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岁杪,新春将至,北京出版社的朋友送来新出版的《三平斋夜语》样书。朴素的装帧,清雅的设计,乃至与书籍浑为一体的博古书签,令人顿生好感。
　　用《三平斋夜语》的作者九思先生的话说,这是一部“格言式随笔”的小品集。全书收录格言随笔472段,是九思先生在几近两年的时间中日积月累,渐益盈集而成,诚为难能可贵。亦正如汤一介先生在序言中所说“最难能可贵的是九思身处仕宦,在极其繁忙的公务之中,却每天坚持抽出一定时间来关注自己的精神生活,追自我的道德完善,养其浩然之气,并以自己所得滋润他人。”应该说,《夜语》正是这样一部自省而又省人的性灵之作。
　　明清之际,文人多抒发性灵的作品,其中也不乏关于为人处世、修养道德的小品,这类小品大多言简意赅,文字精当,却又能发人深省,如近年来脍炙人口的《菜根谭》《呻吟语》《围炉夜话》,以及《小窗幽记》等等。由于多年来从事出版工作,我深知这类图书印行之滥,虽然市场需求很大,但大多是人云亦云,追风逐潮,真正仔细去读的却是不多。而读后又能将心得与自身修养结合,体味其中三味的更为鲜见。而《三平斋夜语》却能从中汲取精华,为我所用。此外,上及两汉魏晋唐宋的文赋,下至明清晚近的笔记,大凡涉及修身立世,匡正品德的名言、格言,《夜语》中广有涉猎,也兼及陈眉公、张宗子、屠长卿等人的情趣之论,可见作者读书的宽泛,知识的广博。这些古人精练的立论格言,大多出自作者的人生阅历和感悟,也如汤先生所说,“是文字的精华,是智慧的突现,是思想的结晶”。而对于今天的人来说也不无指导和借鉴的意义。正所谓“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
　　《夜语》内容大致分为“警世劝惩”“箴官规心”“修养身心”“怡情悦性”“感时怀往”“思哲悟真”六个部分,足可见作者以警戒自省而自立,以清正廉洁而自律,以道德操守而自规,以真情雅趣而自娱,以睿思辨证而自悟的为人、为官以及处世修身之道。《夜语》《夜话》的体裁是中国笔记类文学中的一种,顾名思义,当是清夜秉烛,或是与古人的对话,或是自己与自己的交流。清夜扪心,离开了公务案牍和昼间的喧嚣,于斯之时,所思所想,所言所记,当是最真实的自我,此刻展卷夜读,咏志抒怀,会有心如止水般的宁静。九思说,除却出国和公务极忙的日子,他都会坚持每天写一段,这对一般人来说已属不易,更何况九思是位身居领导职务的大忙人。
　　《夜语》中“感时怀往”部分大多因岁时节令或闻见而发,既有古人的感怀,也有自己的感悟,情真意切,流露自然,如为“五一二大地震周年祭”所作的《唐多令》“把酒酹国忧,悲心寄蜀州。又一年,残照东流。人世离合相携手,不舍处,几时休。云起惊回眸,川急苦渡舟。荣辱全抛曾记否?最难忘,少年游。”其心系民生,关乎忧患的胸怀,乃至对于人生的豁达,昭然可见。再如上元、清明、端午、中秋,甚至是“平安夜”的感怀,都能不落俗套,既借用、援引古人的格言、佳句,又有自己情致的表达,十分贴切自然。九思的感怀中往往有一种清新向上的气息,读来颇有些谈禅的味道,却绝无消极的出世情绪,或可视为一种对生命的感悟与尊重。
　　古人常以君子作为美誉,实质讲的是人的德行与操守,这种德行与操守正是源于自身的修养。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历代先贤以其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生命感悟为我们积累了无尽的具有哲思的至理名言,值得我们汲取、借鉴,用以自省、自律,“君子慎独”,我想大抵就是这个道理。无论为官从政,贸易经商,教育治学,乃至处世为人都应该做到有所为,而又有所不为,这种为与不为也是对一个人道德操守的检验,换言之,也是一个人自身修养的体现。其实,君子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九思先生说,他创作《三平斋夜语》是源于信息时代手机的“段子”,而这种“段子”古已有之,类似清代金缨辑录的《格言联璧》,大抵就是这样的“段子”。当然,在仅有纸媒的时代,无法像今天这样广泛和迅捷的传播。《三平斋夜语》正是这样一部精彩“段子”集成——格言式随笔,或可称之为信息时代的格言式小品。
　　初识九思先生还是在28年前,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虽然是泛泛之交,但我知道他是一位兴趣爱好非常广泛的人,且敏而好学,木讷少言,然而却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读了他的《夜语》,则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一是他读书的广泛,文笔的隽永,思维的清晰。二是文当如其人。其人之正,其心之静,其品之高,其趣之雅,似乎跃然于字里行间。集成《夜语》,决非偶然。真是希望为官从政,整日案牍劳形的人们中多一些九思这样的人。
　　《三平斋夜语》诚为值得一读的好书,可以益心智,悦性灵,陶冶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