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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蒋捷是宋末重要的词人，著有《竹山词》一卷，较为典型的表达了家国易主、江山沦落时期守节文人的内心情怀，同时在艺术手法上也颇有独到建树，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颇当引起注意的一位词人。本文拟以其节序词为例，对其作品的情感内涵与艺术手法稍作探究，以就教于方家。
关键词：蒋捷；竹山词；节序词；故国情怀
蒋捷（约1249～1320），字胜欲，自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南宋度宗咸淳十年（1274）进士，宋亡后遁迹于太湖竹山，人称竹山先生，以词名，与周密、张炎、王沂孙并称“宋末四大家”，是宋元易代之际一位重要遗民词人，有《竹山词》一卷，存词107首又一阕，其中存目词14首。其中描述节令的词作分量不少，对诗人内心情感的表达和写作艺术手法的运用都有独到之处，值得特别引起注意。
一、身世略述
关于蒋捷的身世，历史记载十分有限。较早反映蒋捷身世的可靠材料应是于至正乙巳岁（1365）《宋六十名家词》中湖滨散人为《竹山词》作的题跋：
竹山先生义兴巨族。宋南渡后有名王桀字宣卿者善书，仕亦通显，子孙俊秀，所居擅溪山之胜。故先生貌不扬，长于乐府。此稿得之于钱塘唐士牧家藏本，虽无诠次，庶几无遗逸云。
而据杨海明先生《关于蒋捷的家世和事迹》考证，蒋家先后出了蒋之奇、蒋之勉、蒋堂、蒋璨等名流。其家族不仅历代仕途显达，而且书香传家。出身于这样一个有着深厚文化氛围的望族，蒋捷也精通儒学经典，好小学，工诗词，又善书法。
由于资料所限，蒋捷的生卒年很难确考。朱鸿《蒋捷生平考略》推断他生于宋理宗淳祐九年（1249），度宗咸淳十年（1274）中南宋末科进士，卒于元仁宗延佑七年（1320）。蒋捷一生的大部分岁月是在元朝统治下度过的，资料中多记载他入元不仕，但对他入元后的事迹却少有记载。从《竹山词》中可以看出，蒋捷于宋亡后流浪隐居于江苏、浙江一带，在归隐与流浪中寂寞无奈地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
二、节序词的故国之思
蒋捷的蒋捷在经历了江山易主的巨变之后，选择了遁迹山林、义不仕元的人生道路，他的一切所见、所闻、所感都和对故国的深情联系起来，亡国之痛、故国之思贯穿了其词创作的始终。本文即以其中的节序词为例试析这一特点。
“每逢佳节倍思亲”本是一份美好而又特殊的感情。而对目睹山河破碎、故国沦亡的蒋捷来说，人物俱非，唯有旧时的节日习俗绵延不绝，仿佛昨日依旧。这种能够唤起历史、民族、家国情绪的美好的节日，自然成为牵动他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和身世之感最直接的痛苦来源。他在节日里倍感凄凉，常常通过咏节序来抒发亡国的悲恨。
两宋时期，在所有的节日中，以元宵节最为热闹，也最为人们所重视，是一个天子与民同乐、如痴如醉的狂欢节。1276年元军前锋攻入临安时，正值元宵节前后，此后统治者似对此节日有敌意，往往于元宵节实行宵禁。所以，南宋的遗民对元宵特别敏感，这个节日往往会引起他们对往昔繁华的追忆，最易牵动他们的故国之思。
蒋捷一共写过五首描写元宵节的词作：《花心动·南塘元夕》、《高阳台·闰元宵》、《女冠子·元夕》、《南乡子·塘门元宵》、《齐天乐·元夜阅<梦华录>》等。其中前两首作于宋亡前，《花心动·南塘元夕》写尽元夕盛况：“不独措辞精粹，又且见时序风物之盛。”其余的三首都写于宋亡之后，其中最著名的是《女冠子·元夕》：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词人通过宋亡前后元夕的对比，抒发了沉痛的故国之思。上片“蕙花香也”至“琉璃光射”数句，极写故都昔日元夜的繁盛景象，“而今”句至歇拍处，陡转词笔而写眼前纸灯漫挂的萧疏景象及自己的落寞心境。正如唐圭璋在《唐宋词简释》所下评语：“极力渲染昔时元夜之盛况而陡转今情，哀痛无比。”下片“江城人悄初更打”写尽了亡国后的衰败、凄凉，无言地衬托出词人落寞的情怀。南宋的灭亡带走了昔日的繁华，谁能向天公借回？词人回天无力，只能怀着一腔遗恨剔尽残灯颓然入睡。在梦里，他又回到旧时：一群带香帕的少女正坐着钿车赏玩元夕灯景。词人正要用最精美的银粉纸把那“旧家风景”记下，可这时邻家少女的歌声偏偏又打断了他的好梦。那不识亡国之恨的“邻女”，竟倚窗唱起了小曲，词人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他那颗深深沉溺于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的心灵，被现实中的“邻女”已将亡国之恨忘得干干净净的尴尬击得粉碎。宋翔凤《乐府余论》云：“南宋词人，系情旧京，凡言归路，言家山，言故国，皆恨中原隔绝。”蒋捷此时面对神州陆沉，故国杳如幽明，茫茫无期，其心中的凄怆悲凉是可想而知的。
除了元夕，词人还写了重九、中秋、端午等。《浪淘沙·重九》、《步蟾宫·中秋》等节序词也通过强烈的今昔之慨传达了词人作为南宋遗民在节日里倍感惆怅的心境，寄寓了自己深深的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
三、结语
《竹山词》是蒋捷在特定时代的文学产物，是一代遗民词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其词作题材丰富，较好地反映了时代变迁给词人的生活、心灵带来的巨大变化，表达了特定时代的特殊心情，可以称得上“以词记史”。特别是其中的节序词，因为目睹眼前与昔年同样繁华的节日盛况，而故国早已沉沦，庸常的大众浑然不觉亡国的耻辱与痛苦，依旧沉醉于片刻的狂欢与忘我的热闹中。诗人不仅感受到人物两非的沉痛，也体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更衬托出内心无可排遣的苦闷。
作为心怀故国的遗民的悲苦的心曲，蒋捷的词作极为典型地表达了一个变动时代中知识群体的内心世界。正如王兆鹏先生所说：“从词史的流变看，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情感，倒是他们在流离漂泊中对于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生存困境的体验给词的情感世界注入了新质。……而个体生存的困境、悲凉凄苦的心境与难以割断的亡国之恨交织，构成了这个时期词作的独特词境。
参考文献：
[1]朱鸿蒋捷生平考略[J]龙岩师专学报，1991.9（1）.
[2]孟元老.东京梦华录[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
[3]张炎.词源[M].唐圭璋.词话丛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6
[4]唐圭璋.唐宋词简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关键词：蒋捷；竹山词；节序词；故国情怀
蒋捷（约1249～1320），字胜欲，自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南宋度宗咸淳十年（1274）进士，宋亡后遁迹于太湖竹山，人称竹山先生，以词名，与周密、张炎、王沂孙并称“宋末四大家”，是宋元易代之际一位重要遗民词人，有《竹山词》一卷，存词107首又一阕，其中存目词14首。其中描述节令的词作分量不少，对诗人内心情感的表达和写作艺术手法的运用都有独到之处，值得特别引起注意。
一、身世略述
关于蒋捷的身世，历史记载十分有限。较早反映蒋捷身世的可靠材料应是于至正乙巳岁（1365）《宋六十名家词》中湖滨散人为《竹山词》作的题跋：
竹山先生义兴巨族。宋南渡后有名王桀字宣卿者善书，仕亦通显，子孙俊秀，所居擅溪山之胜。故先生貌不扬，长于乐府。此稿得之于钱塘唐士牧家藏本，虽无诠次，庶几无遗逸云。
而据杨海明先生《关于蒋捷的家世和事迹》考证，蒋家先后出了蒋之奇、蒋之勉、蒋堂、蒋璨等名流。其家族不仅历代仕途显达，而且书香传家。出身于这样一个有着深厚文化氛围的望族，蒋捷也精通儒学经典，好小学，工诗词，又善书法。
由于资料所限，蒋捷的生卒年很难确考。朱鸿《蒋捷生平考略》推断他生于宋理宗淳祐九年（1249），度宗咸淳十年（1274）中南宋末科进士，卒于元仁宗延佑七年（1320）。蒋捷一生的大部分岁月是在元朝统治下度过的，资料中多记载他入元不仕，但对他入元后的事迹却少有记载。从《竹山词》中可以看出，蒋捷于宋亡后流浪隐居于江苏、浙江一带，在归隐与流浪中寂寞无奈地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
二、节序词的故国之思
蒋捷的蒋捷在经历了江山易主的巨变之后，选择了遁迹山林、义不仕元的人生道路，他的一切所见、所闻、所感都和对故国的深情联系起来，亡国之痛、故国之思贯穿了其词创作的始终。本文即以其中的节序词为例试析这一特点。
“每逢佳节倍思亲”本是一份美好而又特殊的感情。而对目睹山河破碎、故国沦亡的蒋捷来说，人物俱非，唯有旧时的节日习俗绵延不绝，仿佛昨日依旧。这种能够唤起历史、民族、家国情绪的美好的节日，自然成为牵动他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和身世之感最直接的痛苦来源。他在节日里倍感凄凉，常常通过咏节序来抒发亡国的悲恨。
两宋时期，在所有的节日中，以元宵节最为热闹，也最为人们所重视，是一个天子与民同乐、如痴如醉的狂欢节。1276年元军前锋攻入临安时，正值元宵节前后，此后统治者似对此节日有敌意，往往于元宵节实行宵禁。所以，南宋的遗民对元宵特别敏感，这个节日往往会引起他们对往昔繁华的追忆，最易牵动他们的故国之思。
蒋捷一共写过五首描写元宵节的词作：《花心动·南塘元夕》、《高阳台·闰元宵》、《女冠子·元夕》、《南乡子·塘门元宵》、《齐天乐·元夜阅<梦华录>》等。其中前两首作于宋亡前，《花心动·南塘元夕》写尽元夕盛况：“不独措辞精粹，又且见时序风物之盛。”其余的三首都写于宋亡之后，其中最著名的是《女冠子·元夕》：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词人通过宋亡前后元夕的对比，抒发了沉痛的故国之思。上片“蕙花香也”至“琉璃光射”数句，极写故都昔日元夜的繁盛景象，“而今”句至歇拍处，陡转词笔而写眼前纸灯漫挂的萧疏景象及自己的落寞心境。正如唐圭璋在《唐宋词简释》所下评语：“极力渲染昔时元夜之盛况而陡转今情，哀痛无比。”下片“江城人悄初更打”写尽了亡国后的衰败、凄凉，无言地衬托出词人落寞的情怀。南宋的灭亡带走了昔日的繁华，谁能向天公借回？词人回天无力，只能怀着一腔遗恨剔尽残灯颓然入睡。在梦里，他又回到旧时：一群带香帕的少女正坐着钿车赏玩元夕灯景。词人正要用最精美的银粉纸把那“旧家风景”记下，可这时邻家少女的歌声偏偏又打断了他的好梦。那不识亡国之恨的“邻女”，竟倚窗唱起了小曲，词人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他那颗深深沉溺于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的心灵，被现实中的“邻女”已将亡国之恨忘得干干净净的尴尬击得粉碎。宋翔凤《乐府余论》云：“南宋词人，系情旧京，凡言归路，言家山，言故国，皆恨中原隔绝。”蒋捷此时面对神州陆沉，故国杳如幽明，茫茫无期，其心中的凄怆悲凉是可想而知的。
除了元夕，词人还写了重九、中秋、端午等。《浪淘沙·重九》、《步蟾宫·中秋》等节序词也通过强烈的今昔之慨传达了词人作为南宋遗民在节日里倍感惆怅的心境，寄寓了自己深深的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
三、结语
《竹山词》是蒋捷在特定时代的文学产物，是一代遗民词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其词作题材丰富，较好地反映了时代变迁给词人的生活、心灵带来的巨大变化，表达了特定时代的特殊心情，可以称得上“以词记史”。特别是其中的节序词，因为目睹眼前与昔年同样繁华的节日盛况，而故国早已沉沦，庸常的大众浑然不觉亡国的耻辱与痛苦，依旧沉醉于片刻的狂欢与忘我的热闹中。诗人不仅感受到人物两非的沉痛，也体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更衬托出内心无可排遣的苦闷。
作为心怀故国的遗民的悲苦的心曲，蒋捷的词作极为典型地表达了一个变动时代中知识群体的内心世界。正如王兆鹏先生所说：“从词史的流变看，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情感，倒是他们在流离漂泊中对于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生存困境的体验给词的情感世界注入了新质。……而个体生存的困境、悲凉凄苦的心境与难以割断的亡国之恨交织，构成了这个时期词作的独特词境。
参考文献：
[1]朱鸿蒋捷生平考略[J]龙岩师专学报，1991.9（1）.
[2]孟元老.东京梦华录[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
[3]张炎.词源[M].唐圭璋.词话丛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6
[4]唐圭璋.唐宋词简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