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三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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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拉克古称美索不达米亚,是古代巴比伦文化的吉祥地,西方文明的源头。圣经记载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就在这里,诺亚的大洪水在此发生之后,传说方舟流经在土耳其的阿拉拉特山。来自东方的丝绸之路经过这里到达地中海,13世纪蒙古大军打到巴格达,美索不达米亚名存实亡。
  
  签 证
  
  当年,我在土耳其东北部濒临黑海的土苏迅界与商加索山区旅行,并计划南下续走伊拉克,一探丝路西段情况。
  “你到安卡拉一定拿不到签证,在边界还有点希望,必要时塞两个钱。伊拉克人见到美钞可以当场拜你为爹,但也可能拿到钱后把你干掉。伊拉克人经常不按牌理出牌,你可千万小心!”
  我听从土耳其好友班柯的话,自土耳其与乔治亚共和国边境的巴统米乘坐汽车,越过传统发现诺亚方舟的阿拉拉特山,到达伊朗边界的古布拉克,当时遇上伊斯兰教极端分子杀人抢劫事件,边界封锁,改经凡古鲁与哈卡里到达伊拉克边界的哈勃,这里是由土耳其陆路进入伊拉克的惟一途径。
  哈勃边境的伊拉克签证办事处大排长龙,其中有几位日本旅行者,他们误认我为同胞,招手让我插队,其他人居然自动移出空间让我进入队中,可见东方人在那里很受“礼遇”。
  “中国人,去伊拉克干嘛?”办签证的大胡子先生用生硬的英语问我。
  “去看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都是沙漠,看什么?你是北京来的吗?”
  “哦,是的,你看,护照上写的是中国嘛,太阳和星星都很美的。”说话的同时,我在护照里夹上一张10元美钞。他眼疾手快,一手收起美钞,一手用力盖上一个章。
  拿到签证,迫不及待坐上开往巴格达的长途客车。真巧,又碰到那几个日本人,就在邻座。
  
  闲 聊
  
  车子在一片黄沙野地中前进,我们一边浏览窗外风光,一边闲聊。由谈话中获知,这几位日本人有备而来。
  “萨达姆自1979年当选总统,全力推行社会主义制度,兴建国民住宅,开放妇女就业与参政,是个真正为阿拉伯人民设想的英明领袖。”一位日本人说。难怪他们的签证一拿就是3个月。
  “我们日本支持萨达姆拿回失去的伊拉克领土,就像争取北方四岛回归日本一样。一次大战前的鄂图曼帝国时代,部分伊朗领土与科威特原本是伊拉克的属地。”那位说萨达姆好的日本人又发表高见。不过,照他的说法,伊拉克应归属土耳其才是,因为鄂图曼帝国的主子是土耳其。
  汽车在达胡克稍事休息,我抓住机会找了位伊拉克石油工程人员闲聊。
  “我姑妈做过石油开采工程师。你刚从土耳其回来,此行如何?”
  “我叫伊沙,是石油管线工程师,到土耳其的伊斯堪德朗港查验油管,一切顺利。”
  “请问你们国家的原油储量有多少?”
  “保守估计是1000亿桶,每月尽管1亿桶,可以开采80年。”
  “如果以每桶20美元计算,每个月有20亿美元,一年就是200多亿美元,你们可真有钱啊!”
  “不!科威特才真正有钱。他们小小的1.7万多平方公里土地,180万人口,油藏量也将近有1000亿桶。不过,我们认为科国地下油源的一部分是来自伊拉克领土。”
  “这有可能!科威特以侧钻或斜钻方式,绝对可以从你们的领土‘盗取’亿万桶原油。你们也可如法炮制啊!”
  “算了!我们是泱泱大国,不来这一套!”
  的确,萨达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封为“阿拉伯之剑”,但其他中东国家的人却把萨达姆称为“巴格达小丑”,而伊朗人更把他称作是魔鬼“大撒旦”的同伙!再怎么说,“泱泱大国”轮不到伊拉克。
  我拿了一张墙面上的萨达姆彩色照片,改变话题,问伊沙当年两伊为什么打起来的。
  “为领土完整啊!”他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还有霍梅尼这个伪君子的政策太过腐化,我们为所有穆斯林的利益而战,特别是伊斯兰教妇女的解放。萨达姆领导的阿拉伯复兴党保障妇女的地位平等与工作自由。”
  “可是我坚持说阿拉伯复兴党没这么伟大。阿拉伯复兴党党纪严酷,违者斩首,它比德国的纳粹党还要恐怖!”
  “这我不清楚。一个国家的组织应该严密,才能发挥效率,我支持萨达姆。”
  我不由自主地又望了墙上的萨达姆一眼,我身边这位他的子民多像他啊!说大话都不用经过大脑的!
  
  探 墓
  
  翌日清晨,日本人去看古迹,我因签证时间紧迫,赶不到巴格达,就近要去基尔摩克走一趟。一脚踏出旅馆大门,迎头撞见萨达姆的忠贞子民伊沙。他居然问我要不要搭便车去基尔摩克,实在是难以置信的巧合。我把这种好运看做昨天受到“插队”礼遇的余波,希望还有一连串的好运等在前头。
  卡车奔驰1个小时到达阿比尔,这里有4000年前的阿卡德王朝遗迹,我们在宫殿遗址边走边谈,远近空旷寂静,不见一个人影。伊沙说,随处挖掘都可发现古物。我向伊沙感慨地说:“伊拉克和中国同样是文明古国,两国皆是穷困落后。”伊沙立刻反驳:“中国一定会强大,伊拉克有油就会富有,富有一定进步。”
  我半开玩笑说道:“萨达姆自恃油多,情愿关上大门,少赚几个观光钱,以免观光客夹带打字机来搞叛乱。”
  伊沙没有理会我的讽刺,手指一处斜坡通道:“看!这里是进入帝王陵寝的地方,管理员不在,要不要下去看看。”
  当然要啊!我到处旅行,向来不曾放过可以一探古墓这类冒险机会。只是我的签证有效期剩下两天,万一进到古墓出不来,或两三天才出得来,颇有可能被萨达姆当盗墓贼斩头。
  “放心!这里我来过多次,它有3个出口。”
  我看伊沙说得轻松又有把握的样子,便放大胆子,跟着他往墓中走去。这墓室和其他伊斯兰教国家类似:砖砌花纹,桃形拱门,里外单调,缺少变化,不像古埃及墓室壁上的文字图形,精彩好看。
  我们使用微弱灯光的电筒,在地下墓道摸索了半个小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见着。正准备找寻出口时,忽然发现前方墓室闪出亮光,原以为是管理员或其他游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瘦小老头,手拿铁锤轻轻敲打壁砖;一盏油灯闪烁不定,照着老头破旧衣裳,墓室墙壁映出不停晃动的巨大身影。
  “喂,你在干吗?要帮忙吗?”伊沙问道。
  “我在挖古物,可以卖钱的。”老头回答。
  “别开玩笑。这是我们国家的宝物,盗挖要斩头的,等会管理员赶来发觉,你就惨了。”
  老头并不理会伊沙的警告,继续敲打壁砖。各国地下墓室我看多了,他一定在寻找以砖墙封闭的暗门。伊斯兰教墓室的暗门多半在墙角,试以钉锤敲打测试声响的虚实就可找到。中国古代墓室不然,特别是西北富贵人家墓室,暗门设在四面八方,虚虚实实,很难找到。
  果然,当我们找不到出口,再转回到这间墓室,发现墙壁洞开,老头不知去向。
  暗门通道不长,很快进到另一墓室。老头默默斜坐墙角,中间是两座已遭破坏的墓堆——显然有人来过——3000年或500年前。伊沙感慨说道:“我国自古以来盗墓风气很盛。3700年前,巴比伦国王汉谟拉比制订的人类第一部法典,其中就规定盗墓者斩头。可是千百年来,斩归斩,盗归盗,我们的国宝大都流落到美英法等国的博物馆去了。”
  这问题倒不只伊拉克有,所有文明古国都有这种困扰,可是,盗墓者的梦是永远醒不过来的。我们丢下老头,匆匆退出陵墓。
  
  做 客
  
  伊沙有公事待办,把我安置在一间咖啡馆等他。我正在和当地人说着话时,突然电视上出现萨达姆的镜头。“看我们的领袖!”和我说话的人也突然神气了起来。这使我想起一个在土耳其听来的真实故事。两伊战争时期,萨达姆有一次到前线视察,电视记者跟着拍摄他“英勇”的镜头。但因距离战场太远,听不到枪炮声,萨达姆下令军队就地实弹演练,增加电视影片的“音响”效果。据说播出后受到全国人民疯狂赞扬,为他们爱戴的领袖在前线“出生入死”而感动!
  “你们喜欢看他吗?”我指了指电视画面。
  “当然,我们看到他,就表示国家有希望!”多么天真!这位在国际上经常不按牌理出牌的“撒旦”总统,确实是以奇特的方式统治伊拉克。
  当晚,伊沙接待我在他表弟家中晚餐并留宿。他的表弟经营杂货,家中有两位太太,13个孩子,热闹非凡。他们初次见到中国客人,摆出所有能吃能喝的东西。两个太太忙进忙出,小孩跑上跑下。最令我感动的是有个小女孩带来一只可爱的波斯猫送给我。
  “伊沙兄,不管萨达姆如何,贵国人民热情可爱,实在令我感动难忘。我不敢奢望你有机会到中国来玩,但还是希望你找机会来!”
  (作者:台湾著名旅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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