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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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山间,鹅黄的满月,被松树的树冠托举,就要离开山岗。夜空是注入墨汁的蓝青色,松林里墨汁注入得更浓,仿佛夜晚的翅膀是从林子里张开、飞出,而不是从天空缓缓降落的。
   这是一幅名叫《宵樱》的月亮出山图,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作品。在这幅画作里,月是画眼,樱是画魂。雪青色的山樱像是盛开在梦境的梵花,绚烂又静谧。每一片花瓣上都有光,淡白的、接近透明的荧光。那光不是来自高处的月亮——刚出山的月亮还没有朗照万物的光芒。那光来自花朵本身,来自那驱使花朵在暗夜绽放的、寂寞又纯净的欲望。
   那光也可能来自画家的眼睛,来自他近于祈祷的心愿。
   画家东山魁夷就站在樱花树下,他走了很远的路,从白天走到黄昏,走到暮鸦驮着落日余晖消失在天边的时刻。“园山的夜樱闻名遐迩,我很想去观赏那里垂樱盛开时的姿影,观赏春宵时满月与樱花呼应的情景。”
   当东山魁夷在去往园山的途中,看见明月正漂浮在东边的苍穹时,沮丧不已,他是想在园山的樱花下赴会月出的,并非去看高悬天际的月亮。
   东山魁夷没有停下来,而是加快了脚步。匆匆到达园山时,月亮还在山那边——他赶在了月亮的前面,比月亮早一步到达园山。
   有山的地方,月亮总是要出来得晚一些。想想看,那么高的山,要慢慢爬上山顶,得费多少时间呐。
   东山魁夷如愿以偿,看到了他期待的场景:“山峰明亮,月儿只露出半边脸,从发紫的夜空冉冉上升。此刻花儿也在仰望着月亮,月亮也在俯视着花儿……”
   樱花只开七日,短暂春天的象征。而月亮也是常缺少圆,且有天气的多变,阴雨莫测。一个人即使活上半生,若无心于大自然之美的探寻,也难得与如此良辰邂逅。当我们有幸邂逅,即使不能像画家那样,以画笔将转瞬即逝的一刻变成永恒,也要在心里镌印下这瞬间的光华。
   我曾自诩为“月亮爱好者”,晚间走在路上,会下意识地在天空寻找月亮,只要看见月亮,哪怕是一弯细月,也会停下来凝视,在心里分泌出“安宁”和“幸福”的汁液。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像月亮那样,只需看上一眼,就能从她那里获得心灵的慰藉、平静的力量。
   和东山魁夷比起来,我这个“月亮爱好者”只是赝品,即使我也写过和月亮有关的诗,写过关于月亮的散文,仿佛看见那么好的月亮不写下来就是辜负,是不可原谅的。但我写的种种,多半已不记得了,而东山魁夷的画作,只需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看见,如同挂在面前。
   除了画作,东山魁夷在散文里也留下过月亮的踪影。“沿着篱笆走在竹林间昏暗的小路上,虫声不绝于耳,树枝摇曳,把稀疏的影子投在我脚下,回首仰望,圆月当空。”“月光透过相交相叠的纤细竹叶,像透过筛子似的散落在地面上,落叶映出青白色的月光,犹如蒙上了一层霜,然后又吸进黑暗,明暗交错,画出了一副斑驳的图案。”
   不能再录东山魁夷的文字了,在自己的文章里大段挪移前人的文字,这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可不是值得炫耀的事,甚至是耻辱。但我又忍不住要将他的文字搬运过来,让更多的人看见,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那些只能看见夜空而不见月亮与星光的人,那些在嘈杂的喧嚣里听不见自然天籁也听不见自己内心泉流的人。
   东山魁夷还有一幅《月出》的画作,颇似我夏末时在黄山松谷庵看见的情景。《月出》中的月亮是山谷的月亮,在两峰交叠处升起,画面虽是冷色调,却比《宵樱》明亮几个色度。在这幅画里,除了蓝青,东山魁夷还用了群青——这两种颜色都是他钟爱的。将钟爱的颜色赋予钟爱的事物,这样的特权,也只有画家可以拥有吧。
   夏末秋初时,我在松谷庵连着看了两晚的月亮,第一晚是中元夜,到达时是19:47,还是去晚了一步,月亮已经离开山顶了。第二晚总算看到月亮出山的全过程,时间是20:30,比前一晚出山推迟了大约50分钟。
   守候月亮出山的时间,就像守候一个神跡的诞生。是的,在寂静山谷观看月出,更能感受到“诞生”这个词的力量与原始美,感受到守候过程的神圣。当我们在人间生活得越久,怀着庄重与虔敬守候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月亮就要出山了,你看两峰交叠处清澄的月辉已涌进山谷,像宣纸上的墨汁,洇开,洇开——像月亮的信使,驾着时间的马车提前到达。
   在月亮出山的那一刻,我听到林子里传来蝉的夜歌和秋虫的齐声吟唱,也听到东山魁夷隔空传来的声音,“唯有自然不辜负,珍惜眼前这时刻吧”。
  (阿汤哥摘自《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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