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再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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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沈从是长安城最风采绝然的公子,他沉稳内敛,冷静自持 ,可一旦遇见盛青白,这种种就都随风散去。他知晓他喜欢这个胆大妄为,在长安城兴风作浪的坏女人,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一·
  沈从刚下朝出来,就见户部衙门的守卫陈起立在马车旁,脚下不住地打着转,一见到他立马迎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沈大人,天机司的盛大人带着人来了户部。”
  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沈从浓眉一蹙,声音倒还是平静无波,说:“什么名头?”
  “说是……例行检查。”
  沈从眼睫微敛,摆摆手,人上了马车。
  前年年初,宣昭帝将朝中许多事交由太子谢乾处理。太子以“整肃长安城治安,促进各府清廉”为由,组建专门的府司来督管各个衙门,名唤“天机阁”。
  短短两年时间里,数位当朝重臣因天机阁的弹劾而被罢官免职。掌天机阁的统领盛青白行事狠辣,冷酷无情,恶名能止小儿啼哭。如今她要到户部去例行检查……
  沈从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挑开车帘。春日里长安城的桃花粉白颜色相间,一簇一簇地开在墙角。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那一双眼尾上挑的媚眼,眸底的光耀眼得像是夏季最热时的太阳。
  还未踏进月门,沈从便听见一阵笑声,娇媚得像是能酥掉人的骨头。他官袍下的手微动,人已经跟着进去。在院子一片黑压压的人里,那个笑着的人极是出挑,一身墨蓝色的锦袍,腰间玉带勒得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只见她几步走到户部侍郎李大人面前,玉臂搭在他的肩头,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低低地道:“天机阁有权督管各府衙门事宜,本官今日不过是来户部例行检查,李大人都拦三阻四的,莫不是这户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本官知晓?抑或是李大人你自己做过什么错事,心虚了?”
  可怜老实巴交的李大人被她弄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颤巍巍地道:“户部的账目只能由尚书大人过目,下官……下官实在是不能拿给盛大人看。”
  盛青白笑若夏花,眸中却若寒星,冷冷地道:“李大人如此不配合,定然是对天机阁有所不满,甚至是对太子殿下不满。既如此,本官就只好请李大人往天机阁走一趟了。”
  天机阁那可是好人也要扒层皮的地方,李大人顿时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盛大人来户部督查,沈某有失远迎,还请盛大人恕罪。”清朗的男声若潺潺泉水般响起,打碎一院的僵持气氛。
  盛青白转过头,红唇翘着看着沈从道:“倘若本官不恕沈大人的罪,沈大人又该如何?”
  沈从素手整了整袖口,随意地道:“那盛大人便把我抓去天机阁。”话是这么说,可就算嚣张如天机阁也不敢拿沈从如何。只因沈从不仅是户部尚书,还是战功赫赫的武安侯府二公子。
  沈从点到为止,这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看得盛青白心下窝火,连带着眼中的光都亮了三分。
  沈从看在眼里,知晓今日若不给她个台阶下李大人恐怕就要倒霉了。他郑重地道:“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一场,盛大人且消消气。”
  “沈大人一句话就想让本官放人?”
  “那不知盛大人要如何?”
  盛青白咬了咬下唇,艳红的唇上被咬出了月牙形的白印,低低地道:“今晚沈大人在望月酒楼设宴,难道不请本官吗?”
  武安侯府的八小姐沈婳今日生辰,在望月酒楼设宴。沈从眉心一跳,面上仍是不露分毫情绪,沉声地道:“自是要请,还望盛大人赏光。”
  望月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本是家宴,盛青白的到来引得众人侧目。
  姜梨看了一眼自家二儿子,见沈从自然地引盛青白入座,便叫人添一副碗筷,笑吟吟地道:“刚来的这姑娘生得这么瘦,得多吃些才好。”
  盛青白倒是一改在外面的狐媚模样,笑得乖巧又可爱。沈从仿佛能见到她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尾端一摇一摇的。吃了一会儿,盛青白将备好的贺礼放在八小姐的手里,挑着眉看着沈从,笑道:“我不认识这儿的路,沈大人送我下去吧!”
  踏着月光走出巷口,盛青白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沈从,眼底澄澈,笑容明净。“今日也是我的生辰,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户部找事儿你是不会陪我的。翡翠虾很好吃,笋三丝很鲜,今儿个的沈二公子很好看。沈二公子一定没备礼物给我吧,那干脆你抱我一下当贺礼好了!”
  沈从敛起眉眼,盛青白得寸进尺地说:“不然……亲一下?”
  眼见着沈从转身要走,盛青白迅速窜过去,手臂环住他脖颈儿,结结实实地一个拥抱,红唇亲在他眼角,只一下就松开,随后脚步轻快地走远。他眼角的位置因那一吻而灼烧,像是一路烧到心口。
  沈从盯着空空的巷子口,半晌自袖口取出一个长形的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穿花芍药的步摇。
  ·二·
  作为武安侯府中最明察秋毫的人,沈及发觉自己的二哥最近很不对劲儿,在家中吃着饭时眼眸发直地走神。有一次他抱着小八去户部衙门给沈从送东西,就见沈从伏在案几前攥着笔胡乱地在划拉着什么,神色很是傻愣的模样。
  这日沈从自户部回到武安侯府时,刚拐进西苑就见沈及双臂环胸杵在月门处,老气横秋地说:“老二,我要和你谈谈人生。”
  在侯府里沈及只怕大哥,自大哥走后他就无法无天了。沈从也不恼,只轻轻地回答道:“昨个儿我收到大哥的信了,他刚到了淮州。我正准备给他回信,知道你惦记大哥我会帮你问候他的。”
  然后,大哥就会来“问候”他,骂得他狗血淋头的那种“问候”。
  沈及被自家二哥向来杀人不见血的坑人方式堵得心口疼,缓了缓恭敬地道:“那什么,我刚得了一坛好酒,这不想着孝敬二哥嘛!走走走,咱哥俩边喝边聊。”
  這夜风缓缓,不热也不凉,沈及抠着房顶上的瓦开口道:“我一直觉得咱们兄弟间你最沉稳,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整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和盛青白有关啊?”
  沈从眼睫微垂,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又尽数倒进口中。   见他不回应,沈及自顾自地继续道:“盛青白是什么人,二哥心知肚明。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志趣有些缺陷,当然,二哥如果能好好地带着她走正路也好。我就担心二哥被她拐带歪了……”而且照着目前形势发展下去,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了。
  酒壶顺手脱出,“啪”的一声碎裂在地,打断了沈及的喋喋不休。
  “她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没有关系。”只是这几日他每逢缓缓地眨眼,都能感受到眼角的那股异样的灼热,想到那个人红唇贴上去那一刻的心头悸动。
  他初次见盛青白,也是这样的一个春日。沈从刚刚被提拔做户部尚书,那一日他奉旨入宫,出了御书房宣昭帝许他自行赏花。桃园里的桃花开到荼蘼,随着和风簌簌而落。
  “赏桃花居然也能赏到如玉君子,倒也不虚此行。”女声带着笑从树后转出来,沈从侧目便撞进那一双微挑的眉眼里。女子一身青色衣裙,身段玲珑,几步走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片刻后扬唇一笑,低低地道:“沈公子这张脸,比桃花还对我的意。”
  沈从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胆调戏他的,他有些不适应,轻轻地点头致意便要走。那女子身形一晃,裙摆如青扇一样在他的眼底晃过。
  “我叫盛青白,青色的青,白色的白,沈公子可记住了?”
  沈从想不记得她也难,因为没多久盛青白便领了天机阁的要职,在长安城兴风作浪。她寻了各种由头来找他身边人的麻烦,以此来让他答应她的种种要求。不过大多是陪她赏花、吃饭、买东西这些小事儿,而这一次的有些超出沈从的承受能力,所以他一时愣怔也是正常。
  酒意熏染的夜,他如此对自己说。
  翌日早朝,沈从依旧眼眉清朗地立在金殿之上,看不出丝毫宿醉过后的模样。
  御史曹德忠上前一步,朗声道:“臣有本上奏。昨日夜里天机阁的人自户部侍郎李清家后院挖出一箱黄金,足有百两,臣怀疑李清倚仗职位便利,收取他人贿赂,请皇上明察。”
  宣昭帝翻了翻奏折,目光锐利地看向下首,问:“这事儿沈爱卿可知晓?”
  “臣不知。”
  曹德忠又说,“沈大人是户部尚书,手下人做了这样的脏污之事……沈大人都不知情,有失察之过。”
  此事尚未有定论,宣昭帝只是下令彻查,对沈从并未追究。散朝之后,沈从提步踏出殿门之前听见身后有朝臣讥讽道:“人家有个好出身,自然是仕途坦荡,才入仕几年就做了一部尚书,犯了错也不用受罚……”
  沈从加快脚步,将更难听的话甩在身后。
  行至在宫门前的马车边,车夫一脸菜色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车里。沈从深吸口气,掀开车帘,不出所料地看见盛青白正窝在里面。他不悦地呵斥道:“下来!”
  盛青白笑得像只小狐狸,笑嘻嘻地道:“我就不。”
  方才早朝上的事儿让沈从失了耐性,他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就要往下扯。盛青白也不挣扎,只是在被拽到他身边时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你说如果我喊一嗓子,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猜来来往往这么些大人,有几个会信?”
  沈从的动作一停,厉声地道:“你胡说些什么?!”
  “沈大人若是不信,那咱们试试啊?”
  她有恃无恐。沈从明知这是她故意的,还是咬着牙将她推回车里,自己也跟着上去,吩咐道:“去李清家里!”
  马车狭窄逼仄,盛青白又没安好心,不过走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挤在了沈从的身上。沈从甩了两次无果,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任由她发疯。
  “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想咬我?”盛青白边说边卷起袖子,露出凝脂一样白皙嫩滑的手臂,懒洋洋地道,“喏,给你咬。”
  “盛青白。”这三个字重得像是咬在唇齿间,两个人离得太近连说话都像是在亲吻,偏偏他眸底看不见一丝的迷乱。
  “你身为女子怎可如此轻浮?你身为人臣怎可这般拿人性命当儿戏?”这两句话太重,重得像是两柄大锤直接砸在盛青白的心上。
  她直起腰身,眸底蕴了层水雾,偏偏面上还在笑,笑得云淡风轻地道:“我本就是这样轻浮的坏女人,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在乎?”她说着倾身堵住他的唇,细细密密,不留一丝缝隙。
  盛青白怕他再说出什么尖锐的话,她在他面前是轻浮,可她受不了他的看不起。
  ·三·
  沈从到时,李清的家中已经被刑部的人围住了。
  天机阁只负责督查各府衙事宜,查出错漏之处会上报,再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刑部的护卫一见是沈从来,立刻放行,待见到他身后跟着的盛青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沈从,你不会翻脸就不认人吧?”盛青白探出一段绯红的舌尖,轻轻地扫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沈从记起方才马车上的狂乱,心头异样的情绪乱窜,兀自鎮定地回答说:“盛大人是和本官一道来的。”
  后院那棵槐树下,刑部的护卫正顺着昨夜天机阁刨出的大坑继续往下挖,灰土连天的,盛青白嫌弃地挥了挥手就退了出去,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下。
  “李大人为人耿直,不太会说话,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盛大人,本官替他向盛大人赔罪。”沈从身量颀长,这么立在她面前几乎遮去了大半的阳光。
  盛青白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才看清他眸底的神色,唇依旧弯着,冷冷地道:“沈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与李大人同衙为官几载,以李大人的为人,他不会做这种事。再细的,本官也不想多说,盛大人想要如何直接开口便是。”
  大半夜带着人直接到李清家中,就那么随意一挖就挖出一箱黄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盛青白唇边笑意渐冷,她站起身,食指点在他的心口,轻声地问:“在你心里,我就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沈从向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盛青白收了手坐了回去,又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嗤笑一声道:“就这么被你看穿了可真没劲儿,本来还想多玩儿一会儿的。至于我想要如何……我想要你。”
  沈从耳根一麻,立刻甩袖就走。   “哎——你别走啊!”盛青白跟了上来,手拽住他的衣袖,问,“你陪我去千南山看日出,我就想办法让李清安然无恙,如何?”她按在他袖间的手指骨发白,微微地用力,这是盛青白紧张时的征兆。
  沈从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因着李清的事情整个户部一片愁云惨雾,唯有沈从还是一切如旧,临下衙之前还记得吩咐人将户部的旧账本换掉:“宣纸我已经找人备好,就放在档案库的案头上了,你让底下的人给我重新誊写一份吧。”
  千南山在长安城城郊,满山遍种枫树。
  沈从临来时回了一趟武安侯府拿了些干粮和水,还有一卷毛毯,从山脚走到山顶时,天色已经擦黑。
  盛青白就坐在山顶凉亭的栏杆上,两条纤细修长的腿搭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像是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突然,她一个晃悠身子陡然往外栽去,沈从心上一凛,一步迈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里带。
  盛青白动作迅速地一扭身,等沈从缓过神时,那温香暖玉已经倒进了怀里,脑袋抵在他胸前轻轻地蹭着,问:“沈从,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担心我会掉下去呀?”
  “祸害遗千年,我不必担心你。”
  这一夜注定会很漫长。沈从在山顶四处转着,盛青白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停在哪棵树前,她就折下一枝树杈,等再走回凉亭里,她怀中已经捧着一大把了。
  圆月攀到高空,星子散落在四周,熠熠生辉。这样浓的夜里,沈从的声音是没有过的温柔:“你折这些树枝做什么?”
  “我听人说树杈落地就能活,打算回去插在土里。”盛青白将树枝一条一条地整齐放好,笑容很深,说,“我就是想看看,能让你停下脚步看一看的风景,能不能长在我的身边。”
  这话说得比风还要轻柔,沈从失神一笑,将毛毯铺开和衣躺了上去,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有人挨着他躺下,拱啊拱,最后拱进他的怀里。许是这夜太好,月光太美,沈从没有躲,反而侧过身,手扣在她的腰际,头跟着低下,随心而动地吻住她的唇。
  自始至终他都闭着眼,而盛青白的眼睛则睁得大大的,将他的每一寸都仔仔细细地记在眼底,刻进心里。
  沈从再睁开眼时,太阳刚刚探出一个脑袋尖儿,盛青白就站在红光里。
  “若是有人看见我们在这山上过了一夜,你说他们会如何想?”她似是在笑,声音娇俏地道,“众所周知,李清是前户部尚书王安一手提拔的人,而王安又因沈大人被罢官。户部一团乱时,身为户部尚书的沈大人居然和天机阁的人厮混在一起,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如今户部动荡的起因,怕是沈大人有心肃清户部异党下的手呢!”
  盛青白的话音刚落,山林间清晰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盛青白想看沈从慌张的样子,可对上的仍旧是那张无甚波澜的脸。
  沈从和她并肩而立,风吹开他额角垂下的一缕发,说:“若是刑部大牢里有刺客想杀李清灭口不成反被人抓,而这个刺客是天机阁的人,众所周知,盛大人与李清有过节,盛大人又离开长安城一夜未归……”
  盛青白脸色微变。
  那些人终于爬上了山顶,天机阁的副统领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盛青白听完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抬起脚就要往沈从腰上踹,声嘶力竭地吼道:“沈从,你耍我!”
  沈从避过那一脚,轻轻地笑答:“彼此彼此。”
  ·四·
  自认识盛青白那日起,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是带了目的的。
  她既说要去千南山看日出来把他引开,那她必定是有后招。而后她的种种行事都围绕着李清,沈从便让人在刑部大牢埋伏着。这夜不管有谁来找李清,不管做的是什么,但只要能和盛青白挂上钩的,那就都会被李清指认为想要灭自己口的凶手。
  更何况这次去的人还是盛青白的一个心腹,叫莫呦。
  “莫呦要我承认是沈大人指使我贪污的,可沈大人清正廉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害沈大人?我抵死不从,莫呦便下手想要杀我。”
  天机阁从前再怎么行事嚣张,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如今盛青白居然因为威胁李清陷害沈从不成而起了杀心,一时间引得朝野内外震动。
  那些看天机阁不顺眼的朝臣趁此机会上奏,参盛青白一本。宣昭帝却只是命大理寺和刑部调查,并未批复呈上来的折子。朝臣们都不禁暗暗在心里感叹,盛青白背靠太子好乘凉。
  沈从一连几日都在户部办公到深夜才回侯府,一副要为大晋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户部的同僚都以为他在找救李清出来的方法,但只有沈及知晓,他是在用这样的方法麻痹自己。
  明明是盛青白待他从未有过一刻真诚,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还她万中之一,可想起临别时她的眼神,他的心口像被万千根针齐齐刺入一般,疼得鲜血淋漓。沈从闭了闭眼再睁开,月已过了树梢,又是一个深夜。
  沈从推开门,幽幽的月光里看清了蜷在窗下的那个人,像是混乱的世界终于有了方向。
  “你在这儿做什么?是不是病了?”
  盛青白抬起头,脸颊泛着异样的红,眼眶也红红的,瞧着可怜得很。沈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刚触上她的脸颊,便听见她吃痛的呻吟声。他一怔,待看得仔细眼底便一片阴霾,问:“有人打你?”
  那不是发热的红,而是巴掌印,打得她两颊都微微肿起。
  “怎么,你心疼啊?”她歪着头笑,眸中神色却落寞。
  沈从没说话,拉着她进了屋,翻出从前放在这里的药膏,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那药膏微凉,解了脸上的灼烫。涂完了药,他正要收回手,手指却被她攥住。她仰起头,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脆弱。
  沈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盛青白,有泪自她眼角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沈从这时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怕是醉了。
  “其实在御花园之前,我就在长东街见到过你。你一手抱着你妹妹,另一只手给她拿着糖人儿。当时我就想,如果我小时候也有人这么呵护我、照顾我该有多好,那我也可以长成一个善良的人,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执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继续说,“每逢我做事没做好他就会打我,每次挨打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也和你八妹一样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任由人欺负了……”   也不知盛青白喝的酒是什么酒,竟也让他跟着醉了。可能让他醉的不是酒,而是眼前的人。
  不知不觉间沈从的脊背贴上冰凉的地面,唇齿纠缠间她微喘着离开,他脑中空白一片,看见她的唇一张一合,那一句清清冷冷的话挑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肉,凉得他心寒。
  “可惜啊,你从来都不会留在我身边。”她说。
  户部侍郎李清在账目上作假,以此贪污府库银钱。这是翌日大晋朝野上下传得最沸沸扬扬的消息。本来经天机阁刺杀李清的举动之后,众人心知肚明又是盛青白故意栽赃找事儿,李清多半是清白的。
  如今这事件一反转,狠狠地打了他们一个大耳光。
  金殿之上,盛青白捧着户部相关账本走到最中央,墨蓝色的衣摆随着动作摆动,沈从今早醒来,户部早就不见她的人影。他一寸寸地抚着自己被她唇间的迷药弄得犹自发麻的唇,嘲笑自己居然有那么一刻真的信了她的话。
  “这是臣几经辗转得来的账本,皇上一看便知。”太监总管归墟接过账本呈上去,盛青白继续道,“臣那日让莫呦去刑部大牢,也是想问清楚这账本的所在。至于李清为何口口声声地指认莫呦要杀人灭口,怕是背后有人指使。”
  宣昭帝微怒,沉声道:“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盛青白眼眸一动,说:“臣以为——”
  “是臣做的。”温润男声乍起,打断盛青白的话,也惊了一殿人的心。
  沈从走到盛青白旁边,撩开袍子跪在地上,说:“让李清指认莫呦罪状的是臣,让李清在自家后院埋那一箱黄金的人,也是臣。”
  盛青白看着他墨黑的发顶,一颗心颤了又颤,从云端颤入谷底,最后掉进沼泽里。
  ·五·
  沈从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宣昭帝猛地一拍龙案,呵斥道:“沈从!你这是做什么?”
  “这两年间,臣见到数位肱股之臣因天机阁的弹劾而被罢官,臣也见到朝中无数的同僚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就怕得罪天机阁而获罪。朝堂柱石如此心存惧怕地度过每一日,又何谈能全心全意为我大晋江山鞠躬尽瘁?于是臣便想了这个主意,以李大人为引,看看天机阁为了栽赃朝堂栋梁,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做出何等丧心病狂之事!”
  上首龙座边立着当朝太子谢乾,听沈从这一席话厉声道:“建立天机阁是父皇的意思,你身为人臣做试探之举,哪里还有一点儿身为臣子的模样?你莫不是仗着武安侯的功绩,就想着颠覆朝纲?”
  沈从仰起头,目光冷冽如刀,看得谢乾都不由得战栗。他不亢不卑地说:“臣是君之臣,更是大晋之臣。天机阁统领盛青白为了让李清之案确凿,不惜偷走户部账本,又加以篡改。户部账本事关我大晋社稷的要务,臣不得不郑重以待。”
  “父皇……”
  宣昭帝抬手止住了谢乾的话,视线在垂着眸的盛青白身上一转,最终落在沈从的脸上,问:“你说这账本被人改过,有何证据?”
  “天机阁网罗奇能异士,连夜临摹账本的笔迹不难。只不过臣之前让手下重新誊写账本时用的纸是臣专门备的,看着和寻常的纸张没有区别,但上面用涂了一层薄薄的明胶,放在水中不会被浸湿。皇上只需要差人到户部随便拿一本账本,和盛大人呈上来的这本一同放入水中,一验便知。”
  宣昭帝扬声道:“来……”
  “皇上不必如此麻烦了。”盛青白跪在沈从身边,那一擦肩的刹那,沈从似是听见她一声轻笑,短促讥讽,随后又继续说,“沈大人所说的种种,都是臣所为,请皇上降罪。”
  “可有人指使你如此?”
  盛青白微挑的眼在上首转着,她看见谢乾面色阴沉,眼神慌乱,正喘着粗气紧盯着她。
  盛青白就那样盯着谢乾,直到谢乾察觉出她的恶意,抬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当初见你有胆有谋,向父皇举荐你掌天机阁,当真是我瞎了眼!父皇——”
  他转向宣昭帝,说:“像她这样的人就该严惩,看以后朝中谁还敢如此放肆!”
  盛青白笑了笑,笑上面这个小丑,也笑她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样一个主子。
  “无人指使臣,一切都是臣自己所为。”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扭过脸看着沈从,笑意陡然娇俏,低低地道:“我早就不想活了,若是能死在你手里也好,至少这辈子你我总算有点儿关系了。”
  沈从对上她的眼,手背上有她掉落的泪,烫得他心口一阵抽搐般地疼。
  天机阁在盛青白统辖下陷害忠良、排除异己,使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宣昭帝下旨裁撤天机阁,盛青白秋后问斩,天机阁一干人等皆按律处置。
  盛青白被关在大理寺一号牢房,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她的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只那双眼依旧水汪汪的,直勾人魂魄。
  “沈大人有空过来,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沈大人恕罪。”她懒懒地靠在墙边,将从前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推回来。沈从将食盒摆在一边,将盖子打开,盛青白瞄了一眼便怔住了。翡翠虾、笋三丝、梅花饼……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吃吧!”他将筷子塞在她的手里,声音很轻,很柔。
  那日金殿之上的种种她都忍下了,沈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将她所有的委屈愤怒全部勾起。她猛地将筷子掷出去,定定地盯着沈从,声音尖厉得近乎嘶吼,说:“你还来做什么?你就厌恶我到这种地步,我趴在你脚下还不行,非要把我踩进泥里你才甘心是吗?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是人,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伤害我……”
  盛青白会对李清的事情那么上心,起因的确是上了她的钩,以为李清当真贪污受贿。可她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怕李清会连累沈从,最起码也是个失察之罪。她派莫呦去天牢找李清,让他咬死不要将此事和沈从沾上一丁点儿,可连她都是受制于人,更何况是她手下的人。
  莫呦听了谢乾的话,逼李清咬出主使是沈从。
  谢乾这些年一直想拉拢武安侯府,只要此事将沈从拖下水,他便有机會卖个人情捞沈从一把,到时候武安侯府自然而然地会站在他这一边。   等到盛青白知晓内情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像过去那些年一样,听从谢乾的话,做他手下的棋子。
  这么长时间她从未表明过心意,还是如此豁出所有,剖心割肺一般。沈从的手发颤,顿了顿,才终于抬起手,摸她满脸的泪,声音轻柔地哄道:“别哭了,吃些东西,不然一会儿没力气走了。”
  盛青白的泪流得汹涌,怔怔地看着沈从。他俯身,在她的泪眼上亲了亲,声音沙哑得近乎呢喃:“我已经安排好了,入夜就送你走。你离开长安……再也不要回来了。”
  ·六·
  天机阁如此行事,宣昭帝又怎会不知?
  只是天机阁是太子提议所建,明里暗里真正统辖天机阁的不是盛青白,而是太子。太子是储君,凡事一旦涉及太子便不能轻举妄动。宣昭帝想裁撤天机阁,要让所有人信服,还要让太子无话可说。
  沈从奉命设局,大获全胜,他却丢了最珍贵的宝物,再也找不回来了。他细心地为盛青白夹菜添汤,在她吃完后,又掏出帕子擦去她唇边沾上的酱汁,在她嘴角轻轻地一吻,再将她揽在怀里。
  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他把从前想做,但又未曾做过的事都做了一遍。
  盛青白靠在他胸前,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声,静静地流着泪,唇边却漾出笑来,低低地道:“那日太子告诉我你在御花园,他让我接近你,让我用美色迷惑你。我就站在树后,一眼不错地盯着你看,当时我就想,太子说反了,这哪是我迷惑沈二公子,明明是沈二公子迷住了我……”
  沈从抚着她柔顺的墨发,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既然能将计就计,狠下心对我下手,如今又为何要来放我走?我这样的人,你前脚放了我,后腳我就可能去告发你私放死刑犯,你不怕吗?”她说着手掌覆住他的心口,那里因她掌心的温度而变得滚烫。
  沈从侧头,透过小小的天窗能看见一小块金红色的天。
  “太子利用天机阁铲除异己,皇上已经知晓。你跟着太子这么多年,他做过什么你比谁都要清楚。如今时机虽然未到,但也不会太远,到时候腥风血雨搅弄起来,你怕是连尸身都难保。我大哥大嫂在淮州,我已经写信让他们安排,你可以改头换面,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他心口处一凉,是她的手撤下去,扳过他的脸对上她满脸的惊诧。
  “你、你是为了保我……”
  沈从不否认也不承认,从怀中摸出一个长形的锦盒,将那支穿花芍药的步摇插进她的发髻间,手拨弄着步摇垂下的穗子,恋恋不舍地道:“时辰到了,你该走了。”
  “沈从,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盛青白眸底满是希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恳切地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我会学着去烧菜做饭,学着做一个好妻子,我以后都会对你好……”她说着说着,痛苦地呜咽出声,一颗心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一样,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沈从和她这个死刑犯一起逃走,就算武安侯再是战功赫赫也难以保全一家。
  盛青白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她多希望有人能成全她的痴心妄想,这辈子就这一次就好。可惜啊,没有人能帮她。
  盛青白来长安时孑然一身,走时丢了一颗心,带走了一捧枫树枝。此后的很多年沈从每逢回忆起与她的别离,其他的都记忆都很模糊,只有她满脸泪,声音紧绷说的话无比清晰,一句一句,从过去到如今,一直在耳边徘徊:“沈从,你能不能以后的每年春日,想我那么一回……像我每日每夜都想你那样,想我一回。”
  户部尚书沈从私下探视盛青白,盛青白将其迷晕之后越狱逃走,巡防营全城搜寻,却是无果。
  沈从自昏迷中醒来自觉有愧,上奏请求宣昭帝罢黜官职,永不录用。
  三日后,宣昭帝准奏。
  之后连武安侯府中最懵懂的沈婳都发觉,每年春日里,自家的二哥都仿佛很难过的样子。尤其是她每年生辰时,总见到二哥在一个人喝闷酒。她去问四哥,四哥吊儿郎当地道:“你二哥有病,别理他。”
  这一年她的生辰宴在家中办,一室哄闹里沈婳见二哥出了门,她借口肚子疼出来,追了上去。见二哥上了房顶喝闷酒,她也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沈从一见她立时放下酒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二哥,四哥说你每年这个时候不高兴是因为有病,你有什么病呀?”
  沈从额角青筋一跳,淡笑着道:“相思病,二哥喜欢过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啊……”沈从对着月,对着院中那棵新长出来的小枫树,笑如清风,分明还是长安城那个风采绝然的沈二公子,可沈婳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那滴泪。
  沈从闭眼,还能记起初次见到盛青白的场景,她倚在花间,笑比花娇,那股剜心的痛第无数次袭满全身。
  “然后啊……二哥放不下这长安所有,只能放她一个人走。”
  从此无心爱良夜,明月有,而她,我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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