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一勺月光,注入你干涸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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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路车是小偷和咸猪手的乐园,在这个乐园里,我认识了蒋婷。
  那一天,蒋婷就站在我的旁边,却没意识到我的存在。她下车的时候,包被划了,钱包给偷了,紧绷绷的牛仔裤后面还湿了老大一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靠着站台的玻璃墙上,孤零零的。我穿了一件很大的夹克,向她靠近,她很紧张。我说,我是好人,我是来帮你的,她的表情就更加紧张了。
  我又说,你可以穿我的衣服,至少,它能遮住你的整个……臀部。她的神色稍稍安定,却拒绝了我的好意。她还要上班,还要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那些学生见她穿得如此怪异,会以为她心理有问题。
  我觉得她还是不相信我,只好离开,又被她叫了回来,假如你真想帮我,就借我点钱吧。
  于是,在那个微凉的早晨,她披着我的上衣,在我的陪同下,逛了附近的一家批发市场。在众多艳俗的裤裙之中,好不容易选出了相对朴素的一条。她对着镜子绕了一圈,自嘲地说了一句,真不像个良家妇女。
  她摆出了很自然的神态,等着我付账,我没好意思讨价还价,掏出了二百三,买下了那条最多只值三十块的裤子。好在出了门,她就信誓旦旦地说,她最讨厌欠人钱,她很快就会还给我。
  她没有还我钱。
  我们约在“骆记小罐汤”见面,头顶抵着天花板,桌上有一寸厚的油,她却喜欢。因为前男友经常带她光顾,点的菜也是前男友的口味。她家里的那张床,也是他睡过的,她就躺在那里,幽怨地回忆着关于他的一切。
  她是外地人,跑到前男友的城市参加编制考试,考上了,前男友也走了。爱情就是他妈的一个陷阱,一头栽进去,就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境地。
  这是她的原话,这句话让我情绪颓败,可作为抗议,我还是剥光了她。
  我问过她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她却驴唇不搭马嘴地回答,我恨三路车。
  我渐渐明白,我们之间,一切繁琐的噱头都可以省略,只剩下吃饭,做爱,以及去挤那辆能将人逼疯的三路车。
  三路车上,才是我们最紧密无间的时光,她的胸压着我,并胁迫着我的手搂着她的臀。这种亲密的肢体语言,不过是为了警示车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个靠山。
  跟她在一起,三路车上没有我的未来,我想买辆车,天黑后去拉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赚点小钱也好。蒋婷的嗅觉极其灵敏,立刻就意识到我的意图,你可以买辆二手的QQ,这样就没有必要跟我借钱了。
  末了她又坚定地讽刺了我一句,你能买辆十万块钱的车,我就嫁给你。
  我只能去找吴老二,跟他说,我要结婚了。吴老二很开心,算了算账,把我存在他那里的五万还给了我。
  我又恬着脸说,你能不能再借我五万?他很爽利地答应,又在抽屉里取出了五万交给我,并且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以后开大奔!
  我躲开他的手,用决绝的表情掩盖心虚,钱很快就还你,我不想干了。
  他愣了一会,勃然大怒,你他妈的干过什么?一毛钱都没偷到过,就说不干了?
  我很忌讳“偷”这个字,恨不能用抹布将他的嘴堵上,然而嘴长在他的脸上,想喷出多少不堪入耳的词语取决于他的心情。
  我只好坐在角落里,听他控诉我的无能:跟着他这么久,一无所获,要不是看在以往一起干保安一起被开除的交情,他死都不会看我一眼。
  有那么一秒钟,我有过驳斥他的冲动,谁说我一毛钱都没偷到?我第一次就得手了,只是那个女人太倒霉,太狼狈,激起了我的正义感。正义感这个词语,只能招来吴老二更彻底的鄙视,所以我的嘴唇只是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寻了个时隙,把钱塞进领口就落荒而逃。
  我很快就买了一辆海马,上路刚好十万。
  蒋婷总算无需再去挤公交,她很兴奋,并且多了点情趣,谋划着跟我一起去看场真正的3D、去农家乐度个周末、或者去郊外来次车震。
  我断然拒绝了她。
  我有五万债务,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还清,我不得不买了个计价器,天没全黑就上街拉客。不管有多累,我都会按时接送蒋婷上下班,其余时间我都在睡觉。
  这种枯燥的生活有一个美好的愿景:有一天,会有正常的法律体系来维持我跟蒋婷的关系。我再也无需担心,在某次争吵之后,她会从我的生命中无端消失。
  我睡觉的时候,耳边就是有人放炮都震不醒。可那天下午的那阵敲门声实在太响,太持久,让我难以再装下去。
  开了门,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很白,很儒雅,一看就受过高等教育。他扶着眼镜打量了我一番,蒋婷什么时候把房子租出去的?
  我打了个电话给蒋婷说,你前男友回来了。蒋婷回来后,那男人指着蒋婷的鼻子,斜乜着我说,你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蒋婷也看着我,仿佛这个问题,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前男友不给她思索的机会,又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说好要天荒地老的,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蒋婷还是看着我,大概是指望着我能给出一个解释。我们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在老师面前互相推诿,撇清关系。最后是我的沉默战胜了她的。
  我的处境很尴尬。吊顶是我修的、节能灯是我换的,太阳能坏了,也是我飞檐走壁换的新管道。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有我的存在,但是我能怎么做?死乞白赖地留下来,观赏他们破镜重圆的盛况?
  看得出来,她前男友已经跃跃欲试地要揍我了。
  我咬咬牙,走了。
  走出了很远才接到电话,欣喜若狂地以为那是蒋婷,却发现电话来自一个我最不想见的人。吴老二没跟我要钱,他说了,这么多年的弟兄,五万块的小钱就算了。他的慷慨让我的脊梁背上飕飕地吹过一阵冷风,就像明明有个坑摆在眼前,却无力跨过去。
  果然,他说,你有辆车是吧?最后一票,你不干我们就绑架你媳妇。
  吴老二厌倦了小偷小摸的日子,他要干一票大的,目标是城南山腰的那栋别墅。丝袜面罩跟仿真手枪都准备妥当,就差一辆车了。   他甚至算准了那家人不敢报案,因为他一厢情愿地相信,那套房子里装满了无数不能见光的不义之财,香烟、洋酒、名表、现金……
  我失眠了,任何的姿势任何的体位都是错,床单变成一夜孤舟,我筋疲力尽也看不到想要的港湾。我只能打电话给蒋婷,像罪孽深重的恶人一般忏悔着一切,包括,是我偷了她的钱包。
  现在我将升级为劫匪,跟警察在高速上飙车,他们会用枪口抵着我的头,并且说,你有权保持沉默……我想求得她的原谅,毕竟是为了她,我才走上这条不归路。
  蒋婷的点评只有一句,你警匪片看多了吧?
  那栋别墅坐落在半山腰,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六个人挤在一辆车里,呼吸都困难,可他们还是完成了最后一次彩排,字斟句酌地落实到了每一句台词上。


  路灯下,他们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围墙下,身手敏捷地搭起了人梯,配合默契地进入了院落。我在车里,听着风从不远处的山谷中刮过,像为我奏响的丧歌,不禁万念俱灰。
  半山腰的寂静猝然被手机铃声打破,我神经质般接了电话,微弱地问了一句,喂,你找谁?
  是蒋婷的声音,赶紧开车来接我,我好像小产了。
  我很惊讶,是谁的?
  她再度愤怒,说了句脏话,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调转了车头,踩着油门,在颠沛的山路上飞驰。脑海中不时闪出吴老二得手之后冲出门外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我该怎么做?带着蒋婷逃亡?她的身体状况不好,是否能够承担得起东奔西躲的日子?这种生活何时是个尽头?还有,前男友呢?我将如何处理三个人之间情感跟理智的纠缠?
  冲进门后,才看到蒋婷好好的,她缩在被窝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咯咯地笑。当我提及小产的事情时,她才回过神来,淡定地说,这个事情你居然也信。
  我动了真怒,却被她一句话活活呛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个骗子?
  我说,你前男友呢?
  她说,那一天,你走后不到十分钟,他就走了。
  在她的预期中,赶走前男友这件事,本来是该由后男友完成的,可是我当了逃兵,她只好自己来做。但目前最凶险的不是前男友,而是那群被我晾在半山腰的悍匪。他们手中的枪虽不是真的,但却足够可以砸碎我的脑袋。
  蒋婷说,怕什么,我已经报了警。
  据说警察没费什么力气就逮到了吴老二。当时,他们正在山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主动坦白还有一个逃跑的共犯,那个卑鄙无耻的司机才是真正的主谋。
  好在蒋婷早就跟警察说了,那个报警电话是我让她打的,我也是被胁迫的受害者,通过自己的机智勇敢化险为夷。这应该是个警民联手抓获歹徒的典型案例,属于正能量的胜利。
  我夸赞了她,当个老师,没有好口活是不行的。
  她说,这叫口才,你这个流氓!
  蒋婷本来不想原谅我,可是,三路车依然是小偷跟咸猪手的乐园,她躲不过。
  我们给了对方一个台阶,然后将没羞没臊的生活进行到底。(责任编辑:花掩月xuxi2266@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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