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儿珍珍考上了研究生，易买超市女老板爱珍喜上眉梢。八十八元八角，发、发、发，大家发，她边结帐收钱边与顾客逗乐。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进入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突然响起了悦耳动听的流行歌曲，爱珍也不由自主跟着哼起来……顾客都笑了，忙提醒，老板，是你的手机在响。爱珍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要接，可顾客却在喊：先给我们结帐。对，顾客是上帝，不能待慢。她只得放下手机，继续一 一结帐收钱。手机停了又响，响了又停，响响停停……
　　吵得不耐烦了，爱珍才硬着头皮，与顾客打了招呼，腾出手去接，一看是陌生号码，她无好气地问：谁？
　　姐，是我呀，传来凄凉的回音。
　　妹，啥急事？我正忙……
　　忙、忙、忙，你们夫妻一年忙到头，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忙了一年又一年，可后院失火啦，妹妹兰珍痛心疾首，怒气冲天说。
　　你说什么？爱珍大惊失色，捏手机的手在颤抖。
　　人命关天，我在市人民医院，你快来……兰珍已在哭。
　　爱珍浑身嗦嗦抖， 卟哒！ 她的手机掉到了地上，胸中如万马奔腾。有急事，顾客看出了端倪，礼貌而散。爱珍拾起手机，忙打烊后拦了出租车赶往医院。兰珍已哭红了眼在医院门口等候，一见姐姐就扑倒她肩上，话没出口却泪雨滂沱。
　　怎么回事？ 快说，爱珍心慌意乱拍打着妹妹的后背催促。
　　兰珍气喘吁吁说：你们夫妻为供女儿上大学、读研究生、出国留学、购豪宅、买豪华骄车……拼命地挣钱，可忽略了悉心照顾孩子的身体，前二天，珍珍来我家玩，我见她形容枯槁，吃饭时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就垃着她来医院检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边说边走，二人已来到了肿瘤科医护室，五十来岁的男主治医师朱主任瞅了瞅爱珍问：你就是珍珍的母亲吧？
　　是、是、是，爱珍已吓得慌手慌脚，魂不附体，吞吞吐吐答。
　　朱主任弹出了眼晴怒形于色，把胃镜报告单及病理活性检测单，啪！放到爱珍手中，无好气说：要财不顾孩子！珍珍已病入膏肓，你自己看吧——
　　爱珍看着报告单，是胃癌特晚期……
　　
　　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珍珍小时候长得非常可爱，眼晴特别大特别黑，且特别会笑，人人喜欢她。爱珍夫妻更视为掌上明珠。起名时夫妻俩动足了脑筋。爱珍说，我特爱她……
　　一语提醒，丈夫荣华深有感触说：爱珍爱女儿，那女儿就叫珍珍吧。好名字，爱珍举双手赞成。
　　珍珍一天天长大，转眼已二周岁，已会走路会说话，一颦一笑二个酒窝若隐若现，特可爱。一天晚上，已熟睡的珍珍千娇百媚，爱珍越看越喜爱，她对丈夫说：不能让她像我们这样永远呆在农村受苦，咱们要为她创造幸福。
　　怎样创造？荣华不明白问。
　　挣足钱供她上大学、出国留学，给她造别墅，买轿车……爱珍越说越兴奋。
　　你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这要挣数不完的钱，靠咱家“一亩三分”承包田八辈子也挣不了……荣华直抒己见。
　　咯！爱珍对丈夫一个毛栗子，嗔责：猪脑子，窝囊废。
　　你有什么好办法？荣华追问。
　　爱珍嫣然一笑说：当今社会上不是流传着，要赚钱，四个轮子二把刀嘛。
　　可咱们哪有钱买汽车去跑运输或开出租车？荣华一筹莫展说。
　　那就动刀嘛，爱珍提醒。
　　我们没学过医，手术刀不会拿，荣华一脸无奈说。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是还有一把刀嘛，爱珍嘻嘻笑着提醒。
　　荣华豁然开朗，惊喜问：你说的是拿斩肉刀？
　　对，拿斩肉刀简便，一学就会；吃尽百味肉好，肉人人喜吃，用途广，家及食堂饭店小吃店都要买，一定生意兴隆；且本小利大，能日清日结，日日盈大利；咱们一起进城卖肉去，爱珍越说越来劲。
　　承包田及孩子怎么办？荣华为难。
　　承包田转包给种田大户，反正可以返回口粮也不吃亏，孩子可以托给她爷爷奶奶，爱珍出主意说。
　　隔代养育，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荣华提出了新的质疑。
　　他们养过你们姐弟三个呢，有经验，完全能胜任，爱珍说。
　　如今都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老办法已行不通，世上只有妈妈好，不是奶奶好，主要是靠母养，奶奶只能辅助，荣华固执己见说。
　　爱珍是个争胜好强，说一不二的人，她直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永远守着孩子就无法挣到钱，永远不能改变孩子的命运，为了孩子只能离开孩子……
　　荣华只得顺从妻子。一天，天蒙蒙亮乘孩子还熟睡，夫妻俩就偷偷离开。
　　珍珍有恋母癖， 见不到父母，她不肯好好吃饭，把饭天女撒花，常发小脾气，嚷着要妈妈喂，不要老人喂，有时还要哭一场，奶奶爱孙女，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没法只得买零食哄她，一吃零食珍珍就更不肯好好吃钣，恶牲循环，因而面黄饥瘦，不健康。爱珍夫妻回家过年，见了病态的珍珍，吓了一跳，抱起她潸然泪下。珍珍一见父母马上绽开了笑容，食欲大增，吃饭利索，有啥吃啥，渐渐脸色红润还胖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孩子离不开娘，爱珍深有感触。可她在城市赚钱已有了瘾，一个月后忍痛割爱，明知故犯又离珍珍而去。父母一走，珍珍老毛病重犯，奶奶只得古伎重演。珍珍吃细挑食，厌食忌口，以零食为主，小时候胃就不健康，常闹肚子痛，拉稀。后来珍珍上了幼儿园，才渐渐好转。
　　见好学好，渐渐地进城斩肉的人多了，生意一落千丈。时来运转，爱珍所在
　　村拆迁了，成了城镇居民，住进了农民安居房，老的小的也分开住，爱珍夫妻回到了新家。珍珍已十岁，与父母住到了一起。毕竟在生意场上滚打了近八年，赚了一些钱，他们头脑灵活，荣华买了汽车，跑起了运输，常年忙；爱珍也不示弱，在闹市口租了个门面开了个便利店（后改为易买超市），老板伙计一人当，既要进货接货还要给单位送货加上营业，就像鞭子抽得她陀螺般地旋转，忙得不亦乐乎。父母没时间烧饭，早晨珍珍只得在路边摊买了早点（她特别喜欢油炸食品），边吃边赶公交车，有时汽车来了，她还没吃完就扔了；冬天，买好的早点被寒风一吹就凉了，冷的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也就一丢；清晨没有大人叫，小孩难免睡过了头，急着赶路也就不买来吃，饿半天；中午吃的是盒饭，她本来就吃细挑食，厌食忌口，饭菜都不合她胃口，难以下咽，常吃了一半扔一半，半饥半饱；放晚学后回到家，肚子已饿得咕咕叫，泡方便面，或煮速冻绞子，或冰箱中塞满的各种熟食熟菜任挑，她狼吞虎咽胡乱吃一饱；她特别喜欢吃冷饮喝饮料，从来不喝开水及茶；晚上九点多钟爱珍才回家，特意烧了好吃的，有时珍珍睡了爱珍还特意叫醒她，让珍珍补充营养；白天饥，晚上饱上加饱，暴饮暴食，极不协调。
　　珍珍十三岁那年，一天晚上对母亲说：外买及冰箱中的熟食品卤菜存在卫生隐患，还有添加剂，我已吃腻了，我要吃你做的新鲜饭菜及现煲的粥与各种汤，况且还省钱。爱珍听后忙解释：小祖宗，我不是在玩，是为了改变你的命运拼命赚钱，那有时间。珍珍忙提仪：那我就自己学烧饭。你是学生要集中精力学习，围着锅台转会影响学习，决不能！爱珍斩钉截铁说。珍珍眼泪汪汪。
　　过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珍珍就得了胃病。一天，爱珍打烊回家已是晚上十点，一进家门，见读高三的珍珍正在看电视，怒火中烧忙训斥：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火烧眉毛，你还有闲情逸致看电视？
　　珍珍满腹委屈，撅起了嘴，哭庇庇，发牢骚：你看看清——
　　难道是我错怪她了？爱珍放眼望去，只见珍珍愁眉苦脸双手棒着肚皮，倦缩着坐，电视中播放的是医药广告——胃痛、胃涨、胃酸管用ＸＸＸ……爱珍心中咯噔一震，已明白，脱口而问：你年纪轻轻就有了胃病？
　　妈，你只为改变我的命运拼命赚钱，只过问我的成绩，逼我学习，从不过问我的吃饭问题及身体……没有胃病才怪呢，珍珍嘟噜着脸嘟嚷，忍不住泣下沾襟。
　　爱珍忙安慰：宝贝别哭，不要紧，俗话说，十人九胃病，我与你爸已有胃病十几年了也无妨，看医药广告买药吃这是行之有效的办法，省了进医院的时间，反正家中有此药。说着就进房去拿药。
　　荣华长途运输后疲惫地回来了，听了母女俩的对话忙跟着妻子进了房间，拉了拉妻子的衣角说：看广告治病，还要医院及医生干啥？不能贻误，明天还是领孩子上医院去看病。
　　爱珍对丈夫白了一眼，酸溜溜大大咧咧说：药店比医院多还生意兴隆，说明还有很多人怕烦加上忙而不上医院，而是看了医药广告买药吃。咱俩也没时间陪孩子上医院；再说，孩子正复习迎考冲刺阶段，她也没时间；再说，医生总是把小病说成大病，还不把女儿吓坏了；非要检查这化验那，加重她的负担，她还有心思复习迎考吗？再说，一治病一传出去，影响不好，天机不可泄露，只能等高考后方能去。不必大惊小怪，疑神疑鬼，小题大作，咱俩已有胃病十几年了也是看广告买药吃，久病成良医，此药管用。
　　妻子说得也有理，荣华也就不响了。爱珍拿出了药交给女儿并千叮万嘱，按说明书使用。珍珍唯唯诺诺。
　　珍珍顺利地考取了重点大学，一家人沉浸在喜悦中，加上珍珍按时服了药，胃舒服了，也就忘了上医院，紧接着珍珍投入到大学紧张的四年学习及考研中，胃病时好时坏也没放在心上，胃药吃了几十种只是缓解没根治。
　　大意失荆州，老胃病癌变……
　　往事在爱珍脑中风驰电掣而过，如触了电，爱珍全身一麻晕厥立马往下倒，兰珍及朱主任手急眼快扶住……
　　
　　三
　　
　　爱珍醒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呆若木鸡，失魂落魄，不断地自打自巴掌，像老和尚念经，默默自语：我生了她却没有养好她；没有把赚钱与养孩子妥按排巧结合；养胃养胃，胃要靠养，我明知道珍珍有胃病，可我财迷心窍没有养好她的胃；我爱她，拼命为她挣钱却爱在夹里，偏离圆心，是偏爱；像祥林嫂唠唠叨叨：我真傻，真的，我怎么没有想到年轻人也会患癌症；我真傻，真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身体就是财富，留给孩子万贯家财不及留给孩子一个好身体……说罢竟嗷嗷直哭。
　　她是否精神失常，神经错乱？兰珍忙去找医生。一会后兰珍返回，一推开病房门，不由大惊失色，千钧一发之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姐姐身旁，夺过她手中的正往嘴中送的一只大金戒指，指责：姐，你糊涂，想吞金自杀！
　　爱珍哇地大哭，说：是我给孩子长期的胃寒冷，我害了孩子，我罪孽深重！我无脸见孩子，无脸见人！再说没了孩子我还活得下去吗？只能一了百了。
　　姐妹俩抱在一起哭。爱珍用拳头打着兰珍，泣不成声：妹妹，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得了我可你救得了珍珍吗？你救得了我今天，可你总不能一分一秒不离我，你救不了我明天。
　　坏了，她有了轻生的铁石心肠。老人传，轻生念头万万不能有，一旦有了就会鬼迷心窍，鬼使神差，鬼敲门，酿大祸。怎么办？兰珍急中生智扬起手，运足
　　全身 力，啪！啪！左右开弓，重重地给了姐姐二个耳刮子——
　　爱珍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打惊醒，二眼骨碌碌转起来，直盯着兰珍——
　　兰珍歇斯底里大吼：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一死，孩子就更没救了，
　　你要坚强地活着，千方百计给孩子治病，也许孩子还有希望。
　　爱珍如梦初醒，猛然醒悟，恢复正常，坚强地活了下来。
　　
　　四
　　
　　六十平米的安居房内，住着七十多岁的算命先生陈半仙，下午家中门庭若市——
　　选黄道吉日的、结小孩排八字提名的、占卜看手相的、相面算命的人络续不绝，陈半仙一 一应对。来人都满意而归。
　　陈半仙的老伴也忙着，她拿着一串佛珠在念经，时不时有人来买佛经……
　　傍晚刚断人，珍珍的小姨兰珍推门而入，老人也遵照孙女的称呼喊：小姨。并惊讶问：你——？
　　兰珍未说先哭。
　　发生了什么事？二老齐问。
　　兰珍哽咽着说：珍珍已是胃癌特晚期……已住进了医院。
　　晴天霹雳，二老震惊。突地陈半仙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啪！给了老伴一个耳光，怒不可遏说：珍珍身体弱，分开住后我就关照你，不要念佛经，继续去照顾珍珍，你偏不听，孩子的病如果治不好，我就与你拼了。说罢猛地抓过佛珠用剪子剪断，佛珠散了一地。
　　老太满腹委屈，瞠目结舌，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拆迁旧房换新房时老太太曾提出，拿个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大套，三代同堂，能互相照顾，可爱珍却说分开住才客气，于是爱珍一家三口拿了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中套，老二口拿了六十平方米的小套，还远离了二百米，况且老的住的是底楼，小的住的是六楼，没电梯，老人天天爬六楼无法胜任。老人喜欢珍珍，分开住后，老太太嘱咐珍珍，早晚二顿继续去吃，还烧好后去叫她几次。不知怎的，父母在外时珍珍与爷爷奶奶很亲，可与父母一起后却讨嫌起老人来，她就是不肯前往。老人做了好菜端上楼，珍珍也不吃，甚至发小脾气。为什么？老太太想不明白，在老人的再三追问下，珍珍才吐真言，一次看到老人烧菜时对着锅子打喷嚏；一次在饭中吃到了一根白头发；一次在莱中吃到小虫，以后一吃到老人烧的饭菜就打恶心。同时老人喜欢唠叨，一会说你吃得太少，一会问，你脸色不正常是否有病？天天嘱咐，要早睡，不要熬夜糟蹋身体……珍珍嫌烦。老太太既好气有好笑，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可老太对珍珍的爱永远没变，只能用迷信来献爱心，她每年要化三千多元钱买锡箔及其它迷信用品；她每年化元宝佛经上香点烛给她过生日；每逢三六九岁都要请几十个吃素老太婆给她念大佛；每天晚上都要点烛上香磕头，祈求老天爷、佛祖、祖宗保佑孩子平安，身体健康，学习优秀……
　　老太太争辩：俗话说，一代管一代，一代服一代，我是人老殊黄不值钱；我是瘸手扔手榴弹，拈不上手；我是瘸子拉车，有劲使不上；只能通过迷信来转嫁对她的爱。
　　陈半仙越听越来火，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给了老伴四个耳光，怒不可遏说：你没有照顾好孩子还强词夺理开脱罪责。老太也来火，手指指刭老头鼻尖上指责：你自已整天算命忙，从没过问过孩子，你没有绐孩子算好命。触到老头的痛处，他更火冒三丈，冲上去厮打，老太也不示弱奋起反抗，老夫妻平时相敬如宾，从没有为琐事红过脸，为了孙女却大打出手，二人扭作一团。兰珍见状忙去劝阻，老头没法就冲到老伴念的一堆佛经旁，拿起就要毁，兰珍急喊：不能毁，正要派用场救珍珍呢。
　　你说什么？老头如被蝎子螯了，撒了手，目瞪口呆。
　　兰珍一语惊人：这迷信不可全信可也不可不信，治病也应两条腿走路。
　　老头忙附和：对，咱们得医及迷信齐头并进，双管齐下，双箭齐发。
　　老太太精神焕发，边打哭呃边擦泪边说：咱们烧香念佛跳大神，各种迷信活动齐上阵。
　　三人达成了共识，一致对癌，老夫妻重归于好。
　　
　　五
　　
　　欣欣是珍珍的表哥（姑姑的儿子），他是幸运儿，爷爷奶奶退休后还开店经商，父母是干部，国家公务员，都是高收入者。欣欣上一年级后，奶奶及母亲除了给他买这买那外还给他零化钱。一天，母亲问他：你身上还有钱吗？欣欣一笑说：我不需要用钱，你与奶奶给我的钱我全存着。母亲却并不高兴又问：你为什么这样节约？孩子很懂事说：你们大人赚钱不易，我从小就要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母亲却哈哈大笑，为博爱子欢心，信口开河：你想错了，我们四个高收入者养你一个小孩，钱可任你花，不必拘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母亲的话深深印进小欣欣脑海中，熔进他的血液中。化钱不要教，有了后盾，以后他就化钱，母亲及奶奶见他的钱化光了反开心，就又给他钱，越给越多越勤，小欣欣用的玩的吃的，见一样买一样，从小打小闹到大手大脚，钱越化越多……欣欣八岁那年，一天，他对母亲说：妈，我要买电脑。
　　母亲听了一愣，问：你说什么？
　　小欣欣继续说：我要买电脑。
　　母亲哈哈大笑，然后好言相劝：现在电脑太贵，要一万多元钱一台，农民夫妻俩拼死拼活做一年不吃不喝还买不起，咱们县城还寥寥无几，再说你太小，买了电脑也不会用，还是等你长大了，便宜了，普及了，再买吧。
　　小欣欣却说：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们四个高收入者养我一个小孩，钱可任我化，不必拘束吗？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举手之劳。
　　母亲软了，问：你买了电脑有什么用？
　　我要玩游戏，上网，省得天天进网吧。
　　母亲发火：儿童是禁止进网吧的，在家中玩，你还有心思学习吗？成何体统？不买，决不买。
　　小欣欣就哭着吵，他嗓子哭哑了，母亲动了恻隐之心，承诺过二天就买。
　　过了二天，母亲没买，小欣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绝食。妙棋一着，绝食了一顿，爷爷奶奶齐赶来了，商量后，母亲就陪着他去买了电脑。
　　旗开得胜，有了这克母制胜的法宝，小欣欣更是胡乱化钱，以后赶时髦，市面上流行啥就买啥，母亲及奶奶也总是有求必应。
　　欣欣读初中时父亲已是县长兼县委书记，母亲是县工商银行行长，官大了对他更放住，百依百顺，他要月亮不摘星星，他要一千元线就给他一千二，有时母亲给了一份，奶奶还给一份，拿双倍，可他偏偏不长气，贪玩，成绩差，成了玩世不恭，玩物丧志，化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初中毕业后化钱买了个职业学校，他无心渎书，在社会上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一到放晚学及双休日、假期、上了网吧上迪吧，进电玩世界，还要上酒吧夜总会及赌场。
　　一个暑假的一天， 欣欣回家时脚一拐一瘸的，脸上还伤痕累累，父母不约而同问：你怎么啦？
　　欣欣忙跪地求：我赌博输了钱，没钱还，被人打了，他们还扬言，二天内不还就废了我的腿，破我的面相，爸、妈，救救我吧。他磕头求拜。
　　昵昵子，宝宝子，父母心痛儿子，异口同词问：你欠了多少赌债？
　　欣欣战战兢兢，支支吾吾答：二、二……
　　二百？母亲追问。
　　不……欣欣吞吞吐吐。
　　二千？母亲进一步追问。
　　不，二万，欣欣狮子大开口。
　　母亲既好气又好笑，怒从心头起，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你摘了帽子，没了脑子，年纪轻轻就赌博，况且输得这样多……并拿起棍子轻轻地打了他几下屁股。
　　欣欣故作姿态，装作疼得哇哇直叫，求饶：妈，饶饶我吧，只要给我还了赌债，我就再也不赌了。
　　不行，绝不能开这个头，还了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
　　意想不到欣欣的耳朵管中吱的一响，一语提醒，他反其道而行之，下定决心要破这第一次，以后就能第二次第三次要钱，于是欣欣要挟威胁母亲：那我就逃出去躲债，流浪，要饭，宣传你们营私舞弊的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逃不了儿子的眼睛，击中了父母的软肋，父亲轻轻对母亲说：家丑不能外扬，会败坏咱们的名声，影响咱俩的仕途，因小失大，只能忍让，嗯声吞气，息事宁人。
　　爷爷奶奶知道后也赶了来。看孩子可怜，商量后只得奶奶拿出了一万，母亲
　　拿出了一万，帮他还了赌债。实际上他的瘸腿是装的，钱也只有输一万，多要了一万作赌资，想翻本。爷爷奶奶及父母都蒙在鼓中，大人被孩子骗了。一发不可收，欣欣不但没收敛，相反变本加厉，贼胆越来越大，越赌越凶，爷爷奶奶及父母偏爱孩子，同时顾及面子，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还赌债……
　　学习期满，可成绩都不及格，父母只得再出钱，为欣欣买了一张毕业证书。父母把他按排在县上一家私营大企业上班，干销售。他靠了父母的面子，销售干得较顺利，同时老板有求于他父母，变相淫贿，给了他高工资、高奖金，高提成，出差旅游都报销，老板还从不管他，他成了个自由人，整天混迹于误乐场所，花天酒地，带着女朋友出去游山玩水。家中，他推托出差，夜不归宿父母也不过问。钱不够用就向母亲及奶奶伸手，母亲及奶奶听说他已在谈女朋友更是慷慨解囊，还给他买了奥迪轿车。渐渐地欣欣黄赌毒齐上瘾。父母及爷爷奶奶一直蒙在鼓里。
　　
　　六
　　
　　钱又化了个精光，一天晚上欣欣没有出去玩，边看电视，边等父母回来，他已编好了谎言，要向父母讨钱。
　　叮呤呤，叮呤呤，门铃响。父母有钥匙是不会按铃的，是谁？欣欣忙去开门。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是全县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兼办厂的老板，亿万富翁，以前也来过家，二人熟悉。欣欣忙把他让进家。秃顶老板四下瞧瞧问：你父母呢？欣欣答：还没回家。秃顶老板想走，欣欣忙挽留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事求我父母吧？秃顶老板今天是前来淫贿，忙支支吾吾：小事、小事。欣欣有心巴结忙献殷勤：跟我说，由我转告，肯定比你们自己说还管用。如拨开了迷雾，秃顶老板大喜，心想，确实，由他儿子转交淫贿款及传话，能免去面对面的尴尬，自己说不出口的话也能传，他还能从中周旋、撮合，起到桥梁作用。他挖出了一张银行卡，说：反正我要办的事你父母已知道，里面有五十万元钱，交给你父母。并告诉了密码。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五十万，欣欣乐不可支，接过了卡，唯唯诺诺：我一定转交，并督促父母尽快给你办事。秃顶老板一直担心县长夫妇公事公办不肯受贿，如今有他儿子牵线搭桥，一通百通，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连声道谢后告辞。
　　秃顶老板走后，欣欣再也坐不住了，锁上门后急忙驾车到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取款机上，取了一万元钱就去找那帮狐朋狗友。
　　从此，欣欣没再问父母及奶奶要钱，大人到也放心了，曾私下议论：孩子大了，懂了，不再要钱了，他能自结自足，我们赚的钱就能为他储蓄，讲着爷爷奶奶及父母喜笑颜开。
　　一天，秃顶老板碰见了欣欣，欣欣没把卡交给父母，做了亏心事，像老鼠见了猫想溜，被秃顶老板叫住。欣欣如落水后捞起来的鸡，浑身嗦嗦抖。出乎意外，秃顶老板却挖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欣欣手中，双手棒住他的手眉花眼笑说：我的事你父母己经给我办妥了，谢谢你，谢谢你，皇帝不差饿兵，这卡中有五万元钱是给你的转交费。天上落馅饼，卟哧！欣欣忍俊不禁，他悟出了一个道理，父母不要钱照样能为人办事，这钱用得心安理德，况且今后还能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秃顶老板乘胜而上，又挖出了一张银行卡，满脸堆笑说：我想要块廉价地，还要到银行贷一笔款，这张卡中有一百万，还交给你父母。密码与上次相同。欣欣心花怒放，可他假意忸怩不接，秃顶老板塞到了欣欣袋中。欣欣笑在心中。
　　冤家路窄，过了一个月，二人又相遇，欣欣想溜已难，只得迎头而上。秃顶老板劈头问：那卡交给你父母了吗？欣欣答：我办事你放心。秃顶老板追问：那我的事为什么还没有办？欣欣灵机一动，一脸为难说：我听父母讲，这二件事牵涉的人太多，一时难以定夺。歪打正着，其实秃顶老板也想办这大事是不是淫贿太轻了点，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是有备而来，马上又挖出了一张银行卡，莞尔一笑说：这事好办，这卡中有五十万，还交给你父母。欣欣一喜又不客气收下。
　　欣欣有自知之明，用了这许多钱再不为人家办事，那就要遭飞来横祸。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晚上回家，他求父母为秃顶老板办事。母亲看出端倪问：你与秃顶老板是啥交情？欣欣答：我用了他的钱。父母异口同音问：用了多少？欣欣吞吞吐吐……父母不约而同问：十万？欣欣缩着头说：不止。父母齐声追问：究竟多少？欣欣说了一半：一百万。父母大惊失色，父亲暴跳如雷，大发雷霆，劈头就给了他二个甩手耳光，吼：你瘌痢撑洋伞，无发（法）无天，不是要毁这个家吗？欣欣却理实气壮：得人钱财，于人办事，不就消灾了吗，况且这二件事你们是举手之劳。母亲心软问：这一百万钱你作何用？欣欣答：为女朋友买了奔驰轿车及钻戒项链。一听说用在女朋友身上，当用，父母齐不响了。钱已用掉要还已难，夫妻俩商量决定，只得为秃顶老板办了事。
　　以后还有淫贿者要欣欣转交，欣欣乐得坐享其成，照单全收。
　　
　　七
　　
　　珍珍的叔叔叫富贵，早年是社办厂的供销科长，采购、推销、拉关系、公关、请领导、交朋友，应酬多多，都得喝酒，酒量越喝越大，回到家晚上也天天要喝酒。珍珍的堂弟叫向荣，他三岁那年，一天，呆呆地望着正有滋有味，津津乐道喝酒的父亲，父亲把酒杯放到他嘴边，小向荣一闻到呛人的白酒味忙逃窜。夫妻俩信口开合，向荣母亲说：自小看看到老一半，向荣今后不会喝酒。父亲富贵接上：俗话说烟酒不吃猪狗不及；时髦说法叫烟酒不占办事打折；孩子长大了办不成大事。母亲急了忙接茬：那咱们得从小就培养他喝酒。说罢她就用筷蘸上酒放到了小向荣嘴中，小向荣直皱眉，直吐……以后天天如此，十天后，小向荣竟自己拿起筷子就往父亲酒杯中蘸后放到自己嘴中。大人哈哈大笑。往后富贵喝酒总要给儿子抿上一口，逐渐增多，三年后，小向荣也用起了酒盅陪父喝酒。
　　后来社办厂转制，富贵在酒肉朋友的帮助下顺利地以低价转到了厂，厂越来越发！向荣母亲帮着料理厂中事，主要精力是当好家庭主妇，照顾丈夫及儿子，把儿子服侍得头头是道。厂中有宴请总要带上儿子，向荣常醉酒，母亲哈哈大笑说：醉得好，醉一次，酒量就会大一次，今后混迹于社会就会朋友遍天下，酒卓上所向无敌。向荣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为了让儿子赶应酬学交际，父母还给他买了一辆宝马轿车。
　　向荣已上大三，这天放晚学后他开着车正想回家，突然手机响，他忙接，是母亲，她吩咐：别回家，直接来千禧大酒店。
　　有酒局，向荣兴趣盎然赶到大酒店，大伙已在等他。主座的是个四十多岁血气方刚的中年人，是来厂订货的大客户，作陪的有他的二个随从，还有向荣母亲及厂中的几个骨干，父亲出差去了，向荣坐到了为他空着的主陪位置上，与大客户挨在一起。寒暄后，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生意一般都是在酒桌上谈成，酒过三巡，大客户欺向荣年小提出拼酒，如果向荣赢了不由分说订单马上就签，如果向荣输了，订单将花落别家。
　　厂本来就不景气，五千多万的订单事关兴衰，成败在此一举，向荣感到责任重大，进退二难。母亲不断绐他抛眼丢色，为他打气，向荣鼓足了勇气，为了家决定拼博。
　　一个多小时后，大客户醉倒了，向荣却安然无恙。
　　旗开得胜，老子英雄儿好汉！大家对向荣翘起了大拇指，母亲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向荣走到母亲身旁，对母亲一个吻说：妈！谢谢你从小就培养我喝酒，今天已初见成效。母子拥抱。
　　蓦地手机响，向荣忙接，是爷爷来电，他听后大惊失色，呆若木鸡，接着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母亲边追边问：什么急事？向荣边冲边答：人命关天，堂姐得了绝症，我急如星火。母亲气喘吁吁还追着喊：你喝酒喝得太多了，不能开车，坐我的车去吧。向荣已钻进了汽车并发动了车，揿下车窗探出头来说：妈，放心吧，我酒后开车已习以为常，不必大惊小怪。阻挡不住，母亲只得开车追赶，捏着一把汗保驾护航。追赶了一段，母亲暗暗惊叹：小子有种，有出息，酒后驾驶也稳扎稳打。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二辆车一前一后风驶电驰而去。
　　
　　八
　　
　　平时各忙各的无瑕顾及，很少往来，如今听说珍珍得了绝症，就像军令，齐来看望。珍珍的单人病房中聚集了许多人。
　　爷爷奶奶对着孙女老泪纵潢，奶奶说：都怪我们老人对你照顾不周。爷爷战战兢兢拿出了二人靠迷信挣来的全部积蓄十万元钱（已留下了搞迷信的钱），塞给了珍珍，接着二人跪下磕头求：苍天在上，用我们二个老人的老命换一介小命吧！情真意切，伤心惨目，感天动地。
　　爱珍与兰珍忙搀起他俩。
　　老人爱孙辈永远是一片丹心，珍珍被感动，握着爷爷奶奶的手泪雨滂沱，她小时候与老人亲，长大了却没有与老人沟通……她追悔不及。
　　欣欣泪如雨下，握着表妹的手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欣欣的父母在百忙中也赶来了，他们只会流泪。欣欣及母亲都慷慨解囊表心意。
　　向荣握着堂姐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潸然泪下。
　　向荣父亲出差刚坐飞机回来得知消息也赶来了，叔叔眼泪汪汪，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说：我们平时只顾事业，从没过问你的身体，几次见你消瘦想问个究竟，可社会上有一种迷信，习俗，见了老人问一声你身体好吗，合乎情理，而见了年轻人或小孩问你身体好吗就不吉利，逆耳，话到嘴边也就咽了回去，其实胃癌只要早期及中期就完全能治愈，这是眼睁睁地拖下来的。
　　婶婶更是痛苦万分说：你父母忙，可我却是个家庭主妇，天天服侍欣欣，为什么没多长心眼同时照顾你，服侍一个孩子与服侍二个孩子其实是一样的，吃饭就是多双筷，送饭在一个学校也是顺路带顺货，二人一起用餐反而会抢食呢，我真傻，其实侄女也是女儿嘛，我却忽视了……说罢也拿出了一沓钱。
　　姨夫更是难过说：我是个高中教师，平时只过问你的成绩，听说你成绩优秀就高兴，却从来没问过你的身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姨夫；实际我对学生全是这样，只过问学习，从不问身体，偏了……
　　爱珍夫妻更是羞愧难挡，为了赚钱供孩子读书棒金饭碗，为了替孩子建造金窝购金车，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从小病演变成大病，他们不管抬头见人。
　　珍珍懊悔莫及，她对大家说：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物，是由许多原因长期积聚，由小病演变而成；凡癌症晚期者都有一本小病不治越拖越深的懊悔录，其实癌早期就有前兆，可不象感冒那样明显，常被忽视而不治；怪我平时只顾废寝忘食学习，争高分，争第一，而忽略了自己照顾自己，忽略了锻练身体增强免疫力；忽略了爱护身体，有了病不敢对大人说，更不敢对同学老师说，不敢上医院，只自己买药吃缓解，硬挺，小不忍（治）则乱大谋，致使病情一步一步恶化；其实身体比学习更重要，有了强身体才有一切，身体垮了，成绩再好也没用。大家都要爱护身体，珍惜生命。
　　一行人全来到医护室，求医生：一定要想方设法治好孩子的病。
　　朱主任摊着手无可奈何说：小病无动于衷，大病急来抱佛脚，已错过了治病的最佳时机……
　　把我们的胃移植给她，爱珍夫妻异想天开求。
　　胃不能移植，再说癌细胞已扩散……移植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决不能坐以待毖，那怕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希望，这钱也得化，也要争取，一定要给孩子治病，齐刷刷地跪下求。
　　大家都心情沉重，瞬间医护室内万籁俱寂。哎——医生护士不约而同叹气。
　　
　　九
　　
　　珍珍住院后， 爱珍盘掉店后天天陪伴在女儿身旁，给她煲粥、煲筒水骨汤、甲鱼汤、草鸡汤、鸽子汤、黑鱼汤、罗卜汤……爱珍边煲边流泪边自言自语：孩子长这么大，我还没给她煲过粥，烧过饭，这是孩子平时常吵着要喝的原汁原味的汤，要是从小至今给她烧好一日三餐，让她吃饱吃暖吃好，她绝不会得这病，如今要补偿已晚矣。每当端到珍珍面前时爱珍就以泪洗面，不寒而粟，自打自巴掌，自己骂自己：鸡蛋炒鸭蛋，混蛋！
　　一天， 珍珍喝完妈端来的野生甲鱼汤后莞尔一笑说：这汤好喝，妈，你真好！接着便哼起了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触动了爱珍的心，比鞭打还痛万倍，她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床底下。
　　一天，夜阑人静，外面月白风清，虽是白露但秋老虎不退，天气还很热，病房内开了空调，温度适中，珍珍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治不好就别治了，治则人财二空，这是你们的血汗钱，绝不能付之东流。
　　出其不意爱珍大发雷霆，痛不欲生说：胡说！怎么能自暴自弃呢？父母赚钱都是为了你，已给你准备好了读研究生、读博留学的钱，已给你买好了高挡商品房，你走后这房子给谁住？钱存着还有何用？决不放弃！别胡思乱想……她抱紧了女儿，泪已不由自主流到了女儿的脸上，珍珍心胆俱裂，悲恸不已，二人的泪交织在一起。
　　放化疗一段时间后，医院接受了家属的请求，接着为珍珍动了手术，切除了已坏透的胃，手术成功。珍珍靠挂水，饮流汁、流食、各种昂贵的高级滋补品、滋补汤来维持生命。
　　接着是中西医结合的化疗，还用了生物治疔，中药治疗……
　　治病耗资巨大，亲戚的捐赠、储蓄及盘掉了店后的钱都已化光，接着只得卖掉了商品房。
　　情况不容乐观，一年后癌细胞继续扩散，医生说珍珍的存活期还只有一年，让她快快活活过每一天，尽量满足她以往的要求。
　　一天，爱珍对女儿说：珍珍，小时候你常求我们带你出去游山玩水，可我们连本市本县也没陪你去过，愧啊！如今我与你爸决定带你出去旅游，圆你的夙愿。说完爱珍已泪如泉涌，人啊，为什么孩子活蹦乱跳时不去满足他，如今得了绝症却心甘情愿？
　　珍珍也多么希望乘着还有一口气，能与父母一起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亨受天伦之乐，也就毫不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荣华特地买了一张折叠椅，包了一辆出租车，还雇了一位医生跟随，夫妻俩带着珍珍先从本地近地游起，到了游地，珍珍坐在轮椅上，夫妻俩轮流推着她游。还乘了飞机、火车、海轮，游了北京、上海、杭州、昆明、海南……每到一地就摄影留念，还一起逛商场，购买珍珍喜欢的商品及土特产。别的游客都是欢天喜地，意气扬扬游玩，唯独他们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乐在脸上，苦在心中，暗暗落泪，越游越苦。还想继续游，一天，珍珍求：我实在游不动了，咱们回家吧。医生也劝：确实不能再游了。夫妻俩才带着孩子回家。
　　
　　十
　　
　　不出医生所料，一年后，肿瘤已转移刭肠上、肝上、肺上，还细菌感染，救治无效，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将死？爱珍夫妻觉着太对不过去孩子，夫妻俩还是求朱主任：我们已对不起她，要尽力维持她的生命，让他多活一天好一天，也让我们多看她一天好一天；
　　况且再过半月是珍珍表哥欣欣的结婚日，一定要让她吃上表哥的喜酒，认新娘；况且再过二十天就是珍珍的生日，一定要给她过二十三岁生日，这也是珍珍的要求，渴望……要最后满足孩子的要求，用钱来维持拖住她的生命，尽力让她再活二十几天。
　　那一天就要一万多，太划不来，朱主任说。
　　最多的钱也得化，爱珍夫妻决断。
　　朱主任 对他们白了一眼，那壶不开偏提那壶，老调重弹：平时要财不顾孩子，临死却挥金如土……
　　就像尖刀直捅爱珍夫妇的心房，阵阵绞痛，比死还难过。
　　为了延长珍珍的生命，医院千方百计想办法，什么昂贵的营养液进口药都用上，还用了一天一瓶人血白蛋白。欣欣的结婚日，珍珍坐在手推车上参加了婚礼，见了新娘，还喝了喜酒。一切悲伤都已被喜事冲掉……爱珍想哭但不能哭不敢哭，只能把泪流到了心中，曲意逢迎，强露笑脸。
　　珍珍生日那天，亲戚朋友都赶到医院，隆重地为珍珍过了生日，大家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珍珍吹灭了蜡烛，大家分吃了蛋糕。珍珍已麻木不仁，来人是既酸又悲，父母的心就像在油锅中煎，表面却只能强颜欢笑。
　　过完生日后，珍珍一手垃住母亲的手，一手拉住父亲的手，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爸、妈，我的五脏六肺已全被癌细胞侵袭，被细菌感染，可我的眼睛还是好的，我去后把我的眼角膜捐出去，临死还能做好事，起到一点作用，让我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留取光明在人间；同时把我的遗体也捐出去，也许能为医学研穷起小小的作用。
　　女儿要为美好的社会作最后的贡献，还想看望这个美好的社会，这是她的心愿，不能违背；当然父母也有私心，女儿人不在可眼还在，遗体还在， 总还有些念想在这个世界……沉浸在悲痛中的父母一下被打动，有惊有喜有悲，酸甜苦辣，欲哭无泪，欣然同意。电话通知后，红十字会马上送来了二份遗体（角膜）捐献志愿登记表，填写后，珍珍及父母却签了名，还交了３张二寸的珍珍的正面照片。红十字会颁发了《捐献卡》和《纪念证》。全医院的人得知后都感动得泪如雨下……
　　
　　十一
　　
　　完成三大事后医院停止了用药，珍珍立马气息奄奄。 油干灯草尽，一天下午二点钟，眼见珍珍实在无法再弥留，亲属只得前来向她告别。癌症病人往往到临死脑子也是清醒的，况且珍珍回光返照，她一 一与大家打过招呼后，问：还有堂弟呢？
　　是啊，向荣呢？大家找了起来。婶婶对珍珍说：你堂弟昨天晚上就没回家，单位（大学毕业后已在工作）也不在，打他手机已关机。
　　他们堂姐弟情同骨肉，见不到堂弟，珍珍是不会眼闭的， 一定要找到向荣，爷爷说。
　　送别，送入天堂；告别，与将断气的人告别，十万火急……大家急如星火时，富贵的手机响，他忙接——
　　喂，你是向荣的父亲吗？
　　是啊。
　　向荣在市刑侦队。
　　出事了，富贵己断定。 来不及细打听，富贵急求：向荣堂姐癌症医治无效即将断气，等着要与他见上最后一面，请高抬贵手，让他速来医院后再回刑侦队……
　　送别，见最后一面，这也是大事，出乎人道主义，警方答应了。
　　二个公安押送向荣来到了医院。向荣见了奄奄一息的堂姐，抱了抱她，泪雨倾盆……
　　临终，珍珍有气无力对母亲说：妈妈，抱抱我——
　　爱珍抱起已瘦得皮包骨，缩得只剩三十来斤，簸箕中也能装下的珍珍，泣不成声……
　　珍珍用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字说：妈，你只有四十多岁，还可以生一个…… 爱珍语塞：我，我，我不配做母亲。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你一定是个最好的母亲，我去后马上转胎（孩子意外夭折，一二年后母亲又生了一个活脱脱一模一样的小孩，迷信说法叫转胎）到你肚中，来世还做你的女儿，一定幸福享不了……珍珍一口气嚯着——
　　好女儿！爱珍抱紧珍珍，珍珍在母亲怀中断了气——
　　医院马上电话通知了遗体（眼角膜）接受站，有关部门马上接走了遗体。
　　全场哗泪，哭天喊地，悲痛欲绝！
　　
　　十二
　　
　　二个公安要把向荣押走，向荣父母急着问：到底出了啥事？
　　一位高个公安怒气冲冲说：昨晚他与同事一起喝酒后酒后驾驶，先撞一辆电动车，至一人死亡，仓皇出逃，惊惶失措加速，再诱发恶牲车祸，一辆面包车翻倒在地，一辆三轮车严重变形，一辆电动车车头粉碎，致五死六重伤二轻伤，一名为植物人 ，肇事后逃逸，今天中午才抓捕归案，情节极其恶劣。
　　偏爱孩子却害了孩子，还要赔个倾家荡产， 怎么会这样？富贵夫妻昏厥，一个踉跄，撞了个满怀，二人抱作一团才没有倒下去，反清醒。
　　向荣对公安说：让我与母亲说几句话。
　　公安同意。
　　向荣对母亲说：妈，你彻骨透心爱我，小时候我瘦弱常生病，是你用母乳喂养了我三年，以后还象填鸭一样拼命给我填各种营养品，我才健壮如牛，酒量饭量特大，你样样依我，求求你，今天再依我一次吧——向荣说得撕心裂胆，情真意切，打动人心。
　　儿啊，你要什么？妈一定依你，向荣母亲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肠断心裂，浑身颤抖，糊里糊涂答应。
　　妈，我还想吮你的奶——向荣一本正经严肃地说。
　　向荣母亲一个弹跳，吓醒，怒斥： 胡说，你已是成年人了，成何体统？
　　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让我能永远把母爱记在心中，向荣涕泪交集，说得凄凄泣泣，婉转中肯。
　　旁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富贵心想，儿子一去就是个无期徒刑，忙劝妻子：你就最后依孩子一次吧，错过了今天没了明天，你会遗憾终生。
　　无奈，向荣母亲只得松了钮扣，向荣忙把头钻进母亲的衣襟中，母亲把儿子的头包住，向荣贪馋地吮着母亲的乳头——
　　哎哟！突然向荣母亲惊叫，痛得倒在地上直打滚。
　　向荣嘴中鲜血淋淋，一口吐出了母亲的乳头。
　　满屋人皆目瞪口呆。
　　 公安把向荣带走。
　　
　　十三
　　
　　蓦地又冲进了几个公安，咔嚓、咔嚓、咔嚓，三副手铐把欣欣及他父母三人都铐住了。
　　什么事？在场人惊讶异口同词问。
　　欣欣吸毒，三人联手受贿，且数额巨大，证据确凿！
　　全场人恍然大悟，惊叹：偏爱儿子，儿子落水后拖父母下水。作孽！
　　公安把欣欣及他父母全部押走。
　　晴天霹雳，陈半仙喃喃自语：我算了五十多年命，名扬四海，却无能力算好自己家人的命，我已无脸见人……说罢就像沉甸甸的米袋往下倒——
　　老太太念念有词：我爱孩子们，我求神拜佛，烧香念经，一片真仁搞迷信，想感动上帝，保三家孩子平安，可我求不了天，求不了地，求不了神，求不了佛，苍天啊，佛祖啊……老太太扑倒在老伴身上。
　　 全场乱成了一锅粥。
　　外面晴空万里，二辆警车警钟（笛）长鸣，徐徐开去。
　　太阳雨！有人喊。
　　阳光灿烂下大雨倾盆，人们奔去观看这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