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野莽先生理发

来源 :小说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x9yky7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那天下午,我看到朋友圈里野莽先生发的一首诗:
  冬天来了
  下雪了
  春天来了
  下雨了
  桃花开了
  又谢了
  树叶绿了
  孩子们来了
  父亲每天趴在窗口
  他下不去楼了
  他想起自己
  小时候了
  与诗文相配的是九张图。前面七张拍的都是小区花园的亭子,从楼上俯瞰下去,亭子就是几株蘑菇,依次滑动图片,蘑菇上落了雪,淋了雨,旁边的桃树花开花谢,长出绿叶。也终于有孩子敢在亭子里玩耍了,这预示着冬去春来,持续了几个月的新冠肺炎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让我眼眶一热的是最后两张图,野莽先生拍的老爷子的背影,他趴在阳台的窗户边,左手放在玻璃上,大概是在看蘑菇亭里的孩子们。看着图,默念着诗文,想起年前老爷子生病住过院,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心疼,莫名的触动,是对老爷子的牵挂。那一刻,我很想去看看他。
  其实我早就想去看望的,但是因为疫情,全国封城封路,大家都要配合国家打赢这次抗疫战争,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得外出,所以这想法只能搁在心里。
  说起来,我与野莽父子相识时间并不长。野莽先生我倒是早就知道,是从故乡小城走到首都北京的著名小说家、出版家。我读他的博客文章,犀利的思想见解、诙谐的语言以及广博的学识让我印象深刻。去年他返乡,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我有幸认识了他。第一次见面,我以小老乡自称,并称呼他为野莽老师。叫他野莽老师,其实我心中忐忑,因为我自觉愚钝,若是当他的学生是不够格的,所以这一声“老师”是对前辈的尊称。那次见面,恰好老爷子也在,92岁高龄的老人,却精神矍铄,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当时内心就很惊叹这对父子的特别。
  后来我还有幸获赠野莽先生的数本小说集,读了他的小说后更是心生佩服。如果说野莽先生是我的偶像,那么老爷子在我心里是另一种特别的存在。从他的年龄,我推算出他和我的祖母出生于同一年。也就是说,如果我的奶奶还在世,该是和老爷子同岁,所以我叫他彭爷爷。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都曾经历过苦难的岁月。但是我的奶奶没有那么好福气,没能像彭爷爷一样活到如此高寿依然耳聪目明,健康得很。
  我从未见过我的祖父和外祖父。记忆中对我很好,疼过我的老人只有外婆和奶奶。小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她们,可惜她们都在我能够自立之前就相继去世,我许下的心愿和诺言永远无法去实践了。这在我心里是永远的遗憾。
  遇见彭爷爷,我心里滋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在心理学上可能是一种情感转移和填补,但我无法控制也无法否定它真实的存在。何况彭爷爷是那样的特别,我只单独去看望过他一次,他就记得我了,后来再去的时候,他总能一下认出我,亲切地叫出我的名字。这让我感觉很好,同时内心也多了一份温暖的牵挂。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看到野莽先生发的朋友圈,我会产生那么强烈的情感涌动。看着照片上彭爷爷的背影,我想起年前去看他的时候,他刚病愈出院,很瘦,精神还没完全恢复,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状况好不好。
  左思右想,我还是决定给野莽先生发消息,表达去看望他们的想法。毕竟现在抗疫基本胜利,老家这座小城也已经解封十来天了,只要不大规模聚集,遵守秩序按要求戴口罩是可以出行的。怕他不同意,我特别强调明天我就要进山上班了,所以想趁今天去看看彭爷爷。这是实话,我于前一天收到的返岗上班通知。我在距离县城几百公里的南山里上班,平常都是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城里,现在特殊时期, 还不知道下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野莽先生很快回复了我消息,“来吧,我给爷爷剪发呢。”
  我说,太好了,我一会儿过来。
  我到的时候,野莽先生果然正在给老爷子理发。
  父子俩都在阳台上。老爷子穿着灰色格子的家居睡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凳子上,胸前脖子上围着一件姜黄色衬衣,衬衣的两只袖子在背后打了一个结,衣襟展开铺在肩膀上,上面落了一些灰白色的碎头发。我认得那是野莽先生的衬衣,因为有一次看到他和一位外籍朋友的合影,穿的就是这件衬衣。野莽先生则一手拿梳子,一手握着剪刀,曲着腿站在老爷子身后,梳一绺剪下一点儿,再梳一绺再剪下一点儿,每剪下一点儿之后又小心翼翼把剪过的地方梳理平整,一丝不苟。
  我惊叹道:“野莽老师,您会的东西真多!会做饭,还会理发。”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会做饭会理发并不稀奇,但野莽先生是一个作家、出版家,每天很忙,就连疫情期间也照常有很多事要做。我从他的朋友圈里知道,他这段时间忙于组织珞珈文库出版的事,每天还坚持写作笔耕不辍,更难得的是疫情宅家期间,每天侍弄好老爷子的一日三餐,父亲想吃汤圆,就自己包了煮给他吃,团圆饭还整出十个菜,就是為了让老父亲感受到年味。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野莽先生和我预想的作家野莽是完全不同的。
  就着我的疑惑与认知偏见,话匣子一打开,野莽先生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聊起天来。当然,他手头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他说,很多人都有一个认识误区,觉得专门从事文字写作的人就应该一心一意地伏案而书。比方说,他家的保姆就曾对他说,“哥哥,你写一篇文章就能挣蛮多钱。为啥不把时间用在写东西上,而要为老爷子做这做那。像理发这种小事,过段时间带老人去理发店也行。”“事实上并非如此”,野莽先生提高了一点声音,“只有沉入生活,去观察,去动手做一些事情,有真实的体验和独立的思考,才能写出好东西。”
  我深以为然。
  时光寂静流淌,野莾先生就这样一边为父亲理发,一边侃侃而谈,我就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倾听,偶尔参与对话。
  “虽然现在疫情得到控制,全国多地已经解封,但还是有一些无症状感染者,必须提高警惕,我不能把老爷子置于潜在的危险之中,所以决定自己动手为父亲理发。何况一个儿子为自己的父亲理发,这是自然而然的想法,多么愉快美好的一件事!”   他一边感叹着,身子转到老爷子的侧面,替父亲剪下耳鬓上方过长的头发,仍然是小心翼翼,一点儿一点儿地剪。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恍恍惚惚地撒进来,柔和地裹住老爷子的半边身子。野莽先生背窗而站,一头天然的卷发飞扬恣肆,他的视线一直在父亲的头上,两手保持着随时待命的谨慎状态,哪里需要修剪,梳子和剪刀就走向哪里开始合作。我拿手机拍下了这画面, 父与子,一静一动,很美。
  “我的头发都三个月没剪了,太长了不精神,不好看。”老爷子也插话了。看来儿子为他理发,他高兴得很,配合得也好,从我进屋到现在,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任由那剪刀和梳子在他头上来回地施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93岁的老爷子也不例外,这份特别不是可爱又是什么呢?
  我注意到野莽先生手里的剪刀,每剪一下只有几根碎发掉落,这样肯定费时费力。我就问他是不是这剪刀太钝了。他说这是一把小孩做美工的手工剪,剪剪纸还行,用来剪头发是有点钝,比不上专业理发的剪刀,但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家里倒是有一把“王麻子”牌的大剪刀,但是笨重,又太锋利了,他不敢用,怕不小心把老爷子的头皮戳破了。
  他说就这么剪,他才放心。因为老人的头发和年轻人不一样,长得慢,很珍贵。老爷子又是知识分子,有讲究,在乎自己的形象。因此要一点一点地剪,不能留太长,也不能剪太短,尤其不能贴着头皮用推子推,那样无异于剃光头,老爷子会不喜欢不开心。
  我听了很受触动,为野莽先生如此了解和在乎老父亲的心思。
  一边继续为老爷子理发,一边他又聊起了人生中经历的与理发有关的故事。
  其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他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用父亲给他理发的一角七分钱,到小镇上的书店里买了人生第一本书,是一本连环画《海瑞》。把用来理发的钱买了书之后,回家不好交差,就灵机一动找出一把剪子,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理了一个头,理得七长八短。好在当时父亲并没有发现,也许是马虎大意,也许是太累了,总之算是蒙混过关。但是却被他大伯的妻子看出了端倪,问他这头发是在哪儿理的,听说是镇上理发店老剃头匠理的,便点名道姓地大骂道:“挨刀死的李德仁,给娃子脑壳剃得像狗啃的一样!”
  我听得有趣,野莽先生自己也乐了。我想那名叫李德仁的老剃头匠虽说无端背了锅,挨了骂,但若得知真相,大概也是不会计较一位爱书若此的少年并无恶意的谎言,按照剧情走,大不了就是人好好坐在屋里,却莫名其妙打几个喷嚏而已。
  野莽先生接着讲述自己对于买书读书的痴迷,后来的他不仅如法炮制继续把理发的钱用来买书,还有新的创举。冬天上学时,天冷大家都提着烘笼,一种形似篾篓中间放着瓦盆用来烧木炭的取暖工具。篾簍的上方有一道竹编提梁,两手交替提着提梁就可以轮流取暖。为了获得更多购书款,他到学校后就把自己的木炭熄灭,然后卖给那些想烤大火的有钱人家的同学。以此为来源,又购得不少新书。而他自己呢,只要有书看,不烤火也罢。他的藏书迅速丰富起来,足足装满两个抽屉,而父亲居然没有发现。
  再看老爷子的表情,虽然面上仍然是历经世事的淡然从容,但是听儿子谈起年少时的这些趣事,他的眼睛分明有光,随着眼睑的眨动一闪而过,嘴角向上牵起微不可查的弧度。我猜老爷子很有可能是知道真相的,只是故意不揭穿。儿子不说,是怕父亲知道后要更加省吃俭用,想办法给他更多的钱买书,而那时候的钱太来之不易了。父亲不说,是怕儿子晓得他知道真相后怕他为难而忍痛割爱,从此少了许多读书的快乐。这是父子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份感情与彼此相处的方式是多么难能可贵。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是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父子亲情。我感佩于年少的野莽先生有勇气牺牲物质的温饱和外在的形象,去换取精神的食粮,也钦佩那个时候的老爷子,知道买书读书对儿子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即便自己正经历磨难和委屈,也要以默许的方式,支持儿子从书籍中收获成长的快乐和自信。就算放在今天,这种心胸和格局也是良好家庭教育所需要的。
  时间又过了许久,夕阳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在阳台是朝南的,天光尚且还算明亮。一直站在边上旁观的我都觉得背有点酸了,不知道野莽先生累不累。我看老爷子的头发好像理得差不多了,他坐的凳子没有靠背,担心他长时间直立而坐腰会受不住,就问野莽先生是不是可以了,他答,快了,还需要最后完善一下。
  他又花了几分钟对父亲的头发进行修理。只见他一会儿偏过头看看左边,一会儿偏过头看看右边,一会儿又绕到老爷子的前面,一会儿凑近了审视,一会儿又拉远距离瞅一瞅,看到不满意之处,就曲着腿,身体微拱,上身前倾,两手配合,修剪掉父亲头发中那些突出的异类。那样子让我想起剪刀手爱德华修剪花木的场景,他要保证每一棵花木经他修剪之后都能成为艺术品,且每剪一下都倾注了感情。
  野莽先生说,他给老爷子理发不是随便应付,他要尽量做到理过的头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恰如其分地和谐周正圆满,梳到左边和梳到右边一样多,且不长过耳朵,梳到前面不遮挡眼睛和额头,梳到后面不影响脖子的清爽利落。
  他又感慨道,他是个幸福的人,因为母亲在世时他给母亲理过发,儿子出生后,他曾亲自为儿子理过胎发,还给妻子理过发,现在又给93岁的老父亲理发。这些理发的经历,总能带给他温情的回忆。
  他告诉我,人一辈子要懂得珍惜,尤其是对于父母长辈,他们活着的时候,为他们做得越多,等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我们才会少一些遗憾,多一些欣慰。这不是说要给他们多少钱,而是实实在在地为他们做一些事,付出时间和精力。
  我的心再一次被深深触动。
  我想起我的祖母,虽然她没能看到我事业有成,甚至到如今我也依然平凡普通,但她在世的时候,我对她尽可能地孝顺。我曾省下生活费,在冬天为她买一顶帽子;大学里唯一一次寒假回家,她摔折了腿,我在她的房间支起一张小床,照顾她起夜上厕所,为她做饭端饭直至我返校;我曾借了同学的相机为她拍下在世时唯一一张生活照,也是她后来的遗照。虽然后来她走得急,我没能为她做更多,至少留下的不全是遗憾。   我又想起眼前我所看到的,野莽先生为九旬老父理发的事。有句话说“家有一老是一宝”,对野莽先生来说,老爷子就是他的心头至宝。从年前老爷子生病住院,他专门从北京赶回来床前侍病,到后来因为疫情滞留老家,整整一百多天,野莽先生都是亲力亲为,对父亲呵护有加,从一日三餐到心理状态,都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年前我去看望的时候,老爷子刚出院,很瘦很瘦,满头白发特别显眼,憔悴得很。而这次再见,他脸上都长肉了,气色好,精神也好。这对于一个93岁的老人来说,是相当具有挑战性的,何况还因为疫情被关了三个多月。
  “反正哪儿也不能去,索性就好好陪陪老爷子,不去计较耽误多少工作,父子俩能够平安度过这次疫情,安静相处这么久,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我在心里忍不住又给野莽先生点了几个赞。这世上有太多聪明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衡量价值,评估得失,他们缺乏的不就是如野莾先生一样的赤子之心么?
  窗外,暮色渐近。终于,野莽先生宣布大功告成。我一看手机,居然快六点了,这头发理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解开围脖子的衬衣,老爺子起身回房间洗脸,估计还照了镜子,出来的时候戴上了鸭舌帽,居然显得很有范儿,让我想到一句话,“老年人要是帅起来,就没有年轻人啥事了”。
  正好到了晚饭时间,野莽先生和老爷子留我吃饭,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同坐一桌,相距半米,但是使用公勺把菜盛到自己碗里,然后分餐而食,这是很多中国人因为鼠年疫情而学会的好习惯。老爷子胃口不错,第一份吃完还再添了一点儿。饭后,野莽先生又赠我几本他的书,并鼓励我如果有写作的爱好,一定要坚持多写,多阅读名著吸收营养,做一个有思想的正直的人。我说:“今天既得野莽老师赠书,又得您指导,真是赚大了!”野莽老师爽朗地笑了,那笑声是属于豪放派的。
  临走,我与他们父子二人道别,老爷子挥着手对我说: “小颜,等我过95岁生日的时候,你一定来玩噢。”言语里透着欢快的自信。
  “好的,彭爷爷,一定来!”我也高兴地答应着,抱着野莽先生赠予我的书,愉快地下了楼。
  快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回望了一眼野莾先生家的阳台,忽然想起杜甫写过一首唐诗——《看公孙大娘舞剑》。我决定回去之后也写文一篇,记录这次拜访野莽父子的所见所感,名字就叫《看野莽先生理发》。
  作者简介:颜巧,1988年生于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蒋堰镇,毕业于海南大学外文系英语专业,现为竹溪桃源中学英语教师。
其他文献
蚕在吐丝的时候,没想到会吐出一条丝绸之路。  想想那纷飞的丝路花雨和一道道历史的风景吧:蓝天白云,星空皓月,草原炊烟,大漠驼铃,金戈铁马,放声歌唱的古楼兰公主,翩翩起舞的维吾尔族姑娘。当然,我们不会忘记,天山南北还雄立着一道最悲壮最刚烈的风景,那就是1949年就地转业、铸剑为犁的十万大兵。如今,他们的青春与生命已化为无边绿荫,而把自己交给黄沙漫漫的墓地,死也不占一块绿地……  新疆,因为她的神圣、
期刊
《宽带鱼》的开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有些乏味。而后,文本的叙述却出乎意料地引人入胜——敢于在普通中普通,勇于在平静得近乎日常的叙述中,开拓出一条佳境,并张弛有度地循序渐进,引诱读者走上一条深入之路,这无疑是一位成熟的作家。  文本的破坏与重建,是一个优秀作家的品质。  小说由主人公尚建新,在大年初二带回的四条腐败的宽带鱼而起。这四条变质的宽带鱼,引来全家人一场奚落和讨论。大姐说:“几条臭带鱼扔了
期刊
当我见到上帝后,我一定要问他两个问题——什么是相对论,什么是湍流。我相信他只对第一个问题应该有了答案。  ——沃纳·海森堡   人只要手里抓起一把沙子,就会被淹没在一大堆沙土之下。  ——贡布罗维奇《宇宙》   缘 起  在一个使树叶肥大,人物松弛,楼房与楼房要出现隔阂的季节,一个年份中肚脐的睥睨取代了流转双眼的温暖时日,城邦上空的轻盈如燕般的鹰隼高扬着,数量开始稳定,虫鸣从郊外推进到居民的炉灶与
期刊
爱不是彼此拥有,而是彼此想象。 ——莫高森  安琪是位四十出头,性格孤僻的女人。早些年喜欢写写诗,结婚后却放弃了。  前两任丈夫先后因病过世,她又嫁给了一个男人,那位男人虽说满意她不俗的容貌,前两任男人留给她的丰厚财产,却不堪忍受长期被拒绝同房,最终也恼羞成怒地与她分道扬镳了。  在回顾过去时,安琪感到男人对女人的爱欲带着一种速朽的欺骗味道,使其被动地活成了众多女子中的一个,无法像仙子那样无欲无求
期刊
主持人语:  长久以来,人们对中医诊病的原理感觉神秘,而李敏的小说《名医》一文起了解惑的作用。小说借助“名医”徐爱红行医过程解说了中医辨证施治,标本兼治的诊病原则,但是结尾却陡然反转,用“我”的求医经历强调了中医用药“过犹不及”以及哲学上矛盾对立的原理。这篇小说可以从多角度去解读,人物、医理的图释都很精妙,值得细品。  医者爱人,没有大德的人成不了医家,没有仁爱之心的人首先要治好自己的“心病”,才
期刊
《宽带鱼》是工厂题材。当维修工的那几年,袖口里时常会飘出丝丝缕缕的机油味,一拿起筷子吃饭就能闻到,成了一味儿固定的调料了。即使过年换穿新衣,机油味还是幽暗地漂浮着,大概是机油渗入皮下了,后来寻思“近墨者黑”的现代版就是这个味儿,职业病就不消说了。一个作家说他怎么深入生活占有生活时,还不如听他说说生活怎么占有他、怎么“腌制”他呢。  我在车间工作了十来年,住了六七年集体宿舍,业余时间吃喝玩乐都在一起
期刊
那时候,大奶奶住前院,二奶奶居后院,俩人都是小脚,走路一颤一顿的,像在麦茬地里跳舞。不过,大奶奶的发髻老是比二奶奶盘得高,还插着银钗,亮晃晃的。  二奶奶嫁过来时,随身嫁妆并不多,大奶奶一见就撇了撇嘴,对旁人言语道:“听说她娘家爹还是个郎中哩,嫁闺女还这般抠!”  大奶奶暗中与二奶奶摽上了,处处显得要比这弟媳强。令大奶奶感到不解的是,二奶奶孝奉公婆、抚养孩子勤手得体,老老少少身上都干干净净的。院子
期刊
从《阿Q正传》的诞生至今,中篇小说走过了整整百年历程。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繁荣发展,功不可没。尤其80年代以来,中篇小说以其突出表现日益变成我国文学标志性的存在。有人认为:“新时期得到认可的中国作家们,除了极少数,差不多每个人都有拿得出手的好中篇。”也有人认为:“百年来,中篇小说成为各种文学文体的中坚力量并塑造了自己纯粹的文学品质。百年中篇小说代表了这个时期文学的高端水平,它所表达的不同阶段的理想、
期刊
一  很多年了,父亲当年的出走像一个谜,一直没有解开。我曾经沿着父亲走过的河道去寻找,很多天后,沮丧地回来。河滩苍白而空旷,浸泡后的卵石散发着腥味,灰白的苇樱在风中摇曳。我站在河边,特别想听到一首关于老沧河的歌,可惜很难找到能唱民歌的老人了。我坐在河边慢慢地回忆,终于想起一首还算贴切的老歌。我唱着,看河水一波一波地流,那些天我的嗓子已经嘶哑。  二  那年的春季父亲恢复了和我们在一起吃饭,具体的日
期刊
黄桂元:按照惯例,我们的对话还是绕不开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何种因由开始创作小说的?”用一些评论家的说法,这相当于规定动作和必答题,也是中国古代文论对于文学研究的经验之谈,所谓的“知人论世”,这里面必然有道理。看来,你与写作,或者进一步说你与小说的缘分,是今生今世的一种命中注定。每个作家都有各自不同的文学资源,写什么,怎么写,也是有自己的路数。你的文学资源,明显与你的人生经历、工作状态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