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茗茗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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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于大风洞


  我用整个春天来猜想一片竹林的死因
  在一个暮晚,清明
  我看着车厢节节呼啸而过
  装载过往、病苦、茫然无措和欲望
  我目送它们消失,翻身来到大风洞口
  是谁来过,谁又小坐后离开
  是谁让野花摇摆接引人群到来
  让洞穴的幽深、炫彩;让钟乳石与地下河
  打击我们,敲响体内的编钟与大提琴
  回响,在洞穴的皮肤与皱褶间
  又是谁,用宽袍肥袖与长发,安抚我们
  —— 暗处的心思与危楼
  靠近,我七亿年前的老友与美酒
  —— 你的呼吸、微醺,残缺故事与千古愁
  用一整夜来听雨或注目长长的木桥
  唯有沉默,和竹林摩挲之声
  十二背后的背后,恰是留白和如鲠在喉
  有关秘密,它以百年零点六毫米的速度生长
  有关匕首,它插在北纬三十度
  有关生死,我们依旧一无所知
  并惊愕于洞穴深处一棵凭借微光活下来的青草
  大风景在前,人必须后退,或归于零
  一江水,满目山,明河,暗河,王的疆域
  明明是我们在你的体内穿行
  可你却用时间的琼浆将我们注满

在 西 山


  一群找故乡的诗人,在西山的一个黄昏
  围着篝火,饮酒,叙旧,抬头
  看冰冷的星空—— 这是我们
  唯一能避开庸常的时刻
  玫瑰开在杯中
  北斗星并不只照亮我们,还有
  酷似永望的原乡
  而我们都病了,几乎不做梦
  几乎无地可依,一年年
  我们从未离开,也从来不在
  跳下去,在各自的深渊,各自安好
  偶尔拉一下彼此的老手。篝火正在熄灭
  像一粒又一粒的词,努力来到
  我们的口中,说出余温的一句

过江心寺


  遇轮渡,未遇想象中的海水
  遇清辉,未遇文公长叹零丁洋
  南方有诗岛,坡度一直向上
  明白人终究交换了密码
  正如,江心屿它就在江心
  江心寺就在钟声与火烛的中心
  你呢?那些黑暗中奔走的人
  吐出口中风沙会是歌谣与吉他吗?
  双手合十,神鬼人你拜谁为邻?
  低头写诗,抬头走路,明月在上
  过桥,过江心寺,过寻常与不寻常
  榕树生南方,白杨择北疆
  一念起,数念俱消
  寺门大开,寺门紧闭
  只有懷旧之人手持门票
  他正焦急地询问一个插秧的泥人:
  喂,你见过麦浪吗?

下 坠


  愿你因为四月的香气停下脚步
  法国梧桐、槐花、鸢尾、山楂花
  四月里的水粉画没有章法
  画中人也走得犯规,多好
  愿你每天吹暖风,是春的过客
  木椅的过客,石头杯碗的过客
  一个良人的过客,光滑啊,下坠
  火苗在腾起,肉身却下坠
  在梦中下坠,呼吸里下坠
  在蹦出的一个字一个字之间,空空
  黑夜里,有春雨混合泥水打下来
  樱花与连翘劈头盖脸,像淘气的孩子
  也像诺言,扑簌簌落满地
  还有牛顿的苹果,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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