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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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三个星期了,郁舟还是想不通,公司总部有十五名技师,为何偏偏把他调到了沙镇的办事处来。这里距离彭城市区八十公里,是个产煤大镇。全镇的六家煤矿中,他们公司竞标了四家矿的水位调节累计表,总共一百多台。办事处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维修、检查、安装这些机器。之前的技师跳槽了,现在是郑敏和刘欣负责,俩人都是女同志,一个是主任,一个是财务,都是当地人,手下还有三个干零工的女工。
  现在刚进入冬季,活儿比平时多了起来。郁舟开始抓耳挠腮地想,是不是该向公司提出加三百块钱的供暖补助呢?不过,老总的吝啬是出了名的,一定会被拒绝,算了,郁舟就把想法打消了。
  “郁舟。”
  “什么事?”
  “兴荣矿的两台累计仪表,给他们修了吗?”一点儿业务技术都不会的郑敏主任从办公桌前扬起脸问道。
  “还没呢,昨天刚给东郡矿弄完。”
  “他们打电话催了。赶紧定下来,快到下班时间了。”
  虽然郑敏的话硬邦邦的,可郁舟一点儿不胆怯,毕竟这里就他一个技师。
  “还有……”郑敏的话还没说完,起身到了郁舟的办公桌前,瞥了一眼他打开的网页,又继续了她的话,“公司规定,出去干活一天的伙食标准是二十元,你昨天就花超了,刘欣会计会不同意的。”
  郑敏补充的这句话,其实是在告诉郁舟,不要像在总部那样吊儿郎当,这里是矿区,对方有安全任务。说完,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继续打电话。
  郁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从总部被“发配”到这个办事处的时候就窝了一肚子火,所以他的工作热情不是很高,并不急着催促那些干零工的大姐们清理仪表。
  一会儿,郑敏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用指尖点点桌子,又开口了。
  “公司财务科的张妍副主任刚才问我了,让我给你带个好,你俩是同学?”
  郁舟点了点头。“跟她说,我一点儿都不好。”
  郑敏“咯咯”地笑了。“哎呀大技师,既来之则安之嘛。”
  郁舟没再理她,低头看看电脑屏幕,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郁舟开始整理桌子,一般快到下班的时候,他都会去操作间看看大姐们把仪表清理得怎样了。可今天他不想去,就把杯子的茶倒掉,关了电脑,消磨一点儿时间。实际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有一个好处,就是没加过一天班。而在总部的时候则不同,加班是常事,还要培训新来的大学生。现在想想,真不知道是来对了还是在总部好。
  “下班了,大家辛苦了。”郑敏突然喊了一嗓子。郁舟则点着头小声应了句“辛苦了”。接着站起身。
  “对了,别忘了去看一眼大姐们清理的咋样了?”
  郁舟在心里条件反射地说,你自己去看呀。不过他嘴里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好吧,我去看看。”
  相比郑敏,郁舟觉得刘欣会计还不错,话少,事儿也少,不过这会儿他没看到刘欣去哪儿了。操作间在他们办公室北面,离着有五十米,郁舟背着包过去,发现刘欣在这里。郁舟一边看着刘欣和工人说话,一边在想——前几天,他从郑敏那知道了,实际他们三个人的年龄相仿,三十岁左右,不过和个子不高、精明泼辣的郑敏相比,刘欣却是瘦瘦的,话也不多,看上去忧忧郁郁,很文静。
  “下班了。和她们说啥呢?”
  “没事。”刘欣低声答道。
  “大姐们,快清理完了吗?”
  “马上就好。”
  “辛苦你们了,我先走了。再见刘欣。”
  “再见。”刘欣的回答仍是那么简短。
  郁舟转过身,向车棚走去。尽管今天的活儿没干完,郁舟也不想继续了,可以说,每到傍晚下班,总有一股子忧愁飘上他的心头。是的,虽说来这儿工资没少,反而多了两百元,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当初公司把他派到这里来时,说是先干着,很快就会把他调回去。但现在,郁舟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这是经理的场面话,安慰他罢了。实际的目的就是让他在这好好干,别人都不想来,只能派他来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
  郁舟推着车子出来时,传来郑敏关切的问候声。她正准备发动汽车,这会儿按下了车窗。郑敏的模样俊俏,虽说性子泼辣,可人不坏。她在县城买了房子,离沙镇只有十公里,每天都是开着车上下班。实际这会儿郁舟很想找个人喝两杯,傾诉一下内心的烦闷,可突然想到郑敏是个有家室的女人,于是就断了念想,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摆了摆手。
  “辛苦了郁大技师,周一见。”郑敏发动了车子。
  虽然是句客套话,郁舟听着却很舒服。想想,要是把这样的女人当作倾诉对象也不错。不过还是算了,毕竟她是结了婚的女人,又是自己的同事。郁舟跨上了山地车——租的房子在沙镇,骑车子五分钟就到。
  到了家,吃完简单的晚餐,郁舟打开了仅剩的一瓶啤酒,准备看会儿电视。电视节目和彭城的节目没什么两样,多是些娱乐节目,郁舟调到了电影频道。过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像是从电影里被拽回到了现实世界,郁舟猛地醒了。是的,他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又被冻醒——是该买电暖器了。郁舟从沙发上起来,去了卧室,把被子蒙在头上,准备再次进入梦乡。这一刻,郁舟觉得自己像个失去老伴的老头,孤孤寂寂的生活着,在胡思乱想中,他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九点。房间里很冷,郁舟穿上羽绒服,戴上了手套,因为是周六,不用上班,他想去桃县买台电暖器。去彭城太远了,城际公交得跑一个半小时,想想算了。出门时他戴上帽子,穿了厚运动鞋,去了公交车站。
  说起来,现在刚进入十二月中旬,就已经冷风频吹了。郁舟觉得这儿比彭城要冷,虽说两地距离才八十公里——气温相差三四度,可能那里楼多车多的原因吧。扫了一圈儿车上的乘客,有一家子的,有谈恋爱的情侣,有老头老太太,也有背着画板去县里学画的小朋友,像自己这样三十岁的单身汉却很少。也是,今天是周末,单身的年轻人大都在睡懒觉,这么干冷的天,谁愿意出来呀。   电暖器,暖手宝,便携式充电器,围巾等等,郁舟在脑海列了一张清单。要想把这些东西买齐,在彭城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新华世纪”那种大型的购物广场,就能把所有东西买齐。可在这里,听郑敏说过,她们桃县最大的超市是家福聚。不知道里面的货全不全,这也是他第一次去桃县的县城。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摇摇晃晃跑到了城里,郁舟下车一打听,往东走三百米就是家福聚。还好,超市挺大,五层楼,门口停了几十辆的私家车;货架上,从上到下堆满了商品,数都数不过来。可能是寒冷的感觉占据了郁舟的大脑,他进了店就直奔了电器专区,蹲下身,看看都是多大功率的电暖器。
  “这么巧,是你吗郁舟?”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郁舟也很奇怪,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呀。抬起头,一看是刘欣会计,觉得很稀奇。
  “你怎么在这儿,买电暖器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忧郁。
  这还用问,肯定是来买东西的。虽是这么想,可郁舟没好意思硬气地回答她,笑了笑。“哦,是的,天太冷了,屋里又没暖气。”
  “也是。”刘欣点点头,不再说话,就那么站在原地。看样子她也是一个人,郁舟有些尴尬,没再蹲着,站起了身。
  “你也来逛逛?准备买什么?”说完这话郁舟就后悔了,他觉得问女孩子买什么有些不合适。
  “我替我妈来买火锅调料的。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了……这么巧又碰到了你。”
  郁舟甚至连头都没转,指着西边说:“那儿,看见了吗?就是调料区,我刚才过来看见了。”
  “哦,对了,买哪一种的好?”
  “小红椒的吧。我吃过几次。”
  刘欣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看上去桀骜不驯的郁舟对做饭还很熟悉,接着又问了一句:“都是你自己做吗?”
  “是呀,当然自己做了。”说完这话,郁舟自己先乐了起来,“会做饭对我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刘欣?要不这样,我挑完电暖器带你去买。”
  “真的?谢谢,谢谢。”
  谈话在这里停下了。郁舟选了一个功率适中的电暖器,但他没接着付钱,想着先去帮刘欣买完东西,还有自己的另几样,最后再来买这个。也不知怎么,俩人一逛起来又没完了。刘欣推着车子,随意抓起蔬菜、水果、粉丝之类的放进车里。她跟着郁舟去买了暖手宝和便携式充电器。在买围巾时刘欣却一改平时的话少,给郁舟说个不停,就像给自己的男朋友挑东西似的。
  “对了,电暖器挺沉的,我开车帮你送回去吧。”在收银台的出口,刘欣突然这样说。这让郁舟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语塞。
  刘欣指指自己的车,然后打开了后备厢。
  “没事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郁舟好像被刘欣传染了,说话慢了好几拍,实际这话应该早跟她说才对。
  “打车不方便,这东西又这么沉,没事。”
  郁舟想想这么多年,还从没在一个女孩面前这么狼狈过。可现在……就这么巧碰到了一个炊盲,连火锅调料都买不好,偏偏又是自己的同事,送就送吧。“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刘欣的车是海南马自达,空间不是很大,郁舟又陷入了那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其实俩人平时没什么过节儿,只是中间隔着一个郑敏,是她老在说话,刘欣的话就显得少了。车子出了县城后,郁舟挪了下屁股,偷偷瞧了一眼刘欣。不能说她长得多俊,起码挺标致,还清清瘦瘦的带着秀气,这会儿两手正握着方向盘,目光忧郁地盯着前方,似乎又回到了她平时工作的那种状态。最后郁舟得出了结论:这个女孩挺好看的。
  前几天,他倒是听郑敏说过,刘欣的感情之路很曲折,至于往下怎么曲折,郑敏没再往下讲,郁舟也懒得问,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那么……要是我和她谈会怎样?一个忧郁的女孩做自己的女朋友?
  郁舟把脸转到了车窗外,窗外是连绵的麦地,麦苗才十厘米高,泛着青头,显得弱不禁风。接着村庄出现了,灰蒙蒙的,看样子一会儿就能到沙镇。不知怎么,坐在暖烘烘的车里,郁舟有了一种想瞌睡的感觉。突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惊醒了他,两辆拉煤的大卡车呼啸而过,扬起了一大片灰尘。
  “这些人开车太猛了,估计是空车吧。”郁舟找了一句话说。
  “嗯。快到沙镇了。你住哪条街?”
  “镇委大楼往东的那条。对对对,往前开一点儿就是。”
  到了地方,作为感谢,郁舟笑着对刘欣说,改天请她吃饭。随后他把东西搬下来,目送着刘欣离开。回到租房后,他把电暖器拿出来,插上了电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刻,郁舟觉得刘欣人不错,不多言不多语的,还挺热心。随即他就躺在沙发上,享受起了电暖器带来的温暖。
  “谈个恋爱也不错。”郁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响亮,缺乏生气,又来了一遍,“咱俩谈个恋爱吧刘欣!”不行不行,还是不够刺激,不够激情,重来。“刘欣,我想你了,你来吧……”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回应他。郁舟一下坐了起来,“就这么办吧,假定她就是我女朋友了。做饭去。”
  到了周一,郁舟承诺了自己的话,请了刘欣吃饭。当然他也喊了郑敏去。毕竟办事处就他们仨人是正式员工,那几位大姐是打零工的,他就没喊她们。
  是的,远离总部也有好处,中午郁舟自己喝的酒,头晕,她俩没喝。最后他就没去办事处,她倆回去了。等躺到床上时,郁舟想起了一件事:要是总部真把自己调回去,那还回去吗?要回去了,刘欣怎么办?还继续喜欢她吗?一阵乱乱的纠结后,他的头更晕了,索性闭上了眼。
  如同麻醉般不知躺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惊醒了郁舟。是刘欣,她打来了问候的电话,问他头晕好点儿了吗?多喝水了吗?刘欣的声音听上去变了,兴奋中带着急促,一时让郁舟有了错觉,她是谁?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手机拿开,看看号码显示,明明就是刘欣呀。那她怎么说话成这样了?难道她这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她对我也有了好感?抻了五秒钟郁舟才回答了刘欣,说没事没事,刚才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么……明天阳历年你有什么安排吗?”
  郁舟觉得刘欣问得很突然,她话里有话。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了?”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包的水饺很好吃,郑敏也来。”
  “你爸妈不介意吗?”
  “我妈喜欢和人说话。你要来,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
  “我爸半身不遂,家里离不开人,因此我妈很喜欢和人聊天,她天天都待在家里。”
  郁舟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打动了他。接完手机,他就在思忖刘欣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怕难为情故意叫上郑敏的?还有,见到她妈妈聊什么,会不会很尴尬?郁舟想着想着,又一头栽到了床上。
  等次日上了班,刘欣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郁舟则进了操作间,兴荣矿的人打电话催了,说是近期环保局的人要来检查,希望他尽快给他们安上累计表。郁舟二话没说,修完仪器就骑电动三轮去了。下午回来,郁舟冲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郑敏说她先回家一趟,接上儿子再去。刘欣则在门口等着他。
  “你妈真不介意吗?”坐上车,郁舟不禁又问了一句。
  “没事的,她喜欢家里热闹。”刘欣低声说,并没看郁舟。
  车子“刷刷”地跑着,郁舟没再说话,闭上了眼。沙镇离县城十公里,轿车也就跑一刻钟。待郁舟睁开眼时,刘欣家的小区到了。环境不错,虽说是些旧楼,可宽敞大方,整洁有序。好安静的小区。
  郑敏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俩了。
  四个人进了家,刘欣的妈妈正在包水饺,猪肉芹菜馅儿的。郑敏的儿子三岁,还挺调皮,一进门就嚷着要玩面团。郑敏带他去洗了手,刘欣则换了衣服,帮着妈妈包。
  “我们欣欣有你们两个好同事真好。小伙子,听欣欣说你刚调来,是从彭城来的?”
  “是的阿姨,我来快一个月了。”
  “好啊,好好干小伙子。你离家远,加上你们又不放假,就来我这里吃吧。咋说,在以前……这个节就是小年,也没什么好菜,咱们就图个热闹吧。”
  “是,是的。”
  “这已经是美味佳肴了阿姨。”郑敏笑嘻嘻地插进话,“谢谢您。阿姨,他叫郁舟,业务水平很高,我和刘欣现在都指着他,是不是刘欣?你说句话呀真是,看看,看看,你还脸红了,我说的有错吗?相比以前在咱们这儿干的郭家庆,郁舟是不是水平很高?我每次去那几个矿,他们的人都夸咱们的郁大技师,都竖起大拇指呢。”
  郁舟听到郑敏的话,笑了笑,摆摆手说:“咱们仨的活儿分工不同而已,没啥。你儿子叫什么?”
  “侯志文,我起的。”
  小家伙没有坐在郑敏跟前,倒是黏在刘欣边上。一会儿让她给他捏个小兔,一会儿捏个小狗。两个人打得火热。
  聊了一会儿天,郁舟也不怎么拘谨了,他甚至偷偷撩了两眼刘欣,看她什么表情,什么心态。还好,刘欣的样子自然、舒展,比刚才进家时好多了。
  “不瞒你说郁舟,咱们这个办事处成立六年,却走了四个技师了,你是第五个。我和刘欣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工作。虽说这里是矿区,没法和你们彭城比。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比如工作压力不大,有时间,只要对方不是特别急,你想哪天休班就哪天休,反正这活儿我和刘欣都不会,全指着你,是不是?还有,说实话,煤矿人也挺好打交道,加上有你的技术,他们对你都很满意,公司是不会轻易撤掉这个办事处的。除非咱们的技术不行,竞争不过别的公司,我说得在理吗阿姨?”
  老太太呵呵地笑了,打量了两眼郁舟,接着转回头,“是的郑敏,你说的专业我不懂,可理儿我还是懂的。话说,现在的竞争压力大,能有个好工作比啥都强,我也多次跟刘欣说,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办事处就你们三个正式员工,还有啥过不去的事?一定要团结好。另外你们俩也要照顾好郁技师,因为他离家远、还是个小伙子嘛。”
  老太太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当然也包括刘欣。实际郁舟很少见到她笑,这次看见,觉得她笑得蛮好看的。
  老太太拍了拍手,“好,你们先坐着,我下水饺去,让郁技师尝尝我的手艺咋样吧。”
  “我陪你去阿姨。”郑敏也站起身。
  现在客厅除了郑敏的儿子,就剩刘欣和郁舟了。小家伙还在捏面团,两手沾得白花花的。
  “我去看一眼爸爸,他在卧室。你先看会儿电视。”刘欣反倒有些拘谨了。
  郁舟点了点头。过了两分钟,刘欣从卧室出来了,脸色有些绯红。
  “叔叔怎么得的这个病?”
  “大前年,脑血栓造成的……就不能走路了,现在都是妈妈在家陪他说话。”
  “多喝茶,喝绿茶。”
  “什么?”
  “是这样的,我爸之前有过高血脂,后来他就蹓圈儿加上喝绿茶,现在指标都下来了。我觉得叔叔喝这个对他的血栓也有抑制作用。”
  “是吗?”刘欣微笑着抿起嘴,“你不光机器修得好,对这个也懂,好厉害……以后你就常来我家吃饭吧。”
  “什么……”郁舟“咯咯”笑起来。
  “哎呀呀,啥事这么高兴呀……”郑敏端着盘子出来了,“阿姨先炒了两个小菜,马上就下水饺。儿子,儿子,看看你玩的哟……让刘欣阿姨带你去洗个手,该吃饭了傻儿子。”
  “走,阿姨带你洗手去。”
  吃饱喝足后,到了九点钟,刘欣要送郁舟回来,郁舟不同意,说这么晚了他打车回去就行,刘欣的妈也坚持要送。郑敏出了个主意,她说陪着刘欣一块儿送郁舟,回来时就两个人了,放心阿姨。小家伙也吵着要跟去。郁舟一路同他玩着加法接龙,还时不时给他擦鼻涕。当车子出县城时,郑敏突然问了郁舟一个问题:“郁技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旁边伴着小家伙的吵嚷声,郁舟说出了“没有”两字,如同模模糊糊的咕哝声。
  “……那么,你看咱们的刘欣咋样,做你的女朋友。”
  刘欣听了郑敏的话也是一怔,随即打了她的胳膊一下。“郑敏!”   “这又咋了,你俩都没对象。再说了,又不是让你当他的小妾,害羞啥。儿子儿子,你别把手放你叔叔的嘴上,那他还咋回答问题了。”
  车子很快到了沙镇。郁舟下了车,嘱咐她们几句慢点儿开的话,随后抱起郑敏的儿子亲了亲。车子开走了。郁舟回到自己的租房,房间里很冷,他赶紧把电暖器开开,倒在了床上,胡思乱想起来,可大多是刘欣那羞羞涩涩的样子。
  实际郁舟早在大学时就谈了一个,相处了三年,只是那个女孩毕业就回了上海,回了她父母那儿。这对郁舟打击很大,他没想到当初的海誓山盟这么不堪一击,女孩说走就走了,并没有多么留恋他的意思。这让郁舟觉得爱情不过如此,书本中写的天荒地老的话基本不靠谱,之后他就心灰意冷了,并追逐过不同的女孩,包括酒吧的小招待他也谈过一个,大多谈了几个月就分道扬镳。可刘欣这种忧忧愁愁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接近,可是她……适合自己吗?娶这样的女孩做老婆合适吗?她也有这个意思吗?还是她和郑敏说好的,故意让郑敏问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说她周末准备炸一些肉和藕荷,让他有时间回去拿点儿,解解馋;并问了他在这边的工作怎样,累不累之类的话。郁舟听着听着,竟打起了哈欠。妈妈只好挂了电话。
  这周余下的几天过得很快,郁舟想想没啥重要的事了,周五时,他就守着郑敏和刘欣都在办公室,说了自己明天要回彭城的事。
  “哦,相亲去吗?”郑敏开起了玩笑。
  “不是,我妈让我回去拿点儿炸肉和藕荷。你们要捎东西吗?”
  “看你问的郁大技师,搞得俺们这里像荒山野岭似的,买啥东西县里没有?不过,既然你张嘴了,那就给我俩捎点儿麦当劳的炸鸡腿吧,因为这儿没有麦当劳店。”
  “没问题。”
  “你开我的车走吧,一会儿我坐郑敏的车回去。”刘欣突然开了口。
  “啊?”
  “你‘啊’啥大技师,听不懂刘欣的话吗?她说让你开她的车回去,就是怕你在路上受冷。老天爷,这是什么精神你知道吗?这就是标准的全心全意心疼你的精神,装什么傻呀真是……我要是个男的,早就把她揽在怀里了,你看你装的大技师,真的不明白俺们刘欣的心,还是故意装糊涂?呵呵呵,好了好了,只要别忘了给我俩买炸鸡腿就行。”
  “好,一定。”
  八十公里的路,轿车跑起来也就一个多小时,第二天上午十点郁舟就到彭城了。爸爸去单位值班,妈妈在厨房忙着。对于儿子的到来,妈妈没说两句话就问了他女朋友的事:“小子,你都三十岁了,啥时候领个女孩回家?”
  “急啥,妈。”
  “差不多的就找一个呗,你也不小了。”
  “是……”对于刘欣,郁舟想说又不想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这样让我咋放心呀……都这么大了……”妈妈唠唠叨叨反复说着这些内容。
  话不投机。郁舟在家里只吃了中午饭就回沙镇了。租房里依然很冷,郁舟把炸肉和买的炸鸡腿放到窗户外面,他想着这样的天,外面就相当于冰箱。接着他把电暖器开开,让自己暖和一下。
  是的,妈妈说的女朋友的事,自己是该抓紧了——对刘欣的感觉还不錯,要不和她谈一谈?郁舟躺在床上想着这事。到下午四点时,他给刘欣发了短信,约她在上次见面的超市碰面,顺便把车还给她。
  半小时后,两个人见面了。
  刘欣也很好奇他回来的咋这么快,就问他:“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没有。主要怕你用车。”
  刘欣淡淡一笑。她看郁舟有种莫名的小忧伤挂在脸上,还有点儿发呆和窘迫,就接着问他:“你父母挺好吧?”
  “是,他们老样子。”
  趁郁舟发呆的空隙,刘欣扫了两眼门口羽绒服的海报。这个时间超市的人不是很多,他俩所在的顶层的咖啡厅陆陆续续上了五对恋人。屋内电视正小声放着莫文蔚的演唱会,加上四周紫色郁金香的墙纸,使得这里的氛围有种恋爱的感觉。
  “别烦了,我看得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子。”刘欣再次开了口。
  “怎么说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回家。爸爸还好,可妈妈老是唠叨。”不知怎么了,郁舟突然说起了这些,就像话匣子被打开了,“无非,反反复复,唠叨着那样的问题……”后面的话,郁舟突然打住了,接着叹了口气。
  刘欣没插嘴,默默听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你比我幸福多了……实不相瞒,这事郑敏也不知道,我比较惨……因为我和别人订过婚,之后我们就分手了。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订了婚再分手,是件很丢人的事,我爸就因为那次的事气得一病不起,躺在了床上。和我比,你真是太幸福了,所以你要好好待你父母,少和他们闹别扭才是。”刘欣说完,靠在椅背上,苦笑了一下。
  郁舟大吃了一惊,以至三分钟都没说出话,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再找个什么话题来聊。
  “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些。”刘欣好像有些醉了,实际俩人喝的是咖啡。“因为和他谈恋爱时我不知道,订婚后我才知道的,他有赌博的恶习,所以我才不顾脸面和他退了婚。真是……当时爸妈都不同意我那样做,以致我把爸爸气倒了。”
  对于刘欣订过婚的事,郁舟还是感到一些失望——开始,他以为她只是遇到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失恋才这样忧郁的,没想到却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是,要是换作自己呢?碰到一个爱赌博的女孩,会不会和她果断分手呢?估计自己也会。这样一想,郁舟又有些释怀了。
  直到晚上回到租房,郁舟总觉得像遗忘了什么。钱包,在。手机,在。车钥匙也还给她了。那是什么?对对对,当时该拥吻她的——在她家的楼下,她明显闭上了眼,在等待他的拥抱。可他,却低下了头,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记得当时刘欣还说喜欢他,想和他谈恋爱,想要有个家,只要他不介意她的过去。除了这个,她又说了唯一的担心,就是怕他突然调回总部去。郁舟躺在床上反复想着刘欣的话,那么自己到底喜欢她吗?真不介意她的过去吗?最后导致他一夜未眠。   周一早上三个人碰面。郑敏看郁舟真拿了炸鸡腿,竖起了大拇指:“郁大技师说话真是算话呢,谢谢。来来来,你们坐会儿啊,我把鸡腿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咱们现在就尝尝咋样。”
  刘欣看上去很平静,冲郁舟淡淡笑了一下,接着低下头。
  “对了,有个事不对劲呢。”郑敏突然转过身,笑嘻嘻地瞅瞅郁舟,又瞧了瞧刘欣,“大技师,你不是开刘欣的车走的吗?咋早上刘欣自己开车来的,你骑自行车来的,难道你们……昨天就提前见面了?哎呦呦,不会思念俺们的刘欣妹子,昨晚就开车找她了吧?是不是刘欣,你先回答我?”
  劉欣抿抿嘴,差点儿笑了出来。“说实话郑敏,不是昨天,他周六就回来了。”
  “哎呦呦,老天爷,看来这恋爱的力量还真是有吸引力呢,从彭城直接就把郁大技师吸过来了。哎,大技师,你咋不吱声了?怎么了,不好意思了吗?没事,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也就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早就拿下刘欣妹子了,哪能轮到你呀。哎呦呦,快快快,香味烤出来了,咱们尝尝吧。”
  一上午算是闹哄哄过去了。
  到了中午,郁舟去操作间修了两台仪表,干零活的大姐们回家了。她们是沙镇人,中午都回家吃饭。郑敏这会儿趴在办公桌上眯瞪,刘欣在洗车。过了一会儿,刘欣洗完车,进了操作间。
  “周六的话,希望没吓到你。对不起。”
  郁舟有些尴尬,其实事情他早就想通了,只是这周一的见面,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导致他的头越来越低,两腮却布满了绯红——因为之前在彭城时,都是他在追逐各种女孩,现在刘欣这样,反而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没事。”抻了五秒郁舟才回了话。“你洗完车了?下回这事给我说声,我给你洗。”
  这时刘欣却突然掉下了泪,手还捂着嘴,惊得郁舟“呼”一下站起身。“怎么了?你哭什么?我说错话了,还是怎么了?”
  刘欣清清秀秀的,双肩还在微微颤抖,显得更加楚楚动人。“真的,还没一个男孩说要给我洗车呢,你是第一个,谢谢你……我妈,就是周六那晚也问我了,说我是不是看上你了,又说她也相中你了。可我能怎么说呢,就骗了妈妈,说我和你不可能,你不会找个订过婚的女孩的,妈妈听完伤心地哭了。我知道,她不是伤心自己,而是在为我伤心,怕我永远嫁不出去了。对不起,给你说了这个,我有些控制不住……”刘欣说着说着,猛地转身,跑出去了。
  “不不不,刘欣,我喜欢你的……”郁舟追了出去。
  五天后,郁舟突然接到了要调回总部的命令,是经理直接打的电话,说公司招了六名大学毕业生,让他回去培训他们;这边的工作将有肖大军来接替。郁舟第一个反应就是发愣,心怦怦乱跳,随后他跟经理说了不想回去的要求。
  “为什么,你小子当初不是不想去吗?”
  郑敏和刘欣都傻了眼,尤其是刘欣,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郑敏扶住了她。
  “我不想回去了经理,你让陈技师培训他们吧,我想留在这里。”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公司决定让谁培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是老总决定的,连我说了都不算,你小子废什么话,周一就给我滚回来,听见了吗?”
  电话“啪”一下挂了。
  那么,自己和刘欣怎么办呢?郁舟的脑子不停地转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现在是凌晨三点,郁舟做出了最后决定。
  刘 亮:1975年出生,山东淄博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小说见于《中国作家》《山花》《青年文学》《阳光》《小说林》《黄河》等,有作品被《小说选刊》转载。曾获第五届《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济宁市乔羽文艺奖,参加了第七届全国青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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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前,在网上看到一位写诗的同道叫水边的阿雅,我不知道他(她)是哪里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个名字让我产生无边的想象和联想,我就去网上百度,以期有更多的发现。可惜这个阿雅藏得很深,或许他(她)已经彻底不写字了。这是正常的甚至是必然的,如果这位阿雅是位女子,也该嫁人了,如果是个男人,大概去为生活的柴米油盐奔波了,毕竟,比之于日日附体的日子,诗歌并不重要。  后来的机缘巧合,我碰到了另外一个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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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好!  还记得我们初相识时,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给你写一封信。因为你说你喜欢看信,有些话写出来比说出来更让人感动,看着温暖。本就喜欢写写画画的我,将我们的生活描写得诗情画意,也为我们未来的生活描绘着一幅幅美丽画卷。可是,自结婚后,家务琐碎,工作忙碌,写信成了我们一个美好回忆。  老公,自2008年你进入立业公司以来,工作就开始漂泊不定。那时的新矿正掀起外出创业新浪潮,还记得你第一次出家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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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刚蒙蒙亮,艾琴就觉得肚子有点儿疼。  平常粗茶淡饭习惯了,昨晚偶尔进一次高级饭店,吃的荤腥太大了,不争气的肚子一下子适应不了。她从炕梢拿起一卷卫生纸推开房门,来到院门口,拉开门栓,直奔厕所。  厕所在房子的西北角。说是厕所,其实是百顺在大道边用五根一米半长、胳膊粗的木头和从井下偷出来的风筒布围成的巴掌大的地方。用镐头刨个坑,两边放两块牛头般的石头,一只脚踩住一块石头就可以方便了。由于时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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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名叫郭小平,是轨枕车间的维修工,老郭并不很老,四十多岁,脸上的肤色比较黑,给人一种老实木讷的感觉,同事叫他小郭,觉得不合适,叫他小平师傅,也有些矫情,干脆叫老郭更显朴实、亲切。  老郭来这个单位时间不长,刚刚熟悉这里的工作。原先老郭是矿上的机械制造维修工,因为煤炭市场不景气,单位不死不活,有的死靠、有的回家做生意、有的就自己想办法到别处应聘。老郭技术好,在原来单位几千人的叉车、电气焊等项目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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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故乡并不是很久,可思乡之情从没有间断过。离开的时间越长,思念也就越浓,像有一根长长的线牵着你,一只无形的手掌推着你,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仿佛在向你招手,睁眼闭眼都是那熟悉的一切,就像慈爱的老母亲站在村口路边,眺望着远方,期盼着你的归来。  我的村庄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朝阳的地方错落地分散着百十户人家。多条溪流在村中汇成池塘,沿着小河欢快地向西流去。两岸的河堤上长着高大的白杨树,春风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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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屋像几粒棋子散落在山脚下,形成一个七零八落的小村庄。  村庄名叫巴掌村,远远看去,真如人的巴掌般大小,名副其实。巴掌村是自然村,不知什么年代形成的,稀稀拉拉二十几户人家,东一撮,西一堆,有的斜着膀子,有的撅着屁股,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早些年,村子中间有一条小河,水从山上淌下来,细细的流,总也不间断,使小村庄平添了点儿生气。村子小,没有领导机构,由向东八里地的行政村东庙堂代管。巴掌大小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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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家国大义 极造化辉光  应三生盟约 写大海华章  “厦门号”八勇士扬帆寰球远航。二○一一年十一月三日从厦门出发,三百一十六天行程八千余里,九死一生,奏凯而还。此行是郑和下西洋以来,我们民族从农耕文化走向海洋文化,精神上的又一个里程碑。这次壮举,穿越了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两跨赤道,访问了亚洲、大洋洲、非洲、南美洲十四个国家,开阔了中西文化交融的天地。它向世人宣告:中国人到了该远航的时候了!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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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一棵自稱大王的树  山野幽旷,到哪里都是故乡  每一页岩石 谷草 云雾  都是亲人 或者敌人  每一个声响,都是熟悉的声响  每一个安静都来自心中的牧场  我让飞沙,就飞沙  我让流淌溪水就流淌  我指挥日月更替,黑白互换  我站在高处,让故事往深了去  故事就必须跌宕起伏在风云尖上  等我演变千年传奇,我深藏进地核  浑身霸气依然能闪烁,热情的光芒  不信,你来一刀试试  我一定会回你炽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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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繹的梦  那些枝干,根系,鸟兽鱼虫  与空气隔绝的刹那  演绎成海的经络,海的絮语  黑色波纹长久的叹息  长久的沉思——  把地层蹉跎成煤海  坚硬的海面,一群鸥鸟  从海岸线起飞  掠起乌亮的海浪  我看到,煤变成燃烧的颜色  火种噼啪作响,敲打大地之门  千万年了  海上涌动黝黑的情怀  召唤一群,又一群鸥鸟  在波涛上放飞逐梦的翅膀  挖掘一片咸味  就燃亮一束火种  弄潮的黑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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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礦山  整个儿矿山就剩下白了 一团寂静  只有深处的煤在奔涌  仿佛要拱破重重封锁  一点儿一点儿地亮起来  让雪山激情 大地温暖  雪还在落 落得漫长而轻盈  一块儿又一块儿被盖住的煤  像暂时熄灭的火焰 等待开采和引燃  雪遮住了一草一木  但无法掩盖一座山的炽热 春天隐约  转眼就是碧绿 芳草青青  矿区的夜晚  在暗中穿行了一天的头灯  现在沉寂 发出暗淡的光  而矿区亮了  一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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