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州，柯兰尼路附近的46号与41号交叉点上，一辆银色的保时捷550跑车不断加速着。驾驶者似乎忘记了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就收到一张超速罚单。突然，一辆福特车迎面开过来。但是，一切都太迟了，这时的跑车就像一颗飞出枪膛的银色子弹，“嗖”，射进了福特车。
　　当福特车主人毫发无损地下车查看情况时，根本不知道跑车上躺着一位可以超越时代的偶像——詹姆斯·迪恩。
　　生于1931年，死时年仅24岁的詹姆斯·迪恩，曾经是美国五十年代的标志。经过五十年的时间沉淀，他已俨然成为和猫王、梦露一样的美国文化的象征之一。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只拍过三部电影，其中有两部还是在他死后才上映的。他并没有幸运地及时赶上荣誉之冠的加冕，他是唯一一个在死后可以获得两次奥斯卡提名的演员。波普流行文化之父安迪霍尔说，“即使迪恩只拍过一部电影，也足以让他影响后世。”
　　他是传奇故事里面的传奇英雄：生亦风骚，死亦匆匆。近半个世纪以来，他以随心所欲的风格，定义了何为率性自我，标榜了年轻一代的敢作敢为。
　　在《无因的反叛》中，迪恩穿着后来被模仿无数的红夹克、白衬衫和牛仔裤，与一众青年玩起了风靡五十年代的死亡赛车游戏。他以这一身奉为经典的银幕形象，用无以伦比的精湛演技把迷茫一代的年少轻狂表现得淋漓尽致。迪恩成就了《无因的反叛》，也把自己推向神坛，他的性感形象和性格中的古怪特质，使得他成为了银幕上一颗永不陨落的明星。这或许就是因为他演绎了年轻人在成长中的挣扎，揭开了那个永无止境的家长和孩子间的战役的话题。《无因的反叛》可能是第一部从同情的观点上讲述了青少年的迷惘。
　　在詹姆斯·迪恩之前的好莱坞时代，是正统绅士大行其道的盛世。就像格里高利·派克和加里·格兰特这样的绅士，穿着不容有一丝折痕的西装，迈着深沉优雅的步伐，小心翼翼地为女士们开着车门的儒雅先生。他们代表着长一辈的权威，是当时社会同化后的精英人物。年青一代则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被过于理想化的形象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需要一个释放口，一个可以代表着他们现在精神状态的声音，一个可以为他们代言的偶像。
　　于是，詹姆斯·迪恩出现了。
　　他是一个混合体，软弱和刚强并存，既是男人也是男孩，他可以无所畏惧地把自己的本色自我裸露在镜头前。对于年轻一代，迪恩是他们可以产生认同感的人，他是一个可以轻易获得成功的小人物，是别人对所谓有为青年期待的对立面。他的银幕形象象征着青少年的反叛面。这位做自己的性格演员，在公众场合表现就极为乖戾、暴躁。他曾经说过，“如果我不得不世故，我将不会喜欢自己。”他清楚年轻人在抵制着什么。所以，年青一代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好莱坞筑梦者身上，找到自己可以延伸的无限可能性。迪恩，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自我展示的平台，发泄出他们最原始的情绪——“你最好喜欢我，要不我会杀掉我自己。”
　　他曾在《巨人传》的片场上，因为和伊莉莎白·泰勒对戏感到巨大的压力，而当着众人的面，拉开裤链小解。迪恩觉得假如他可以这样，那么他就会有胆量继续拍下去。同时迪恩也是一个多情敏感的人。在他和一个朋友跑去加州闯荡的时候，他朋友的妈妈去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在这段时间中，迪恩一句话都没和老夫人讲过，她还以为迪恩讨厌自己。当她要离开的时候，迪恩赶去火车站，举着一张牌子，写着，“妈妈，我爱你！”。在片场中，他甚至懒于跟其他人做交流，他拒绝谈论一切有关自己的隐私。他把所有人拒之门外，以至于没有人真正理解过他。认识他的人分成两个极端，一种是极端崇拜他，一种是极端讨厌他。曾经和他共事过的演员说，他是位粗鲁的，带点孤芳自赏性质的演员，“他在真正表演时和排练时完全不同，给其他演员和导演带来麻烦，在这片混乱中只有迪恩先生自己和他病态的自我能悠然自得。”实际上，这种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表演方式，在《伊甸园之东》中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其中有一幕，迪恩向父亲哭诉的情景，他在里面完全不按剧本的表演方式，逼迫出演对手戏的“父亲”最适合最真实的反应，后来这成为“方法派”的表演方式的经典列子。很多人认为迪恩能有如此出色的表演，其实源于他的本色出演，并说他在极大程度上模仿了马龙·白兰度。在现实中，迪恩确实崇拜着白兰度，他曾经不断给白兰度打电话，不过有好几次都被转去留言箱。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在互相影响，有人说，迪恩的出现和离去激发了一度消沉的白兰度。
　　有种幸灾乐祸的说法是，迪恩死得及时。他的死留下了传奇，让影迷们用无边无际的想象力去继续填充。如果他没有死的话，他也许就无法得到这么广泛的公众影响力了。
　　但是，在他死后，很多影迷根本不相信他的离去，他们甚至跑去掘开他的坟墓，就是为了看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躺在那儿。每隔几年都有他的纪念活动。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人们去到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小农场，就是为了拜访一下他小时候成长的地方。他的头像被印在衣服上、杯子上，一家由律师经营的公司把他的月历、海报销售到世界各地。
　　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者宣称，他们都受到迪恩的影响，像埃尔帕·西诺、鲍勃·迪伦，还有中国的张国荣。
　　剥开一层一层的传奇色彩，詹姆斯·迪恩就剩下一个把自我放大的性情中人。在他九岁之前，他有着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的妈妈教他绘画、制造木偶戏，他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可是，在他九岁那年，他的妈妈因为癌症永远离开了他。而又由于财政危机，他的父亲不得不让他的叔叔婶婶收养他直到成年。自此之后，他就开始封闭自己，活在一个缺乏母爱的孤独童年中。他母亲的过早离去，或许就是造就他性格中的多重矛盾的原因。
　　可能，检验詹姆斯·迪恩对后世的影响力，最好的方式就是他能在那场车祸中生还下来，继续在荧幕上舒展着自己的魅力。无论如何，迪恩是个极其真实的人，他身上吸引人的特质，不在于他英俊的脸孔，沙哑的声线，和那套红夹克牛仔裤的时尚装束，而是他乐于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和性格中的优劣面都全盘接受，并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那么，如果他真的存活下来，会怎样？他或许还会穿着能把他整个人裹起来的大风衣，把脖子蜷缩在里面，英俊的脸被冷风吹得缩成一团，口里叼着根香烟，走在洛杉矶的大路上，他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抱着梦想来到好莱坞打拼的年轻人一样。
　　 【责编/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