。从那以后,她就常来,还带来很多朋友来光顾。
后来,二十中的孩子也知道了我的米线店,经常有孩子还没放学就溜出学校,来“占座位”。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我的两个小孩有天陪同学过来吃饭。正好看见我在店里忙活。我紧张的不知道怎么说。晚上收了摊,我忐忑不安的回了家。看着孩子们和平常一样,也没提中午吃饭的事。我就一下子放松了。吃完饭之后,孩子争着洗碗,收拾桌子。可是看着小孩这么懂事,我心里更难受。
小女儿搂着我脖子说,爸爸,我和哥哥觉得你的米线做的特别好吃,以后中午想去爸爸的店里吃饭,省得妈妈还要回来给我们单做了。我就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从1997年小女儿读初一到2000年孩子考上重点高中,我都不知道卖出了多少碗米线。孩子的同学后来都成了我的“老食客”。常常店里坐不下,一帮人就挤在门口,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吃得热火朝天。
现在的孩子吃东西挑食,我就针对这个特地“发明”了很多种吃法,不光卖米线,还有面,面也有很多种,有鸡肉的,鸡蛋的,想吃什么样的我都能做,一开始,学生家长看着孩子不愿意回家吃饭都还不愿意,给学校反映要求孩子回家吃,后来,跟着孩子来过一次之后,也都愿意来了。
孩子考上高中那年,对面的羊汤馆准备转让,我就接下来,以前一到下雨天,不少人就得在门口吃,有时候饭没吃完,衣服就先湿了,现在,店大了,多摆张椅子桌子,就能有不少人在屋里边吃了。
十年了,周围卖米线的都涨到了3块钱一碗,但是,我没涨,碗还是老碗。
来这吃饭的,已经不仅仅是周围的邻居,还有很多路过的看着这么多人也都愿意等等吃个新鲜,没想到这一尝,就成了我的老顾客了。
现在,隔壁的小店也准备转让,我准备再把它盘下来,然后把店打通,桌子椅子都换掉,这样就显得宽敞多了。
创业至今,我觉得自己是成功的,虽然不能跟那些大老板比,但是,我很自足,只要有人喜欢吃,我就一直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