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阶层遭遇成长中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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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产阶层是近年来学界、公众甚至官方普遍关注的一个热点,各机构不时公布自己的调查数据。最新一份数据出自北京工业大学和中国社科院社科文献出版社联合发布的《2010年北京社会建设分析报告》。该报告称,目前北京中产阶层约540万人,在社会阶层结构中所占的比例超过40%。不久前,中国社科院社科所的一份题为《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研究》的报告披露,现在中国中产阶层的规模约为总人口的23%,这就是说,接近人口四分之一的3亿中国人已进入中产阶层行列。听罢,真是令人可喜可贺。甚至近日还有一份报告称,就绝对数而言,目前中国的中产阶层人数居然已高达8.17亿。此数字尽管令人匪夷所思,若据此推断,中国社会似乎已完全呈现出人们通常所认为的“橄榄形”阶层结构。情况果真是如此吗?
  
  中产阶层是社会的“稳定器”
  
  为什么中产阶层会如此引人关注,是因为其作用非比寻常。中产阶层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如果该阶层比例大,会有力促进社会的发展与稳定。无怪乎,人们经常都把中产阶层称为社会的“稳定器”。
  实践证明,社会的稳定源自中产阶级的崛起。欧美在保持政治社会的稳定方面,中产阶级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无论哪一个政党执政,都必须赢得中产阶级多数的支持。在亚洲的某些一党独大的国家,例如日本和新加坡,庞大的中产阶级也是执政党能够长期执政的社会结构基础。在这些国家,尽管也存在着收入差异,但执政党能够保证绝对贫困化人口群体的最小化。
  “金字塔”形社会结构带来的最大危险,在于没有庞大的中产阶层作为缓冲带,贫富阶层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往往激烈。而在“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形”社会中,中间阶层成为社会主流,能起稳定器的作用。现在的问题是,改革开放至今,中国人生活物质条件确实得到较大改善,但中等收入者并未大量出现。由于片面强调效率、忽视公平,近年来中国收入分配不均和贫富差距已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一项调查表明,2007年,收入最高10%人群和收入最低10%人群,差距已达23倍。之后两年又有较大幅度上升,估计目前至少在25倍以上。
  一个成熟稳定的社会形态,离不开一个占人口较高比例的中产阶层,这也是社会发展、经济壮大、民生向好的一个见证。在美国,中产阶层已占全美总人口的八成,与中国同属“金砖四国”的巴西,这一比例也接近五成。此前,一项研究表明,随着中国经济大踏步地前进,中国的中产阶层队伍也在不断壮大。据称,到了2020年,在经济的强大驱动下,这一数字将达到7亿。不论是出自当今的数据,还是未来的勾勒,中国中产阶层有着这样的“美妙”前景,自然令人欣喜。但现实的社会图景同令人心动的调查结论之间,却未必是无缝对接,相得益彰。
  
  中产“泡沫化”导致身份不符
  
  现在一提到中产,不少人就会很自然地想到高品位的工作,不菲的收入,有房有车,以及愉悦的心态,中产的感觉真的好极了。尤其是中产阶层作为社会中坚力量,无论在知识结构、创业智慧,还是社会活动能力,都是社会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当人们看到23%这个数字时,不少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我们怎么忽然就中产了?”以至于有人对以上种种数据表示质疑,并称“房子都买不起,却不知不觉被中产阶层了”。的确,认定一个国家中产阶层的标准不能脱离这个国家的实际发展水平,更不能随心所欲,为获得一个较好的外部形象,随意将标准拔高或降低。近20年来,我国在经济上和社会文化上确实获得了长足发展,但在世界上,从人口平均值来说,总体还处于一个较为落后的水平。根据国外有关机构的调查,一直到2000年,我国人均GDP尚不足世界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三,只有世界高收入水平国家的14%左右。
  前不久,《中国新闻周刊》委托北京美兰德信息公司在北京、上海、广州、沈阳、武汉、青岛、杭州、成都、西安、兰州十个城市,采用系统抽样的方法,对1658名个人月收入在各地处于中等水平以上的常住居民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根据职业、收入、教育程度来选取的这些“准中产”中,有近七成的人不认同自己是中产。那么,在中国,谁又是中产?为什么那么多“准中产”不承认自己是中产呢?
  中产阶层除了一定的物质基础,还有就是他们的心态和精神,他们的知识水平以及生活情趣。他们所拥有的资源,使他们能够来实现自己的生活情趣和价值观念。譬如在欧美等国,每个中产家庭除了有一两套宽敞的别墅或公寓外,还有每年在国外度假的习惯,以及艺术品收藏、高水平的体育健身等。中产阶层往往是被社会予以更多期待的阶层,他们的稳定性不仅体现在生活水平上,更是体现在社会的价值观念上。如果连那些被认定的中产阶层都没有稳定的生活质量,都没有稳定的文化价值观念,则这样的认定是草率和泡沫的。因此,在看到所谓中产人数不断壮大的同时,还应想到如何保障他们能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而不能只是貌似。
  《2010年北京社会建设分析报告》还说,北京中产阶层个人平均月收入为5923.18元,家庭平均月收入为10007.96元。这样一个中产标准,在国内沿海发达地区恐怕也有不少人都“够得着”。但这样的“中产”究竟意味着何种品质的生活呢?如果你是单身,首先得从这不足6000元的月收入中扣除不低的个税,然后是不菲的房租、饮食和出行支出,以及各种应酬、娱乐开销,如果要按揭买房、养私家车,这6000元肯定会捉襟见肘;正在养家过日子的人更清楚。如果你是有家有孩子的“中产”,养育子女的开支以及张罗一个家的花销,日子多半也是过得紧紧巴巴。钱看似比以前拿得要多出不少,但要应付连年攀升的物价,要支付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开支,除此,能用来支付除衣食住行之外的钱恐怕已所剩无几。
  中产泡沫化令人堪忧,正如《中国青年报》的评论所述:很多人是靠贷款来维持买房买车的,看似房子价值100万元,汽车价值10万元,身价倍增,但这却是用欠了二三十年的债置换来的。再加上医疗、子女教育的巨大投入,日常开销并不宽余,生活也并不轻松。事实上,看一个家庭及个人生活中有没有后顾之忧,不仅要看其有没有因病、因突发意外等而一夜变贫的可能,而且还要看有没有“内债”和“外债”,有没有持续增长的消费力。如果没有这样的具体水准做保障,所谓的中产阶层就只能是“自封”的,让人怀疑我们的“砖家”又在“添砖加瓦”搭积木,摆弄“数字游戏”了。
  
  中产阶层难脱“边缘化”困局
  
  在现代社会,中等收入群体的作用极其重要。但界定一个人是否进入中产阶层,要有具体而严格的认定标准,不能简单、笼统地称有多少人口达到了中产水平。这个认定标准,一方面 要符合中国国情,不能照搬照抄国外数据,比如人均住房面积达到多少,年收入达到多少,有多少积蓄和投资,医疗、教育的负担重不重等,甚至还要看他们的生活压力大不大,文娱生活丰富与否,心情是不是很放松。
  如果不考虑国际通常的标准,只按照目前中国的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来划定一个标准或圈定一个范围,那就只能被认为是为了满足某种宣传的需要而“强扭”出来的,当然,这样结出的瓜肯定不甜,也不能广为认可。
  在房地产泡沫四溢,社会财富分配严重失衡的现实背景下,中国社会正面临着走向“M型”的危险。过去10多年来,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种对比:一方面,随着房屋价格的急剧膨胀,中产阶层家庭的财产快速增加,似乎个个都是百万富翁,中产阶层的规模随之迅速扩大。另一方面,他们的负担也在急剧增加,中产阶层陷入了普遍的焦虑、不安状态,他们曾经具有的乐观、向上的精神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今年年初,凤凰卫视资深记者阊丘露薇曾通过朋友的经历描绘了一番美国的中产阶层。她写道,夫妻两个人加起来年收入十万美元左右,一工作就买了一辆日本车,工作了两年之后,又买了一套二十万美元左右的房子,一百多平方米,在波士顿的市区,足够一家三口居住……而在中国,高房价正成为横亘在中产阶层面前难以逾越的鸿沟,这就是中国“中产”们所必须面对的现实。
  高房价让本来的“富人”变成了“穷人”,沉重的房贷让生活质量严重下降。拉动内需要依靠中产阶级,但高房价似乎正成为中产阶层成长的阻力。事实上,大中城市的中等收入者正在受到高房价的“精确打击”。房价的上涨最直接剥夺的就是中产阶层的自我再发展动力。这些潜在的中产阶层要把下半辈子打工的收入拿出来还房贷。这些收入本来可以用来再教育或者投资或者创业。可见高房价所透支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中产阶层不断向上的发展动能。
  如今,一些工作体面、收入不菲的年轻白领,本来可以很顺畅地步人中产阶层,但是“房奴”、“孩奴”、“车奴”三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整天疲于奔命,透支身体,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即使挣了点钱,他们也活得很累,很不轻松。而且为了还贷、为了攒钱给孩子上幼儿园、上学,不得不降低消费,掰着指头算钱过日子。这些有可能成为“中产”的青年白领们,其中大多数丝毫都找不到一点“中产”的感觉。有人形容说,与其说“中产”不如说“中惨”更确切。
  应该说,所谓的中产阶层并非是一个纯粹的收入分配概念,它更应当是生活质量的综合体现。显然,不解决高房价、看病贵、入托贵、上学贵及社保医保不完善这些根本的制度性问题,中国就不可能出现庞大的中产阶层。基于这个现实,中国政府和央行除了要花大力气去调控已经十分严重的通胀隐忧外,也要考虑如何让国民收入分配与经济发展同步增长。因此,对于全国人大常委会围绕编制“十二五”规划纲要开展的专题调研以及收入分配体制改革方案的设计,国人包括中等收入群体在内的所有中国人同样都怀着厚望。
  在“贵”字当头的消费背景下,仅以收入水平来衡量是否属于中产阶层无疑是有偏差的。如果在观察中产阶层时,只注意其收入的水平而没有看到其实际的支出和负担,就不会看到中产阶层向下流动的现实。除了经济指标之外,还有一个标准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在中国,中产阶层还承担着维持社会稳定的功能,在社会中代表着温和的、理性的意识形态。在政治上,中产阶层的政治倾向往往与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在经济上,中产阶层是市场经济主体之一,他们是创造财富的,是市场经济的组织者,也是稳定的消费者;在文化上,这部分人是先进文化的创造者、生产者,同时也是文化产业的消费者。这些作用和功能的发挥必须建立在一定的人数和比例之上,只有当中产阶层发展到足够强大了,才能真正成为社会的“稳定器”。
  
  (责编: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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