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荷尔蒙追问《建党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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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一部电影,我们的疑问和期待是,
  镜头能否穿透现世的重重迷雾探索到历史与人性的幽暗
  与斑驳之处?
  能否拍出革命的深度、复杂与气象?
  能否拍出新旧交替的兴奋与阵痛?
  能否拍出有血有肉的真人,拍出麟么与惊惧,性感与盲动?
  它能否破除主旋律电影僮腐韵的迷咒
  从目前披露的信息看,中影年度巨献《建党伟业》不仅仅是一部明星扎堆、流于事件记录的制作,它的目光更多地停驻于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要描绘的是青春、激情、奋斗、献身的壮丽图景,寄望以一部影片展现一代人、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心灵历程。故事围绕1921年前后展开,叙事时间从1911年辛亥革命到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主要分为三个段落:国之乱象、上下求索、日出东方,中间经历袁世凯复辟、护国运动、张勋复辟、五四运动等重大事件,将是20世纪中国革命的一次集中展现。
  
  三千年未有之面目
  
  这是一场旷古未有的思想与社会结构的震动、是—场由青年发起、担纲的革命。在制度上、思想上、道德上都是对传统的颠覆与反叛。辛亥革命结束几千年帝制,宋教仁改组国民党,力主责任内阁与政党政治,后袁世凯再称帝,已然陷入“国人皆欲杀”的死局。1917年新文化运动爆发,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文言退出历史舞台,白话成为流行文体,先师孔子被打倒,儒家价值观被全面质疑,“德先生”与“赛先生”成为信仰。李大钊、陈独秀大力推介马克思主义,当时还是北大学生的罗家伦也对马克思主义兴趣浓厚,敏锐地察觉到俄国革命开创了新的世界潮流,与傅斯年共同创办激进刊物《新青年》,介绍国外各种思潮,倡导个性解放。那是理想主义的年代,那时的青年,以单纯的物质追求为耻。毛泽东曾说:“货色两不破,其人不足道。”长沙求学期间,他常与萧子升、蔡和森畅谈天下大事,交流学问心得、臧否政治人物,刻苦自励。在长沙成立新民学会,要发动一场哲学、伦理学的思想革命。那时的女性是三千年未有之面目。向警予带领同学四出讨袁,以“以身许国,终生不婚”为由拒绝湖南军阀周则范的求婚,后在留法勤工俭学过程中与志同道台的蔡和森结成“向蔡同盟”,要求实行婚姻自决和男女教育平等,反对“贤妻良母”的教育,认为女子不脱离家庭事物,家务劳动不社会化,终不能得到解放。周恩来的早年知交张若名,从小便决心永不依附男人,力主破除旧有观念和道德,认为现实社会里女子普遍缺乏独立人格,“以往的历史造成一种风气:女子以优美博得男子的欢心,以柔弱要得他的爱除服从求得他的保护,久而久之,几乎铸成定律,非不如此不足维持彼此间的互助同友爱。”要解放,就要“抛弃那些乞怜的弱状,复活我们的慷慨的天真,革除旧日男女间精神上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建设双方的平等、双方的敬爱。”女性职业化、经济独立终究只是过渡,仍然会受到政治和经济的压迫,“只有打破私有制,打破家庭的束缚,才是治本的良方。”时代风气所致,老妪也发少年狂。蔡畅的母亲葛兰莫以年近五十之龄变卖嫁奁带着子孙一起到长沙求学,知县为之感动,题词“奇志可嘉”。葛兰英改名葛健豪,后与儿女其同乘上“央托来蓬”号,赴法勤工俭学。
  
  青年的嬉笑怒骂、狂妄随意、崇高残忍
  
  那时的青年还未功成名就正襟危坐,正是嬉笑怒骂、狂妄随意、崇高残忍的年纪。据罗家伦回忆,“五·四”运动,学生们原本要推傅斯年为副主席,傅被一个同学打了一拳,一怒之下和“五四”脱离关系。校门前集会上刘仁静挥动小刀意欲自杀。童宗翔先被痛打一顿,有人说打错了大家便一哄而散。章已经不能起身,没有学生救助,在场的一个日本人和一个佣人把他抬出曹府,送到一个杂货店。忽又有人叫没有打错,就把童宗祥重新拖进来,拆散一张铁床,拿铁床的棍子打学生们砸碎曹家许多陈设,掏出许多自来火放火。一场抗议政府对外政策的爱国运动,以殴人和纵火告终。那时的青年尚未成型,“五·四”领袖之一张国焘早年积极参与工人运动,1920年加入其产党早期组织,曾经当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副主席,后进行分裂党和红军的活动,另立中央,最后加入国民党特务组织。
  很长一段时间,在中国文化语境中,“茧命”都是一个神圣的词汇,是先进的代名词,地位崇高正确性不容置喙,是区分“敌”“我”“友”的准绳,意义被推崇到无以复加。新世纪到来,对茧命的反思与质疑逐渐进入公众视野,极端者将革命视为中国现代化的重要破坏因素之一。“推向神坛”是任何理性思考的大敌,然而“妖魔化”也殊不可取。革命还是改良,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历史有自己的成因,任伺另一条道路的假设,都难以找到成立的根据。颐准说:“人世间的基调是进化,茧命则是进化受到壅塞时的溃决。”当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大罗金仙也无法拦阻时代的滚滚洪流,革命势必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蔓延。开创一个新世代,也意味着对旧世代的摧毁,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寸草不留,革命又常与暴力相结合,严酷的斗争环境,大规模的破旧立新,伤及无辜在所难免,反噬自己儿女也常有发生。它并不纯净无瑕,像所有生物体一样,一旦发生,就有多种可能与可变性,展现伟大的同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显现出残酷。
  革命与青年往往密不可分,乃由青年天性昕致。尚未取得社会地位,反叛最益滋长。完善自我的成长与残缺的社会冲突,理想因之而生。所谋在将来,最易接受新知,对旧日留恋最少,先锋是为必然。灵魂在凡胎中寄居时日尚浅,尚未对肉身生出罔顾尊严的眷恋和依赖,为了满足其无有餍足的生之欲望气节尽丧。血气方刚、敏感躁动,乘着荷尔蒙飞驰,超越现实,执着精进,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亦随之而生,正是浪漫的正色。过剩精力无处发泄,暴力常相为伴。草命与青年,皆是性感而危险。
  
  《建党伟业》会不会走主旋律的老路?
  
  以往革命题材的影片可谓车载斗量,然而大多不过茧命事件的叙述,叙述也多限于表面,极力渲染的精神,究其根源实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儒家经典人格,与现代意义的“茧命”关涉不深。对“无畏”的理解局限于敌我斗争,浪漫也在血色中湮灭。能否拍出革命的深度、复杂与气象,拍出新旧交替的兴奋与阵痛,拍出有血有肉的真人,拍出迷人与惊惧,才是《建党伟业》所面临的大挑战。
  《建觉伟业》表示耍拍给年轻人看,要处处体现青年的特点,要表现年轻人的探索、义愤与不怕牺牲。启用年轻的偶像明星是把“神”还原为“人’的第一步,然而青年不止是一张鲜嫩的脸蛋,从哲学意义上讲,“青年”不代表具体的时间,而是普遍时间的象征,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一种世代传承与克服人的异化的象征。茧命青年的义愤与激情,不仅仅是游行示威,不仅仅是群情激昂,甚至不仅仅来自正义冲动。“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其产党宣言》),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人的充分发展,青年的英雄气质与茧命精神都源于人对解放与自由的渴望。这内在深层的反叛与渴望、追寻与超越,沟通宇宙的浪漫,是《建党伟业》面临的更大挑战。
  首映之日,一切都将揭晓。(据《电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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