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修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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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县长每天早晨6时准时骑着一辆破旧老牌凤凰自行车在县城的每一个角落转悠。
  中央商城是一块未来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高大的宣传画已高耸在这个地块两年多了,可这里100多户的居民拆迁户一户未见减少,尽管拆迁办的头头脑脑们多次上门发传单,做动员说服工作,可没一户能签协议同意拆迁的。这可气坏了开发商,开发商找县政府要求索赔,刚上任的县长也很无奈,多次召开拆迁会办会,可只见办公经费与日俱增,但不见拆迁户少一家。
  抽来拆迁的一百多名虾兵蟹将,各路文武大臣,分析原因,寻找对策。很多人都认为这个地块问题出在一帮“刁民”“泼妇”,他们共守同盟,赌咒发誓,决一死战,也有的人认为这里居住的都是城市老居民,痞气十足,不采取杀一儆百,强打强攻绝不会奏效。还有的人认为有少数人挑头,必须打蛇先打头……
  县长满头脑的问号没有答案,他又一次骑着自行车从中央商城边上走,不料,自行车的车胎被一根钉子戳了个洞,县长差点儿从车上甩了下来。巧的是,边上就是修车摊,县长赶紧将瘪了气的自行车推到修车摊边。
  修车摊的边上围拢着一圈人,听修车匠神气活现地播报“新闻”:“新的《拆迁办法》马上就要出台了,我们这个地块每平米要涨300多块,只要大家撑得住,顶得住,政府拿我们没有办法。”边上一个戴着黑风镜男子说,大家不要怕,征地拆迁是政府求老百姓的事情,只要大家团结成一块铁板,政府就必须给我们拆迁户加钱。那人又绘声绘色地说,“前天国豪广场强拆,拆迁户古东胜拿出汽油瓶,公安都被吓跑了。”接着一片哗然。
  县长越听越不对劲,看来中央商城拆迁问题在主观,他向修车匠靠近点,修车匠见生面孔来修车,用命令的口气说:“来,小伙子,帮我摁一下气嘴。”
  县长赶紧蹲了下来,将修车匠刚修好的自行车的气嘴摁住,修车匠一边打气,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拆迁不找我老孙,我看他五年都够呛。”
  老孙话音刚落,一片坏笑声传向远方。
  他又一次骑车来到修车行。县长心想,来这里修车是找对了地方。
  “小伙子,你老打我摊边走,你家住这里不远吧?”老孙问。
  县长说:“孙老,我家住洪福花园,正好路过这里。我的车链条太松,经常掉链子,请您帮我修修。”
  “你这车不太好修,现在学生骑的都是赛车,我修的大部分都是学生的赛车,有零件好换,你这老掉牙的破‘凤凰’还真的没有好换的零件,再说,天都晌午了,我也该回家吃饭了。”老孙将老花镜向上推了推,用三分之二的白眼球望了望县长。
  县长说:“孙老,你帮我修一下吧,我可以多给一点儿钱。”
  老孙不屑地反驳到:“你小子有钱呀?有钱干嘛还骑这20块钱都不值的破凤凰?”
  县长笑笑说:“青头萝卜菜,各人心中爱,我这老凤凰是拖水货的,可当用呢!”
  老孙摇了摇头,铁锁“咣”地一声,修理部的门被锁了起来,老孙哼着小调,望着无奈的县长说了一声“拜拜”!
  到了周末下午,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天上还飘着细碎的雨丝,县长又推着他的破凤凰站在了修车摊的门前,县长摇响了震耳的铃声。老孙探出头来:“我亲乖乖,到底是凤凰呀,那么大铃声!天都下雨啦,你总不能让我冒雨给你修这破车吧?”
  县长笑嘻嘻地说:“孙师傅,你让我到你屋里吧,我的车只是缺点儿油,你帮我上一点儿就行。”
  “看你小子,怪憨厚的,我也不难为你了,进来吧!”孙师傅将县长让进了修车屋。
  县长问:“孙师傅,您老就住这中央商城呀?”
  孙师傅唉声叹气地说:“不是什么呢?住几代了,可马上就要拆迁喽,政府赚钱,老百姓受罪了。”县长说:“政府拆迁不是给补偿吗?”
  孙师傅很伤感的样子说:“给补偿是给补偿呀,可拆250平米的住房不够买100平米的商品房,补偿那么低,商品房价格又那么高,要老百姓怎么活呀?”
  县长心想,孙师傅看来是对县政府拆迁政策补偿价格不满意。
  “小伙子呀,你快走吧,天都黑啦,社会都进步啦,人家都是轿车、电瓶车,你怎么还骑这破驴呢?”孙师傅望着眼前这穿着打扮很普通,又不失谦逊可亲的年轻人说。
  县长手里攥着20元钱:“孙师傅,钱给你。”
  孙师傅发起怒来:“你小子,不是成心骂我吗?就校了几滴废机油,我还拿你钱哪。”
  县长见孙师傅发火,忙接过话茬说:“孙大爷,你怎发火呢?废机油也是有价的吗,要不这样,我请您老撮一顿。”
  “请我?撮一顿?就因为这几滴废机油?”孙师傅伸出右手,将手捂在县长的脑门上:“你小子是不是在得甲流呀?”
  县长被孙师傅的举动搞得有些发窘。“我是有心请你撮一顿,因为我就住你附近,今后会经常麻烦您。”
  孙师傅见这小伙子还真有诚意,也就不客气地说:“那就上王二买开的‘国宾馆’弄二两大壶酒。”
  “好吧,全听您的。”县长跟着孙师傅来到王二买开的国宾馆。王二买开的所谓国宾馆其实是一个只有几张小桌的小吃部,座落在中央商城东北角最繁华的商业广场边上,按新规划的中央商城,王二买的国宾馆应该全部退建在广场的地段,无疑这场地是眼下最赚钱的地方。“二买,来人啰,给我先来一壶碧螺春。”孙师傅吆喝着。
  “来喽,孙大爷,今天有空来我小店坐坐,荣幸,荣幸呀!”王二买一边吆喝,一边将沏好的碧螺春慢慢地倒入杯中,再礼貌地端到两位客人面前!
  孙师傅将屁股朝中间那张桌子边上坐下,王二买将一瓶好酒打开来,一股子香味钻入骨头里,孙师傅望着王二买说:“你小子宰人哪,怎拿这好酒,你给钱哪?”
  县长笑笑说:“孙师傅,这酒是我点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交朋友总要讲究点,就让王老板满上吧!”
  “你小子,还真他妈大方,我都60岁的人了,还真他妈没喝过这等好酒,今天该解馋啦,哈哈……”孙师傅笑得前仰后合。   王二买坐在孙师傅的对面,县长坐在北侧朝南。三杯美酒入肚,王二买的脸上出现青紫状,有些晕晕乎乎地说:“孙大爷,你这个小朋友……我还不知大名呢?”
  县长笑笑自我介绍说:“我也姓孙,叫孙军,我在县政府负责文字工作,请王老板多指教。”
  孙师傅有些得意地将一杯酒倒进了胃,被呛得直咳,“你王二买听到没有,我老孙的朋友哪一个差?人家小孙是我本家,在政府里握笔杆的!”
  “请长辈多调教!”县长端起了酒杯,孙师傅赶紧站了起来:“小孙哪,现在的官也不好当,就冲着你是我本家,今后在这县城里,有甚麻烦的事尽管找我。”孙师傅又将一杯酒倒进了胃里。
  夜幕全部降临,天黑得像一块帷幕将老城区紧紧地裹着,星星点点的白炽灯将老城区与新城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二买的国宾馆里塞满了人,狭窄的过道里摆着仅能对坐两人的小长条木桌,大家见中间贵宾席上坐着孙师傅,个个都将酒杯伸向王二买,让王二买将好酒倒入他们的酒杯,见那么好的酒,他们个个争先恐后向孙师傅频频举杯,一来自己能够解解馋,二来又能敬重孙师傅。差不多三斤白酒下肚,孙师傅望着一个西装革履、油光发亮的中年人说:“杜老板,你的浴室在中央商城这块土地上算是经济效益最好的一家。”
  杜老板也有些醉意,踉踉跄跄地走到孙师傅面前,将酒杯与他碰了一下,有些伤感地说:“没用呀,好几代积攒的大业,就要在我手里败下去了,今天拆迁办来人,明天社区来人,看来守不住了。”
  “放心,老弟,有我老孙在,谁都动不了我们中央商城老居民户一根毫毛!”孙师傅的眼睛被白炽灯照得发出了寒冷的光芒。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中央商城的开发商找到县长办公室,要求退回土地出让金,与此同时,要按照民间拆借资金的利息赔偿损失,让新来的孙县长好生尴尬,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有说:“对不起各位老板,我会尽快地解决中央商城拆迁问题,尽早将土地交给你们。”
  “尽快是怎么快?尽早又是怎么早?土地款在前一任县长的时候我们就交给你们了,可让我们等得遥遥无期,你想让我们去跳楼吗?这很简单,我们几个人现在就从你这四楼跳下去。”一个老板说着,几个人就向玻璃墙走去。
  “你们因为这块地想跳楼吗?行啊!在一个月内如果不将土地交给你们,我从这个楼上跳下去。”县长见形势逆转,害怕出了人命案,赶紧改变了主张。
  “一个月?交地?不然你跳楼?”几个老板转回了身,来到县长的办公桌边,县长铁青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望着近两年来因为这块土地快要疯狂的老板再也没有说半句话。
  中央商城开发地块的几位老板刚刚退出县长办公室,早已等候在对面小客厅的千豪世界广场、地球花园、宇宙半岛的老板蜂拥而上,几个政府办的主任、秘书们想尽周折,无力回天,县长的门大开着,吵闹的声音将县政府办公大楼喧染得几乎爆裂。
  深秋的夜静得令人害怕,县政府四楼会议室正在研究当前城区拆迁方案。孙县长一脸的冷峻,各位副县长分坐在孙县长两侧,大小诸侯部门、拆迁办人员近百人围坐,孙县长说:当前县城拆迁四块出让土地,均为净地挂牌,老板都等了几个月、一年、两年多不等,其中中央商城地块的老板等得快要跳楼了,经济损失几千万,拆迁几乎形成了铁板地块,经过两年多轮回战术,拆迁户一户没有少。从今天开始,我们各位县长、各职能部门、拆迁办全体人员分成四组作战,我亲自带领中央商城这组,保证在一个月内交地,否则辞官回乡!
  孙县长拎着提包,走出了办公楼,秘书说,车就在门厅前,孙县长摆摆手说,你们都回吧,我还有事,说着,孙县长将手提包交给了秘书,消失在深秋的黑夜中。
  孙县长徒步来到中央商城西侧一门面房,门厅前悬挂着“维多利亚浴室”的牌子,心想,这就该是杜老板的浴室。
  浴室的前厅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在发放鞋卡,显得很有礼貌,“先生,这是您的钥匙,请拿好,在8088包间,请注意您的随身物品。”
  孙县长来到8088包间,这是一个拥有4位客人更衣休息的豪华包间,已经有两位客人洗完了澡正在捶背捏脚,孙县长很快更了衣,穿上浴衣去了洗浴间。
  正当孙县长在大池子里泡得晕晕乎乎时,迷雾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抓紧泡泡上来擦背啰,上面的丫头等急啰。”孙县长想,这不是开小吃部的王二买吗?孙县长来不及再泡下去,“二买老板?”
  “哎呀,这不是握笔杆子的小孙吗?”王二买得意地将搓巾在半空中悠了一悠。
  孙县长趴在长条皮凳上被王二买擦得浑身痒痒,他没有搓背的习惯,别人给他搓背,他总想格格地笑出声,哪怕是小的时候,身壮如牛的父亲给他擦背,他也想格格地笑。父亲也从不要别人擦背,一天的农田劳碌回来,总喜欢用清水冲一把,但从不擦背,孙县长从小就跟父亲一个模板复制一样,走路、说笑、吃饭、喝酒都一样。孙县长说:“二买老板,你不如到包间帮我捶捶背,捏捏脚,我不想擦了。”
  二买说:“我刚擦两下,那不是忽悠你吗?”孙县长说:“捶背好歇息。”二买说:“捶背都是小姐的事,不能抢人家的饭碗,人家会骂我贱货。”
  “我不喜欢女人捶背,没劲,不够舒服。”孙县长说。
  “上去倒是可以,就是……”王二买绕起了弯子。
  孙县长说:“你放心,我加倍给你钱,二十块怎么样?”
  “好兄弟,好兄弟,你先上去,我马上就来。”王二买的腔调油了起来。
  孙县长趴在一头高起的沙发床上,任由王二买飞起飘落的两只拳头在后背上忽轻忽重、忽揉忽捶、忽拍忽捏、忽敲忽打地运作着,王二买的确卖力,浑身上下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珠宝。
  “二买老板,你既开饭店,为何还来搓背呢?”孙县长似睡似醒地问。
  王二买一边卖力地敲打,一边呼哧呼哧地说:“现在物价那么高,全家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就靠那个小吃部,去喝西北风呀?”
  孙县长问:“那你家里还有哪些人呢?”   “父母都健在,只能是喘气,吃饭,说废话。家属下岗开个小吃部,我抽闲酌空帮帮手。大儿在外打工,小儿,还有一个女儿,都是大学毕业,高不成,低不就,全他妈失业吃老本……”
  王二买的动作越来越重,尽管话不再说,但孙县长的背上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孙县长感觉到,王二买将不愉悦的心情全发泄在自己的后背上。
  “二买老板,你能不能轻一点儿,我快让你捶没气了。”孙县长半开玩笑地说。
  王二买动作慢慢地轻了下来,“妻子下岗不说,就连他妈大学生也失业!”王二买敲打孙县长后背的劲儿又加重了许多,将孙县长敲打得突然爬了起来,“怎么搞的王二买,你想要我命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兄弟,趴下,趴下。”王二买憨皮厚脸地将孙县长半推半摁着,让孙县长又恢复了趴着让他敲打的状态。
  “你小孩是学什么专业的?”孙县长又恢复了平静。“儿子学计算机,女儿是学会计专业的。”“那为什么一个也没找着工作呢?”王二买说:“现下,找工作,没钱就要有关系,我王二买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我上哪儿去帮他们找工作去?”孙县长爬了起来,望着汗流满面的王二买说,“要不我帮你看看?”王二买连忙将两手放到孙县长的两肩上,轻轻地捏起来,“哎呀呀!哎呀呀!今天算我遇到救星了,小孙哪,我们都知道你在政府工作,蹲在大官身边,你是我的救星呀!我给你磕个头吧!”说着王二买就扑通跪到地上,孙县长连忙将王二买拽了起来,吆喝到:“算什么男子汉?这朋友还处不处啦?”
  第二天,孙县长找来了县人事局长、县建设局长、县拆迁办主任,将王二买的儿子安排到建设局的房管处,专门负责房产交易信息,将女儿安排到县拆迁办做现金会计,并要求县人事局为两个小孩办理“人事代理”手续,明年机关进人时参加考试,工资参照在职人员一并发放。孙县长还将王二买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人事局长,并要求不允许暴露孙县长的身份。
  天未黑,王二买在清洗蔬菜,妻子忙喊到:“二买,手机响了。”二买连忙擦了擦手,将手机拿了起来,一听说是县人事局长的电话,王二买估计客人要来吃饭,忙问:“您几位呢?”人事局长说:“就我一位。”王二买又问:“那照多少钱为您准备呢?”人事局长说:“不要钱。”王二买又说:“你吃饭,我不要钱,那我图你甚呢?”
  人事局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开饭店的吧?”王二买忙问:“我不开饭店,你人事局长要来我们家吃甚饭呢?”人事局长说:“不吃你家饭,给你两个小孩安排工作呢。”王二买忽然觉得自己失了态,一听说要给自己小孩安排工作,没了下话,哆哆嗦嗦地问:“到底怎回事呢?”
  人事局长告诉王二买,安排他的两个小孩,一个在拆迁办,一个在房管处,第二天就到人事局办理手续。王二买像麻木了一样,手机从耳朵边滑落到地上跌得四处飞奔,两只眼睛瞪得像鹌鹑蛋。妻子见他很古怪,忙问:“你有神经病吗?”王二买像说梦话一样,鬼叫到:“我们遇到贵人啦,我们有贵人帮忙啦。”
  孙县长去省里开两天会。这两天是中央商城地段最热闹的时候,县拆迁组家家户户入户做工作,王二买的饭店也热闹得开了锅,王二买逢人便讲,我处了位小兄弟,是握笔杆子的,那不是吹,我的女儿、儿子通过他那么一介绍呀,全进了官家机关,都是正式工呢!王二买还跟孙师傅说,等小孙再来时,一定请他吃饭,要孙师傅陪客,谁知孙师傅不买账地说:“放你妈狗屁吧,那小孙是我家里侄子,他陪我还差不多。”
  孙县长会议一结束,赶紧赶回县里,他深知一诺千金,他回到县政府,脱掉了西服,解去了领带,换上了宽边眼睛,从地下室推出了那辆破凤凰,他径直来到中央商城修车行,“孙师傅,我的车又掉链子了。”
  “你小子,这两天都跑哪儿去了。”孙师傅笑嘻嘻地望着孙县长说。
  这两天赶材料,总是加夜班。孙县长一边将车推到孙师傅面前,一边解释,未等孙县长将车放稳,孙师傅已经拨通了王二买的电话,“你王二买没那面子吧?我已经将小孙叫到我家了,今晚就去你家吃饭。”
  未等孙师傅电话说完,王二买向孙师傅的修车门市跑来,他见到孙县长,慌慌张张地朝地一跪,连忙给孙县长磕头:“我的大救星呀!我终于见到你了。”孙县长连忙扶起王二买,“你到底想干什么嘛?”
  晚饭时候,孙县长、孙师傅、王二买三人围坐桌边,王二买斟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二买喝多了一点儿,望着孙县长说:“你就是我的亲爹,你叫我去死,我不多活一秒,你叫我去做牛,我绝不他妈去做驴,老子一生从没佩服过哪一个……”
  孙师傅也说,“真的不容易,孩子的工作解决了,还有什么可怕呢?唉……”
  孙县长见孙师傅欲言又止,忙问:“孙师傅你都是我长辈了,有什么难处为何不跟我说说呢?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王二买抢嘴说:“孙师傅家有一个哥哥是残疾,还有一个弟弟也是残疾,都靠孙师傅手艺养着,马上就要拆迁了,他们住哪儿呢?哪个来养活他们呢?”正当王二买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孙师傅这位强硬的汉子,两颊上流满了泪水。
  “那您的哥哥和弟弟都是什么样的残疾呢?”孙师傅说,他们都不痴,也不傻,两个都能做些轻活,只是腿残疾,可现在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残疾人能有什么路可走呢?他无奈地自言自语到:“拆了,完了,只有死路一条啊!”
  “您别伤心,天无绝人之路。”孙县长望着有些绝望的孙师傅说。
  “没有好办法呀!”接着孙师傅将香烟屁股狠劲地向烟灰缸里摁了两下。
  “要不,我托人帮你瞧瞧!”孙县长望着孙师傅苍老的面孔说。孙师傅连忙说:“没用的,没用的,以前我找过民政局残联,最后我找到县太爷都没管用……”
  夜深了,孙县长找来了民政局、残联、财政局、劳动局的同志,将孙师傅家的具体情况作了通报,并决定,将孙师傅的大哥安排到县民政局幸福院,因其年龄偏大,安排一边看大门,一边安度晚年,孙师傅的弟弟因年龄较轻,由残联负责为其办理残疾证,享受残疾人待遇,同时请民政局为其办理城市低保,享受城市最低保障待遇,为其解决45平方米的低保廉租房,并由劳动部门安排其弟弟在廉租花园物业负责看管绿化,并为其办理劳动手续,交纳养老保险。孙县长将所有这些安排妥当后,告诉民政局长,必须将孙师傅两兄弟的事情在明天下午下班之前安排好,并告之孙师傅电话号码,要求民政局长不得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次日,上午刚上班,民政局长就打了孙师傅的电话,请他到县民政局来,孙师傅十分惊讶,心里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民政局长那么大的官为何找我一个老百姓,即使是局长的车坏了,也轮不到找我老孙到他局里去修呀。老孙又想,民政局是救济穷人的地方,好在不是什么公安局、城管局这些平时查查弄弄的地方,怎么想也没什么坏处,他硬着头皮走进了民政局。局长告诉他,你的哥哥去我们县民政局光荣院,吃喝拉撒睡,全由共产党管着,你的弟弟到政府建的廉租花园去工作,分给一套政府廉租房……孙师傅望着眼前的民政局长,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也像是在做梦,哪儿来的那么多好事一夜之间都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一辈子为了两个残疾兄弟拖累不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孙师傅老泪纵横,一句话也没说,捂着脸跑出了民政局长的办公室。
  孙县长召开城市改造拆迁汇报会,中央商城仍然是铁板一块,参与拆迁的动员组人员汇报,问题都出在王二买小吃部、孙师傅修车门市、杜老板的浴室、马宏图诊所等一些经营门面房,孙县长说,这些门面房由我负责,其他居民户迅速分到各人进行承包做工作,确保规定时间交钥匙。
  天上飘起了细细的秋雨,孙县长骑车来到孙师傅修车门市,孙师傅见孙县长来了,像见到亲人一样,忙上前将车接了过来,“快快进屋,快快进屋,衣服湿了吧!秋凉会感冒。”说着,孙师傅就脱下自己身上的一件厚衣,硬着让孙县长穿上,“我不冷!”孙师傅说。“怎么不冷,撂风性了,快入冬了,气温下降了,不准你脱下来。”说着孙师傅又用抹布将孙县长的凤凰车上的雨珠擦干。一边擦,一边说:“你真能干!”其实孙师傅埋头擦车子时,满眼的泪花滚落在地上。
  孙县长说:“天是渐渐冷了,您老的两个兄弟都安顿好了吗?”孙师傅连忙说:“老天有眼,让我处了你这位有本事的本家,都安顿好了,我望着两位兄弟今生今世都没有过的那份高兴,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孙县长说,“老人家,你是我长辈,这点小事能算什么呢?我只是托人帮了一点小忙,你别这样!”
  “我家祖孙八代都会感谢你的!”孙师傅接着说,“天快黑了,我请你吃顿饭。”
  “我想洗个澡,不少天没洗澡了,”孙县长一边说一边将车推出了门。孙师傅说:“今晚吃饭洗澡全我掏钱。”
  “那不行,你管吃饭喝酒,我管买澡票和搓背。”孙县长一边走一边客气着。
  他们一行来到王二买小吃部,王二买妻子说:“今晚由我招待我们家恩人,谁付钱,我就跟谁急。”孙师傅说:“今晚喝酒多找俩人,除了你们夫妻,再将开澡堂的杜老板请来,他——小孙既是我晚辈,也是我恩人,我不但要敬他酒,我还要请他搓背呢。”几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二买小吃部顿时热闹起来,人人都知道小孙这人是活神仙,能帮人家忙,从不讨人家巧,谁家能没有个难处呢?所以来吃饭的人都想向小孙讨个好,将来有用着的时候能请他出山。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来到了杜老板的维多利亚澡堂,孙县长还没泡好就被王二买请去擦背,“我只给你一人擦,擦过就敲背,敲完了,我就去家帮老婆忙饭店。”孙县长说:“擦背人多着呢,你去忙吧。”王二买说:“那不行,你让别人擦我不放心,灯暗地滑,你要处处留着点神。”孙县长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打王二买给他擦背,孙县长还真的感到挺舒服,没有被别人挠痒痒的感觉。擦完背,王二买随孙县长来到包间,杜老板、孙师傅都在等候着。孙县长趴在中间一张床上,王二买卖力地敲打着,一边敲打一边问着,够不够火候,孙县长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舒服。正当王二买的敲打声此起彼伏时,杜老板跟孙师傅议论开了,孙师傅说,现在我拆迁不再发愁了,我的两个残疾兄弟都有了去处,都由政府给养着。而杜老板却说,我可难为死了,全家性命都拴在这个洗澡堂上,还欠银行一百多万的贷款,真是愁死我了……
  孙县长一边听着,一边装着打起呼噜来,孙师傅说:“小声点,我这小晚辈睡着了,不许吵醒他。”
  王二买的敲打节奏很顺耳,他将头掉转过来,一边敲打一边说:“好人哪!天下难找的好人哪!”孙师傅似乎想起了什么,贴着杜老板的耳朵说:“要不请我这晚辈帮你出个好主意?”杜老板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陡然放出了光芒,忙说:“那好呀!”
  孙县长故意放小了呼声,转了一下身,将王二买的腿猛撞了一下,王二买差点后倒墙,忙说:“哎呀,我的亲爹呀,我倒下没什么,你可不能翻掉了地上。”包间里传出了爽朗的笑声。
  孙师傅说:“小孙啊,杜老板遇到了一些困难想请你帮个忙。”
  孙县长又稍微翻了一下身,将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望望孙师傅,又瞧了一下杜老板,懒洋洋地,漫不经心地问:“杜老板在县城里赫赫有名,有甚难事找我呢?”
  杜老板将浑身白肉抖了抖,向孙县长的按摩床边靠了靠,挨着孙县长的耳朵小声说:“中央商城拆迁啦,我这澡堂快保不住啦,拆迁办的尺寸都量过啦,我的身家性命快没啦。”
  孙县长将眼睛眨了眨,忙问:“什么时候拆呢?”杜老板清了清嗓门说:“县长要求一个月内交地,乖乖,看来这次是死定了。”
  “你这话说的就差了,政府拆迁都有补偿,你也不拆,他也不拆,这老县城哪天能改造好呢?”正当孙县长说这话时,电视正播出了头档新闻:“孙县长召开拆迁交办会,他亲自担任中央商城拆迁地块总指挥,他表示,在对拆迁户认真负责、兑现政策的基础上,强力推进该地块拆迁,此地块拆迁已进入倒计时20天……”
  杜老板手里端着的茶杯摇摇晃晃地将水倒掉了一半,望着孙县长结结巴巴地说:“孙老弟呀,你可要帮帮我呀,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孙县长问:“你让我怎么帮你,你有甚想法呢?”
  “别装那熊样,你杜老板是中央商城这一地块上有名的头号人物,有钱有势,怎装那熊样呢?有话好好说。”孙师傅见杜老板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发起威来。
  杜老板喝了一口水,微微地咳了一声,镇静了许多,哀求般的望着孙县长说:“不瞒你孙老弟说,我还想开澡堂,并且还想在这块地上开澡堂,我家四代开澡堂,听说开发商盖的都是高楼,我上哪儿开澡堂去呀?”   “你这不是给我晚辈出难题吗?你让小孙怎么能找出办法还在这块地上再开澡堂呢?”孙师傅手指着杜老板的头顶大声吆喝着。
  孙县长回到招待所,已是深夜一点多,深秋的后半夜凉意大增,他披起了一件厚衣,拨通了政府办公室值班电话,要求政府办主任、建设局长、规划局长、财政局长、拆迁办主任,中央商城、千豪世界广场、地球村花园、宇宙半岛等开发商迅速到招待所来,召开拆迁工作紧急会议。
  孙县长提出,中央商城的辅助设施里增加一千平米的浴室,以门面房半价回购给原维多利亚浴室,来解决浴室的搬迁安置问题,同时请规划局、建设局长考虑在千豪世界广场、地球村花园、宇宙半岛、中央商城规划安置房,让拆迁户就地回购。中央商城在小区内设立中央商城卫生门诊,以20%让利回购给原诊所所长马宏图,这些户都是商业用房将要被我们拆除的,我们要兼顾城市改造、开发商、拆迁户三者利益,否则我们难以向拆迁户交待。看大家还有甚意见。
  开发商老板说,我们没有这些照顾的义务,增加辅助设施,掏的是我们腰包,优惠20%又是掏我们的腰包,我们到底能赚几个钱?现在正值金融危机,房价大跌,你们总不能让我们跳楼吧?
  孙县长神情严肃而紧张起来,他从座椅上爬了起来,慢慢地踱着步说,现在还谈不上赚钱亏本,有了一块净地,何时赚钱何时建房。一块毛地放在那里即使遇到了好的市场机遇,你开发商也无从建房呀?孙县长不卑不亢地接着说,你们开发商不听政府协调,拖延了时间,也不该再怨政府工作不到位!
  会场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约僵持了十分多钟,开发商终于沉不住气了,唉声叹气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就按孙县长大人的要求做吧!
  孙县长要求,由建设局、规划局、拆迁办明天就找维多利亚浴室杜老板、马宏图诊所谈拆迁回购一事,确保在一周内搬迁。孙县长接着说,近来我接触了一些群众,他们有很多怨言,对政府有太多的渴求,明天请政府办牵头,财政、交通、建设、环保、统计等单位对县城区的百姓生存状况展开一次详细调查,凡是合乎情理的意见,请有关部门给我整理出来,在报纸、电台、墙报上进行公示,我们要组织资金,分出轻重缓急,争取在2-3年内彻底解决群众的所需、所盼,否则,长此以往,我们将变成群众的罪人哪。
  离中央商城交地的日期越来越近,可拆迁动员工作仍然是铁板一块,孙县长近期忙里忙外,一时省市会议,一时人大代表视察,将他忙得头晕脑涨。王二买的小吃部近期生意更是火爆,中央商城的居民户大部分集聚在这里,商讨如何应对拆迁事宜。一个阴雨天的午后,王二买小吃部里孙师傅端坐在饭桌边上,其他人等围站四周,孙师傅放开嗓门喊道,我们中央商城居住的都是城市老居民,天不怕地不怕,谁敢强拆,我们就……正当孙师傅即兴演讲上劲时,电视台的频幕上出现了孙县长《致城区广大拆迁户一封信》的画面,孙县长说:“城区广大拆迁户同志们:老城区改造是提升广大市民生活、工作、学习环境的需要……”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人人的心里都嘀嘟着,原来那个好人小孙就是我们的县长呀!大家都将眼光对准了电视屏幕,当孙县长的讲话结束时,王二买的小吃部沸腾起来,原来小孙就是孙县长呀?老孙你们家出大官了!孙县长真是好人呀。但也有人说,那个好人小孙不像电视上的孙县长,电视上的孙县长有官品,脸也比小孙白,小孙讲话很土气,而孙县长讲话满口普通话,肯定不是孙县长,接着有人说,县长哪会到我们老百姓家呢,再说县长坐的都是屁股冒烟的,我们的小孙同志还是骑着那个凤凰小破驴呢!
  第二天,孙县长照例骑着自行车来到孙师傅的车行,孙师傅见孙县长来到,只是望着他笑,笑得很不自然。孙县长问:“老前辈你怎么总是笑呢?”孙师傅抹抹嘴唇说:“你小子最近几天都到哪儿去啦?怎几天不见你从我门前过呢?”孙县长说:“最近老是开会,总是给县领导准备材料,一熬就是几天几夜。”孙师傅将右手拇指竖了一下说:“昨天县里这个在电视上说,我们这块地再有几天就要交给开发商了,你看能这样做吗?”孙师傅一边低着头为客人补车胎,一边将眼睛斜向了孙县长,其实孙县长知道孙师傅是在探路,试探着水到底有多深,他没想到孙县长却说,“拆迁的家是老百姓当的,老百姓要是不同意谁都不敢来拆,问题是要说出个道理。”
  孙师傅岔开了话题:“你跟孙县长是一家呀?”孙县长说:“天下姓孙都一家,你还是我前辈呢?”孙师傅接着说:“昨晚我们中央商城地段的十几个拆迁户在王二买饭店开会,准备跟政府对抗到底呢。”
  孙县长笑笑说:“打算怎么对抗呢?”
  孙师傅说:“有甚理呢?就瞎闹,多争几个钱呗。”
  “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我劝你们有理讲理,有要求提要求,决不能站在政府对立面,否则对你们拆迁户绝没有好处。”孙县长将孙师傅补好车胎的气嘴摁着,孙师傅一边打气,一边说,“恋土难移呢。”
  孙县长不再吱声,大约过了片刻,孙师傅点燃了一支香烟,望着孙县长说:“听说县长来这块地任总指挥,你考虑他能拆得动吗?”孙县长说:“听说才来的县长可厉害呢,凡是不讲道理,漫天要价,对抗政府,拒不拆迁的要强制拆迁,组织挖掘机、推土机、铲车,还有救护车、警车一起参加拆迁。”孙县长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孙师傅的表情。
  孙县长见孙师傅一脸冷峻,拿烟的手也在发抖,又补充说:“打蛇先打头,听说正在排查挑头闹事、拒不拆迁的组织者。”孙县长话音刚落,孙师傅手里刚点着的香烟便丢落地上。
  孙师傅走进屋里,坐在一只破旧的沙发上,两眼呆滞地望着门外稀疏的过客,顾不得与孙县长搭腔,孙县长倒上一杯水,“长辈,您喝水!”孙师傅轻轻地喝了口水,没有言语。孙县长打破了僵局,“老前辈,我又遇到难事了。”
  孙师傅一听自己的恩人遇到难事了,忙从梦中醒来,问:“你遇甚难事呢?”
  “我也被抽到中央商城地块拆迁了。”孙县长有些犯难地望着孙师傅说。
  孙师傅望着面前的晚辈说:“这有甚难呢?你只是做点小事情,天塌下来有地托着,拆不下去,有县长担着,你愁什么呢?”孙县长却说:“县长将你的修理部、王二买小吃部、杜老板澡堂、马宏图诊所四家拆迁包给了我,不完成任务就撤我的职,端掉我饭碗。”   孙师傅气愤地骂了一句:“狗日的,拿孩子开什么刀,真他妈逮不到兔子杀狗吃!”
  孙县长骑车回县招待所吃晚饭去了。孙师傅在王二买的小吃部,找来诊所马宏图,澡堂杜老板,几个人共同商量拆迁事宜。孙师傅说:“现在县里将我们四户的拆迁承包给我的晚辈小孙,我们四户在近几天不拆迁,县里就会开除小孙,我感觉因为我们几户,让小孙丢了饭碗,我会不安。”
  王二买说:“就是老子的饭店一分不赔,我也不能让小孙吃亏,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杜老板说:“小孙为我们几个做了太多的好事情,我做梦都想不到还能在新的中央商城开澡堂,我不难为小孙。”孙师傅叹口气说:“是啊,好在我们中央商城的所有拆迁户都还能住在这个地块,要不是刚出台的政策让我们拆迁户就地回购的话,恐怕天王爷也搬不动我们。”
  还有一个星期,中央商城必须交出净地,否则开发商与孙县长之间必须一人跳楼,这似乎荒诞,但是一诺千金,话已抛出,不得改变。
  孙县长带领中央商城拆迁组一班人来到杜老板澡堂,就着这里较大的空间,通知一百多户拆迁户开会。
  澡堂的大厅、更衣室、走廊里站满了人,孙县长站在大厅的吧台边,拆迁办李主任、县城镇镇长紧随左右,拆迁办李主任手握小喇叭吆喝道:“大家请安静,今天下午我们召开中央商城第十八次拆迁户大会,今天会议由我们县政府一把手孙县长召开的,这充分说明会议的重要性,下面请孙县长作重要讲话。”
  孙县长接过李主任的喇叭,清了清嗓门说:“同志们,拆迁户的各位父老乡亲们,中央商城的拆迁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星期……”
  这时,会场出现了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孙县长的讲话已经无法进行。孙师傅对杜老板说:“乖乖,看来小孙就是孙县长。”王二买也连连点头说:“我们有了一位好县长。”
  孙师傅走到孙县长面前,抢过喇叭,厉声喊道:“你们都嚷什么东西!不识好吗?孙县长对谁差啦?听县长讲话。”
  会场静下来。孙县长又讲了一大通关于城区改造的伟大意义,接着就向大家宣传了安置政策,最后说:“我们拆迁组都明确了承包责任,我负责孙师傅的自行车修理部,王二买的小饭店,杜老板的浴室,马宏图的诊所,我想只要他们能够签协议交钥匙,你们其他户没有任何理由不服从拆迁。他们几户包在我身上,中央商城不能如期交出净地,我已给开发商作出承诺,我将从县政府四楼跳下去。”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签我们就签,他们能死,我们就能埋。”
  孙师傅从孙县长手里夺过喇叭,大声喊道:“我签,我要不签就不是人了,我现在就签。”孙师傅说完,就将话筒放到吧台上,摸起笔来,在早已准备好的“拆迁协议书”上签了字。接着王二买、杜老板、马宏图等都在自己的拆迁协议上签了字。
  孙县长又拿起了喇叭,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感谢你们,感谢各位衣食父母对我的工作支持!”说完,孙县长向大家鞠躬致谢。
  “我们签……”会场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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