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滩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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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一刀
  
   柳一刀家失火了。
   望着冲天的火光,黄河滩的好多庄邻趁着月色,手拿救火的工具直朝柳一刀家奔来。
   慌乱的庄邻中,无有什么套路,全到门前的河塘里用桶提,有的用盆端,将运来的水直往火头上浇。那火如同着了魔似的,一点也不听使唤,火光越来越大。
   正当人们急得不知所措时,只见房后的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喊道,谁再救火,我就宰了谁。当大家掉过头来时,那个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有几个人一跃冲上了屋顶,大声叫道,快把水传到我们手里,让我们从上往下浇,这样浇火会熄得快!听到喊声,救火的乡邻,将手中的桶、盆直往上送。
   火光照耀下的黄河滩,似夜间升起了一轮太阳。离火光约有两里地路程的南堆坡旁,有五六个身影在晃动。
   “大哥,赶快回去救火吧!”猴三着急地说。
   “是啊,大哥,快回去救火吧!”几位弟兄一起劝说道。
   “不!”柳一刀斩钉截铁地说,“回去,我们的计划就要落空,那炮楼里的松田狗日的还杀得了吗?”
   柳一刀年已二十,是黄河滩三雄之一。他使的是一把月牙刀,只要刀出手,那是百发百中,被人称叫柳一刀。柳一刀七岁那年,父亲被人陷害身亡,为报父仇,他去安东神武馆学艺,得师傅指点,学得一手绝活。父亲的大仇未报,日本鬼子又将奶奶、母亲和弟弟杀死在家中。悲恨至极,柳一刀要去拼命,被好兄弟们劝下来了,等待时机。
   那炮楼里的鬼子队长松田,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他收买了一些地方败类,组成黑狗队,为他卖命。就在这个黑狗队里,有个叫张三的,是和柳一刀自小要好,与柳一刀说一不二。柳一刀与张三约定,要张三晚上以喝酒为名,将黑狗队引开,干掉松田。
   就在柳一刀和兄弟们自感顺手时,忽见柳一刀家中起火。此时的柳一刀顾不了那么多,和弟兄们按原计划行事。
   正在炮楼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松田,忽听从外面的吊桥上疯疯颠颠地跑过来一个人,嘴里喊道:“快,队长,有人——”那人话未说完,已经倒地了。随之,炮楼里响起了枪声。那松田听得如此声音,慌忙起身,一手摸枪,一手披衣,正待出门,已被拦下。
   正要举枪的松田,忽然“咚”的一声倒了下去。“狗日的松田,去见阎王爷吧。”贴在门边的柳一刀一抬手,那飞刀早已钻入了松田的心脏。结果了松田,柳一刀和那几个已收拾完其他几个鬼子的弟兄一起下了炮楼,随后放了一把火,将炮楼烧着了。
   退到吊桥边上,柳一刀趁着火光往桥下一看,那不是胡二癞子吗?原来来给松田送信的是他!这个曾跟在柳一刀后边混过几天的胡二癞子,看没什么油水可捞,便渐渐疏远了。鬼子炮楼里有个二皇,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臭味相投,为讨好松田,就把他介绍给了松田。松田向他打听黄河滩一带的危险人物,胡二癞告诉松田说是柳一刀。松田要他防着柳一刀,有消息赶快来报。前两回,柳一刀的秘密行动,都是他告的密,结果失手了。胡二癞子得了十块大洋的好处,还受到了松田的夸赞。胡二癞子想表现自己,决定干个大买卖,他要趁柳一刀外出之机,放火将柳一刀家烧了。当初,胡二癞子并不知道柳一刀要去炮楼收拾松田,是他放了柳一刀家的火之后,听救火的人说柳一刀带人去杀鬼子去了。听得此话,便拼命往炮楼里跑,还没见着松田,已命归河中。柳一刀看了看躺在小河里的胡二癞子,说了声:“该死!”
   刚扑灭完柳一刀家的火,大伙忽见鬼子炮楼里火光冲天。立在柳一刀家房顶上救火的卫国还没下来,只听他大叫一声:“干得好,干得好!”“干得好,干得好!”柳一刀家门前呼声一片。“谢谢父老乡亲,谢谢父老乡亲!”欢呼声中,柳一刀和几个弟兄已站到了大家面前。看着炮楼里的火光,大家都为这次得手而欢欣鼓舞。
   杀死了鬼子队长松田,柳一刀的威名远扬,好多人来投柳一刀。柳一刀在暗地里成立了一刀大会,足有百十号人,向他们传授武艺。他们白天干农活,晚上集中操练。那年,鬼子搞清乡,柳一刀带领他的一刀大会打得鬼子抱头鼠窜。当时,有人怀疑柳一刀是地下党,柳一刀如实回答道:我不是地下党,我是中国人!
  
  侉大婶
  
   侉大婶没做大婶之前,曾是一个大土匪头子的小老婆。
   当年嫁到黄河滩的侉大婶,要说嫁是留给她一点面子,说到底是被几个壮年男子抢过来的。
   逃出来之前,大土匪手下的那帮人出现了窝里斗。有天晚上,三徒弟约大土匪到小镇上去喝酒,说有一位刚来的镇长要见他。那小镇地方不大,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是个大杂烩的地方。要赌势力,大土匪是人人敬之,手下有一百多号人。今儿听说新来的镇长要请他过去吃酒,他便一口答应,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每次有人请去吃酒,大土匪都要带上小姨太骑着白龙驹一同前往,身边还带两个贴身保镖,这次也一样。到了酒馆,已等候多时的镇长与大土匪相让了一下,便一一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立在门外的保镖突然走进屋来,在大土匪耳边嘀咕了两句。大土匪的脸上顿时刷白,但他立马镇定下来哈哈大笑说,镇长啊,我们兄弟今天是初次相见,定要一醉方休。那镇长正点头举杯时,大土匪一个箭步,一手握枪,一手卡住了镇长的脖子。说,你立即送我出去,要不,老子和你一起上西天!那镇长冷笑了两声说,兄弟这是为何?大土匪吼道,为何,你知道!镇长见事已败露,想了想还是光棍不吃眼前亏,便随大土匪走出了门外。大土匪让小姨太先上马,自己和两个保镖也各自上马,又用绳子牵着镇长,走有二里多路,他们才扬鞭催马,直向南边飞驰而逃。原来,那镇长是假的,也是有名的土匪,想过来争地盘,买通了大土匪的三徒弟,约大土匪出来喝酒,准备端掉老窝。那三徒弟采用调虎离山之际,把大土匪调出来喝酒,老窝早被镇长那帮人占领了。喝酒间,保镖见外面的人来来往往,深知上当,这才进屋告知大土匪。
  离开酒馆二里多路后,镇长手下的那五六十个人,骑在马背上,听说大土匪已放下镇长,便拼命追去。大土匪的两个保镖让师傅快跑,自己立刻跳下马来,拦在路中央。那些来追的镇长手下,不敢近前,站在好远的地方放枪。那两个保镖一连放倒了好几个来追的土匪,直到子弹打完,倒在了路旁边。那大土匪和小姨太得了空子,一口气逃到了黄河滩。
  正在黄河滩巡防的几个保丁,见一彪形大汉骑在马上,怀抱一个漂亮女子正向他们这边跑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领神会,要救下这女子。他们立马伏地,端枪瞄准。还有十几步,他们一起扣动扳机,那大土匪落马倒地,怀中女子也摔在了地上。几个人一起上前,见大土匪咽了气,又问那女子是什么人。那女子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他是大土匪,我是他姨太。听说是大土匪的姨太,有个人立即举起枪准备干掉,被当中一个拦下了。那女子只说了一声,我有冤情,便昏了过去。
  听那女子诉说,她也是穷人的孩子。大土匪下山抢劫,见她漂亮,就把她抢上山了,临走时还打死了与他拼命的父亲。到了山上,她被逼做了第九房夫人。黄河滩大王庄的王胡子听说有人得了个侉婆娘,带上十几个弟兄便来抢人。那几个保丁哪是王胡子的对手,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抢走了。那女子感激原先那几个男子不杀之恩,趁人不备之机又从王胡子那逃了回来,还让他们给找户人家。找了人家,那些人也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这是当地的规矩。经过一番合计,后庄的刘麻子死了婆娘一年多,正好结合起来。当晚,大伙就帮着把这事给办了。自那以后,黄河滩的年轻人就称她叫“侉大婶”。
  要说这侉大婶,不愧在土匪窝里蹲过,玩弄起枪来比男人还要老到。王胡子带人来闹事,她双手提枪,带几个男人往庄头一站,像是立起了一堵墙。跑在前面的王胡子手下,刚要举枪,被侉大婶一手一枪,放倒在地。王胡子见状,让人背上那两个受伤兄弟,转头便逃。自那,侉大婶威名远扬,没有人再敢来骚扰。
  有年正月初一,鬼子带着二皇到黄河滩来扫荡,已经成了人们主心骨的侉大婶,带领几十个人埋伏在南堆坡的背面,待鬼子靠近时,她喊了一声打,鬼子如草个子被风吹起似的,一连倒下了十几个。鬼子见中了埋伏,掉头便跑。吃了苦头的鬼子不死心,又来进攻几次,每次都要丢下十几条人命。后来,鬼子的炮楼也被侉大婶带人端掉了。大军南下时,她跟着担架队,一直到了江边,后在部队领导的劝说下才又回来。
  文革时,侉大婶被狠狠地批斗了几场。她老伴站出来讲情,说她是好人,也被批斗了一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才认定侉大婶不是坏人,说她是个有气节的女侠。
  
  杨二锤
  
   暴雨又要来了。
   逃难的人流把乡间小道挤成了一条长龙。衣衫不整的灾民,有的扶老携幼,有的提着薄薄的包袱,还有的用扁担挑着破破烂烂的棉被、柳篮什么的,一步步向前走着。那些被饥饿摧残得难以忍受的老人,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迈着步履。更让灾民们忧心不安的是大雨又要来了,这往哪儿躲呀?无奈之下,一个跟着一个都哭了起来。
   走在人流中的一个青年男子,不停地招呼大家,你们都不要哭,不要急,我们再走上十多里路就到黄河滩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可歇歇脚啦!大家都知道,喊话的人叫杨二锤,是和这些逃难的人流一起南下的。山东南部数日无雨,田里颗粒无收,蹲在家中只有饿死,还不如跑出来讨口饭找条活路。难民背井离乡,各奔东西。和杨二锤同道而行的是南下的灾民,已行有半个月路程了,白天讨饭,晚上就在路边睡觉。一路上,遭到了两场大雨,有好几个人倒在路边再也没能爬起来。这一路上,上百号的人还就亏杨二锤照应,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
   吃了官司的杨二锤,离开了自己心爱的潍县,改姓埋名,脱离了虎口,才逃到了灾民当中。杨二锤自小跟叔父练得一身武艺,手使两把铁锤。他的第一锤被人称之为飞天锤,锤一撒手,便从空中落下,直指对方脑门,无一漏网。他的第二锤被人称之为落地锤,锤一出手,对方将仰天长卧,再难立身。一地方恶霸,欺男霸女,杨二锤怄不过这口气,不声不响将其送上西天。他惹来了命案,好不容易逃脱,混进了难民中。
   大雨眼看就要下了,杨二锤鼓励大家拼命往前赶。他一抬眼,一座庙宇出现在眼前,大家一起涌到了院中,躲在了屋檐下,避起这场大雨,无人再倒下。后来得知,这座大庙就是黄河滩有名的洪天庙。后来,人们白天出去讨饭,晚上都到这里来落脚。
   数日过去,杨二锤察得黄河滩地势广阔,土质宜植,人烟稀少,就同当地几个年长的商量,准备在这里垦荒种地。杨二锤又来到黄河滩的一户叫周庄主家求助,正巧那周庄主平日乐施好舍,不仅支持了种子,还借给了农具,让他们耕种。那庄主又联系了其他好几户庄主,把那些逃难来的灾民安置在各户打长工,以度过这饥荒之日。杨二锤很是感谢周庄主,一来二往,成了周庄主的座上宾。周庄主平时喜欢谈古论今,对世道的评说很有见地,让杨二锤大长见识。周庄主对杨二锤的仗义之行,也很敬佩。不久,二人成了好友。
   那年,鬼子过来了,土匪在黄河滩一带横行起来,黄河滩一带的老百姓无有安宁之日。白天,鬼子时不时来扫荡,夜里,土匪断不断来抢劫。好多人白天跑反,夜里又要防土匪。一想到这乱世年头,周庄主常常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看出周庄主心思的杨二锤,对周庄主说,庄主不必过分忧虑,我在暗地里已经训练了二十位铁锤手,十位大刀手,五位盒子手,足够对付他们的。另外,我们还组织了近三十人的保丁,可一起行动。周庄主听了,顿时来了精神说,你们需要钱,需要子弹,我筹集,看这些狗日的还能称霸多少天?有周庄主做后盾,杨二锤和他的手下腰杆自然直多了。
   黄河滩一带有个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叫夏三麻子,手下有几十号人,经常夜里出来抢劫。那天夜里,他带十几个人到大王庄几个富户人家抢劫。那几户人家大锣一敲,杨二锤的铁锤队闻报赶来,将其团团包围,全宰了,只有夏三麻子逃了。死不甘心的夏三麻子到鬼子炮楼里求救 ,下来十几个鬼子和夏三麻子的手下,共有三十多人,到大王庄扫荡。早有准备的杨二锤铁锤队,埋伏在高粱地里,待那队人到来,铁锤队、飞刀队、盒子队,加上保丁一起动手,打得鬼子和夏三麻子在高粱地里四处逃窜。早已憋足了劲的铁锤队,四面出击,只有几个二皇带着几个鬼子逃了,其余全部被灭。那还在挣扎的夏三麻子被杨二锤一个飞天锤,脑门开了花。打那以后,黄河滩一带安宁了许多。
   人们都知道杨二锤是逃难之人,落脚在黄河滩,却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人很是佩服。他带领大家开垦的土地,长出了好庄稼,让每个人都填饱了肚子。鬼子投降那年,杨二锤带着他的手下,投奔了八路军。在孟良崮战役中,他壮烈牺牲。至今,黄河滩的人还常念着杨二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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