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23.3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1875（2008）05-097-01
　　
　　入选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的《项脊轩志》是明代古文家归有光的代表作。研读此文，使我想起庄子《渔父》中的一段话：“真者，精诚之所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知。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末发而威，真亲末笑而和。真内在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归有光的散文源出《史记》，取法于唐宋八大家，风格朴实，盛情真挚，被誉为“明文第一”（黄宗羲《明文综序》）。《项脊轩志》以书斋脊轩为物线，着重记述与之有关的家庭琐事，表达人亡物在，三世变迁的感慨。笔者以为文中最感人的、最能引起读者共鸣的莫过于作者在文中对使他牵挂一生的三个女性（母亲、祖母、妻子）的追忆。
　　
　　 一、借老妪之言，追述母亲的生活细节，主仆对泣
　　
　　 归有光八岁丧母，十五岁始读于项脊轩（“余自束发读书轩中”）。18岁写《项脊轩志》正文时，对十年前去世的母亲的追忆已较模糊。因此，母亲的事情是由老佣人来转述的。“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老佣人与母亲长期相处，关系也很融洽，应该熟知母亲很多事情。但文章只选取了两件极琐碎极家常之事。一是告诉他某个地方是他母亲曾站过的；二是有一次作者的姐姐哭闹，母亲循声赶来“以指扣门扉”的动作和“儿寒乎？欲食乎？”喧问，极传神地写出了母亲的温良慈爱，激活了作者对母亲模糊的记忆，使作者悲从中来，于是“语未毕，余泣，妪亦泣。”对母亲的依恋、怀念尽在主仆二人对泣之中。
　　
　　 二、缅怀祖母音容，重温遗训，“长号不自禁。”
　　
　　 文中主要选取祖母的三段话来表现老祖母对自己的关怀和期望。作者读书于轩中，一日祖母来看他并说道：“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在貌似诙谐的语言中，流露出祖母对长期苦读，默然无声的孙子的关切和忧虑。“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这是祖母对孙子勤奋好学的鼓励和鞭策，祖母从孙子身上看到了家庭中兴的希望。“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象笏）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此行此言表现了祖母对孙子飞黄腾达的殷殷期待。研读至此，仿佛展现给读者一幅逼真的画面：一位小脚老太太颤巍巍地来到孙子面前，眼里充满希望和期待，口中念念有词。展读至此，莘莘学子能不联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吗？眼前能不浮现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吗？忆及凡此种种，作者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祖母音容宛在，遗训萦耳，而人已长逝，永隔两世，睹物怀人，更添悲怆。祖母遗愿未了，而自己对前途也充满忧虑，思前想后，百感交集。远恐愧对先祖，近怕辜负祖母，因而“长号不自禁”，悲哀与凄凉之情自然馨露。
　　
　　 三、借轩废树长表丧妻之痛，大悲无泪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志的正文是作者十八岁所作。由此推知，作者结婚时约23岁。由“其后六年，吾妻死”推知，作者约29岁丧妻。“（妻）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由此可推知，婚后生活是美满和睦的，夫妻同学，笑语绵绵，爱意融融。然而未至而立之年，痛失爱妻，这给作者以致命的一击。作者把自己与爱妻情深义笃、恩爱难离之情描述得极为含蓄。“吾妻死，室坏不修。”项脊轩是作者最得意的读书休息场所，他却因妻死而无心修复，足见妻死使他万念俱灰；“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作者依然想从轩中找回往日的回忆，找回自己的精神家园。“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使他牵挂一生的三个女性相继离他而去，项脊轩记载了他太多的悲戚与伤痛，只好伤心地离开。“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结尾确实是神来之笔，无一字言及思妻，然思妻之情绕满枇杷树，树本无情，然而“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种树的人，种树的时间将作者带回欢乐时光。无奈，光阴流转，树长人亡，物是人非，树长得越大，人离自己越久。移情于物，不言情而情无限，言有尽而意无穷。经历诸多变故之后的归有光，心智情感更为成熟的归有光，思念亡妻之哀痛远不是“泣”或“长号不自禁”可以表达出来的。正所谓“大悲无泪，大哀无声”。
　　 总之，作者借老妪之口追述有关母亲的生活细节；回忆祖母的动作、神态、语言，历历在目；寓情于物，追忆亡妻，婉诉衷情。尽管追忆方法不同，选取细节各异，但共同之处在于作者将叙事、议论、写景、抒情融于一炉，浑然天成，不事雕饰，自然而然地表达了对令他牵挂一生的三个女性的发自肺腑的真情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