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边塞诗中“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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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本文以《陇头水》乐府诗为主要研究对象,同时兼顾含有“陇头”“流水”意象的边塞诗,通过对“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解析,揭示其深厚的文化内涵。这些以陇头水为题材的边塞诗歌,多角度、多侧面地展现了人们在边塞戍卫和边塞战争中的文化心理和情感温度,其文化内涵随历史时代演进而呈现多元化,主题日益丰富、深刻,以“悲”为基调的美学特征,更是打动人心,具有情感的震撼力,对后世文学影响深远,大大提升了边塞诗的抒情张力。
  [关键词]陇头流水;意象符号;主题内涵;文化精神
  [中图分类号] I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6)24-0055-06
  一、“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主题内涵与思想意蕴
  (一)边塞登望思乡主题
  “陇头”,即陇山,六盘山南段的别称,亦名陇坂、陇坻、陇首,南北走向,长约100公里,绵亘于陕西、甘肃二省边境,山势陡峭,道路曲折难行。《陇头》为汉乐府横吹曲辞之一,关于《陇头》题名缘起,《乐府诗集·陇头》解题曰:“陇头,一曰陇头水。《通典》曰:‘天水郡有大阪,名曰陇坻,亦曰陇山,即汉陇关也。’”①《三秦记》曰:“其坂九回,上者七日乃越。上有清水四注下,所谓陇头水也。”②由此知《陇头》即《陇头水》,亦作《陇头吟》,曲名源于对汉天水郡陇关四注清水的吟咏。历代咏陇头水的诗篇不下数百上千首,但北朝乐府民歌《陇头歌辞》最为有名,其歌曰:“其一: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其二: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其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这首《陇头歌辞》是现存最早的咏陇头水诗作,也是最为有名的边塞征戍行役的歌吟咏唱,生动展现了古代行役之人登越陇山而产生的怀乡思亲之情,被视为《陇头水》乐府范式的源头与起点。
  《陇头水》乐府边塞诗源于民歌登望思乡模式,由于古人秉受“登高能赋”的先贤遗风而习惯于登临咏怀,登临常抒发伤春悲秋、思乡念远的无限惆怅。游子离关中而出塞,站在艰危苦寒的陇山顶上,眼见陇水蜿蜒,一股向东流下,一股向西流下,无可名状的凄凉和悲壮涌上心头,因此,陇头之水便成了游子们愁思的载体。从魏晋南北朝开始,以陇头水为题材的诗作大量涌现,“陇头”“陇水”意象也集中出现在边塞诗中,这些诗抒发登陇而望的所见所感,从流水起兴,由水声呜咽入笔,着笔于“遥望秦川”之意,由于《陇头水》本质上属于登望思乡主题,“陇头流水”也逐渐凝成了以登望思乡为核心的文化符号。
  表现送别友人或客行思归的诗:(南朝·梁)萧绎《陇头水》:“衔悲别陇头,关路漫悠悠。故乡迷远近,征人分去留。沙飞晓成幕,海气旦如楼。欲识秦川处,陇水向东流。”(南朝·陈)周弘正《陇头送征客》:“朝霜侵汉草,流沙渡陇飞。一闻流水曲,行住两沾衣。”(唐)王绩《登陇坂》其二:“陇坂三秦望,游人万里悲。何关呜咽水,自是断肠时。风高黄叶散,日下白云滋。怅望东飞翼,忧来不自持。”(唐)郑锡《陇头别》:“秋尽初移幙,沾裳一送君。据鞍窥古堠,开灶爇寒云。登陇人回首,临关马顾群。从来断肠处,皆向此中分。”
  表现征人思乡念亲的诗:(南朝·陈)陈叔宝《陇头水》:“寒外飞蓬征,陇头流水鸣。漠处扬沙暗,波中燥叶轻。地风冰易厚,寒深溜转清。登山一回顾,幽咽动边情。”(唐)沈佺期《陇头水》:“ 陇山飞落叶,陇雁度寒天。愁见三秋水,分为两地泉。西流入羌郡,东下向秦川。征客重回首,肝肠空自怜。”(唐)张仲素《塞下曲》:“陇水潺湲陇树秋,征人到此淚双流。乡关万里无因见,西戍河源早晚休。”
  无论表现送别友人、客行思归或征人思乡念亲,这些诗都扣紧“别”字立意,诗中多用 “望”“识”“见”“回首”“回顾”等动词,化情为景,以苦寒边景烘托迢迢东流的陇水如不尽的思乡之愁,语言清新流畅,自然质朴,具有汉魏乐府古朴浑成之情致。怀乡思亲是中国古典诗歌一以贯之的核心主题,构成边塞诗无法磨灭的永恒情结,是农耕文明造就的“重徙”观念下的典型的心理情感形式,蕴含着深厚的文化传统与精神。正因如此,源于民歌登望思乡模式的《陇头水》,侧重抒情人心之“悲”,“陇头流水”意象符号以登望思乡为核心的文化内涵被历代边塞诗人广泛使用。
  (二)征戍苦寒艰辛的主题
  梁陈时期,边塞诗创作逐渐走向成熟与自觉,为了强化边塞特征,“陇头流水”这一具有苦寒特色的意象符号开始密集运用,《陇头水》也成为表现征戍苦寒的代表性诗题。北朝乐府民歌《陇头流水歌辞》:“西上陇坂,羊肠九回。山高谷深,不觉脚酸。手攀弱枝,足逾弱泥。”通过描写山高谷深、羊肠九回的陇山之险,表达了征戍艰辛苦寒的主题,对历代《陇头水》乐府边塞诗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后的边塞诗都是在这个主题取向上展开的,更加突出边塞荒凉苦寒的生存环境,渲染征人南征北战、露宿风餐的艰辛劳苦,进一步表达了从军边塞的人生体验。《陇头水》乐府边塞诗在思乡主题上又被赋予征戍苦寒的新主题,“陇头流水”也成为表现边塞苦寒特色的典型意象。
  (南朝·陈)陈叔宝《陇头》:“陇头征戍客,寒多不识春。惊风起嘶马,苦雾杂飞尘。投钱积石水,敛辔交河津。四面夕冰合,万里望佳人。”(南朝·陈)谢燮《陇头水》:“陇坂望咸阳,征人惨思肠。咽流喧断岸,游沫聚飞梁。凫分敛冰彩,虹饮照旗光。试听铙歌曲,唯吟《君马黄》。”(唐)鲍溶《陇头水》:“陇头水,千古不堪闻。生归苏属国,死别李将军。细响风凋草,清哀雁落云。”(唐)许棠《过分水岭》:“陇山高共鸟行齐,瞰险盘空甚蹑梯。山势崩腾时向背,水声呜咽若东西。风兼雨气吹人面,石带冰凌碍马蹄。此去秦川无别路,隔崖穷谷却难迷。”
  这些诗擅长铺写冷色调的边地氛围,以边塞地名陇头意象(空间)和秋冬季节意象(时间)编织边塞背景,用一派肃杀景象构成边塞诗境,强化了“陇头流水”的苦寒特色,提升了边塞诗的地域性特征,起到了铺垫烘托主题的作用。同时,用艰险坎坷、险峻难测的陇山征程承载无尽的征行之苦、征行之远、征行之艰和征行之久,表达一种悲壮的人生体验。“边塞诗诗体优势之一就是以奇险荒寒的边塞为背景,把人类平素的各种情思(如思乡、念亲、功名心、事业感及由此产生的喜怒哀乐之情)与感怀放在戍边守土的生与死、血与火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中加以集中、夸张、强化的表现,因此和其他诗体相比,既易于作者感动也容易感发读者,具有极强的情感震撼力”。③可以说,从思乡怀亲上生发的《陇头水》征戍苦寒文化内涵,是边塞诗最为耀眼夺目的主题之一。   (三)对爱国报国、立功封侯昂扬歌咏的主题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文人诗的出现并逐渐上升为诗歌主体,文人诗中抒发爱国报国之情成为边塞诗最主要的情感内涵之一,诗中“陇头流水”意象的文化内涵与唐前边塞诗借游侠边塞征战抒发报国理想的主题相适应。如:(南朝·梁)刘孝威《陇头水》:“从军戍陇头,陇水带沙流。时观胡骑饮,常为汉国羞。衅妻成两剑,杀子祀双钩。顿取楼兰颈,就解郅支裘。勿令如李广,功遂不封侯。”(南朝·梁)车 《陇头水》:“陇头征人别,陇水流声咽。只为识君恩,甘心从苦节。雪冻弓弦断,风鼓旗杆折。独有孤雄剑,龙泉字不灭。”
  到了唐代,由于经济政治文化的蓬勃发展,渴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成为传统士人价值取向的集中体现,边塞诗在爱国报国层面上写出了从戎西北边塞、尽力王事的豪气,同时又能重视功名心与事业感的自我体认,正面歌咏立功封侯理想的诗开始增加。因此,唐代《陇头水》创作在原有的登望思乡和征戍苦寒艰辛两种主题取向上进一步拓展,传统的悲苦凄婉的苦寒咏叹被立功封侯的昂扬歌咏所代替,“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运用有了新的变化,更加强调感发力量和主体精神,抒写着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如:卢照邻《陇头水》:“陇坂高无极,征人一望乡。关河别去水,沙塞断归肠。马系千年树,旌悬九月霜。从来共呜咽,皆是为勤王。”员半千《陇头水》:“路出金河道,山连玉塞门。旌旗云里渡,杨柳曲中宣。喋血多壮胆,裹革无怯魂。严霜敛曙色,大明辞朝暾。尘销营卒垒,沙静都尉垣。雾卷白山出,风吹黄叶翻。将军献凯入,万里绝河源。”杨师道《陇头水》:“陇头秋月明,陇水带关城。笳添离别曲,风送断肠声。映雪峰犹暗,乘冰马屡惊。雾中寒雁至,沙上转蓬轻。天山传羽檄,汉地急征兵。阵开都护道,剑聚伏波营。于兹觉无度,方共濯胡缨。”“陇头流水”意象符号以高亢激越的旋律,奏响了一曲雄浑健朗的盛唐之音。
  (四)对战争反思与现实批判的主题
  由于边塞诗多抒写边塞闻见与感怀,“陇头水”也成了文士表达理想与现实落差的一种抒情的题材,通过情与志激烈的矛盾与冲突,强化了边塞诗的现实性与批判性,丰富了边塞诗的情感内涵,增添了边塞诗雄浑悲壮的风格气调。王维《陇头吟》:“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诗人立足于陇头明月和夜色笛声,表达才不为用的现实境遇,引发功不受赏的悲叹。
  中晚唐时期,诗人不再抒发慷慨从军的浪漫激情,以“陇头流水”意象来反思战争和正面剖视社会疮痍的诗作占据边塞诗苑。翁绶《陇头吟》表达收复失地的热望与忧患:“陇水潺湲陇树黄,征人陇上尽思乡。马嘶斜月朔风急,雁过寒云边思长。残月出林明剑戟,平沙隔水见牛羊。横行俱是封侯者,谁斩楼兰献未央。”更多描写惨烈的战争场景,展现战争带来的巨大灾难,对现实冷峻深刻的揭露与解剖成为边塞诗的主调。李益《观回军三韵》:“行行上陇头,陇月暗悠悠。万里将军没,回旌陇戍秋。谁令呜咽水,重入故营流。”陈陶《胡无人行》:“十万羽林儿,临洮破郅支。杀添胡地骨,降足汉营旗。塞阔牛羊散,兵休帐幕移。空余陇头水,呜咽向人悲。”“陇头水”又称为“呜咽水”,咽哭的水聲传递着对战争中生命死亡的哀恸,诗人用“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来探讨战争的本质,从而激发人们反思边塞问题。元结《陇头叹》,提倡以德化抚,希望汉族和少数民族能够和平共处,洋溢着靖国安民的思想:“援车登陇坂,穷高遂停驾。延望戎狄乡,巡回复悲咤。滋移有情教,草木犹可化。圣贤礼让风,何不遍西夏。父子忍猜害,君臣敢欺诈。所适今苦斯,悠悠欲安舍。”由此可见,中晚唐边塞诗人开始冷峻思考边塞征战问题,表现战争杀人流血与牺牲生命的反思主题得到了充分的展开,尤其是在反映征戍现实矛盾方面,比盛唐边塞诗更富有批判精神和揭露性,加深了“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文化内涵,推进了边塞诗的思想深度。
  二、边塞诗对“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文化内涵中“悲”的掘发
  《陇头水》乐府边塞诗的思想内涵更注重对孤独情绪的阐发,在悲凉、愁苦、思乡、送别等种种复杂感情基础上,运用因水生愁的写作传统,强化对“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文化内涵中“悲”的掘发,使边塞诗具有吟咏性情的悲悯向善之道。
  如果说“陇头流水”意象在南北朝时期的边塞诗中还显割裂、堆砌,到了唐代,“陇头流水”意象已在南北朝边塞诗基础上确立了自己的典型文化标识,使之更为浑融,有骨气。南北朝边塞诗在情感抒发上确定了以“悲”为主要元素的情感基调,创作崇尚抒发“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④这种感荡心灵的悲哀之情,诗中的“悲”是悲哀,多表现为诗人的一己之情。而唐代边塞诗从因水生愁、幽咽断肠的文化传统出发,把“陇头流水”意象文化心理内涵与边防不已的生存缺憾联系起来,彰显一种生命的悲剧意识,其“悲”则更多地表现为“悲壮”与“惆怅”,是一种为功业、为民生的大境界的“悲”。
  《陇头水》边塞诗的“悲”不外乎两类主题:一是写陇水使人“悲”,重在写愁绪;一是写陇水因何使人“悲”,重在探寻其因由。从唐代开始,“诗人摆脱了往昔《陇头水》登望观感式的写作程式,而是把“陇水”何以成为乡恋情怀的触媒与诱因当作话题,追寻探问,解说阐释,从而概括揭示‘陇水’意象符号所积淀的文化心理内涵。”⑤如:岑参《陇水》:“陇水何年有?潺湲逼路旁。东西流不涸,曾断几人肠?”王建《陇头水》:“陇水何年陇头别,不在山中亦呜咽。征人塞耳马不行,未到陇头闻水声。向前无井复无泉,放马回看陇头树。”皎然《陇头水》:“秦陇逼氐羌,征人去未央。如何幽咽水,并欲断君肠。西注悲穷漠,东分忆故乡。旅魂声搅乱,无梦到辽阳。”这些诗多从陇头水引发思乡的话题入笔,淡化具体的苦寒思乡的描写,以陇水东西分流象征着东征西讨的戍卒,使人自然涌升出征客回首、断肠自怜之意,完整地阐释了陇水何以引发征人悲恨的心理缘由。   晚唐的边塞诗已不复盛唐的雄壮之音,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重的忧伤,忧伤中不乏军幕文士壮志难酬的孤寂与悲慨,《陇头水》集中描写了边塞征戍的悲苦、悲凄、悲凉、悲怨之情,同时诗人对“陇头流水”意象由情感体验上升到理性思考,加强对生命意识的追怀与挖掘,把边塞诗的“悲”推进到新的思想高度,显示出新的艺术内涵。罗隐《陇头水》:“借问陇头水,年年恨何事?全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自古无长策,况我非深智。何计谢潺湲?一宵空不寐。”于濆《陇头水》:“借问陇头水,终年恨何事。深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昨日上山下,达曙不能寐。何处接长波,东流入清渭。”
  宋、元、明、清时期,承接汉唐边塞诗所积淀的“陇头”“陇水”意象符号凝聚的文化传统,《陇头水》创作多表现诗人出塞或游边的个人感怀,抒发不受重用的孤寂心情,孤独情绪在边塞诗里得到广泛应用,使《陇头水》具有艺术个性和深挚感人的“悲孤”力量,诗作紧扣一个“哀”字展开描写,构成了一个凄凉的边关情境,悲哀与愁苦,最后都化成了一个意象“陇水声幽咽”——“征人枕上”之血泪!如:(宋)周密《陇头水》:“陇坂萦九折,一折一愁绝。涓涓陇头水,征人眼中血。水流有时尽,征人无还期。”(明)危素《陇头水》:“陇头之水西向流,莽莽寒云草树秋。水中尚有秦时血,今古征人到此愁。”(明)朱诚泳《陇头吟》:“万里奔驰陇头水,日夜呜呜乱人耳。黄沙白草两茫茫,怕听水声愁欲死。一从结发戍凉州,铁甲磨穿已秃头。儿孙养得解胡语,不如陇水解东流。”(明)邹维琏《塞下曲》:“日落孤城暮角哀,寒衣未授朔风摧。那堪陇水声幽咽,流向征人枕上来。”(明)公鼐《边曲》:“陇水离离下陇头,平沙西望接凉州。 塞鸿凄断胡笳起,不是征人亦泪流。”(清)周龙藻《陇头水》:“陇坂遥遥九折长,驱车欲渡心苍茫。忽闻有水喧道旁,人言此水声声别。尽是征夫眼中血,万古千秋共呜咽。呜咽声,流未已。辘轳声,行不止。夜半吹寒笳,边风四面起。悲莫悲,陇头水。”潺湲陇水恰似一种比痛苦更加孤重的孤独在人间流淌,由离别之悲进而关注整个社会的苦难,思考一个民族的深广的生存命运,“不是征人亦泪流”,大大拓展了《陇头水》原有思乡念亲的内涵,为“陇头流水”赋予新的文化阐释,使《陇头水》具有了深沉的历史意识和深刻的悲剧精神,在明清边塞诗中获得新生。
  综上所述,对“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文化内涵中“悲”的掘发,有一条明显的演变轨迹,依次揭示人心的“悲凉”→“悲壮”→“悲怨”→“悲孤”,形成了意象的丰富性与深刻性。南北朝的乐府边塞诗在意象、立意以及抒情这三个主要方面确立了诗歌创作的范式,唐代乐府边塞诗明显承继了南北朝的诗歌范式,进一步突出了“陇头流水”的“幽咽”之文化涵义,发扬了民族传统的审美理想,使“陇头流水”意象符号倾心于哀美之情。到了宋、元、明、清时期,《陇头水》边塞诗从题材、体式和风格上都有较大的发展,诗歌艺术日臻完善,最终形成了“陇头流水”以“悲”为主的典型意象,为《陇头水》边塞诗的演变留下了最美的一笔。
  三、“陇头流水” 语符意象的审美模式
  语符意象是指由历代边塞防卫及边塞文化积淀下来的意象语言符号,边塞诗正是通过选用这些具有文化传统的语符意象来建构诗歌文化内涵。“陇头流水”“关山月色”“胡笳羌笛”作为抒发乡恋情感的典型的触媒意象,已成为诗人悲剧性审美活动的敏感点,它将悲凉的历史感慨和人生喟叹融为一体,使整个诗的意境进入悲壮高深之界,生动地体现着诗人审美创作心理的建构模式。
  (一)“陇头流水”与“胡笳羌笛”结合的审美模式
  南北朝时期,由于横吹乐的流传,胡笳、羌笛频繁出现在边塞诗的创作中。胡笳、羌笛是源自古代北方少數民族的一种乐器,能产生悠远、绵长的音乐效果,其音乐情感是悲壮的、清哀的。(魏)杜挚《笳赋》云:“刚柔代用,五音迭进。倏尔却转,忽焉前引。或缊缊以和怿,或凄凄以噍杀。或漂淫以轻浮,或迟重以沉滞。”⑥由于胡笳和羌笛表现出以“悲”为主的音乐特点,发音凄切哀婉,让边关将士愁思万丈,因此,边塞诗常用其抒发情感之悲。
  “陇头流水”与“胡笳羌笛”两种触媒语符共同构成了一个关山月夜、胡乐盈耳、征人望乡、愁思萦回的境界。(南朝·陈)张正见《陇头水》其一:“陇头呜四注,征人逐贰师。羌笛含流咽,胡笳杂水悲。湍高飞转駃,涧浅荡还迟。前旌去不见,上路杳无期。”(唐)宋之问《咏笛》:“羌笛写龙声,长吟入夜清。关山孤月下,来向陇头鸣。逐吹梅花落,含春柳色惊。”(明)薛钦《陇头水》:“不向楼兰戍,那经陇头水?声将金阁恨,流作玉关愁。月暗闻笳夕,风凄选骑秋。犹闻呜咽处,更在海西楼。”(明)公鼐《边曲》:“陇水离离下陇头,平沙西望接凉州。塞鸿凄断胡笳起,不是征人亦泪流。”这些诗以“陇水”起兴,通过“陇水”“陇头”“平沙”“塞鸿”“胡笳”“征人”等陇上塞外特有的意象,描写戍边将士寄情明月的豪情和愁思,勾勒出一幅边塞征战苦寒图,幽怨凄清,不失苍茫之感。“陇头流水”与“胡笳羌笛”结合的审美模式,使诗之主旨毕现,苍凉意境和思乡的忧愁无不在读者的心灵上留下重重的烙印。
  (二)“陇头流水”与“关山月色”结合的审美模式
  关山,即陇山,因东西经行必从萧关、固关、咸宜关等关隘通过,故明清以降俗称“关山”,是古丝绸之路上扼陕甘交通的要道。《关山月》是汉横吹曲之一,《乐府解题》曰:“《关山月》,伤离别也。”曲调具有悲哀的特质。
  乐府横吹曲辞《陇头水》和《关山月》,多描写边塞之荒僻与离人之忧愁,用“关”和“月”的荒凉空寂衬托戍卒的思乡之情。“陇头流水”和“关山月色”两种触媒语符,能引发边塞诗对历史的回想、深思和咏叹,构成了一种时空广阔的雄浑苍茫的独特意境,成为一种美学见证。《度关山》是南朝诗人张正见的边塞佳作之一:“关山度晓月,剑客远从征。云中出迥阵,天外落奇兵。轮摧偃去节,树倒碍悬旌。沙场折坂暗,云积榆溪明。马倦时衔草,人疲屡看城。寒陇胡笳涩,空林汉鼓鸣。还听呜咽水,并切断肠声。”(明)李维正《关山月》:“一片关山月,秋声倍觉明。影含行色净,凉与客愁生。虎伏中林啸,虫依宿草鸣。无端陇头水,更作断肠声。”(清)李果《关山月》:“重关峻岭郁嵯峨,月色偏临绝塞多。万里寒生玄菟郡,三秋光射白狼河。黄榆风急传吹角,玉帐沙明照枕戈。最是空闺音信断,中宵愁听陇头歌。”以月相有常反衬人生无常,以月之满圆寄托人间离散之情,构建出一个永照着诗之感伤世界最具有特殊意味的明月典型意象。诗人通过“陇头流水”与“关山月色”结合的艺术审美模式,感物吟志,发挥悲剧陶冶性情功能的独特情貌,使边塞诗具有东方诗情画意的悲凉风格,呈现一种内敛势态的和雅的悲剧之美,从而赋予边塞诗最扣动人心的魅力。   四、“陇头流水”意象符号阐发的美学特征与文化精神
  《陇头水》系列作为中国古代边塞诗发展中独立自足的单元,完成了创作从定型到成熟、从发展到繁荣的总体历程,其继承中国古典诗歌优秀的艺术传统,有着鲜明的美学特征和深广的文化精神。
  (一)强调情感的真实性、强烈性和深刻性,发挥诗歌的“兴观群怨”功能
  载有“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边塞诗表现出愤怨激越的情致美,这种情致美具有深刻的美学思想。春秋时期,孔子就用“兴观群怨”来概括作诗的目的和作用。所谓“怨”,就是孔子认为诗的功用之一是批评指责执政者为政之失,抒发对苛政的怨情。屈原也认为作诗的目的是“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钟嵘《诗品》更是提出“吟咏情性”为诗歌的审美特质,诗歌审美创作的目的是要“寄诗以亲”“托诗以怨”“陈诗以展其义”“长歌以骋其情”,寄托诗人的怨愤之情,抒发心灵中的“义”与“情”。⑦边塞诗人正是通过对“陇头流水”意象符号的运用,在歌唱理想与胜利的同时,抒发凄凉幽怨的乡恋情思,慷慨壮志难酬的孤寂,倾诉征戍生活的复杂心曲,乃至冷峻地思考战争的本质等方面都发挥出诗歌的“兴观群怨”功能。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陇头水》表现了文士立功封侯的理想追求与才不为用追求落空的现实境遇之间的矛盾,大大提高了边塞诗的抒情张力。由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历史使命感被“易时而处,失其所矣”的沉重反思所压抑着,终于形成了作为共性自觉的“士不遇”嗟叹。因此,“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所体现的愤怨激越的情致,其包括个人的怨愤和对统治者的讽怨,而个人怨愤是由怀才而不为世所用以及有功而不得封赏而兴,所以从根本上讲,两种愤怨都是表示对当时社会和政治的批评与不满。一些冷峻思考边塞征战问题的诗,更把爱国之情与理性思考战争的本质结合起来,寻求改变现实的有效方式,充分发挥诗歌“兴观群怨”功能,诗人们从人生的忧患意识与怀才不遇的愤怨中,从济世安民的激情与愤世嫉俗的精神的矛盾和困惑里,重新审视人生的价值,提升了人生的境界。
  其次,《陇头水》表现了诗人文士“志在四方”的功业理想与农耕文明铸就的思乡怀归情感之间的激烈冲突。这种“游子”之“客愁”,导源于古代诗人所具有的“士”意识与其先天秉赋的农耕生活情调的冲突。孝悌立身和力田养生之道,使人们眷恋亲故,依恋乡土,形成了“父母在,不远游”的训条和安土重迁的社会心理,而“辞亲远游”必然与根植于农耕经济的血缘伦理情感相冲突,不免产生“远游无处不消魂”的悲恸。这种传统文化的情感类型表现在边塞诗中,就是保家卫国千里征戍的爱国情感与故土难离的乡恋情感之间的深刻矛盾,“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正是抒写处于这种情感矛盾的激烈悲怨的心迹。
  (二)推举“建安风骨”,崇尚壮美或崇高特征,表现刚健奋发的时代精神
  《陇头水》艺术特点及演变轨迹是乐府边塞诗,甚至是整个边塞诗的代表,唐代《陇头水》是表现边塞题材的主要诗题,作品总数约有17篇。由于盛唐边塞诗是整个边塞诗史的艺术高峰与辉煌成就的代表,所以,考察《陇头水》系列诗作的美学特征和时代精神,必须以盛唐背景为核心,从而达到窥一斑以见全豹的目的。
  首先,《陇头水》推荐“建安风骨”,强调自然清新和感发力量,激赏富有神韵和力度的美,形成“盛唐气象”。唐朝边塞诗人大多有边塞从军的体验,突破了汉魏边塞诗主要凭借典籍地理知识想象式写作的拘囿,突出“陇头流水”意象的真切可感的自然属性,给人北地高寒的鲜活感觉,使人获得置身边塞环境的切身体验;极力强化西北自然意象高大、厚重、粗砺、苦寒、险峻,甚至是狰狞可畏的壮美或崇高特征,凸显出雄壮、豪壮、壮伟的格调,构成了清拔、刚健的审美风格,使诗歌具有风骨美的持久魅力。
  其次,“陇头流水”意象蕴含着乐观豪迈、慷慨昂扬的情绪,表达出杀敌报国的壮志豪情,展现了高昂奋进的时代风貌。用边塞环境的荒凉苦寒,衬托出征战将士与自然抗争的战斗意志和顽强毅力,凸显征人以鲜血和生命凝铸精神的伟大与崇高,体现了中华民族全盛时期那种积极进取、一往无前的豪迈气概。正是因为边塞诗表现出与凶恶的敌人或恶劣的环境的对立、冲突和抗争,以及在这种斗争中的巨大的精神力量、不屈不饶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心,才使边塞诗的苦寒描写极具文化内涵和不朽的精神价值,悲苦中给人力量,哀叹中催人奋进,感伤中充满斗志。所以说,自然写景仅仅是边塞诗苦寒特色的表层标识,其深层蕴涵是借此表现征戍主体在戍边守土、保家卫国的征戍过程中的心理感觉与情感体验。这种借景抒情手法,使边塞诗实现了刚健与柔婉的统一、表现与再现的统一,达到物我合一,这种高超的美学境界使《陇头水》成为古典诗歌中备受关注的主要诗歌类别之一。
  第三,《陇头水》边塞诗具有悲壮特征,悲与壮二元质素在不同时期互有消长,经历了由悲(悲慨凄凉)到壮(雄奇壮伟)再到悲(凉凄悲怨)的变化历程,但其总体倾向却是以壮为主,以壮气、壮慨、壮怀、壮烈笼罩诗境诗篇和整个诗史。《陇头水》的悲情与一般的感伤诗、怨别诗的低徊哀伤并不等同,无论是荒寒之景,还是怀乡之情,也无论不遇之叹还是惨烈的场景,因其浩大的气势、雄浑的境界和劲健的笔力而赋予其悲壮美与崇高美,悲情但不消沉与颓废,悲而有力,慷慨壮烈。18世纪德国哲学家康德认为,崇高感是道德精神力量的胜利,最能表现人类抗拒外力的理性力量。他认为“对于崇高的愉快不只是含着积极的快乐,更多的是感叹或崇敬。”“这种愉快是对人自己的伦理道德的力量、尊严的胜利的喜悦和愉快。”⑧这就是阳刚之美、崇高之美的美学本质。这种力量和信心,是“盛唐气象”的精神根源,也是《隴头水》边塞诗洋溢着盛唐底蕴的根本原因。
  (三)“怊怅述情”体现着化感善心之文化精神,形成“人间万感幽单”的悲剧美
  源于民歌登望思乡模式的《陇头水》,侧重抒情人心之“悲”,使“陇头流水”的“怊怅述情”体现着化感善心之文化精神的中国古典审美理想,其指向正在于悲剧美。“陇头”象征着山川阻隔和人世间的阻交,“陇水”象征着时光流逝与人生几何,“陇水”与“陇头”交织而成一种“人间万感幽单”的思绪,正因如此,《陇头水》成为诗人反复吟咏的抒情题材。   首先,借“陇头流水”的边塞意象抒发人心之“悲”,寄托人生感怀。魏晋南朝时期,边塞诗以乐府为主体,从建安的“拟调”到晋宋的“拟篇”再到梁陈的“赋题为诗”,边塞诗呈现悲苦、悲凄、悲凉、悲怨的情调,总体风格偏于悲的一面,在《陇头水》的“悲”之情感中,寄托着诗人深刻的思想内涵。梁简文帝萧纲在《答张缵谢示集书》中说:“伊昔三边,久留四战,胡雾连天,征旗拂日,时闻坞笛,遥听塞笳。或乡思凄然,或雄心愤薄。是以沈吟短翰,补缀庸音,寓目写心,因事而作。”⑨梁陈时期的诗人擅长运用富有边塞特色的名物意象,抒发征战的悲哀感怀,把创作当成了自己甚至是人生意义的体现,使“陇头流水”意象蕴含着别有感发的隐喻和象征意味,“如当时著名的诗人刘孝威、车 、徐陵、王褒、顾野王、江总、陈叔宝等,他们当中不一定人人都到过陇头,却都留有以‘陇头流水’为题材的佳作。究其原因,乃是适值战乱频仍时代、权柄易位,朝秦暮楚,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故诗人借乐府旧题抒发胸中块垒,大都表达了背井离乡、别家去国、前途渺茫、生死未卜的迷茫哀婉之情,并非单纯地描摹陇头山水之景致。”⑩正因为有愤郁的情思所系,不局限于诗歌形象的表层指向,所以哀怨的“陇头流水”成为千年诗坛的咏唱之调,有着巨大的感召力量,引起后人的共鸣,其“怊怅述情”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其次,以农耕生活为背景的心物感应所产生的羁旅之思和别离之苦,它是同山川阻隔、人世离散的悲哀交织在一起的,即“游子”之“客愁”。如果说人生如匆匆过客的哀愁是一种面对岁月逝波(陇水)的无可奈何之情,那么,人生如远游之客的伤悲则是一种面对山川重阻(陇头)的无可奈何之情;前者是在抒写一种处于无尽时间之流中的幽单感,后者是在抒写一种处于无极空间之界中的幽单感。这种“游子”之“客愁”与生命哀伤,无不与空间阻隔的思乡念远与惊心节物的生命怵惕相交织,表达出由逝者如斯的伤感和天涯沦落的悲哀所构成的时空双度失落感。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说:“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峻爽,则文风清焉。”11“陇头流水”意象符号蕴含着一种“怊怅述情”的悲剧精神,它在人生如寄和遥役思归的客愁中,在中国古典诗歌的感伤世界里,构成了“人生几何”与“人世间阻”之悲的立体交织的风骨美,这一点也构成了《陇头水》作为重要边塞诗存在的思想依据。
  边塞诗是边塞诗人关注边塞防卫,以自己的诗笔抒写的一曲篇章,既有惊天动地的豪壮歌唱,也有低徊心绪的婉曲倾诉,既反映防边现实,又表现自我,把叙事、写景、议论、抒情融为一体,多侧面、多角度、全方位地展现了古代中华民族的审美与审美情趣,表达出时代的文化精神。正是发挥诗歌的“兴观群怨”作用,推崇“建安风骨”,表达“怊怅述情”,《陇头水》才具有怨深文绮、情多凄怆的审美风格,苍凉悲壮、风骨凛然的“陇头流水”意象符号散发真挚而强烈的情愫,具有打动人心的美学力量。
  五、结语
  《陇头水》边塞诗正是在乐府创作范式的创立、沿袭、突破、再创立的过程中发展演进的,“陇头流水”的语符意象引领边塞诗歌的文化走向,呈现出民族文化精神的魂。诗人使用一个语符意象,“并不只是它本身的意思,还带有旧辞积淀下来的意思;一层意义不必全说出来,诗题本身就将它包含在内了,一个乐府古题的整个历史都凝聚在一首作品中了,于是理解这首作品也就等于理解了这个古题的全部历史”。12可以说,“陇头流水”意象符号通过对其物境的创造、边景的展示以及边塞特色的加强,全方位地展现了主体人的征戍感怀与精神风貌。雄浑悲壮的《陇头水》乐府边塞诗既是华夏民族舍生取义、不屈不饶、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的载体与写照,更是心灵深处激荡着血与火、生与死、爱国与思乡、理想与现实的各种冲突的心迹图表。特别是晚唐的《陇头水》创作,融入了边塞诗反思战争本质、展现人生缺憾的时代大潮中,在深沉的历史反思与现实批判中获得了更深的文化内涵,推进了《陇头水》这一范式的思想高度,大大提升了边塞诗的诗体价值与意义。同时,多重并奏的“陇头流水”,营造出情境邈远、忧愁悲凉的抒情格调,建构起雄奇悲壮的艺术境界,“哀而不伤,怨而不乱。要发兴以感其事,而不失情性之正”,13使“陇头流水”意象符号具有不朽的艺术审美价值,为边塞诗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一时代文学有一时代之基调,低沉又激越的《陇头水》基调带给了读者万千遐想的凄美诗境。一曲《陇头水》,不仅是戍边征战中撼荡心灵的洗礼之歌,更是从乡恋情结的肥沃土壤里结出的一株将现实深刻冷峻的思考与深沉哀婉的悲剧精神融为一身的精神之花,其多侧面、多角度、立体地展现出一个民风淳朴、慷慨豪放、文采风华的甘肃,从中还可以体会六朝诗歌之古朴清丽、盛唐诗歌之雄浑悲壮、明清诗歌之细腻悲郁。“陇头流水”作为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一种典型的意象符号,是中华民族传统的“悲之为言,仁之端也”的审美理想与文化精神的写照,其独特的地域特征和悲愁情调在边塞诗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中国地域历史文化的一个亮点,更在中国边塞文学史上具有文化坐标的重要意义。
  [注 释]
  ①⑩马银生、高天佑:《陇右诗选注》,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第15页。
  ②③⑤12阎福玲:《汉唐边塞诗研究》,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154頁、第134页、第162页、第165页。
  ④⑥⑨13转引自韩宁:《鼓吹横吹曲辞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24页、第81页、第227页、第225页。
  ⑦李天道:《中国古代诗歌美学思想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年版,第103页。
  ⑧张福庆:《唐诗美学探索》,华文出版社2000年版,第137页。
  11[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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