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筒山下的城堡

来源 :满族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anwan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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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奴隶之名
  在《战绩舆图》中,阿哈伙洛城根本就没有标注,这显然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六祖城的其他城址在其中都有说明。阿哈伙洛,现被简化为“二伙洛”、“阿伙洛”,至于满语读音,想必也该有挺大变化的。因为史籍记载的疏漏,同样也导致后人界定阿哈伙洛具体方位的困难,曾经,它被考证在兴京城南的加哈河谷,但是根据《满洲实录》中的六祖城图,它被画在觉尔察城以西,呼兰哈达以北的苏子河南岸。上世纪90年代,地方史研究人员经多次实地踏查,基本上确认了阿哈伙洛城所在。
  阿哈伙洛城,在永陵镇阿伙洛村南山一座面北的坡地上,平面呈椭圆形,具有东西长、西北窄,朝向苏子河和西出三关的道路。据当时考证,此城分上下二层台,上层长约20米,宽约15米。东端筑一4米高的大圆台,下层长约30米,宽约25米,边缘筑有土木石墙。城的东南连山,北、西各以山崖为屏,城南隔一小山,城东300米又顺山挖了一道大壕。实际上,在比这稍早的时间里,这座城的范围更大一些。综上所述,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阿哈伙洛城仍然是清晰可辨的,但是,随后它就被新一轮的土地大开发所破坏,到了20世纪末期,阿哈伙洛城几乎无迹可寻,只剩下天然的地理轮廓。
  明代的阿哈伙洛城,居住着六祖之一的二祖刘阐。刘阐又译作刘谄,约嘉靖元年(1522年)出生于佛阿拉城,少年时随家迁居赫图阿拉。刘阐这个人在史书中着墨不多,想必是身份等级不高,也没有太突出的作为,因而记述较少。但他的居住地有一个独特的标记:奴隶山沟。阿哈,在满语中是奴隶的意思,伙洛,意为山沟。如此看来,刘阐当时属于奴隶主,管理着部落中的若干奴隶。极有可能,他的城堡里没有多少自由民,而以奴隶为主。
  女真社会进入奴隶制应在明中叶,一般是家奴,但根据阿哈伙洛这个名称来看,显然刘阐管理的是一群为数众多的奴隶,那么,这些奴隶是哪里来的?《朝鲜李朝实录·燕山君日记》中说“野人之俗,不相为奴”,就是说,女真人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相互间不为奴役,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阿哈伙洛的奴隶来自女真族群内部,从而使我们把视线放到女真民族之外,即与建州比邻的朝鲜和大明边境。据朝鲜史料《朝鲜李朝实录·燕山君日记》记载,“彼人得我国民一名,其价牛马七八,又有的一人之价,牛、馬多达二十余头”这说明,女真社会存在劫掠朝鲜边民,使之沦为奴隶倒卖,而且根据抢劫来人的质量高低论价,价低者可值七八头牛马,价高者则更加可观。正因为这种高利润,才使女真人愿意去铤而走险。至于女真抢劫明边的事情,史上更是屡见不鲜,他们除了抢劫财物,还抢劫人口。那这些人口也自然地就被倒手买卖,从中渔利。这两种渠道,应该也是建州女真获得奴隶的主要来源。
  但刘阐拥有这么多的奴隶,未必就是靠他个人力量获取的。综合六祖的情况来看,刘阐并没有像索长阿那么聚富敛财不择手段,也没有觉昌安头脑的灵活,心思缜密,他可能相对是个保守型性格,不善创业而善守业,于是他被兄弟们推举,负责管理整个建州左卫的奴隶。否则的话,宁古塔六贝勒中实力较强的就不是觉昌安,也不是索长阿,而是刘阐了。
  被建州女真圈在阿哈伙洛里的奴隶,首先要失去人身自由,然后是自己的姓氏,而同一叫做“阿哈”,严格来说,这只是个带有屈辱性的称谓而已。但随着后金崛起,刘阐地位身份的提高,这些奴隶的地位也相应有了变化。大清建立以后,他们的后裔被定位为“包衣旗人”,这个包衣,就是阿哈觉罗的演替,且其中不乏借着主人的权势飞黄腾达者。而阿哈觉罗也以特殊的群体姓氏,成为满族八大“穆昆”之一,载入《八旗满洲氏族通谱》。
  刘阐的阿哈伙洛城堡,和其他五祖城的共同之处也是有的,那就是主要从事渔猎生产,兼农业种植。在阿哈伙洛城堡山下即是苏子河,城背依烟筒山、凤凰岭,一年四季,捕鱼、打猎、采摘,再运到抚顺马市贩卖,换取生活用品。四周肥沃的土地开垦出来,种上黍、谷子等等,保证了粮食供应。
  刘阐这一支人不是十分兴旺,他只有三个儿子,长子陆虎臣(也写作禄胡臣)、次子玛英格(也写作麻宁格)、三子门图(也写作门土)。刘阐本人也受长兄德世库影响,反对四弟觉昌安继承祖业,因此兄弟不睦,子孙辈也是矛盾丛生。比如努尔哈赤起兵以后,刘阐和索长阿、德世库等常给努尔哈赤下脚绊,甚至搞暗杀等非常手段,要毁灭努尔哈赤。大约隆庆年间,刘阐去世。到了天聪九年,皇太极赐刘阐子孙为觉罗,系红带子。
  三祖的领地
  在《武皇帝实录》中,河洛噶善又称作河洛刚善。河洛也读作伙洛,意为山沟;嘎善,意为村庄,河洛噶善,即山沟里的村庄。
  河洛噶善城的考证颇为困难,可以说几经周折才认定的。首先,这座城很早就已经不叫原来的满语,然后是相关记载有误,加上后期的考证者不通满语,地理方位又不熟悉,导致错上加错。比如20世纪30年代时,日本人黑田源次、稻叶岩吉、高桥匡四郎等先后到新宾实地考察,还发表了不少论文,但据后来的当地研究者发现,日本人所得的结果大多是错误的,而且错的离谱。高桥匡四郎说永陵启运山支脉一座小山岗是河洛噶善城,稻叶岩吉说烟筒山西面一块突起地是河洛噶善城。建国后,我国学者刘选民又考证嘉哈河毗连的哈实玛河谷地是河洛噶善城。直到20世纪九十年代,地方学者多次踏查、综合分析,才认定了河洛噶善城遗址。
  河洛噶善城是五祖福满的第三子索长阿居住地,他的城距赫图阿拉西北约18华里,离永陵镇错草沟北约10华里。头道砬子东南约2华里的腰堡东山,村里百姓称那里为古城子。因为当时女真人生活水平低,建筑技术更是落后,所以整座城以土木石为主,禁不起岁月风尘的洗礼,如今只剩下南北长36米,东西宽42米的模糊轮廓。
  现在看索长阿这个人,应该是六祖中除觉昌安以外最具头脑的。史籍记载,他很善于做生意,经常率领手下诸申参加抚顺马市贸易,用人参、松籽、木耳、蜂蜜、马、貂皮、鹿皮等,到马市换取靴袜、锅、碗、犁铧等生活生产用品,再从中赚取差价牟利。但在那个时代,明王朝为限制女真民族发展,边界贸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允许参加的,一定要有明王朝特别颁发的通行证——敕书才行。因此,当时各部落之间抢夺敕书的争斗经常发生。不过,索长阿喜欢聚集财富的方式也不止于正常贸易,有时候,他还采取非常手段敛财,甚至为此故意杀人,也得罪了临近部落董鄂部。   有一次,董鄂部酋长的儿子额尔机瓦给萨克达部酋长巴斯翰巴图鲁的妹妹下聘礼,行到阿布达里岗,被托漠部的人杀掉,夺走聘礼。因为托漠部的人作案时,直呼其中一人“阿哈纳”,被额尔机瓦的人听到,逃回部落时就报告了董鄂部酋长克撒。克撒想,建州宁古塔贝勒宝实的儿子曾经向巴斯翰妹妹求婚不成,是不是他们嫉妒生恨,害了我儿子呢?可是克撒没有证据,便高价悬赏捉拿杀害儿子的凶手。
  这件事情传到哈达部落酋长万的耳朵里,哈达是大部落,万本人强悍,一直有扩张地盘的心,他想借着这件事让董鄂部降服于自己,于是,跟克撒说,杀你儿子的凶手我知道是谁,可以帮你杀了他复仇,但你以后要听我指挥。克撒心知哈达万酋长在落井下石,心中暗恨,他也不太信哈达万酋长的话,认定这桩凶杀案是建州部所为。不过,克撒又想让哈达万与建州结怨,自己坐收渔利,就对哈达万酋长说,如果你能抓到贼犯,必须让我亲自审问,事情确实如你所言,我加倍付你金帛。
  信息传到建州,索长阿动了心思,他想,既然董鄂部怀疑我们干的,一时也解释不清,莫不如将计就计,还能拿到悬赏。索长阿就派人跟克撒说,你儿子是我手下的人杀的,你若把金帛给我,我就把他们杀了。克撒当然不会轻易上当,心里琢磨着,哈达万说他知道凶手是额吐阿禄部下所杀,你又说是你部下所杀,你们两家还不都是为赏金而来,糊弄我吗。这样一来,克撒就恼恨哈达部和建州部,但他不敢惹哈达部,就把火朝着相对弱势的建州发,派兵攻打宁古塔贝勒所属的东南二路。此时,宁古塔六贝勒居住地分散,相互救援时间太长,两家交手,建州部吃了大亏。
  这次教训,使宁古塔六贝勒醒悟过来,大家集会研究,兄弟六人的聚居地不能过于分散,大家要“聚居共相保守”,防止敌人来攻击。但这个提议遭到索长阿次子武泰的反对,他认为,大家住的太近,放牧场不好办。不如去向他岳父哈达万酋长借兵,教训董鄂部,让他们再不敢欺负建州。武泰的意见得到采纳,哈达万酋长也因上次的事情忌恨董鄂部,很痛快地答应建州的请求,组成联军,攻打董鄂部。结果,董鄂部不敌,损失惨重。但是,战胜的建州并没有得到便宜,反而被哈达万酋长狮子大开口,狠狠勒索一番,导致部落元气大伤。
  嘉靖末年,建州右卫都指挥王杲日强,控制了通往清河、抚顺马市的交通要道,此时,索长阿和四弟觉昌安隶属于王杲,听从调度。王杲是个强悍的人,仗着部落强大,常干些犯边抢劫,入马市索赏的事情。作为属下的索长阿,自然也跟着王杲兴风作浪,成为他的左右手,因此,大明边关官员称之为“建州贼首”。其实以索长阿的精明,唯恐朝廷惩罚他,就背地偷偷给边关进贡,表示悔过。这件事情,记录在《东夷悔过人贡疏》中。到万历三年(1575),王杲被明王朝处以极刑,建州立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危险境地。宁古塔六贝勒又商议,依靠谁能继续生存下去,索长阿提出,董鄂部强大,不如就近依附。觉昌安却很冷静,提出了一个更可行的建议,就是依附明王朝。
  努尔哈赤起兵初期,引来很多仇家,想要杀死他。家族内部也因此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努尔哈赤的,一派是反对努尔哈赤的,反对派中态度最激烈的,就是索长阿的四子龙敦。龙敦联合长祖德世库、次祖刘阐、三祖索长阿、六祖宝实之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杀太祖(努尔哈赤)以归之” (《清太宗武皇帝实录》卷1,页4)。这里的归字,当为归顺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当时,尼堪外兰受到大明边官扶持,风头正劲,大有一统建州的气势。
  但是努尔哈赤却不这么看,在他的复仇计划中,尼堪外兰是一定要铲除的。万历十一年(1583)夏天,努尔哈赤联合纳林部落准备攻打尼堪外兰,龙敦知道后,唆使纳林部落酋长诺密纳的弟弟破坏盟约,结果,到了发兵之际,纳林部落违约。万历十二年(1584)初,龙敦唆使努尔哈赤的异母弟弟萨木占率人截杀了努尔哈赤的妹夫噶哈善,引起努尔哈赤的极端愤怒。之后,又策划了一系列暗杀努尔哈赤的阴谋,但是努尔哈赤命中注定有惊无险,龙敦的阴谋屡屡落空。不甘心的龙敦兄弟又生诡计,不久,龙敦的两个哥哥绰气朱阿古和履泰勾结哈达部,抢劫了努尔哈赤所属的瑚济寨,然后跑得无影无踪。这一次,努尔哈赤忍无可忍,发兵讨伐龙敦长兄履泰的兆嘉城。龙敦得到消息,事先派人报告,让哥哥早有防备,即使这样,履泰仍败在努尔哈赤手下。但因履泰是努尔哈赤长辈,虽失去城主身份,却受到厚待。
  索长阿的儿子们每每与努尔哈赤作对,但他家族的后代却对努尔哈赤忠心耿耿,跟随努尔哈赤冲锋陷阵,被努尔哈赤授以象征家族荣誉的红带子。
  索長阿本人大约于万历十二年(1584)去世,葬于永陵。顺治十一年(1654),扩建永陵时,鉴于他家族的数次背叛,其坟墓被圈在宝城之外。他生前居住的河洛噶善城因为在赫图阿拉城西,人们就称之为觉罗西屯墓。
  赫图阿拉千曲水
  努尔哈赤苦心经营佛阿拉十六年,倾注了很大精力,也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但最终他放弃了这座城堡,走向祖居地赫图阿拉。努尔哈赤整体迁移到赫图阿拉的原因有多种,但主要的还是佛阿拉地理空间狭窄,盛不下他日益膨胀的心,再有就是佛阿拉无法提供充足的水源,迫使他一进入枯水季,不得不每天派专人下山取水,浪费了人力资源,也不利于生活。于是,努尔哈赤动了回归祖地的念头。
  赫图阿拉在满语中是“横岗”的意思,现实中,它也的确如此:一座高大的土台,四周宽阔,视线不受阻碍,河流蜿蜒,交通畅达。对于步入发展阶段的努尔哈赤而言,这是再理想不过的定居场所,前后左右,进退自如,即可做政治经济文化的载体,又能担负起练兵、商贸等重任。此外,赫图阿拉也是努尔哈赤的感情归属地,这座土岗沉淀着太多的记忆,使他难以忘怀。
  赫图阿拉最早出现大约于明正统五年(1440),当时的女真社会外受朝鲜、鞑靼欺负,内部缺少领军人物而四分五裂,更有董山及其叔叔凡察率领的建州左卫在斡木河艰难度日,不得不向朝廷提出申请,要投奔居于呼兰哈达山下的李满住。这个申请获批后,董山与凡察便率部进入李满住的居住区。当时,李满住居于佛阿拉城,董山与凡察就在附近建设了赫图阿拉城定居。董山这一支人枝叶繁茂,到了福满这一代,又有六个儿子,这六个儿子成年后,觉昌安得以继承家业,仍住赫图阿拉城,其余兄弟五人就围绕赫图阿拉城各建城堡。   努尔哈赤在祖先的基础上扩建赫图阿拉,他修建了内城和外城。内城从1601年开始兴建,几乎动用了国中的全部力量,迁入内城后,才又腾出手建外城。顾名思义,赫图阿拉的内城住着努尔哈赤本人及儿子大臣们,外城住着他的精兵强将。据史籍记载,赫图阿拉一共分十三门,其中北门属于铁匠的居住区,这些人专门负责制造铠甲武器,南门外则专门负责制造弓箭。农业和养殖业也随之发生较大进步,到了1616年前后,努尔哈赤开始下令饲养家蚕,种植棉花。内城南门里也开辟成商业大街,烧锅、油坊、肉铺、皮革店、当铺等排列成行,熙熙攘攘。
  女真民族信奉天地神灵,到了努尔哈赤时代,更加注重宗教在人心中的力量,他在赫图阿拉先后修建了地藏寺、显佑宫,萨满神殿等,方便属下不同民族出身的将士和人民到那里祭祀,他本人更是每次出征前亲自举行隆重仪式,祭拜天地诸神,保佑旗开得胜,凯旋归来。东城门外还有囤积粮草的地方,据说有房舍八十多间,努尔哈赤尤其重视粮草工作,任命十六位大臣和八个巴克什专门管理。
  努尔哈赤修筑完善了赫图阿拉城,为称汗做好了基础准备,万历四十四年(1616)正月,努尔哈赤在此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建立后金政权,建元天命。关于努尔哈赤登基的细节,《太祖武皇帝实录》做了记载:“天命元年,丙辰,春正月,壬申朔,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及八旗贝勒大臣,率群臣集殿前,分八旗序立。上升殿,登御座。众贝勒大臣率群臣跪,八大臣出班,跪进表章,近侍卫阿敦、巴克什额尔德尼接表。额尔德尼跪上千,宣读表文,尊上为覆育列国英明皇帝。于是,上乃降御座,焚香告天,率贝勒诸臣,行三跪九叩首礼。上复升御座,众贝勒大臣各率本旗行庆贺礼。建元天命,以是年为天命元年”。努尔哈赤在大典上焚香告天,指的就是广受后人传播的“七大恨”,这等于一篇战斗檄文,向族人发出作战的号令,向明王朝下了挑战书。从此,赫图阿拉随着努尔哈赤的后金国登上中国的历史舞台,成为一个民族自强奋斗的象征。
  努尔哈赤称汗之后,马上展开了疾风骤雨似的攻势。他先是周密筹划,计攻抚顺,数天时间掠走人畜财物三十多万,极大地震惊了明王朝。然而,大明君臣还没缓过劲儿来,努尔哈赤又席卷清河,接着攻陷开原、铁岭、沈阳,一连串的旋风式攻击令大明王朝慌了手脚,不得不坐下来,认真商讨对策,最后决定派兵剿灭努尔哈赤。但是这个计划因兵力集结和军需物资的调配问题一直拖延,直到1619年才算有了眉目,进剿大军开拔辽东,意图合围赫图阿拉。努尔哈赤这一边,早已制定好应敌对策,他绝不能让敌人堵在家门口作战,而是主动将队伍拉出去,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一口气吃掉了明王朝的三路大军,仅有李如柏望风而逃。这一仗,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萨尔浒大战”。正是有了这一仗,转变了后金与明王朝的战略关系,增强了努尔哈赤向辽河平原进军的信心。战后,努尔哈赤很快将国都搬迁到界藩城,这一决定,意味着女真民族由森林走向平原的进步,是他们追求文明富裕的勇气。
  天命六年(1621),努尔哈赤率八旗军攻陷沈阳、辽阳,以及辽河以东大小城堡七十余座,为了在辽沈地区站稳脚跟,他又下令修辽阳城,名曰东京。但是,他很快又发现,沈阳的综合优势远远大于辽阳,又不顾众人反对,修建了盛京城。
  赫图阿拉作为清王朝的发祥地,女真民族奋发图强的精神圣地,深受历代清帝尊崇。皇太极继位后,于天聪七年(1633)在赫图阿拉设立满、蒙、汉驻额兵,转年又尊为“天眷兴京”,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康熙二十六年(1687),康熙皇帝升兴京城总管为“理事通判厅”。到光绪三年(1877)清政府尽管已走向穷途,仍然升格赫图阿拉的行政级别,改理事通判为兴京抚民同知,并将办公地址移至新宾镇,兴京城守尉改为兴京协领,仍驻扎赫图阿拉城,保护着它。
  赫图阿拉以它特有的神韵与气质,赢得了清帝的敬仰,也成为他们屡屡歌颂的对象,在清史上,每位回乡祭祖的皇帝都为它写下诗篇,纪念祖先创业的艰难,表达自己不辜负祖先的决心。清帝返乡祭祖的人,首开先河的当属康熙,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写赫图阿拉的诗,就是他在第二次东巡时所写:
  霭霭兴王地,风云莫可攀。
  萦洄千曲水,盘叠百重山。
  瞻拜园陵肃,凝思大业艰。
  葱茏松柏茂,瑞鸟满林间。
  從康熙这首诗中可以看到,他回到祖先奋斗之地,满怀的虔诚,字里行间也透露出当时赫图阿拉的景色,松柏繁茂,群鸟飞翔,绿水潺潺。身处这样的地方,少年得志的康熙怎能不豪情万丈呢!
  乾隆是清帝中返乡祭祖次数最多的人,他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写诗,二是瓷器,可以说,他的东巡,是一路走,一路诗,这些诗不一定都是顶级的,却是考证沿途建筑、风俗、人情等情况的珍贵资料。乾隆第一次东巡就写下两首兴京诗,其中一首《兴京叠五言十韵》详细回顾了萨尔浒战役的情景,赞叹祖宗奠定千秋基业的智慧和勇敢。第二首诗《兴京》既有故国父老深情的感动,也有自己初来的急切和不愿离去的依恋,同时还有告诫后人的叮嘱:
  姬室于豳日,炎刘起沛时。
  一人方缔造,四海遂为基。
  皇涧犹然在,皋门尚可思。
  屏藩堪示固,宫室不言卑。
  往者争雄际,同归出众姿。
  秋风经故国,膏雨遍新陂。
  父老迎銮舆,村官卫羽旗。
  初来尤切切,欲去更迟迟。
  言念皇图缵,端维厚德垂。
  凛乎同驭朽,告戒后人知。
  乾隆第二次东巡,写下的兴京诗更多,内容涉及也更广泛,他的随行大臣们也纷纷赋诗和韵,以示对兴王之地的崇拜。这些诗中,有写显佑宫的,有写永陵的,有直接写兴京的,写赫图阿拉的等等。到嘉庆和道光两朝,两位皇帝也是极尽所能,赞美祖先发迹之地,大臣们也是一起附和,表达敬仰和忠心,而且他们和乾隆一样,似乎对显佑宫情有独钟,如乾隆第四次回乡时写下一首《谒显佑宫》:   显佑为天佑,亦由人合天。
  设无开创德,莫作觊觎先。
  绛节朝群宿,金蓉侍列仙。
  瓣香泯别祝,绥履福农田。
  嘉庆的《谒显佑宫》写道:
  祖德合天心,于昭宝命临。
  兴京初肇祀,上帝永居歆。
  致敬抒虔祝,升香达寸枕。
  承天守大业,兢惕懔难谌。
  总之,不管是清帝,还是清帝的隨行大臣,都将赫图阿拉作为圣地来朝拜的,赫图阿拉的历史地位,具有唯一性,不可替代性,它在清史乃至中国史的研究工作中,是不可绕过和忽略的。
  桑树已成往事
  在满语中,尼玛兰是桑树的意思。顾名思义,那里曾经长满桑树,由此可以想见,这片土地是多么的肥沃,动植物多么繁茂,才吸引来六祖之一的包郎阿安家落户。《盛京通志》中,如下记载尼玛兰城:“在兴京城东北三十五里,与章京河俱出纳鲁窝集西流,于兴京门之北入苏子河。”《大清一统舆图》中,又这样描述尼玛兰城:“苏克素浒河支流,加里库与张阴河之间有尼玛兰河在兴京之东北。”这里所说的尼玛兰河,指的是今永陵镇错草沟的错草河,它发源于兴京城东北的山脉中,距苏子河三十五里,沟口距赫图阿拉3华里。
  尼玛兰城的具体位置在永陵镇嘉禾头道堡村,村边的小河岸有两座城,紧挨着错草河的是山城,建在河西的小山顶上。另一座是平地城,上世纪90年代,尚可见城的走向,四周筑有土石墙,墙外有三面2米宽的壕沟,说明当时城主人很重视防卫。城内的建筑遗迹,直到上世纪末期仍依稀可辨,只是因为被圈在百姓家的菜地里,大多夷为平地。百姓家也是满族,在此居住有七八十年的时间,据他家人回忆,尼玛兰城为圆形,占地70平米方圆,以前还能捡到一些青花碎片。
  历史上,包郎阿本人应该是六祖中最本分老实的,他既不像觉昌安那样擅长谋划,又不爱像索长阿那样出风头招灾惹祸,他安心于耕种渔猎,过着自给自足的平民生活,这可能是他的现实追求。包郎阿因为少作为,史籍对他着墨不多,但根据尼玛兰城的城名及四周情况,可以推断出,包郎阿当时开垦了不少土地,种植谷黍,保证粮食供给。当然,捕鱼和狩猎也是他的主要活动内容,明中叶以后,辽东地区的捕鱼工具已相当丰富,人们发明了各种鱼叉、渔网并大量使用。从尼玛兰城出土的箭镞刀矛分析,包郎阿也是喜爱狩猎的人,而城外的高山恰好为他提供了广袤的狩猎场所,他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捕获到虎、豹、熊、獐、鹿和狍子等大型野生动物,野鸡野兔河貂水獭青鼠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在当时社会,人参和貂皮就已经价格昂贵,女真人正是靠着这天然的物产或进贡明王朝博取皇帝欢心,或用来到马市交换所需商品。同时,也因为交换过程中的不公平,与明边军发生摩擦与矛盾。包郎阿也无一例外的遵循了用物产交换必需品的生活模式,但前面讲过,他是个地位不显,没什么雄心的人,他可能都没有敕书,只是采猎回来立即就卖掉了。这个说法,当然没有直接证据,不过可以从其他方面反馈出来。
  在现存的清史资料中,没有一条包郎阿及其部落到辽东汉人区或朝鲜边境抢劫的记载,说明他不具备雄厚的经济和武力的实力,换句话说,日子过得窘迫。但他的忠厚性格,使得与四兄觉昌安关系融洽,这种良好的家族关系一直维持到兄弟俩的子孙辈。兄弟俩之所以比其他兄弟格外走近,或许是多受觉昌安的照顾,毕竟,觉昌安继承祖业,又头脑精明,生活上比弟弟富裕的多。一个相当明显的事实是,努尔哈赤起兵以后,大祖、次祖、三祖及六祖家族害怕他连累自己,就到寺庙里发誓,要联合铲除努尔哈赤。这次阴谋中,唯有五祖包郎阿家族没有一个人参与。努尔哈赤起兵后,与他坚定地站在一起的,仍然是包郎阿家族的人,他们不顾性命,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1586年正月,努尔哈赤三祖父的儿子龙敦唆使人谋杀了努尔哈赤的妹夫噶哈善,努尔哈赤悲愤异常,一定要去寻找尸体,这时候,又是包郎阿家族的人站出来劝告,他就是包郎阿的次子巴孙巴图鲁,他拦住怒火冲天的努尔哈赤,说,你不能去!那些人本来就是想杀你的,你这一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巴孙巴图鲁的一番话,使努尔哈赤猛醒,避免了一次无谓的牺牲。
  包郎阿育有四个儿子,长子隋痕,次子巴孙巴图鲁,三子对秦,四子郎腾。在他的子孙后代中,功勋卓著者有曾孙拜三,拜三长子顾纳岱、顾纳岱的儿子莫洛宏。
  包郎阿本人约卒于万历十年(1582)左右,他先葬于烟筒山和苏子河北岸的山下永陵。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王朝扩建永陵,他的坟墓被圈在宝城之外的东北角。这个做法,后世角度看,有些失礼,淡化了包郎阿家族当年随太祖出生入死的并肩战斗之情。天聪九年(1635)正月,即将登基称帝的皇太极为巩固政权,正式将女真民族定名满洲族,从此中华民族大家庭中诞生了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同时,他颁布实施了一系列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政令,重新册封了皇室成员的称号,在这次册封中,包郎阿家族的人被称为觉罗,系红带子,其后裔载入觉罗族谱。
  珠子山的旧主
  在新宾满族自治县网户村西南,有一座小山包,犹如一颗珠子镶嵌在驿马河与苏子河交汇处,其山西北有南砬嘴山,东南有鹰嘴砬子山,远远望去,两山好似龙头,正对着珠子山,当地百姓形象地称之为二龙戏珠。
  珠子山距网户村东北的北砬背山很近,两者遥遥相对,好像有着说不尽的心事。事实上,珠子山和北砬背山确实渊源很深,明代,它们承载了建州女真风起云涌的往事,象征着亲人间的仇怨。
  当年,建州左卫都督福满共有六个儿子,努尔哈赤称汗建立后金,他们被统称为“六祖”,其中,宝实是福满的小儿子,按年岁排序,就是六祖了。宝实,在清史中又写作宝石、豹石。大约生于明嘉靖五年(1526)的佛阿拉城。宝实出生的年代,也是建州女真比较弱势的年代,他们的父亲福满还没有相对显赫的地位,一家人和部族一起,在山城佛阿拉过着贫困的生活。宝实成年后,父亲福满已经升任建州左卫都督,家中境遇发生很大变化,但比之临近的董鄂部、浑河部等等,实力仍然处于下风。虽然实力不足,建州左卫范围内还是说了算的,于是,小儿子宝实结婚成家时,福满给小儿子划了一块地盘,许他到那里建城堡居住,这就是珠子山,城,叫章嘉城,也写作章甲城。   宝实身为章甲城的城主,亦称酋长,实际按现在眼光来看,顶多也不过是族长或村长罢了,而且管理的人数也不多,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女真族的人口也才区区几万人。章嘉城,应该是托章京河之名而起。章京是清代的官名,早期为武官的称呼,后来取消限制,应用到文官中,如军机章京、总办章京、帮办章京、额外章京,还有派驻新疆、蒙古等地的官员,也有章京一级的官员。鉴于此,明代的建州女真部不可能存在“章京”这一朝廷的高级别官员。但也有人提出,章京河,应该也不是原来的河名,能给这一提法做出证明的,是《盛京通志》的一段话:“章京河,国语章京官员也。城东北三十五里,源出纳鲁窝集,流入苏子河,亦作阿津”。阿津,满语是鳍蝗鱼的意思,这说明,阿津河曾经水流丰沛,游动着成群的鳍鳇鱼,岸边生长着茂盛的水草,景色十分优美。这也从另一角度证明,福满对小儿子的偏爱有加了。因此,引申出章京河就是阿津转音的提法,不过由于年代的久远,究竟两个词的原始发音是否接近,还是有待考证的。
  关于章嘉城的确认,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的地方史研究人员根据《战绩舆图》记载的“兴京城东北有章嘉城,在章京河畔。”和《盛京通志》记载的:“章京河在兴京城东北三十二里”,及《满洲实录》中关于六祖城的描述:“在兴京东北,苏子河北岸,距苏子河曲折处不远的山谷之口“,经实地考察,认定今网户河就是章京河。网户河入苏子河口西北约300米处的腰岭子东端的珠子山就是宝实的领地章嘉城。
  珠子山下现有一村屯曰西石场,北邻网户村,山西北坡有一砖瓦厂,村北是老砬背山,南距苏子河约250米,章京河就是由城东的陡崖下流入苏子河,城西南距赫图阿拉城约3.5公里。山上是一座平面方形的小山寨,东、北、南三面陡峭,难以攀缘,惟西面是东西走向的漫岗,有利于行走运输。城内,东西残存约50米,南北宽30米,东北角是城门,沿城门向西,地势渐低,因而修了一条长20米,宽2米的门道,通向山下。由于珠子山早已被当地百姓开垦,只能分辨出上述一些痕迹,不过,遗憾中也有令人难忘的,那就是城外至城内尚存一条引水渠。女真人喜欢住在高处,利于防卫,但高处的一个实际问题就是饮水,所以,北砬背山上的房基遗址到底是谁居住,还不太好确定,毕竟,在北砬背山上是找不到水源的,也没有引水工程的痕迹。
  章嘉城和其他五祖城及北砬背山城一样,均为土木石结构,这种建筑格局一出于森林民族的建筑水平低下,二受制于经济水平的落后,城内遗存的明青花瓷片也说明了这一点。宝实虽然得父亲偏疼,占有较为优势的一块地,但一大家子依靠渔猎采集,垦殖土地,所得收入仍微乎其微,摆脱不了大环境下所致的窘迫,他家也因贫困娶不到媳妇的事情记入史籍。
  建州左卫早期,虽然福满生了六个狼虎弟兄,可他们还是一帮子穷哥们,不被邻居部落所看重,甚至有时遭受羞辱。宝实年长后,他的二儿子阿哈纳到了娶妻年龄,他家向萨哈达部巴斯翰巴图鲁的妹妹求婚,没想到人家严词拒绝,理由只有一个:你家太穷。这话给任何一个人,都带有明显的鄙视态度,宝实听着难受,却只能默认。后来,董鄂部的酋长克撒的儿子也向萨哈达部巴斯翰的妹妹求婚,巴斯翰当然一百个愿意,他看中的,是董鄂部的强大,想攀个高枝借光。然而,克撒的儿子额尔机瓦却在求婚路上遭人截杀,酿成一桩血案。克撒便疑心建州宝实嫉妒这桩婚事,策划了这起暗杀,怀恨在心。偏偏索长阿财迷心窍,私底下派人跟克撒谎称知道是谁杀死他的儿子,以此为由企图索要悬赏。哈达部落万也来凑热闹,想借机逼董鄂部归顺自己,这样子,几方纠结在一起,克撒不敢惹哈达部落,可他不怕建州,就出兵把建州狠狠教训一下。建州吃了亏,自然也不甘罢休,联合哈达部反击董鄂部,宝实为了给自己和儿子洗冤,也是举家上阵,义无反顾。
  阿哈纳是不是截杀董鄂部的凶手很难说,但这个人是很有些仗义性格的。王杲强盛时,常率人犯边,抢劫明边民财物,万历二年(1574),辽东总兵李成梁大兵压境,王杲被迫放弃经营多年的古勒寨,逃到阿哈纳家里躲藏起来。李成梁随后来追,危急时刻,阿哈纳穿上王杲的衣服,假冒王杲帮助他逃出明军包围,救了王杲一命。但王杲终究没有摆脱厄运,被李成梁押解进京,处以极刑。
  王杲死后,就依附谁继续生存的大问题,宁古塔六贝勒开会研究,宝实主张依附王杲之子阿台,只有觉昌安目光远大,提议依附明王朝并得到众人同意。宝实对四兄觉昌安颇有意见。当然,这仅仅是史料记载的,他们之间一定还存在其他矛盾,比如在继承祖业问题上,朝廷赏赐物资分配等等,这些都为努尔哈赤起兵设置了障碍。
  宝实生有四个儿子,长子康嘉、次子阿哈纳、三子阿笃齐(阿都栖)、四子多尔郭(朵里火栖),兄弟四人与父亲一起反对努尔哈赤,参与了堂子庙起誓发愿要消灭努尔哈赤,之后,與德世库、刘阐、索长阿家的人采取威胁、孤立、暗杀等诸多手段,想加害努尔哈赤,结果一一失算。
  宝实大约于努尔哈赤起兵前后去世,天聪九年(1635)正月,皇太极即将正式登基称帝,他对国政做出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一项是家族内部的册封,在这次册封中,宝实的子孙被诏令为觉罗,系红带子,以示宗室血脉的亲疏。
  〔特约责任编辑 李羡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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