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子是台湾各大学举行毕业典礼的旺季。即将步出校园的学子和前来观礼的亲友满心欢喜，在繁花似锦的凤凰树下合影。然而，“鹏程万里”与“珍重再见”的祝福声中，他们迎来的将是越来越不确定的未来。
　　值此凤凰花开的毕业季，今年益加强烈的感想是：若青年无出路，则社会无前途。
　　今年以来，台湾20到24岁青年的失业率超过13%，是整体失业率的三倍，远高于日本的7.9%和韩国的9.4%。苦无出路的青年在求职时往往受到严重歧视，包括起薪下滑、试用期长，工作保障不足。越来越多企业在征聘员工时要求具备相关工作经验，但这对刚走出校门的青年学子而言，实在是设置了过高的障碍。
　　在这个险峻的就业情势下，大学生被迫争取提早进入企业实习的机会。但和二十年前不同的是，现在许多奔赴企业实习的大学生，必须忍受沦为企业的廉价劳工、甚至大多数还是无薪的待遇，而且在实习期间也不一定能学到真正有用的技能，主要负责打杂和跑腿，像是复印材料、倒茶、买便当等。今非昔比，似乎已成常态。二十多年前的暑假，当时还是学生的我曾在报社实习，不仅可从报社领到每月4000元台币的薪资和交通费补贴，还可在报社的员工餐厅享用免费午餐！无怪乎，现今台湾民众感到很“闷”，总体经济虽有增长，但既是“无感”的经济增长，更是无法提供工作机会的经济增长。
　　当然，同样面对就业险峻情势的不只台湾。趁火打劫的企业往往剥削敢怒不敢言的实习生，甚至用实习生取代正式员工，从而省下大笔人事支出成本。包括美国在内的OECD国家，青年失业率持续飙升，欧元区大约有360万年轻人失业，被德国总理默克尔形容是个“巨大的危机”，而希腊和西班牙的青年失业率更高达五成以上。国际劳工组织最近的一份报告指出，经历长时期失业的青年可能从此坠入低收入、短暂就业又再度失业的恶性循环，甚至放弃找工作，造成严重的社会和经济问题。
　　除了饱受经济危机的欧洲之外，目前经济有所复苏的美国也无法幸免，青年失业问题早已派生在无薪实习的普遍现象之中。去年出版的《实习生共和国》一书即指出，美国所有企业每年使用的无薪实习生高达50万人，而这为企业省下了20亿美元。针对美国大学生无薪实习的问题，美国一家知名的非营利网络新闻媒体上月中旬启动了一项全国性的调查。在执行这项调查的同时，该媒体也同步在Kickstarter网站上向群众募资，以便雇用一位实习生来协助执行这项调查。
　　根据美国一项研究显示，超过半数的大学高年级生曾有实习经验，相较于二十年前的另一项调查，这个数字增长了一倍以上。其中，为数不少实习生处于无薪劳动的状态，而且他们的权利欠缺足够的法律保护。虽然美国并非没有针对实习生的法律保护，但论者指出政府在执行相关法律保护措施上的表现相当被动，往往等到有人提出申诉后才介入处理。
　　美国许多营利事业不支付薪资给实习生，其实已违反该国的“公平劳动标准法案”；该法案规定雇主必需给予最低薪资，实习生亦不例外。根据美国劳工部的规定，企业除非能满足六个条件，不支付实习生薪资方属合法。这六个条件包括提供真正使学生受益的教育训练，而非让企业从中获得经济利益，以及实习生不被企业用来取代正式员工。
　　实习生组成的大军正侵蚀许多典型的就业机会。美国的经济政策研究院的调查研究指出，无薪实习工作机会的增加，将排挤原本存在的正职工作机会，甚至拉低正职员工的薪资。另外，企业大量使用无薪实习生也将使社会不公平的情况恶化，原本面临贷款就学困境的经济弱势劳工家庭子女，更无法竞争无薪实习和正式工作的机会。另一副作用是对大学生的课业学习产生负面影响，结果是钱没赚到，书也没读好。
　　这些年，台湾企业也尝到了用无薪实习生的甜头。今年首季台湾受雇者平均薪资为53689元，比15年前还低！其中原因想必复杂，但这恐怕也是大学生无薪实习现象大行其道所透露出的一个警讯。
　　罗世宏
　　任教于台湾中正大学传播系，现为台湾媒体观察教育基金会常务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