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来源 :延河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erry800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我手推着板车,把母亲从坟地接回了家
  她一言不发
  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碎花布衣
  醒来时,房间里空空荡荡
  窗外,枣树在风中发出细碎的音声
  像是母亲小声地呢喃
  在我的心头微颤
  抬脚走出家门
  院子里的石头在沉默
  天上云一动不动
  我想喊一声:妈
  未出声,泪水已奔涌
  二
  小时候,整个村子缺少口粮
  高山上的风和狼都是饥饿的
  河岸上的石头,河沟里的青蛙
  也是饥饿的
  它们的肠胃里五谷的颗粒在高声呐喊
  那时候,母亲没有乳汁
  七个儿女是她用血伴着汗水喂大
  年老的母亲殁于多年的糖尿病症
  母亲啊!你的来世是盐上开出的花朵
  如今,这时代只属于融化在口中的糖果
  三
  夏天葱茏的绿
  被池塘边的一群青蛙大声揉捏
  把我的心掏空
  空的像掉在池塘中的那弯瘦月
  耳朵里总是响起那台老纺车的歌唱
  我童年的面包就高挂在盛满童话的篮子
  母亲用野菜、糠皮和童谣将我带大
  被这时光的苦刑执意带去的母亲啊!
  我的思念是这池塘里的深水
  泪水落下来就成为池塘中的飞鱼
  他们都是最懂事的
  一定不会被鱼钩上的饵钓走
  四
  这白昼,这黑夜,伤害了我
  他们带走了母亲
  带走了我的暖阳,我的梦
  人间的哀乐我拒绝听
  它里面有一大堆毒虫
  咬伤了云,雨止不住地下
  母亲的新家就安在了村口的那块田埂上
  坟堆在我眼中是一尊坐着的佛
  照看着四周的果园和麦田
  照看着儿孙和脚下的远方
  母亲啊!今夜,是否安然入睡?
  不眠的虫鸣又搅痛了星星的瞳孔
  它们在草叶上挂满了露珠
  难道也是失去了巢和亲娘
  五
  母亲走后
  我在院子的西边墙角
  遇见一条白色的蛇
  它和我相视,不舍离开
  那时,我就觉得是母亲一转身回来了
  我祷告:“人世就是苦海,你赶紧走吧!”
  白色的月光就消失在草丛
  母爱是弯曲的河流
  它在幽暗处打通了我的经络
  被天空丢弃的月亮
  用血色的失眠,踌躇在这幽深的河流
  它也是只再也找不到上游的蝌蚪
  六
  母親,我是你的土地与河流
  庄稼与粮食,花儿与果子,浪花与鱼
  也都是你的
  你的七十九个春天里
  有七十九座山,七十九条河
  七十九只布谷,七十九头牛
  它们是我身体里的骨骼、热血和民歌
  我手推着板车,把母亲送回了家
  她一言不发
  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碎花布衣
  我坚信她活着
  神和痛苦都活着
  就在这条山道上
其他文献
就我们的一生而言,大地上的事物确实太多。因为我们无法看完,所以只能有选择地去看。而且,我们经常会把事物看错,譬如以貌取物而误会了事物内部的本质。关键在于,同样的事物,由于我们自己每时的心情不同,也会把事物看向别处。散文诗的叙述,其真正魅力恰恰在于它激发出一个写作者把我们司空见惯的事物看到别处的能力。我们说着地面上的事,却把天空当成听众。这个时候,天空才能不虚无缥缈。  读三色堇的散文诗,我感受到她
期刊
多年之后,也许三十年或者四十年,我的儿子如果做了大官,比如县长、市长甚至省长,他一定会为他的老先人也就是我的爷爷兴土木唱大戏,植松柏刻金字。我要分量十足地无缝对接地把爷爷玩枪玩炮找女人,杀人夺财唱小曲的澎湃热血注进他的血管里、生命里。  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结婚,闹心的是刚追了一个姑娘,眼看到手了却被爷爷破坏了,毫无阴谋的不可挽回地破坏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如同蛤蟆河一样汹涌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我爷爷
期刊
1  身后有个影子。  这不是幻觉,它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只要我转身,它就躲起来,隐藏在了一垛墙后,或是一个房子的拐角,幻觉中的影子一定脸色煞白,慌乱地喘着气。自从鄂桃花出事后,我的脑子总是出现幻觉,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身后有个逼仄的影子形影不离。每次我转过身看时,身后空空荡荡的,除了清白的光,什么都没有。我能感觉它的存在,它等待着我的转身,只要我一转过身,它会继续跟着我。  三个月前
期刊
疼!我听见他在窗外黑黢黢的街道边苦痛地低吼,于是循声望去,望见一根根树枝接连刺破他的胸腔,从他肋骨的缝隙长出。他面色狰狞,整个身体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渐渐地,他苍白的皮肤上覆盖上一层满是龟裂的黑皮,那些陆续长出的树枝也先后发芽,每一芽新叶长出,他都会紧张地吸气再哈出。直到后来,他挣扎的幅度开始减小,最终一动不动。于是,我亲眼看见他在清晰的夜幕下长成了一棵树。  当我想要出门走近去观察这棵由人
期刊
失踪十年的舅舅突然回来了。突然回来的舅舅变成了一个怪人。  他的头发比女人还长,胡子拉碴的,仿佛一个野人。  他穿的衣服是白色的大襟衣,黑色的筒裤。通常,这样的衣服我们这里只有举行丧事时才穿。  他吃的是蔬菜,水果,从来不吃肉。这蔬菜,水果也是他自己种的。他从来不到市场上买东西。  他住的是被他父母兄妹废弃的板屋。这板屋两层楼,坐落在河边,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样的屋子我们石村很多。但是通常被人们当
期刊
某年某月某日,夜晚读诗并记之  我活在一堆书目之间。源于森林的紙页上有 迷幻云烟  文字的年轮有限,或者无限,都长不处出好 看的花朵  有些平仄曾形容过人间  有些声律的落脚点已经泛黄  某年某月某日,阳光忙着回家  月亮在暗处静静升起。我能记起的  至今,都像书目一册一册横竖码放在心里  有的厚,有的薄如蝉翼  今天  夏天的热忽现忽隐,天下无事  傍晚风准时吹来。我在今天斋戒  我不是圣人  
期刊
秦风·蒹葭  你是一个并不确定的存在  在我的影子里孵化  水鳥们把它迁徙  云朵在河水里把自己洗白  河流给这个女人下了聘礼  我欺骗河流你已经是我的女人  河流不肯放弃他的奔跑  我也一样。你将存在的大门打开  悲剧的齿轮不断重复  站立者的沉默需要理解  河流是躺着的祈祷者  我们比赛谁比谁死的更快  我们用爱把自己悬挂起来  远离尘埃  最后死去的人是痛苦的  黑色的河流念着故事里的对白 
期刊
一滴雨中有我的往生  一滴雨是清澈的,  无数雨滴叠加起来,就变得比雾还模糊。  清澈的屏蔽。  对!雨滴几乎都是独自上路的,  落在大地上,  就抱成团,  就用土洗澡、果腹,而后悄无声息地  消弭于浊黄的水流中。  我永不会忘记触地的刹那,那  一张张弹跳继而迅速  破碎的脸。  它们高高跃起,是想看清大地是一个  深渊吗?还是翻身做最后一次打望,  以告别再也回不去的天空?  现在,它们也许
期刊
时间里  伸手插入时间  手消失了  只留下十指的记忆  人是时间的继承者  关锁在时间之中  面壁即天涯  而我置身在时间之外  莲花一样绽放,却不知道  你就是我今生的菩萨  岛  我们彼此都是天赋异禀的孤岛  用安静冒犯着一切生灵  看海浪吞咽着翻滚的寂寞  只有白昼消散之后  大海一片漆黑,我才能读到  你写来的信  哦,每一夜的星空  你的字,闪着光,遥远而又甜蜜  实验  那些长在大树
期刊
白桦林  风拨开叶子,又合上丛林  大片的白桦树  在西风到来之前  被囚禁在绿色的阳光下  快刀利斧才能读到的时光  铺陈在眼前,清瘦的枝干  吸附着树叶筛下的光斑  我披着同样的光斑  倚在一棵又一棵树干之间  触摸寒与暖的白  触摸这山中最后的贵族的衣衫  那些年轮,锁住我的掌纹  被锁住的还有当年集结的兵勇  和检阅了千年的往事  结痂的历史成为一只只眼睛  我站在哪个方向  那些眼睛就朝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