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体验的体验式培训
　　
　　今年夏天，我去J市采访。接待方向我介绍当地商业发展的新气象时，说到J市郊区一个新开辟的旅游景点。按职业惯性，我以为被介绍的景点无外乎是山清水秀加人文景观，再不过就是一些有特色的吃喝玩乐，可接待MM介绍说，那里还有拓展训练，特刺激。
　　“拓展训练？是北京人众人的分公司？”我来了兴趣。
　　“什么人众人？”MM一脸无知。
　　我无意为北京人众人拓展训练公司吹牛，但大约在十年前，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了人众人的创办人刘力及其同事，对拓展训练也算略知一二，感觉人众人的拓展训练跟“特刺激”没什么必然联系。
　　那次受训是在秋天，这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周五傍晚，单位里一行四十几口人乘大巴直奔郊区房山，那里是人众人开办的第一所拓展训练学校。当时，这所学校的培训内容和教学形式在媒体引起不小的轰动，报纸报道，电视上做专题，镜头里的场面让人觉得挺好玩。所以，那次出发前，单位同事的心情也是去玩。大家带着相机和各种零食，好像就是去参加一次秋游。不同的是，临出发前几天，单位给每人发了一套运动装和旅游鞋，让人以为这次玩的规格比哪次待遇都高。
　　天黑后到达目的地。稍作休整，四十几人被分成几个组，每个组配备一名培训师，好像就是为专门带大家一起做游戏的。更好玩的是，每个组都要制定好自己的口号、标识，还有把各种歌曲重现填词、加工改造成的队歌。真够难为单位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同志的，什么岁数了，怎么又过起了家家？可在那种特殊的气氛里，谁也没觉得是过家家，都很认真。
　　
　　认真地玩，也是一种积极的休闲。好多人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谁知，第二天一早，随着集合哨一响，大家就知道这体验式培训可真不是好玩的了。先是跑步，平时做着办公的人本来就缺乏体育锻炼，没跑多远就开始气喘嘘嘘，有的人还掉了队。接下来的课程也都不是像做游戏那样简单，有的需要胆量，有的需要智慧，有的需要一定的力气，但所有的项目都离不开团队的合作，靠单打独斗是不能完成的。
　　记忆深刻是“断桥”，空中搭着两块木板，之间有一段距离。上去的人要先从一端跳过去，然后再跳回来。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在地面上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可到了半空中，视觉反应发生了变化，腿脚也不听使唤了。有个在单位里堪称“大哥大”级的人物，事事都爱争强好胜，上去后一步都不敢动，任凭我们在下边怎么给他鼓劲，也任凭培训师反复给他演示动作，开导他，最终还是爬了下来。和他有一比的还有一位“辣姐姐”，平日里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上去后哇哇大哭，好像面对的不是什么“断桥”，而是断头台……
　　没有贬低“大哥大”和“辣姐姐”的意思，和那些平时看上去很弱势、关键时不怵阵的同事相比，他们自己也承认：每个人都各有所长。
　　
　　事实上，谁都知道每个集体都需要合作的道理，但不经过体验式培训的项目体验，还真是很难明确自己在一个团队中的位置。比如，培训时有个项目叫“罐头鞋”，三只汽油桶支着两块“一”字排开的木板，一组人全部站在木板上，人和木板均不可着地，从起点至终点移动木板和油桶。人、木板和油桶全部过终点即活动结束。完成这个任务着实不简单，一是需要集体智慧和核心领导，二是需要领导过程中的群众监督。一开始，平时主意大的人不甘寂寞，纷纷献技献策，但用东北话说，都不好使。争来论去，一个话不多小伙子拿了大主意，按照他的方案，再加上大家不断地修正，这任务完成得还算漂亮。我那天注意到，那话不多的小伙子说出话来不容置疑，够份。
　　还有“背摔”，大概是最有趣的一个项目。一个队员站在跳台上，背部朝下直挺倒下，下面队员则用手臂架起一个平台接住背摔者。背摔是所有项目里面最危险的，要求队员全力以赴地保护背摔者。跳台上的队员问：“准备好了吗？”下面答：“准备好了！”然后台上的队员数着一、二、三就脸面朝天地背摔下去，由下面全队的其他队员用手臂接住。听说“背摔”又叫“信任摔”，重在考验台上的人对他人的信任度，训练人的换位思考意识。这项活动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需要克服自己心理的障碍。
　　以上回忆的都是近十年前的事了，为写这篇文章，我特意找到过去的部分同事，询问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接受的体验式培训？他们告诉我：记得，印象太深了！他们帮我回忆：谁谁谁其实是个很有立场的人、谁谁谁其实很爱说话、谁谁谁后来对谁谁谁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而我却清楚记得，在当天的总结会上，好多同事都问我这个组织者：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还来这里？
　　还没有哪次活动让大家这样记忆犹新。为什么？
　　我想，这也许就是拓展训练的魅力所在。
　　
　　我后来才知道，拓展训练指的是体验式培训。因为总部设在北京的人众人公司以“拓展训练”为商标，在国内的体验式培训行业很有名气，所以，这个经过正式注册的商标，竟成了这一行业的代名词。
　　不管怎样，我倒是希望MM说的拓展训练能跟原装的拓展训练抗衡。从商业角度讲，市场是大家的做的，你人众人公司启动了一个新的行业，谁都心知肚明，只要不再恶意侵犯你的商标使用权，谁都可以在这个行业里分一杯羹。有道是：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嘛！
　　话是这么说，等我跟MM坐上那老板的车。老板是女的，确切地说应该是老板娘。她老公是搞建筑的，有了钱也有了见识，回村投资办起农村旅游业，贴饼子熬小鱼、香椿芽摊柴鸡蛋，还卖了筏子，沿着村子开辟了一条水上漂流，带动了整个村的经济发展，受到省市领导的多次表扬。据说，新添置的拓展训练，也是为城里人特意设计的。老板娘强调：村里人每天上山下山，不锻炼也是锻炼，谁有闲心玩这个？
　　老板娘的话让我很是疑惑：你开的这些东东是用来玩的？等到了地方，眼见到的一切让我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拓展训练学校，而是在农家乐旅游点增设的一个娱乐项目，就是为用来游客玩的。
　　看这那些简陋的设备和陈旧的器材，我问培训师是哪儿的？主人曰：凑够了人就花钱请几个体育老师来。又问：你知道这种培训是要有教学计划和绝对安全保障的吗？又答：跟咱村的漂流差不多吧！从哪儿飘到哪儿的地势不一样，有水急的地方可不能让船翻了。玩漂流都穿救生衣服哩！
　　“别做了，这要出了事，连你们的农家乐也得给搅黄了。”
　　不等老板娘回答，MM先急了，说：“农民办旅游是新鲜事，农民开办拓展训练更是新闻。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这不是讨论农村经济的话题。”
　　
　　尴尬的商标
　　
　　
　　出于职业习惯，在J市看见的所谓拓展训练设施让我想到：这个当初被各大企事业单位看好的培训项目，如今也让各色商人看上了。继而调查又发现：以拓展训练为标志的体验式培训，早几年就在国内形成产业，各地类似的培训机构或公司不下几百家。于是，想起久未联系过的人众人公司的这位董事长刘力。
　　下海之前的刘力在国家组织部门负责干部培训工作，1992年，他参加了一个为期10天的体验式培训，受到传统教育培训从未有过的震撼。这种训练是把学员放在一个特殊环境里，让受训者把那些看似难以完成事情做成，使他们对自己、对同事、对团队、对未来的工作产生一种全新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不是别人讲出来的，而是从活动中亲身体验到的。
　　从那时起，刘力就有了建立中国人自己的体验式培训学校的念头。1994年，他辞职下海，一心一意地想开办一所拓展训练学校。可当时工商、教育部门都不知道拓展是做什么的，几乎申请不下来。后来一位从事过多年教育部门领导工作的老同志听了刘力的游说后，答应先给个白本试试，如果是正式的办学，再给办正式手续。一年后，这位老同志到学校参观后，非常激动，说他做了30多年教育，还没有见过这样一种教育方式，能让学员那样地投入。
　　
　　其实，拓展训练所代表的行业应该叫做体验式培训，与众多的外来名词不同，“拓展训练”这个词组的发明专利应该属于刘力。他和他的同事成立了北京人众人拓展训练有限公司，第一次把“体验式培训”引进了中国。由于当时国内根本没有这类培训模式，刘力所接触的第一所户外体验学校的名字就叫做OutwardBound，翻译成中文就是外展训练的意思，于是，刘力给学校起名“拓展”。
　　“拓展”是体验式培训行业一个品牌，人众人公司及北京拓展训练学校首先拓展的是自己的事业。从1994年到现在，公司为众多国际和国内知名企业的管理人员和员工进行了超过四十万人次的培训，并先后在北京、上海、广东、山东、浙江等地开设了22家分支机构和25个培训基地，拥有两百多名精通各类户外培训的资深培训师。
　　然而，随着公司的不断发展，人们对于人众人这个公司名称变得不再敏感，而对于“拓展训练”这个朗朗上口又可望文生义的词组更加青睐，“拓展训练”逐渐成了体验式培训的代名词。
　　“这是我们面临的尴尬。” 刘力说，“我们的行业是体验式培训，从大的方面讲是教育培训。与国外同行交流时，你说你是做拓展的，人家会莫名其妙，但你说是做体验式培训的，大家都知道。”
　　其实，我觉得刘力有些无奈。中国的市场就是这样，虽然比照以前，人们的商标意识和品牌概念已经有普遍提升，但在尊重知识产权上，盗用别人商标和滥用别人品牌的现象还屡见不鲜。连国家明确要收取版权使用费的卡拉OK都在部门和部门之间、行业和部门之间来回扯皮，一个培训行业的商标又能对那些侵权者怎样？
　　
　　
　　价格与价值的博弈
　　
　　
　　应该说，体验式培训成为产业了，出现市场竞争是很正常的事。但由于从业人员整体素质普遍偏低造，行业缺乏自律的结果，市场竞争往往成为以跳楼贱卖为代价的恶性竞争。这种拼价格的前提是降低不该降的成本，从而也就降低了产品质量。如果业内人都参与进来，到头来就是集体崩盘，谁也做不起来。
　　其它行业已经有过这方面的诸多教训，在实力、耐心都退到最后防线的地步，很少有企业不随波逐流的。人众人不想这么做，刘力认为，人众人要那自己的产品价值说话，绝不让自己被价格战扯进去。
　　麦当劳和肯德基是对手，可谁听说过麦当劳的巨无霸和肯德基的鸡腿汉堡竞相贱卖？良性的竞争是争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这种竞争的结果是共同提高市场价值。当然，价格与价值的博弈是两个层面上角斗，没有实力，没有品牌，也只能在市场上死拼价格，这也是肉夹馍永远卖不过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原因所在。
　　人众人不是麦当劳和肯德基，也不是肉夹馍。作为一个拥有“拓展训练”品牌的体验式培训企业，人众人至少有三大可以不断提升自身价值的优势：第一，他们在全国范围内拥有一个庞大的客户群体，在数十万个培训日中接待了超过40万人的学员，这种积淀和积累是实际上是人众人这个品牌的含金量所在。对他们的竞争对手来说，这种积累望尘莫及；第二，他们拥有一批优质的客户群，这些国内外顶级的企业、机构和院校都非常优秀，在人众人公司的发展过程中，他们的进步与优质客户带动有着很大关系；第三是规模，他们在全国拥有22个分支机构，25个培训基地，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同时实施数千人的培训，这在整个培训行业中是一个创造和一个大胆的尝试。他们可以在全国任何地方，在距离客户最近的地方及时为客户提供服务，而且是以高水平培训师做质量保证的统一的课程标准。
　　
　　人众人的优势为他们提升自身价值提供了可靠保障，这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结果。由此我想起若干年前，刘力聘请海归的杜葵来公司做总裁的情形。我心直口快，问过他：“干吗花钱请个外人来管自己？”他当时含糊其词，笑而未答。现在看来，他那时就有了某种危机感。如果说，他那时的危机感是来自公司扩大后的管理压力，那么后来，在面对缺乏秩序的市场时，他的人才战略和不断做强的公司，也许就是他使人众人足以应对各种市场变化的先见之明。
　　人众人的价值体现在丰富培训品种、细化客户服务等方面。再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听后来又参加过N次培训的朋友说，人众人的培训品种和服务水平总能领先一步，老客户回头，新客户也愿意当老客户，这让同行业的人羡慕至极。
　　“我们会继续保护、宣传拓展训练的品牌，也希望消费者明白，人众人是做体验教育的，拓展训练是我们的拳头产品。” 刘力说。
　　也别说，现在的消费者对各种拓展学校已经开始有了鉴别能力了。也许，在暂时无力改变行业混乱现状的情况下，刘力和他的同事也只能通过品牌来区别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