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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是一部具有鲜明的区域性和时代性的石刻史料集，但是在释文方面存在一些问题。本文在研读拓片、查阅工具书的基础上，利用俗文字、校勘学及传统文化的一些知识，对其中释文不足的地方提出商榷意见，以提高该书的利用价值。
关键词： 《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 《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 墓志 文字识读
《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１］（下称《选编》）收录洛阳出土的北魏墓志近三百方，所录志文详加点校，且选出史料价值较高、魏碑体书法精美的200多方图版附录于后。它是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诸方面的历史见证，具有重要的价值。但是，该书在文字识读方面，多有可商榷之处，兹就笔者管见，提出若干条。《选编》中多数墓志与《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2］（下称《汇编》）有所重合，只不过墓志名称不同而已，故读《选编》不得不提及《汇编》，下文相关联处会加以说明。
1.后以山胡校乱，征抚西岳，绥之以惠和，靖之以威略，一二年间，群凶怀德，勳绩既昭，朝赏方委。而彼仓不吊，鯈焉夙徂。（《元彬墓志》，录文5页，图版219页）
“校乱”在此不解，当为“狡乱”。同篇墓志《汇编·持节征虏将军汾州刺史（元）彬墓志》（38页）亦录为“校乱”。复审原拓作■，左边似“扌”旁（俗书扌、木不分）也似“犭”旁，不足以下定论。但该篇墓志铭文中有：“终莅西岳，胡■归仁，方旋德猷，与政时动。”■字《选编》、《汇编》均录文“狡”字。比较“校”、“狡”前后两字拓本，其实并无大异，只是笔画粗细上略有差别。且从墓志内容上看，上文“山胡狡乱”正与下文的“胡狡”印证，只不过“胡狡”已临时构成一名词，“胡”即“山胡”，亦称稽胡，古族名。“胡狡”即为“山胡狡乱者”。“狡乱”即为害作乱。该词在传世文献中亦有用例，晋袁宏《后汉纪·明帝纪上》：“楚王无道，狡乱天下。”《隋书·天文志下》：“其后侯景狡乱，帝以忧崩。”《汉书·严延年传》：“涿人毕野白等由是废乱。”唐颜师古注曰：“废公法而狡乱也。”
2.明宇陆离，穸寝泉居，扬门竚驷，松埏奄途。勒金重源，永铭不渝。（《元嵩墓志》，录文17页，图版238）
“重源”一词在此不解。同篇墓志《汇编·故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安南将军赠车骑大将军领军将军扬州刺史高平刚侯（元嵩）之墓志》（52页）亦录为“重源”，复审原拓作■，似“源”。其实，当为“湶”字，“湶”乃“泉”的俗字。原拓本下为“小”，《敦煌俗字典》［3］（332页）“泉”字条引敦煌文献斯388号《正名要录》作■，《碑别字新编》［4］（96页）中《汉杨君石门颂》“泉”正作■；而上一小短横当为书法家为求美观而增加的饰笔。正如《汉语俗字研究》［5］所说：“古人（尤其是书法家）讲究字形的均称稠密，平稳方正，所以常常增加饰笔，以迎合人们这方面的要求。”（89页）至于“泉”旁加氵，当为意符的增加，使得该字从水之意更加显豁。此字张涌泉在《汉语俗字研究》“给已有意符的字加上意符”（47页）已作具体的说明，盖“泉”下已从水，又在左边增加氵，遂成床上叠床、屋上架屋了。
另外，墓志中，“重泉”一词常见，同“九泉”，指死者所归。《汇编·魏故朔州刺史华阴伯杨（泰）君墓志铭》：“以熙平三年二月迁窆于故乡之弘农华岳之东北十有五里。讬玄石以记号，勒盛德于重泉。”（101页）“勒盛德于重泉”与“勒金重泉”从语法结构上看也相似。《选编·元贿墓志》：“重泉己（原书作己，当改为已）闭，宿草方衰，口口徒勒，荣锡空追。”（54页）《汇编·魏故使持节都督青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任城王（元彝）之墓志铭》：“重泉无晓，殡惟永冥，叫叫孀孤，号咷天性。”（226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冠军将军代州都督上柱国许洛仁妻襄邑县君宋氏夫人墓志》：“落景西倾，逝川东往，瘞玉质兮重泉，遂埋魂兮幽壤。”（229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赠平原長公主墓志铭》：“而逝水难留，重泉易闭。照藏金镜，是失飞鸾；声咽玉箫，非从去凤。”（1044页）传世文献亦见。南朝梁江淹《杂体诗·效潘岳〈悼亡〉》：“美人归重泉，悽怆无终毕。”宋苏轼《祭单君贶文》：“云何不吊，衔痛重泉。”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宦娘》：“独此技未有嫡传，重泉犹以为憾。”
3.女子有行，远其兄弟，合卺宗王，同心异体。口无择言，身无择体，令誉愔愔，微风济济。（《元融妃穆氏墓志铭》，录文21页，图版245页）
“微风”在此不解。复审原拓，中间下方泐，不清楚，单凭字形无法断定是“微”还是“徽”。“微风”当为“徽风”之误，“徽风”指美好的风范，在文中与“令誉”相对成文。“徽风”一词墓志中习见。《选编·元祐墓志》：“惟齐惟鲁，如楚如梁，代承嘉祉，世袭休光。洪基增构，徽風载扬，司文霄殿，赞轨长房。”（46页）《选编·元诲墓志》：“斜汉晚倾，晨光早灭。载铭徽风，式扬休烈。”（157页）《汇编·魏故使持节侍中太宰丞相柱国大将军假黄钺都督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武昭王墓志》：“聿奉休踪，式扬清烈，令问缉熙，徽风昭晰。”（278页）传世文献亦有用例。南朝宋谢庄《孝皇帝歌》：“德敷金石，道被管弦。有命既集，徽风永宣。”《梁书·昭明太子统传》：“徽风遐被，盛业日新。”
4.及靖王薨，居丧喻礼，殷忧积心，遂成结患。（《元悦墓志》，录文24页）
复审原拓，“俞”前有一小圆块，“喻”当为“踰”之误。《汇编·魏故益州刺史乐安哀王（元悦）墓志铭》亦录文“喻”（63页）。“踰礼”，过礼也，墓志文献中常见。《选编·魏故尚书寇使君墓志》：“遭继母忧解任，居丧踰礼，蒙著里名为孝亲里。”（106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周故朝散大夫行洛州陆浑县令韦府君墓志铭》［6］：“丁母忧去职，执丧踰礼，几至毁灭。”（360页）《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二）·下册·明儒官肃轩李公（拱）暨元配王氏继韩氏张氏合葬墓志铭》［7］：“至丧葬大故，烝尝时祀，其丰洁迥异寻常，固足多也。而哀毁踰礼，痛悼失情，尤人所难哉！”（371页）“踰礼”也作“逾礼”，《唐代墓志汇编续集·贞观〇〇一》：“孝子等居丧逾礼，毁过灭性。”（8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铭》：“麟德之岁，纪国太妃韦氏薨，公主又号踴过哀，损瘠逾礼。”（260页）
5.妇图擒绩，女史飞萱，质华星婺，德耀姬原。（《王普贤墓志》，录文29页，图版256页）
“擒绩”一词费解。同篇墓志《汇编·魏故贵华恭夫人（王普贤）墓志铭》亦录文如是（70页）。复审原拓，“绩”暂且不论，“擒”则为“摛”之误无疑。原拓作■ ，右边为人下一禹字。又《选编·王绍墓志》：“敦诗习礼，早敖龆岁，擒文缀翰，实懋儁年。”（录文36页，图版265页），“擒”字原拓右边亦为人下一禹字，《选编》两处均误。同篇墓志《汇编·魏故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昌国县开国侯王使君（绍）墓志》（82页）录为“摛”，是。《碑别字新编》（287页）“摛”字条引《魏贵华恭夫人墓志》（与《王普贤墓志》为同一墓志）中的“摛”正为■，同条又引《魏东豫州刺史元显魏墓志》中“擒”字，盖“摛”字俗书作“擒”，遂与擒拿之擒混用无别，造成异字同形的现象。
6.松户酸月，寒闺操日，贞躯口口，刊铭芳质。（《元颺墓志》，录文34页）
“操日”一词在此不解。同篇墓志《汇编·魏故使持节冠军将军燕州刺史元颺使君墓志铭》（76页）亦录为“操”。“操”当为“惨”之误。“惨”之繁体為“慘”，俗书“厶”与“口”不分，故“厽”亦可写为“品”。《碑别字新编》（149页）“参”字条《隋杨畅墓志》即作“喿”，“慘”（286页）字条《隋云腾墓志》作“懆”，而又因为忄、扌形近易误，故误作“操”字。且“惨日”与“酸月”相对成文，均为墓主去世后使得日月惨淡无光并为之动容之意。
7.重泉己闭，宿草方衰，口口徒勒，荣锡空追。（《元贿墓志》，录文54页）
“己”当为“已”之误，与“方”相对成文。“己”、“巳”、“已”三字往往相混，确定哪一个字要视具体语境而定。
以上之外，笔者发现《选编》尚有不少录文可以商榷之处，如《选编·元桢墓志》：“威整西黔，惠结束氓，旻不锡嘏，景仪坠倾。”（4页）当中的“束”当为“东”之误，“东氓”与“西黔”相对成文；《选编·李蕤墓志》：“同位且来，日月流遽，珑首烟凝，松閞捿雾。幽埏一晦，泉庭不曙，身灭黃庐，芳题篆素。”（14页）“捿”字录为“棲”，俗书扌、木相混，当据文义改为“棲”字；《选编·元勰墓志》：“寿乖与善，福舛心庆，隆勳短世，远情促命。”（19页）复审原拓，“心”为“必”之误；《选编·元飏墓志》：“桂落秋下，间彫口口，云堂毀缘，风口凝尘。”（34页）“间”当为“兰”之误，盖因繁体字“間”、“蘭”形似而误，且“兰彫”正与“桂落”对举成文；《选编·王祯墓志》：“对壁比温，瞻松学节，气耸烟霞，情明冰雪。”（35页）“壁”当为“璧”之误，《说文解字·玉部》：“玉，石之美，有五德：润泽以温……”《说文解字·玉部》：“璧，瑞玉圜也。”璧为玉之一种，故有“对璧比温”之说，正与“瞻松学节”对举成文。这几条《汇编》录文已发之，笔者不过罗列出来作一些分析。
近年来，传世墓志和新出土墓志的整理研究工作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重视，“然而，墓志的整理，尤其是墓志的释文，绝非一件简单的认字工作”［8］，因为“墓志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对墓志文献的正确释读，需要多学科的知识”［9］，其不仅涉及文字、音韵、训诂的知识，而且“包括了我国古代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１0］。如墓志中涉及的丧葬文化就最为突出，上文的“对璧比温”就涉及中国古代文化传统，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参考文献：
［1］朱亮，何留根.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
［2］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M］.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
［3］黄征.敦煌俗字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4］秦公.碑别字新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5］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6］周绍良，赵超.唐代墓志汇编续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7］中国文物研究所，陕西省古籍整理办公室.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二）·下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8］［10］任昉.《洛阳新获墓志》释文补正［J］.故宫博物院院院刊，2001，（5）.
［9］周阿根.五代墓志整理及词汇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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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 《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 墓志 文字识读
《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１］（下称《选编》）收录洛阳出土的北魏墓志近三百方，所录志文详加点校，且选出史料价值较高、魏碑体书法精美的200多方图版附录于后。它是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诸方面的历史见证，具有重要的价值。但是，该书在文字识读方面，多有可商榷之处，兹就笔者管见，提出若干条。《选编》中多数墓志与《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2］（下称《汇编》）有所重合，只不过墓志名称不同而已，故读《选编》不得不提及《汇编》，下文相关联处会加以说明。
1.后以山胡校乱，征抚西岳，绥之以惠和，靖之以威略，一二年间，群凶怀德，勳绩既昭，朝赏方委。而彼仓不吊，鯈焉夙徂。（《元彬墓志》，录文5页，图版219页）
“校乱”在此不解，当为“狡乱”。同篇墓志《汇编·持节征虏将军汾州刺史（元）彬墓志》（38页）亦录为“校乱”。复审原拓作■，左边似“扌”旁（俗书扌、木不分）也似“犭”旁，不足以下定论。但该篇墓志铭文中有：“终莅西岳，胡■归仁，方旋德猷，与政时动。”■字《选编》、《汇编》均录文“狡”字。比较“校”、“狡”前后两字拓本，其实并无大异，只是笔画粗细上略有差别。且从墓志内容上看，上文“山胡狡乱”正与下文的“胡狡”印证，只不过“胡狡”已临时构成一名词，“胡”即“山胡”，亦称稽胡，古族名。“胡狡”即为“山胡狡乱者”。“狡乱”即为害作乱。该词在传世文献中亦有用例，晋袁宏《后汉纪·明帝纪上》：“楚王无道，狡乱天下。”《隋书·天文志下》：“其后侯景狡乱，帝以忧崩。”《汉书·严延年传》：“涿人毕野白等由是废乱。”唐颜师古注曰：“废公法而狡乱也。”
2.明宇陆离，穸寝泉居，扬门竚驷，松埏奄途。勒金重源，永铭不渝。（《元嵩墓志》，录文17页，图版238）
“重源”一词在此不解。同篇墓志《汇编·故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安南将军赠车骑大将军领军将军扬州刺史高平刚侯（元嵩）之墓志》（52页）亦录为“重源”，复审原拓作■，似“源”。其实，当为“湶”字，“湶”乃“泉”的俗字。原拓本下为“小”，《敦煌俗字典》［3］（332页）“泉”字条引敦煌文献斯388号《正名要录》作■，《碑别字新编》［4］（96页）中《汉杨君石门颂》“泉”正作■；而上一小短横当为书法家为求美观而增加的饰笔。正如《汉语俗字研究》［5］所说：“古人（尤其是书法家）讲究字形的均称稠密，平稳方正，所以常常增加饰笔，以迎合人们这方面的要求。”（89页）至于“泉”旁加氵，当为意符的增加，使得该字从水之意更加显豁。此字张涌泉在《汉语俗字研究》“给已有意符的字加上意符”（47页）已作具体的说明，盖“泉”下已从水，又在左边增加氵，遂成床上叠床、屋上架屋了。
另外，墓志中，“重泉”一词常见，同“九泉”，指死者所归。《汇编·魏故朔州刺史华阴伯杨（泰）君墓志铭》：“以熙平三年二月迁窆于故乡之弘农华岳之东北十有五里。讬玄石以记号，勒盛德于重泉。”（101页）“勒盛德于重泉”与“勒金重泉”从语法结构上看也相似。《选编·元贿墓志》：“重泉己（原书作己，当改为已）闭，宿草方衰，口口徒勒，荣锡空追。”（54页）《汇编·魏故使持节都督青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任城王（元彝）之墓志铭》：“重泉无晓，殡惟永冥，叫叫孀孤，号咷天性。”（226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冠军将军代州都督上柱国许洛仁妻襄邑县君宋氏夫人墓志》：“落景西倾，逝川东往，瘞玉质兮重泉，遂埋魂兮幽壤。”（229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赠平原長公主墓志铭》：“而逝水难留，重泉易闭。照藏金镜，是失飞鸾；声咽玉箫，非从去凤。”（1044页）传世文献亦见。南朝梁江淹《杂体诗·效潘岳〈悼亡〉》：“美人归重泉，悽怆无终毕。”宋苏轼《祭单君贶文》：“云何不吊，衔痛重泉。”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宦娘》：“独此技未有嫡传，重泉犹以为憾。”
3.女子有行，远其兄弟，合卺宗王，同心异体。口无择言，身无择体，令誉愔愔，微风济济。（《元融妃穆氏墓志铭》，录文21页，图版245页）
“微风”在此不解。复审原拓，中间下方泐，不清楚，单凭字形无法断定是“微”还是“徽”。“微风”当为“徽风”之误，“徽风”指美好的风范，在文中与“令誉”相对成文。“徽风”一词墓志中习见。《选编·元祐墓志》：“惟齐惟鲁，如楚如梁，代承嘉祉，世袭休光。洪基增构，徽風载扬，司文霄殿，赞轨长房。”（46页）《选编·元诲墓志》：“斜汉晚倾，晨光早灭。载铭徽风，式扬休烈。”（157页）《汇编·魏故使持节侍中太宰丞相柱国大将军假黄钺都督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武昭王墓志》：“聿奉休踪，式扬清烈，令问缉熙，徽风昭晰。”（278页）传世文献亦有用例。南朝宋谢庄《孝皇帝歌》：“德敷金石，道被管弦。有命既集，徽风永宣。”《梁书·昭明太子统传》：“徽风遐被，盛业日新。”
4.及靖王薨，居丧喻礼，殷忧积心，遂成结患。（《元悦墓志》，录文24页）
复审原拓，“俞”前有一小圆块，“喻”当为“踰”之误。《汇编·魏故益州刺史乐安哀王（元悦）墓志铭》亦录文“喻”（63页）。“踰礼”，过礼也，墓志文献中常见。《选编·魏故尚书寇使君墓志》：“遭继母忧解任，居丧踰礼，蒙著里名为孝亲里。”（106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周故朝散大夫行洛州陆浑县令韦府君墓志铭》［6］：“丁母忧去职，执丧踰礼，几至毁灭。”（360页）《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二）·下册·明儒官肃轩李公（拱）暨元配王氏继韩氏张氏合葬墓志铭》［7］：“至丧葬大故，烝尝时祀，其丰洁迥异寻常，固足多也。而哀毁踰礼，痛悼失情，尤人所难哉！”（371页）“踰礼”也作“逾礼”，《唐代墓志汇编续集·贞观〇〇一》：“孝子等居丧逾礼，毁过灭性。”（8页）《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铭》：“麟德之岁，纪国太妃韦氏薨，公主又号踴过哀，损瘠逾礼。”（260页）
5.妇图擒绩，女史飞萱，质华星婺，德耀姬原。（《王普贤墓志》，录文29页，图版256页）
“擒绩”一词费解。同篇墓志《汇编·魏故贵华恭夫人（王普贤）墓志铭》亦录文如是（70页）。复审原拓，“绩”暂且不论，“擒”则为“摛”之误无疑。原拓作■ ，右边为人下一禹字。又《选编·王绍墓志》：“敦诗习礼，早敖龆岁，擒文缀翰，实懋儁年。”（录文36页，图版265页），“擒”字原拓右边亦为人下一禹字，《选编》两处均误。同篇墓志《汇编·魏故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昌国县开国侯王使君（绍）墓志》（82页）录为“摛”，是。《碑别字新编》（287页）“摛”字条引《魏贵华恭夫人墓志》（与《王普贤墓志》为同一墓志）中的“摛”正为■，同条又引《魏东豫州刺史元显魏墓志》中“擒”字，盖“摛”字俗书作“擒”，遂与擒拿之擒混用无别，造成异字同形的现象。
6.松户酸月，寒闺操日，贞躯口口，刊铭芳质。（《元颺墓志》，录文34页）
“操日”一词在此不解。同篇墓志《汇编·魏故使持节冠军将军燕州刺史元颺使君墓志铭》（76页）亦录为“操”。“操”当为“惨”之误。“惨”之繁体為“慘”，俗书“厶”与“口”不分，故“厽”亦可写为“品”。《碑别字新编》（149页）“参”字条《隋杨畅墓志》即作“喿”，“慘”（286页）字条《隋云腾墓志》作“懆”，而又因为忄、扌形近易误，故误作“操”字。且“惨日”与“酸月”相对成文，均为墓主去世后使得日月惨淡无光并为之动容之意。
7.重泉己闭，宿草方衰，口口徒勒，荣锡空追。（《元贿墓志》，录文54页）
“己”当为“已”之误，与“方”相对成文。“己”、“巳”、“已”三字往往相混，确定哪一个字要视具体语境而定。
以上之外，笔者发现《选编》尚有不少录文可以商榷之处，如《选编·元桢墓志》：“威整西黔，惠结束氓，旻不锡嘏，景仪坠倾。”（4页）当中的“束”当为“东”之误，“东氓”与“西黔”相对成文；《选编·李蕤墓志》：“同位且来，日月流遽，珑首烟凝，松閞捿雾。幽埏一晦，泉庭不曙，身灭黃庐，芳题篆素。”（14页）“捿”字录为“棲”，俗书扌、木相混，当据文义改为“棲”字；《选编·元勰墓志》：“寿乖与善，福舛心庆，隆勳短世，远情促命。”（19页）复审原拓，“心”为“必”之误；《选编·元飏墓志》：“桂落秋下，间彫口口，云堂毀缘，风口凝尘。”（34页）“间”当为“兰”之误，盖因繁体字“間”、“蘭”形似而误，且“兰彫”正与“桂落”对举成文；《选编·王祯墓志》：“对壁比温，瞻松学节，气耸烟霞，情明冰雪。”（35页）“壁”当为“璧”之误，《说文解字·玉部》：“玉，石之美，有五德：润泽以温……”《说文解字·玉部》：“璧，瑞玉圜也。”璧为玉之一种，故有“对璧比温”之说，正与“瞻松学节”对举成文。这几条《汇编》录文已发之，笔者不过罗列出来作一些分析。
近年来，传世墓志和新出土墓志的整理研究工作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重视，“然而，墓志的整理，尤其是墓志的释文，绝非一件简单的认字工作”［8］，因为“墓志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对墓志文献的正确释读，需要多学科的知识”［9］，其不仅涉及文字、音韵、训诂的知识，而且“包括了我国古代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１0］。如墓志中涉及的丧葬文化就最为突出，上文的“对璧比温”就涉及中国古代文化传统，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参考文献：
［1］朱亮，何留根.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
［2］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M］.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
［3］黄征.敦煌俗字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4］秦公.碑别字新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5］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6］周绍良，赵超.唐代墓志汇编续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7］中国文物研究所，陕西省古籍整理办公室.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二）·下册［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8］［10］任昉.《洛阳新获墓志》释文补正［J］.故宫博物院院院刊，2001，（5）.
［9］周阿根.五代墓志整理及词汇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13.
“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图表、公式、注解等请以PDF格式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