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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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简介】:她是当代国画大师的女儿,他是温文尔雅的艺术馆长。为拯救男友公司,她懵懂地闯进他的领地,却渐渐被他的温暖融化。父亲的遗作引出惊天阴谋,她误以为自己痴心错付,仓皇中不告而别,怎知却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一】
  钱小萱二十年来最大的成就是投胎时抢了个好爹。
  美术学院从来不缺乏白富美或高帅富,钱小萱硬是凭“国画大师钱远岱之女”的外挂杀出一条血路,混在学生堆里牛逼得耀眼。此爹一出,谁与争锋,只是大师去世得早,无缘目睹今日的盛况了。
  可今天大师之女有点不淡定:男友陆枚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据说是家里公司在融资方面出了问题。
  有困难却瞒着不让女友知道,多体贴呀!钱小萱感动得双眼含泪,给陆枚发出最后一条短信:“Honey,别担心,我有办法帮你,等我,爱的么么哒!”
  手机被恶心得娇躯一颤,哆哆嗦嗦地发出爱的宣言。
  她飞奔出门,目标是本市最大的私人艺术品集散地——POSAS艺术馆。
  而陆家别墅,却有另一个女孩看到了短信,悄悄地按下删除键。
  “是谁?”陆枚倚着窗抽烟。
  “婚庆公司。”女孩面不改色地回答,帮他整理领带,“拍完婚纱照一起去看会场吧?他们说布置得很漂亮。”
  站在POSAS巨大的主展览馆前,钱小萱清清嗓子,做气定神闲状跟前台说:“我是钱远岱的女儿,找赵馆长有事。”
  听到国画大师的名字,前台小姐不敢怠慢,只用了两分钟就安排妥当:“钱小姐,馆长有请。”
  钱小萱昂头杀向馆长办公室,心里却很忐忑,上次跟赵馆长的交集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四年前,酷爱收集字画的邵氏企业董事长找到钱妈妈,用一千万购买了钱大师的《四季》套图,随后交给POSAS艺术馆运作,并拍卖出七千万的天价,钱大师也以现代画家的身份直逼张大千、李可染等画坛巨匠。
  当年还是高中生的钱小萱捶胸顿足:“六千万!我的六千万!什么收藏家,什么馆长,都是奸商!”
  与奸商斗智斗勇多年的钱妈妈呷了一口茶,表情高深莫测:“小萱,你要记住,拍卖界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POSAS的拍卖必有内幕,先前倒是小看赵家那后生了。”
  小萱摸进办公室,赵之彦正等着她。他很年轻,眼神清澈得犀利,嗓音却柔和温润:“请坐。”
  小萱陷进真皮沙发,不安地绞着手指,跟他大眼瞪小眼。
  “钱小姐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
  两年前,钱妈妈临终时的教诲回响在耳边:“越急着出手就越要淡定。卖东西好比女人谈恋爱,太主动就不值钱了。”
  于是,小萱跷起二郎腿:“呵呵,赵馆长,今天……天气不错啊。”
  对方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礼貌地点点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小萱不安地抓抓头发,却从耳朵上方抓下一支2B铅笔,一定是上课时随手夹上去,出门时忘了取。她望着铅笔上金光闪闪的“2B”字样,不禁大姨妈逆流成河。
  “有东西要出手?”
  被看穿了,猎手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狐狸啊!小萱只好坦白:“我父亲有套作品,算是他的巅峰之作,我想尽快卖掉。”
  谈到生意,赵之彦终于收起客套的微笑:“最快的办法是由POSAS直接收购,但价格势必低一些。如果你等得及,我们可以安排一场拍卖会,相信广大收藏家会给出更令人满意的价格。”
  “不必了。”钱小萱忍着肉痛说,“赵馆长如果感兴趣,现在就可以跟我去银行保险库看画。”
  【二】
  小萱口中的“巅峰之作”一共七幅,主题相同——童趣。
  钱大师是新派国画的代表,向来用笔泼辣、着墨大胆,画的也是大景大物,满幅浓墨重彩。这套画却不同,笔触细腻、嫩黄粉紫,映着画中小女孩娇俏的笑脸,一派天真烂漫。
  “怎么样?”她期待地问。
  “不少收藏家欣赏你父亲作品中的大气酣畅,但这套画风格不同以往,难以确定市场反响,要有心理准备。”赵之彦沉吟道。
  奸商啊,小萱咬牙切齿,太会找借口杀价了!
  “创作背景是什么?”奸商随口问道,对她的腹诽恍然不知。
  “这你都看不出来?”小萱翻翻白眼,“画的是我啊。从一岁到七岁,每年画一幅,给我记录人生,可惜我八岁时老爸过世了。”
  赵之彦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年轻女孩。还没退去婴儿肥,肌肤胜雪,表情活泼,像只机灵的小白鸽,一看就是被家人很珍爱地养育大。钱远岱半生坎坷,作品多郁积一股愤懑,大概只有面对心爱的幼女,才能用这么平和的心情去描摹吧。
  “你盯着我干什么?”英俊的奸商不看画,而是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小萱的耳朵泛红,“画卖,人不卖!”
  赵之彦被她逗笑了:“别紧张,来签合约吧。”
  告别赵馆长,她立即打车去陆家,一路上默默祈祷:爸啊,不要怪我,你也不忍心看着未来姑爷受苦,是吧?小萱突然鼻子泛酸,以后清明我给你多烧点纸!
  画卖了不少钱,陆枚可以拿着救急。她幻想自己待会儿依偎进他怀里,楚楚可怜地说:Honey,我为了你把爹都卖了,以后一定不要辜负我好不好?
  想到男朋友,她瞬间重整旗鼓,仿佛自己是披荆斩棘的女壮士,正走在拯救王子的小路上。
  哪知到了陆家,才发现别的女壮士已捷足先登。
  陆枚温柔优雅的未婚妻递过一张请柬:“你们的关系阿枚告诉我了。感谢你之前对他的照顾,请务必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小萱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陆枚。
  他垂着眼帘:“这位是邵家的三女儿邵雯。小萱,我送你回家吧,路上谈。”
  “谈毛线!商业联姻?你把自己卖了是不是?”小萱夺过请柬撕得粉碎,恶狠狠地扔陆枚一脸,“青山不改,后会无期!”   第二天,赵之彦上班时,发现小白鸽一夜之间萎顿成落水鸡,醉醺醺地缩在他办公室沙发里。
  秘书Ceci快哭了:“馆长,钱小姐非要在这里等您,所以……”
  “没关系。”赵之彦安抚一脸挫败的Ceci,“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落水鸡被吵醒了,努力睁大肿泡眼:“赵之彦,昨天的画我不卖了好不好?”
  “不好,董事会已经决定开价四千万购买你父亲的作品。”他抱歉地笑笑,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还是希望钱小姐遵守约定。”
  小萱早就料到了,长叹一口气,变脸变得极快:“拜托给我个更好的价钱!”
  最后POSAS开价四千万,从大师之女手里硬生生地拽走了《童趣七图》。
  【三】
  半个月后,艺术馆招聘馆长助理,凭POSAS在业界的地位,如果在馆长助理的位置上历练一段时间,对将来的职业发展极有帮助。小萱也来凑热闹,嘴里大嚼口香糖,耳朵里塞着粉色耳机,在一片西装革履的人中堪称放浪形骸。
  轮到她了,小萱走进办公室:“我是来走后门的。”
  赵之彦轻按额角,他不记得自己跟小白鸽有什么深层次的瓜葛,可以被她拿来走后门。
  “我老爸的作品放在你们这里。”小萱开门见山,“我会像照顾亲爹的画一样照顾所有艺术品。并且本人出身艺术世家,在国画界浸淫多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之彦很无奈:“想照顾艺术品的话,你走错部门了,这里在招聘我的贴身助理。”
  “哦。”钱小萱被自己窘到了,急忙起身,“对不起,就当我没出现过。”
  “等一下。”赵之彦突然问,“你画画很好吧?”
  小萱背对着他,雪白的小肉脸忍不住抽搐,不怪赵之彦一句话就戳到她的痛点。作为国画大师之女,每次认识新朋友,对方总会理所应当地问:“那你画画也很厉害喽?”事实上毛笔跟她有仇,油画笔见她不爽。在奇才老爹的对比下,小萱只能用“风格独特”来形容。
  她转过身来,笑容霸气侧漏:“要不要我画个你看看?”
  赵之彦欣然同意,把面试的任务丢给秘书,带她来到画室。
  中国画、油画,甚至版画的工具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搁着一尊未完成的雕塑。
  小萱惊讶不已:“这些都是你的?”
  赵之彦站在窗边,金色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嗯。随便用。”
  原本只想画点奇怪的东西耍他一下,可通透的画室、熟悉的颜料气味、窗边人宁静的注视,却突然让她不忍亵渎。
  “我不会用笔画画。”小萱套上围裙,指如柔荑,蘸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像女孩子化妆一样在纸上精心涂抹。
  不一会儿,男子俊美的侧脸跃然纸上。
  “画的是我?”赵之彦走近,“印象派的感觉,光暗和色彩很生动。”
  “再吵把你画成野兽派。”小萱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很惊艳。”最后他夸赞,“你们学院请我做客座讲师,有没有兴趣当馆长助理兼助教?”
  钱小萱迎来了喜当农奴把歌唱的时代——
  “告诉我今后三天的日程安排。”
  “把这本书提炼成二十页的PPT。”
  “一年级学生的期中论文必须在这周评完。”
  “家里母狗要生了,带它去医院。”
  ……
  “赵之彦,你不能这样!”小萱哭着把一大摞作业甩到他办公桌上,“说好的助理兼助教呢?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身兼秘书助理、课代表、助教,外加打杂丫头?”
  “可以给你加薪,去和Ceci谈。另外,在学校请叫我赵老师。”赵之彦温和地提醒她。
  提到Ceci,钱小萱记起在工作之初,这位漂亮女秘书传授给她的职场丽人宝典:像男人一样思考,像淑女一样举止,像萝莉一样外形,像牲口一样工作。
  如今她已经练到宝典第四层:像牲口一样思考,像牲口一样举止,像牲口一样外形,像牲口一样工作……
  “下周有一场新锐艺术家作品展。”赵老师从课件上抬起眼,“内部福利,可以和当今最有潜力的新星私下交流,想去吗?”
  真的?小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天生牲口命,给个甜枣立马忘掉所有不快。
  “所以要提前把别的工作完成啊。过来,我教你怎么评作业……”赵老师循循善诱。
  【四】
  欢迎酒会上,小萱举着杯子,和众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相谈甚欢。来自南美、主攻人体彩绘的拉丁帅哥,甚至邀请她做人体模特儿,直让她受宠若惊。
  一片祥和中,Ceci像猛禽轰炸机一样飘过。尽管秘书的萝莉脸上仍保持着淑女的微笑,小萱却从她迈动双腿的畜生般的频率中判断出,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她扔下彩绘帅哥,追过去询问状况。
  “预定出展的一个英国佬航班延误得离谱。”Ceci语速极快,“连同他的画。再找人已经来不及了,馆长他们正在保险库挑选馆藏作品应急。”
  小萱跑去楼下,果然碰上赵之彦带人把一批新作品放进展厅。他招呼小萱过去:“来看看,觉得怎么样?”
  他垂眼望着她,英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小萱脸红心跳:“馆藏作品虽然优秀,对观众来说却没有新鲜感了。不过救场嘛,不能苛求太多。”
  赵之彦点点头,冷不丁地开口:“你平时有创作吗?想不想把作品展出?”
  “当然想啊。”
  于是,他立即把小萱塞进白色跑车,去她家取画。
  钱家的宅子远离市中心,看起来有些年月,爬山虎疯了似的漫过墙壁。
  “是不是有点阴森?”小萱给他找出拖鞋,“其实平时我住校,也不经常回来,只有保洁阿姨每周来一次。”
  她的作品不少,随意扔在画室各角,也没当回事好好儿保存。赵之彦挨个审度,眉头越皱越深。   小萱有些不自在:“对不起,我画得不好……”
  “相反,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新人作品之一,完全可以和今天酒会上的新星们媲美。”赵之彦回报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这些画都是用手指一点点涂的吗?”
  “不是。”小萱听了他的夸奖瞬间放松,坐在桌子上晃着白嫩笔直的双腿,“那片海是用小臂抹出来的,那幅企鹅其实是我的脚印。”
  “向日葵呢?”他瞥到最角落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画。
  小萱却一下子脸红了:“那次喝醉……不提这个,过程有点淫荡。”
  “我明白了,全身皆可入画。”赵之彦的联想能力优越得惊人,“是个好卖点。中国的维多利亚?罗曼诺娃。”
  那个用胸部作画的俄罗斯女画家?她大声抗议:“我没有那么豪放的好不好!”再说也没那么傲人的胸围。
  他无视她的抗议,自顾选了六幅作品回艺术馆装裱。跑车只有两个座位,小萱只好怀抱一大堆积满灰尘的画坐在副驾驶座,小脸深深埋进纸堆里。
  座驾像白鸟一样滑过街头,一片安静中,赵之彦突然问:“大四毕业后要去哪里?”
  “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小萱嗫嚅道,“可不可以继续做你的助理啊?”
  “好啊。”他温和地说,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五】
  还是老师兼老板眼光毒辣,小萱的作品果然获得了相当大的关注度。
  她从报纸上逐条提取关键词:大师之女的头衔、裸体作画的传言、与POSAS馆长可疑的亲密关系……难道就没人肯透过这些花边消息,探索一下她画作中的真谛吗?
  虽然没人出价购买,但POSAS还是收藏了小萱的作品。根据馆长指示,Ceci大方地开出了六位数的支票。画展间隙,小萱捧着血汗钱在角落里内牛满面:爸,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你闺女一战成名了!
  突然,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正是新婚不久的陆枚。小萱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拔腿就走。
  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句:“我想你。”
  陆枚从来不是个乖乖崽,有钱有闲、张扬肆意、英俊多情,满足了年轻女孩对男朋友的一切幻想。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不着调的坏小子也会为了拯救家业赔上婚姻。
  小萱头也不回地说:“人夫请自重,以后别想我了。大家好聚好散。”
  陆枚追上来捉住她的胳膊:“听我一句,POSAS的背景不简单。据说你最近和赵之彦走得很近,他父亲是……”
  小萱甩掉他的手:“馆长对我照顾得不得了,我后悔当年遇上的不是他这种人,大好青春打了水漂!”
  闭展庆功宴上,赵之彦随口问:“怎么不见钱小萱?”
  一位工作人员犹豫着开口:“她似乎和陆公子吵架,然后跑出去了。”
  他了然地点头,还是放心不下,离席给小萱打电话。没想到她接起来只吼了一句:“别管我,让老娘死一死!”
  赵之彦拿不准这小丫头怒了会做出什么事,倒不信她真想去死,只怕她又惹是生非让别人遭殃。他也无心再继续参加宴会,把事情交给部下,开车出去找。
  路上正是晚高峰,他随车流慢慢移动,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摇下车窗刚要打招呼,小萱却在路边美美发廊暧昧的霓虹招牌下站定,而后拔腿冲了进去。
  这一片是著名的红灯区,她进去做什么?赵之彦拐弯跟上。
  其实钱小萱一点都不知情,只是想剪掉三千烦恼丝发泄郁闷。她大马金刀地坐下:“老板,给我剃个超帅的板寸。”
  徐娘半老的大妈晃出来:“我们这里不理发。”
  那还叫发廊,不是欺骗感情吗?小萱欲跟这黑店死磕,转身才发现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浓妆艳抹,哧哧地笑着,正聚众嗑瓜子。
  被群嘲了?
  “踢馆的在哪里?”两个彪形大汉跳出来,从报纸底下抽出钢棍和板砖。
  “扫黄的来啦,快逃啊!”内间传来更夸张的呼喊。
  扫过对方一众姑娘、汉子的脸,小萱恍然大悟,此乃传说中的“发廊”是也。她这下才紧张起来。N对1的阵型,怎么破?
  “不好意思,我们走错地方了。”肩膀突然被人搂住,小萱抬头,看到赵之彦温润的笑颜。
  他把小萱抓到自己的公寓,二话不说扔过一条浴巾,把她丢进浴室。等小萱洗完澡,穿起他留在门边的大T恤和运动裤,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她贪婪地吸着鼻子:“好香!你还会做饭啊?”
  小萱的脸被水汽蒸得粉扑扑的,发梢还在滴水。赵之彦只好拿起毛巾,重新给她擦头发。
  “赵之彦,你有女朋友吗?”她声音闷闷的,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没有的话,和我在一起吧!”
  纵览她的恋爱血泪史,再横观身边的适龄男青年,像他这样人帅脾气好、有能力又顾家的限量版好男人,是巴黎欧莱雅,你值得拥有。
  “先吃饭。”赵之彦把筷子塞进她手心。
  小萱听话地埋头苦吃,没过一会儿又从饭碗后抬起狡黠的眼睛:“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好。”
  她一口米饭噎在嗓子里:“其实……你不喜欢我这一型的吧?”
  “那我喜欢什么型的?”
  “你看Ceci和馆长办公室其他女人,”小萱掰着指头认真数起来,“长鬈发、魔鬼身材、天使脸蛋儿,都是辣妹子。”
  赵之彦居然真的抱着双臂认真思考,随后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会用身体画画的女孩。”
  小萱的脸可疑地红了,对着空空的碗重复扒米饭的动作:“那……就这么定了?”
  “嗯。”
  “也太简单了点。”她咬着筷子,没有虐心虐身,没有车祸失忆,没有唯美白血病?
  “顺其自然,本来就很简单。”他催促道,“快吃,菜都凉了。”
  “那以后一起走路的时候可不可以拉你的手?”
  赵之彦想象牵着一个小糯米团子跟POSAS全员打招呼的情景,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好啊。”   “你教那门课的作业我就不用做了吧?”
  “不行。”
  “随时可以亲你?”
  “嗯。”
  “今晚跟你睡?”
  “不行。”
  “做作业或者不跟你睡,只能选一样!”
  “今晚来跟我睡吧。”
  【六】
  第二天,赵之彦载她一起去上班,隔老远就看到艺术馆门口聚集了一大批嗷嗷待哺的记者:有人目击画坛大师的女儿进了赵家公子的公寓,早上二人果然红光满面、结伴同行。老天开眼,今后一个月的娱乐版有标题了。
  他们如马蜂一般围住白色莲花跑车:“请问钱小姐昨天在赵公子家里过夜了吗?”
  “钱小姐近期突然成名与赵馆长的提携有多大关系?”
  “两位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钱小萱很郁闷,在大家眼里,她突然成名是因为被POSAS馆长潜规则了啊!
  你们这些凡人,真心不懂艺术……
  工作人员忙来救驾,拉起人墙。
  两边的闪光灯晃得小萱虎目含泪,跟在赵之彦身后亦步亦趋,却突然被他牵住了手。小萱莫名其妙,只听周围照相机咔嚓咔嚓响。
  赵之彦笑了:“昨晚你说的,一起走路的时候不是应该牵着手吗?”
  记者们如痴如狂,一副挖到猛料满足的样子。
  她脸红红的,乖乖被牵进艺术馆。
  办公室里,小萱托住下巴,望着斜对面的办公桌发呆。最后赵之彦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轻咳一声:“小萱啊,今天的工作都做好了吗?”
  她觍着脸跑过来,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报告BOSS,美男在侧,心猿意马,无心工作。”
  赵之彦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非礼过,捉住她的双手背到身后去,小萱只能罚站似的被他圈在怀里。
  可怜的Ceci不敢进屋,只好隔墙颤声喊:“馆长,白老先生在大厅等您呢。”
  小萱被人当场捉奸,有点害羞,办公室恋情有风险啊!
  赵之彦的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亲了亲她嫩豆腐似的脸蛋儿:“先自己玩,我要带顾客去保险库。”
  她急忙扯住他的衣角:“能不能带我一起?我想去看看老爸的《童趣》……
  “不合适的话就算了。”她小声补充,松开了手。贵重的艺术品平时都放在艺术馆地下的安全保管区里,看管非常严密,带她一个外人去有些强人所难了。
  “走吧。”他却笑着拉她出门。
  赵之彦和那位白老先生忙着公事,一位职员带小萱去看画。
  走廊两边是一个一个的保险库,冷冰冰的不锈钢门,装饰着花纹的黄铜门把,看起来很高端的机械密码锁。
  “这些都是放什么的?”小萱勤学好问。
  职员尽职尽责地介绍:“清朝晚期的字画。那边,放的是近现代作品……”
  走到拐角处,他说:“这个保险库里是非卖品,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小萱眯着大眼睛,好奇心上来了:“能偷偷打开看一下不?我保证不跟别人透露!”
  男职员不敢拒绝这位未来馆主夫人的要求,迟疑了一下,顺从地打开保险库。
  她一眼认出了父亲的名作——
  将近五年前被邵家买走、在POSAS拍出天价的《四季》。
  难道神秘买家委托POSAS保管?如果不是出于喜爱,又有什么人会用远高于市价的价格拍下几幅画,然后扔在这里不管?
  小萱想起母亲当年“其中必有内幕”的论断,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疑惑压在心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晚饭想怎么吃?”下班后,赵之彦揽着她走出艺术馆大门,体贴地征求她的意见。
  “你做我吃。”小萱挤挤眼睛,调皮地说。
  于是,赵之彦带她去超市买食材。嫩得能掐出水的青菜,微微弹跳的虾蟹,洁白的水牛奶马苏里拉芝士。
  小萱偏要吃薯片,被他哄着换成“对健康有益”的蜜枣。
  “没有零食吃不幸福!吃零食不吃垃圾食品不幸福!”她大声抗议。赵之彦只好妥协,不情愿地在购物车里放了一袋——台湾苹果脆。
  她无力了。怪不得一个大男人皮肤能这么水灵,原来饮食控制如此苛刻。
  赵之彦结账的时候,小萱站在口香糖架子旁发呆。手机冷不丁地响了,正是陆枚,她没好气地接起。
  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小萱,POSAS暗中一直帮政界要人洗黑钱,你父亲的一系列作品都成了他们的工具。如果你现在和赵之彦在一起,听我一句劝,这些人咱们惹不起。”
  脑海里浮现出《四季》静静地躺在地下保险库的景象。
  赵之彦正在不远处排队,转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压下慌乱,低声问陆枚:“你怎么知道?”
  “邵雯……邵雯无意中透露的。之前我家公司的融资危机也跟他们的利益集团有关系。”
  【七】
  钱小萱对陆枚的“痛恨”已经无以复加。先是抛弃了她,而后在她情场得意的时候横插一脚,说新男友是危险人物,生怕她嫁出去是不是?
  酒足饭饱后,她枕着“危险人物”的腿,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赵之彦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笔记本。
  “在忙什么呀?”她突然蹦起来,凑到跟前一探究竟。
  “没什么。”他迅速合上电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是不是偷看女明星靓照?问心无愧的话就给我看看。”她眯起眼睛故意挑事,难道刚才就是在做黑暗的交易?
  他垂下眼帘:“还是不要看了吧……”
  果然有秘密,小萱的心猛地跌到谷底。
  赵之彦察觉到了她的别扭,沉吟了一下,打开笔记本。
  屏幕上是一枚戒指的设计图,简单优美的线条,璀璨的梨形钻石,戒环里还刻了一行小字:Love of my life.   ——我的至爱。
  “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个惊喜……”
  “我什么都没看到!请把惊喜留到生日那天!”小萱急忙捂住眼睛一头倒下,继续看电影。
  赵之彦扑哧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在老师、老板兼男友的鼓励下,小萱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绝不回头。
  “你看这怎么样?”画只完成了半幅,她就迫不及待地求点评。
  赵之彦看着花花绿绿一堆色块,突然有种一筹莫展的愁苦:“颇为抽象。钱画家能讲解一下吗?”
  “这是天使,看不出来吗?”她喃喃自语,退后几步仔细观察,“天使让我的生命充满了色彩。”随后,小萱不顾满手的颜料扑到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天使就是你呀。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赵之彦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乖。总算还有点良心。”
  小萱心满意足地笑了。
  “抓紧时间,争取能参加后天的拍卖会。”赵老师永远打一鞭子给一颗甜枣。
  她苦着脸,艺术创作怎么能催呢?没有灵感是画不出来的!
  “不督促的话,你连画室都不进。”赵之彦铁面无私,“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懒?”
  真是的,有男人了,谁还有心思画画……
  被赵之彦逼着创作了一整天,她走出画室大门的时候,突然有种罪犯出狱的辛酸感。
  办公室的辣妹子们正聚在一起咬耳朵。
  “干什么呢?”她打着哈欠凑过去。
  Ceci的眼神闪了闪,有些难以启齿,在小萱的逼问下终于松口:“陆家的公子坠马受伤了,正昏迷住院。馆长不让我们拿这事儿烦你,不要透露是我说的啊!”
  小萱躲进画室,盯着手机发呆。
  昨晚,陆枚发来最后一条短信:“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你也要小心。”
  【八】
  小萱在短期内从法盲变成了法痴。
  如何用艺术品洗黑钱?假设某政界要员手中握着大量公有资产,就可以成立艺术机构,然后和别人联手做局,将他们送拍的艺术品炒上几倍的价格,比真价多出来的部分就可以由他们分享。
  毕竟《拍卖法》规定,拍卖机构要对委托人的资料进行保密,没人会知道买卖双方是谁。
  ——赵家的POSAS和邵家联手,炒作《四季》等作品,将大量金钱化公为私。
  ——这个利益集团成功吞并了陆家的公司,并害得陆枚昏迷住院。
  知道真相的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赵之彦?
  他们毁了她上一次的恋爱,又偷走她这一次的真心。
  夕阳收走最后一丝余晖,画室陷入昏黄。小萱眼里含着泪,在她的天使上涂下最后一笔。
  他身披天使的羽翼闯入她的生命,最终却用撒旦的姿态退场谢幕。
  小萱若无其事地回到赵之彦的公寓。
  “今天怎么那么用功?”他接过她的提包,“非要留在艺术馆画画。”
  “画好了,明天晚上就可以送展啊。”她语气轻快地说,低头走向客厅。
  赵之彦却搂住她的腰:“这两天为什么不开心?”
  小萱瑟缩了一下,趴在他肩头:“赵之彦,你爱我吗?”
  他顿了一下,轻声回答:“我爱你。”
  她的泪水突然绝了堤似的浸透他的衬衣。
  “是听说了陆枚的事吗?”赵之彦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为别的男人痛哭不止的女友,“担心的话……就去医院看一看吧。他已经醒了,除了小腿骨折没什么大碍。不要太难过,好吗?”
  “不了。”她吸吸鼻子,“这两天画画太累。明天想在家睡觉,晚上的拍卖会你替我安排吧。”
  赵之彦轻轻抹掉她脸蛋儿上的泪水:“最近对你太严格了,是我不好。”
  小萱摇摇头,眼泪再次掉下来。
  拍卖会之前,赵之彦对着小萱的新作发呆良久。
  上次见时,这幅画还是未完成品,羽毛和热带水果似的色斑在纸上洋洋洒洒,像小女生梦的涂鸦。完成品却完全不同,斑斓的色彩在剩下的角落逐渐褪变成黑白灰——危险、游移、空茫的颜色,仿佛是最美好的东西走向毁灭。
  这无疑是她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作品。
  想象这个粉团似的丫头用手指饱蘸黑墨,一点点割碎当初那片斑斓的色彩时,赵之彦突然有些心悸。
  他嘲笑自己的多心,却又忍不住给小萱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邵家的人带来消息:钱小萱打晕了在医院陪床的邵雯,带着陆枚逃走了。
  一切突然有了解释。
  “要不要追?”手下的人问。
  他摆摆手:“不用。把不该出现在POSAS的东西,尤其是钱远岱的《四季》,全部清理掉。重新检查账目。让Ceci过来找我。”
  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办公室里突然冷清了许多,小萱的桌子空得刺眼。
  她和陆枚手里没有关键的证据,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威胁。现在大张旗鼓地寻找,只会让他们慌不择路。他不想让小萱再发挥那颗小脑袋里的创造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衣袋里的东西突然硌得他难受,赵之彦把天鹅绒的小盒子拿出来,本该送给小萱的戒指在灯下折射出耀眼又冰冷的光芒。
  Love of my life——我的至爱。
  我爱你,比你知道的还爱你,比我允许的更爱你。
  【九】
  黄叶飘落的小镇。
  小萱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低着头。
  “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老板、老师兼男友喝着茶,摸不透情绪,“玩得开心吗?”
  小萱求救似的看向陆枚。
  陆枚正被满面泪痕、大着肚子的邵雯拉着,同样求救似的看向她。
  “去给邵雯道歉,你打晕她的时候,人家已经有孕在身了。”
  小萱并不吃惊,在外流浪的这几个月,陆枚坦诚,他的确很早就背叛了自己——在一个Party上被邵雯引诱发生了关系,事后被逼婚,不得已跟小萱分手,怎知联姻后邵家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合并陆氏的公司。
  小萱听后竟没有感到多么欷歔,两人缘分已尽,陆枚以后怎样与她无关,能让她愁肠百转的早已是另一个人——眼下这个人正安静地喝着茶,眉眼熟悉又陌生。
  虽然讨厌邵雯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奸猾的心机女,既然赵之彦已经发话,小萱还是没骨气地弯下腰:“我错了!”
  陆枚问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讨厌我啊。我做的一切,都被你看成阴谋,不是吗?”她抹掉眼泪,苦笑着说。
  陆枚冷着脸,胸膛起起伏伏,摸不透情绪,突然拉起邵雯大步离开了,留下小萱独自面对赵之彦。
  观察到小萱对陆枚的感情无关风月,赵之彦放了心,慢吞吞地用杯盖撇着茶叶,嘴角忍不住钩起一个浅笑——POSAS完成了最后的重组,已经正式脱离了赵家,变更为慈善性质的拍卖机构,他这才得以脱身,亲自来捉人。
  看他一会儿冷淡一会儿微笑,小萱摸不着头脑,赵之彦却先开口:“和我回去好吗?”
  “哦。”她用脚尖碾碎地上的一片落叶,“可你们做的那些事让我有心理阴影。”
  “我已经辞去馆长职务,把POSAS捐给慈善机构,尽我所能地为以前的事弥补,这样还是不行吗?”赵之彦讲明前因后果。
  “那你现在失业啦?”小萱大惊失色,“开玩笑,无业游民拿什么养家?”
  他笑着摇了摇指尖的工作证:“你们学院的新教授。能接受师生恋吧?”
  小萱的脸又红了。
  赵之彦牵起她的手,为她戴上那枚早该戴上的戒指——
  Love of my life,我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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