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宇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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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通
  海鸟穿过阴云,唤醒海石
  晦暗的天空和大海额头相碰
  从镜像里拥抱彼此
  翻涌上岸的浪潮,依旧
  洁白轻盈,起伏不定
  仿若故乡山头的雾霭
  我拎起衣角擦拭眼镜
  滨海城市的潮湿不需要雨水
  一次深呼吸,就饮下了一场甘霖
  写信
  我给你写信时,会尽可能放慢笔触
  以便看到那些哗哗的纸张盛满深情
  看到字句挂在枝头,
  逗弄即将入睡的燕子
  我打开窗户,在月光熹微里
  晾晒未干的头发,看到树影拉拉扯扯
  一个依偎在另一个肩头
  逐步向我的信纸进发
  保温杯里的开水冒着白烟儿
  化作一场雨雾,在信里倾泻而下
  乌云很轻,风一吹,就跨越南北
  纸张再次发出哗哗声响
  我们在寂静的书房,冒雨相携而归
  雷雨
  当大海被天空揉碎,我走进一场夏雨
  陌生人,躲在屋檐下
  飞逝的闪电促使我们相识
  左边,一对情侣不停争吵
  用我听不懂的,晦涩的南方词句
  这不妨碍我明白,雷雨是天地相爱的证据
  街边小楼,零星挂着几条显眼的红绸带
  湿漉漉粘在窗栏上
  听说里面总给夜晚的浪荡者留有温床
  路牙的积水开始淹没一个过路女孩的脚
  我突然想到冰冷,以及
  多年前和父亲一起
  在窄巷里,奔跑经过的那场雷雨
  他的衣服遮盖了倾泻而下的澎湃浪涛
  当时,我尚有余力思考,阳光里跳跃的麻雀
  躲在何处
  下雨天
  我喜爱的下雨天,是那种山野间
  朦胧湿润的草木香直往怀里扑
  那种走在路上,倏然飞起二三白鹭
  为澄澈的天空划出几抹云烟
  还有那种水洼里,少年卷起裤腿
  弯腰摸鱼,白净的脸上溅起星星泥点
  最难以舍弃的,是雨滴从叶尖滑落
  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
  无意跌进河中畅游
  把河水濯洗的藕花深处,认作故乡
  在涟漪消散处
  舒展一生
  压井
  石榴树叶子铺满红砖地,迎娶夹缝中
  挣扎而出的青苔。夏日的雨水
  晃动在这一隅绿色空间
  顺着躲了燕子的屋檐嘀嗒,嘀嗒
  落在沉重的石缸里,泛起,一股清凉
  压井的锈迹再次湿润,井棍上倒挂着
  一颗颗莹绿的水滴,被奶奶一把捋了下去
  “雨水压出来,井就干净了”
  我不理会,立在桂花树下,寻找
  冒尖的花香
  小张到老张
  一直到深夜,外公还站在灶火旁,大力搅动锅里的粉浆
  不时弯下腰,把柴棍推到灶膛最深处
  炉口冒出星点火舌,放肆舔舐着他赤裸的膀子
  烟火黑和日晒黄,日复一日,早已不分彼此
  他的身躯早已习惯在这样的夏夜承受一身汗水
  无需交流,每一滴,都有它们该走的途径
  偶尔,也会从地窖里舀出一碗陈酿
  一边酌饮,一边与最古老的火种共度此宵
  看着粉浆在锅里翻滚热浪,不时溅起脾气,再归于冷静
  他在心里怀揣一条江河,任凭水流牵动无数情绪
  数十年来,只是晃荡,从不决堤
  每日骑着旧三轮游走在乡间坎坷不平的皱纹里
  埋头踩踏脚蹬,也不叫卖
  无数人从这隐忍中索取未曾变过的味道
  只是到了付錢当口,小张变成了老张
  雪夜
  送你离开时,周遭车辆开始减少
  潮湿的风低过天桥,白雪如同槁木
  带着微黄的灯光向大地慷慨赴义
  无数牺牲换得
  我们踩碎的,这轻薄的积雪
  洁白的影子长长短短
  跟随每一盏灯,给大地留下水渍
  我咀嚼短暂的路程
  任由冷空气进入肺腔,引起一阵阵咳嗽
  地铁从狭窄的通道呼啸而过
  所有地名无声倒下,铺排情节
  我沿着墙离开你的方向,借此掩盖
  一个缺失的偏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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