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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驰野,武汉人氏
喜欢行走。
年少时是个野孩子,造就了一个户外的心。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走过新疆南北,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也走过青藏线,爬过华山、天子山、武当山等名山大川。
虽然已没有了少年郎时的张狂与乖张,
但此时的心仍向往着川西甘南、三江源、罗布泊……
在这几年,希望在那些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迹。
1966~1967年
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小城虽然偏僻,却也是烽烟燃数月、炮火数连天了。“造反派”要造反,“保皇派”要保皇。学校早已经不上课,教室和寝室里的桌椅板凳,亦有许多作了“东方红兵团”战士们烧饭和取暖的劈柴。
我们虽然也天天戴着红卫兵的红袖章,却因为年龄比较小的缘故,几乎无法去参加那些永远也说不清楚的“造反”和“保皇”活动。“革命”的结果,反倒促成了我们少年时代的玩乐时光。
落水洞所在的地域,似乎是在一个叫做车锣的公社管辖范围内,由于离县城并不远,也就成了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之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探险落水洞的计划,被正式提到了议事日程。
Z比我们大一岁,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们的头儿。在他家的走廊上,四个小光头摇头晃脑地讨论了半天。我们打算尽量地走,Z说:如果能够走穿,那当然要得啦。如果不能走穿,也要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方。害怕的滚蛋!
后来的结果是,没有谁害怕,所以谁也没有滚蛋。这,大约就是四十年前我们落水洞自助探险团的组团过程。
没有现成的“攻略”,手里能找到的,只有五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似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如果那些听来的传说也算的话,那就是我们的“攻略”吧。没有现成的装备。我们只好发动群众,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老传统了。
我们准备了两只手电,为了省钱,不能买新电池,只能用化学课本上看来的办法,把拣来的废电池用铁钉钻两个等距离的小孔,将饱和盐水灌进去再用蜡封上,使废电池得以复活。只是,这种电池的寿命极其有限。
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准备了几支火把,那是用特别富有油脂的松树外皮捆扎而成的。火把不仅可以照明,也可以显示氧气的含量。等到火把熄灭的时候,就该向外跑了嘛。
谁也没有手表,只好把家里的闹钟偷偷地弄出来一只。为了对付传说中的大蟒蛇,每个人都把家里的菜刀和自己造的小土枪掖在了怀里。由于谁也不能预计需要在里面走多久,带上了一书包的大馒头和几个水壶。
Z别出心裁地带上了纸和笔,说是万一出不来了,可以留下什么话。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不能迷路。我们听从了一位采药老人的建议,背了一只空空的大背篓(当地叫背兜),出城以后,在山路边的石灰窑场,乘主人不注意,装了满满的一篓石灰。呵呵,这可是咱们最重要的装备和秘密武器啊。
大人们发现了我们的蓄谋。“砍脑壳的,去不得的哟!”“洞里头有特务,小心碰到了要糟的啊!”……
只有几位猎人,似乎对我们的举动有着某种程度的赞同。甚至有位猎人流露出可以借条猎犬给我们壮胆的意思。可惜的是,我们却玩不转那条凶猛的狗,在逗了它一个下午之后,只得罢了。一日,我们抖擞着出发了。穿过东门,就到了清江河边。青山绿水,白云黑岩。我们沿着左岸行走,十多里山路,玩玩打打,一会儿就到了。
过了三层岩不久,就听见了轰轰作响的巨大水声,那便是整条清江落入水洞所产生的共鸣。
走近了落水洞,两个巨大的、黑黝黝的洞口,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水洞口蒸腾起弥漫的雾气,在阳光的折射下,幻化出了真实的七彩霓虹。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轰鸣声,仿佛在提醒着我们,别靠近啊。
从水洞的顶上绕过去,就到了干洞的洞口。为了验证洞顶有多高,我们用带来的弹弓使劲儿向上打,最厉害的伙伴,也没有能够打着顶。
看看兜里的闹钟,我们就进去了。起初的一千多米,煞是好走,因为地面非常平整,巨大的洞口也投射了足够的光线。
目光所及之处,可以明显地看见有人活动的痕迹。我们知道,那是许多年前的猎人们用不见天光的硝土来熬硝造火药的遗迹。远处白忽忽的一团,像只兔子。我们也知道,那是人类便溺物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长出了白毛。
慢慢地,洞口的轰鸣声听不见了,黑暗降临了。
我们的秘密武器该用上了。用随身带着的小刀,把背篓的底部钻了个小孔,雪白的石灰粉就从小孔里淅淅沥沥地撒下来了。
人背着背篓走一路,白色的路线就自动地画一路。只是,一直背着背篓的Z事后抱怨说,石灰粉把他的脚后跟、裤子与鞋都“咬”坏了。
洞,时宽时窄,时直时弯,只有那高不可测的洞顶,让我们无法判断。走着走着,出现了一处又一处的叉洞,有的很大,有的也很小。每当遇见叉洞,我们就紧张起来,留下明显的路标再前进。
其间,也脱掉鞋袜,越过了几条不深但是冰凉的小溪。用手电和火把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类活动的明显痕迹。
几个小时以后甚至连蝙蝠的动静也听不到了。继续向里走,一股莫名的恐惧慢慢地袭来。
火把仍然在燃烧着,这说明我们还不用为氧气而担心,但是光明却似乎在慢慢远去。再生电池似乎也即将把它那本来就不富裕的能量耗尽了。黑暗中,心的跳动加快了,一直向着嗓子眼儿奔去。我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踟躇起来。又坚持了一会儿,Z发话了—回去吧!
出来的路,似乎快了许多。我们低着头,看见地上的白色路线,默默地急行。几个小时过去了,突然,看见了前方有星星。我们终于走到了洞口。
如今
每当走进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户外店,抚摩着那叮当作响的快挂、色彩斑斓的路绳,端详着那晶莹的头灯、各种面料的冲锋衣,还有那神奇的GPS和车载地图系统……在惊叹如今的户外运动装备可以把人武装到牙齿的同时,也为自己年轻时所亲身经历过的“土八路”式的探险感到些许自豪。
时光荏苒,岁月流金。今年有机会回到阔别四十年之久的利川,不禁回忆起四十年前,与几个小伙伴儿到腾龙洞探险的故事。
年轻时代的户外探险活动,给了我健壮的体魄和坚强的心志,也激发了对大山大水的感情。
这些年来,岁月,把我的身体赶进了户内。可是,我的心却仍然留在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