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八点,我是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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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
  2010年冬天的一个周末,理科生阮东阳在陕西南路地铁站的季风书园,挑了一本《月亮和六便士》。我看他的眼神大概自动带上了深深浅浅的问号,阮东阳有些自嘲地说,怎么办呢?长不成她喜欢的样子,只好读她喜欢的书咯。
  爱情很奇妙,它让一个粗线条的男生,变或了诗人。
  我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相同的书。既然我也长不成阮东阳喜欢的样子,那就读他喜欢的女孩子所喜欢的书吧。
  所以,我没办法不嫉妒赵小桐。
  2005年,我爸在魔都发了财,花大把银子帮我在浦东的一所公立中学弄到就读名额。我爸是为我好,可他理解不了我的孤独。身边的同学个个说着吴依软语,我插不上嘴。每到下课时间,我总是塞着耳机,将声音开到最大。
  阮东阳和我的境遇相似。成为同桌的第一天,他霸道地将我的耳机摘下,笑意盈盈地说,嘿,江雨桐同学,咱聊聊天吧。
  终于有人用普通话跟我讨论今天的天气,我像是在长途跋涉的过程中,看到了生活里的一线曙光。所以,阮东阳的出场,例弗自带了光芒。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的阮东阳失了恋。上海姑娘赵小桐在回给他的情书里写,麻烦侬先拿镜子照照好伐?少年的自尊,在这句话里,碎了一地。
  可即便是这样,赵姑娘仍然是阮东阳心里的瑰宝。她在他心里,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后的2010年,当我和阮东阳买好书,从地铁站出来时,漫天飞舞的雪花像千万只蝴蝶扑面而来。走在雪地里,我的心里像是有惊鸿飞过。而身边的阮东阳突然说,江雨桐,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你会相信吗?
  反正我不信,就像我不相信阮东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情。要如何相信呢?半小时前,这个男生还在买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喜欢的书呢。可我还是毫不迟疑地说了声“好”。
  我不想辜负这样的良辰美景,也不想失去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爱一个人的心,会变老
  2011年的大四,我们准备离校实习,散伙饭上,阮东阳喝高了。
  接近尾声时,他突然踉踉跄跄地走上台,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一字一顿地说了那句我期待了很久的情话:江雨桐,我——爱——你。以后,也会好好爱你。
  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阮东阳说完最后一个字,便直接栽倒在地上。
  而你们一定想不到,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前一秒,我还在人群里郁郁寡欢地思考,吃完这顿饭,要用怎佯的语气和语调,怎样的面部表情,以及怎样的理由和阮东阳说分手。
  这两年,我和阮东阳的恋爱,谈得有点寡淡。
  宿舍的姑娘们说,阮东阳是最失职的男友,没有之一。男友的标配是什么?至少情到深处会说,“我爱你”;至少在众人面前,会牵起你的手;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可我挚爱的阮东阳,连标配都达不到。所有的事实,都只不过说明:这个男生不够爱我。
  我在一次次失望中,变得刀枪不入。
  我想过一百个理由分开,阮东阳只不过说了三个字,就让我有了迟疑。当然,也仅仅只是迟疑,而不是想象中的心花怒放。情话来得有点晚,我心底的喜悦,以及曾经声势磅礴的爱情,在穿越时光的隧道后,打了折扣。
  呵,原来爱一个人的心,真的会变老。
  不甘心没被热烈地爱过
  我和阮东阳成了“班对”里仅存的硕果。这一年的冬天,冷得有点缠绵。
  我总是不厌其烦地问阮东阳同一个问题,那时为什么喜欢赵小桐,而不是我?
  阮东阳回,因为少不更事,没发现你才是宝。我不满意。阮东阳歪头想了想,接着回,因为她看不上我,我心有不甘,所以那不是爱情呀。我还是不满意。
  实际上,我心里有个答案,只是我不想承认。除了有点傲慢,赵小桐从头到脚,从物质到灵魂,都将我衬得灰头土脸。如果我是男生,我也会喜欢赵小桐啊。
  我想,一定是我对爱情的胃口,越来越大,才会在得到了阮东阳的心之后,还想得到他很多很多的爱,还想让他承认我比赵小桐更值得他来爱。
  其实大学四年里,阮东阳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他每天骑着自行车等我下课,每个周末在宿舍做好鲫鱼豆腐汤送来给我,有其他男生给我发信息时,他也会紧张得眉头紧皱……而这些,在我埋头单恋他的那些日子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不仅仅是阮东阳变了,我也变了,我变成了那种矫情的小女生。阮东阳对我越来越好,我却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了。或者说,只要想到赵小桐,我就不甘心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里,没有被阮东阳那样热烈地爱过。
  夹杂着这种难以释怀的情绪,我和阮东阳的爱情,慢慢长成了一张茧,里面住着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单身贵族的新衣
  我终于找到借口,和阮东阳分手。他的通话记录里,赵小桐的号码出现了三次。我逃离得理直气壮,不肯听阮东阳的半句解释。
  离开了阮东阳,我的面前像是突然推开了一扇窗,以前只宅了一个他,现在却看到了整个世界,以及各类青年才俊。
  我在甲乙丙丁中,选了阿泽。阿泽看我的眼神,跟阮东阳看我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有那种“恨不得一夜白头,永不分离”的迫切感。
  我是阿泽的初恋,这是我选他的原因。我当然不爱他,我只是喜欢他深切爱我的样子。你看,经历过阮东阳之后,我变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女生。
  阿泽将我和他的合照,以及他对我的浓厚爱意发在朋友圈,空间以及微博,我只用将鼠标轻轻一点,就成功地秀了幸福。
  后来一起秀幸福的,还有阮东阳。他的女主角是赵小桐,这是我的软肋。有天,阮东阳给赵小桐配的文字是,千帆过尽还是你。看到这句话,我在深夜的街头,哭成了狗。
  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阮东阳。我只是在这场关系里,找不到出口,才像个三岁小孩,任性地逃了出来。
  哭完之后,我删除了阮东阳留下的所有痕迹,也和阿泽分了手,然后将自己伪装成快乐的单身贵族,努力变得漂亮。
  不过一站地铁的距离
  我换了一个单位实习,照样每天早晨7点40分出门,在常熟路的上一站静安寺,换乘二号线。有一天,当我从全家便利店,拿着一个面包一杯现磨咖啡出来时,刚好与迎面而来的阮东阳,撞了个满怀。
  旁人看来一定很奇怪吧,咖啡弄脏了衣眼,两个当事人的眼神里却是惊喜。
  是的,难以掩饰的惊喜。原来,我和阮东阳的距离,不过是一站地铁。缘分真的很奇妙,中间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下一个路口,你遇到的可能就不是她,或者他。
  那天,我和阮东阳去商场帮对方挑衣服。导购小姐说,你俩看起来好搭哦。赞美的话,真好听。我在这句话里,才突然想起来问阮东阳,你和赵小桐还好吗?
  阮东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问我,你不会没看出来,当年的那些照片是P出来的吧?
  我愣在那,说不出话来。这时,商场里传来一首《free loop》。有淡淡的惊喜,和忧愁。而对面的阮东阳看着我,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江雨桐,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孤独是相爱的两个人,有时差。”
  阮东阳一定是陷入爱情了吧,他又成了诗人。有位作家也说过,孤独是你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情绪和你自己的情绪,不在同一个频率。
  现在的阮东阳,一眼看上去,内敛了不少。可他歪着头,霸道地说“江雨桐,一起吃饭吧”的佯子,还是让我仿佛隔着好多年的光阴,看到了2005年的阮东阳。2005年的阮东阳,是赵小桐鄙夷的“阿第拧(外地人)”,却是我心里的瑰宝。
  时光兜兜转转,竟是8年。8年,可以让相爱的两个人生出厌倦;8年,可以让不爱的两个人,养出爱情;那么8年,也足以让两个有时差的恋人,在有过怀疑,有过不安,甚至有过放弃之后,找到相同的频率吧。
  过马路时,阮东阳很自然地伸出了手,而我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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