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追,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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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许眉认识他的时间不是短暂的几个月,而是漫长又持久的六年,几乎占据了一个少女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1
  香堂街29号是家洗车店,三洲大学很多千金大小姐都爱去那儿洗车。原因无他,那家店的老板程恪特别帅。
  程恪是两个月前搬到这儿来的,他长着一张俊美的脸,侧脸线条分明,在阳光下叼着一支烟洗车时,有一种别样的粗犷美感。
  许眉算得上是程恪的头号粉丝,她没有四轮的车,就天天推着两轮的自行车过来。她眉眼弯弯,笑得可爱,说:“程老板,我自行车的链条又掉了,你再帮我修一修呗。”
  大抵是被许眉的厚脸皮缠得麻木了,程恪眼皮都没抬一下,鼻腔里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要是他没记错,这是她这个月第十五次掉链条,平均两天一回,雷打不动地准时准点过来报到。
  见男人皱着眉头,脸上略带冷傲地继续擦着一辆奔驰车。许眉觍着脸又凑近了些,声音软软的,又带了故作天真的意味:“程老板,老是这么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要不你还是象征性地收我一点儿费用吧。”
  程恪“哦”了一声,站直了些,将烟头摁灭扔掉,对着许眉玩味地点头道:“行啊,顺道把前面修车的费用一次性补齐,店小无二价,她们洗车多少钱,你这修车就收多少钱。”
  那两个轮子的车能跟四个轮子的车比吗?!
  程恪这话一出,摆明了就是在赶许眉。
  坐在店里乘凉看戏的女生们小声嘲笑许眉:“没钱还装什么装啊!”
  “就是呀,上赶着追人家,也不害臊!”
  许眉装作没听见,只是可怜兮兮地盯着程恪,道:“程老板,我只是个穷学生。”
  “好巧,我是个穷洗车的。”
  闻言,女生们一阵咯咯笑。程恪在这当口已经洗好车了,他收费也利索,女生们结账后就起身往外走,只是颇为留恋地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老板的侧脸。
  其中一个女生说:“哎,茜茜,你家里不是给你定了周氏的大公子吗?怎么……你还真看上这穷酸老板啦?”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打扮得仿佛一只花孔雀的女生高傲地一扭头,道:“怎么可能?他还不够格当我的男朋友,我也就是花钱买个消遣,我以后可是周氏老板娘。”
  许眉被这话气得肝疼,她一边拿着手机对着茜茜拍,一边嘲讽道:“啧啧,也不知道这段录像放到网上会怎么样呢。”
  茜茜一听急了,她扬手就要抢手机,刚做的美甲又尖又长,贴的粉钻亮闪闪的,这一抓伤,可不容易好。可茜茜的手在半空中便让程恪截住了,也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程恪挑眉道:“过了啊。”
  茜茜愣神的工夫,许眉立刻往后一坐,跌倒在地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怎么还打人呀!”
  “你这是碰瓷!”茜茜咬牙切齿,可看着许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最终还是恨恨地咽下这口气,趁周围的人聚过来看热闹前飞速上车离开了。
  这边动静本来就不大,过往的人看了两眼也就走开了。程恪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许眉,悠悠地道:“还装?”
  “我没装,我的脚真的扭到了。”许眉嘟囔着,还真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踝,就差带点儿哽咽的语气了,“程老板,你就不扶我一把吗?好歹我也是幫你出头啊!”
  程恪嗤笑一声,懒懒地伸出手,许眉眼含惊喜,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来。
  程恪常年做粗活,掌心的茧子很厚,有一点儿粗粝。
  许眉握着那只手,跟着他往店里走,耳根子都染红了。
  这只大手,除了她,也不知道握过别人没有。
  “喂——”
  程恪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她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他眼神一扫她不知不觉恢复正常走路姿势的脚,她立即反应过来,马上一瘸一拐的,半边身子都往他那边歪去,还大言不惭地解释道:“只是不那么疼了而已,其实它还没好全。”
  程恪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许眉心里有点儿虚,但还是胆儿肥地小声说道:“程老板,我这脚在你这儿受伤了,你是不是得负责呀?”
  他快她半步,许眉看他的侧脸,倒也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只听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许眉鼓起勇气,又说道:“比如上学、去教室,我在外边租的单间有点儿远,这样走路很不方便,你是不是可以送送我?”
  她字字铿锵有力,仿佛咬字重就能代表她说了真话。这时,程恪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了她好一阵儿,久到她要以为没戏了,就跟前面那么多次一样,一定又是铩羽而归。结果,程恪半晌后“哦”了一声,嗓音淡淡地说:“那行吧,多久?”
  许眉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一秒后,她眼中闪出小火苗:“至少得十来天吧!”
  许眉心中的斗志也在熊熊燃烧,十来天的近距离接触,就不信爱情的进度条不能拉长一点儿!
  2
  程恪凭借着“长相俊美的洗车店老板”人设稳坐三洲大学名人榜第一名,但最近许眉的风头在程恪的辅助下直接飙到第三名,紧跟在校花后边。
  她死皮赖脸地要求程恪送她去学校。于是,每天清晨,刚睡醒还一脸起床气的程恪便会扶着一瘸一拐的许眉,在万众瞩目之下走进校园,走进阶梯教室,然后在老师疑惑的表情中丢下许眉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许眉降服了程恪这匹烈马,在心里由衷地为许眉竖起大拇指。
  有好事的学弟还红着脸凑到许眉跟前说:“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守候你,虽然你们看起来确实很登对,但只要程恪对你不好,你就考虑考虑我……”
  这话倒让许眉一滞,她咳了咳,一溜烟儿地逃离现场。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是有数的。
  今天早上两人一起进校园的时候,许眉瞥见门口有卖包子的,她想着十来天了,两个人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便想主动再迈进一步,她体贴地问:“程老板,你饿不饿?”   但程恪一向是睡到十二点才起床,为了迁就她的上课时间,不得不早起。早起呢,就会造成起床气。
  可问题是那个时候,许眉并不知道程恪的作息时间。所以程恪皮笑肉不笑地靠近她的脸,这短暂的近距离吓了她一跳,随即他沉着声说:“大早上的,不让睡!没睡醒当然没什么胃口!”
  许眉的脸当即就红了,她憋了半天也没从脑袋里搜索出几句有用的话。她正懊恼着,程恪深呼吸了一口气,惺忪的双眼看起来清明了几分,他目光扫向一旁的早点摊儿,懒懒说道:“别的就算了,吃点儿包子吧。”说完,他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眉还在为他刚才的态度生气,闻言站着没有动,只用眼睛瞪着他。
  程恪一阵低笑,倒没接着逗她,只是放轻了声音:“行了,是我的错。”
  后来程恪去买了包子回来,许眉当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一面心痒痒地想马上接住程恪买的包子,一面又觉得应该给程恪一个下马威,好让他不要以为自己喜欢他,就可以小瞧了她。
  谁承想,这画面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大清早在校门口打情骂俏了。
  十来天接触下来,许眉发现程恪这人就和她想得一样,冷言冷语的又浑身傲气,让人又爱又恨,可恰恰是他这股子矛盾的魅力,让女生忍不住被吸引。
  程恪虽然嘴巴毒了点儿,但是心肠软。
  许眉发现每天早上她一下楼便能看见程恪斜靠着树等她,即使困得直打哈欠,眼皮子耷拉着,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哪怕最开始只是因为许眉一句无中生有的“负责”。
  许眉喊一句疼,也不管真假,程恪总是淡淡地叹一口气,像是很不耐烦,可是他又会在她面前蹲下,说道:“上来。”
  他背得稳稳当当的,肩背线条完美有力,从不会松动半分。
  正上着课,许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程恪的脸,烦躁地捂上了脸。
  身旁的朋友避过老师的视线,悄声问:“怎么啦?”
  许眉懊恼地回答:“我好像更喜欢程恪了。”
  朋友憋了足足一分钟,才无语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洗车工。”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洗车工。”许眉严肃地纠正,“他是所有洗车工里长得最帅的。”
  最后一节课下课,许眉又看見程恪准时站在教室门口等她。他低头按着手机,大概是在回复谁的消息,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许眉有点儿吃味,这次没等人都走散,便直接跛着脚凑到程恪跟前,笑吟吟地说:“程恪,我脚疼,你背我好不好?”
  “不好。”
  程恪扫了一眼她的脚,眼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凡事再一、再二,不能不再三、再四。
  许眉一直扶着他的手直到走出教学楼,都还念叨个不停。
  今天太阳大,许眉一刻不停地跟在他身后,脸上很快出汗了。
  “程恪,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啊?顺一下我的意思又不会死!”她揉着晒红的小脸,嘟着嘴小声抱怨。
  然后,她便停在原地不动,耍赖不走了。
  程恪将袖口挽起至小臂,一把打横抱起她,冷哼了一声道:“小姑娘,上回招惹我的女人进医院了,你别跟我来这套。我看你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你自己来学校。”
  许眉丝毫没在意他的话,反而眼眸亮亮地盯着他道:“这是第一次公主抱呢,能不能让我拍一张照片?就当我追你的第……第九百九十九天纪念日留念!”
  反正程恪的话说得这么直白,她也不装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恪听她又在那里乱说话,习以为常地回了一声嗤笑。
  送走了许眉那位小祖宗,程恪赶去赴好兄弟大饼的约。
  一见面,大饼就拿他开涮:“你天天不见人影,难道金屋藏娇了?”
  程恪笑骂道:“去你的。”
  这虽是玩笑话,但大饼也知道许眉这个人,他语重心长地叹气道:“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别吊着人家,没啥意思。”
  程恪沉默地抽完手里的那支烟,把烟头重重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他点点头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许眉眼中的欢喜如同阳光一般,璀璨耀眼,她这个人虽然心思多,可也很直白,他从前都是跟打发其他人一样去应付她,哪知这姑娘越挫越勇,仿佛拼了命要证明自己的一腔欢喜是可以长长久久似的。
  所以,那天在店门口,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那个荒诞的要求。
  3
  许眉的“脚伤”持续了接近二十天后终于好了,从那天以后,许眉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程恪了。他的店关门歇业了,门口贴了一张说明,大意是老板回老家休息一周。
  许眉一个人在校外住,生活脱离了程恪,连孤独也被放大了数倍。
  她敷着面膜,百无聊赖地玩儿手机时,忽然看见班级群里有人在八卦,一张照片跳出来,惊得许眉睡裙都没来得及换,扯下面膜就忙不迭地往程恪的洗车店跑。
  那张照片里,程恪店里的玻璃门碎了一地,室内狼藉一片。
  许眉赶到洗车店时,程恪就站在门口,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一点忽明忽灭。
  许眉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已经先替他难过上了,鼻头一酸,眼眶就湿润了。
  “程老板……”
  程恪回过头,目光诧异,随即便恢复平静,他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大晚上的跑来做什么?衣服也不换一下。”说着,他脱下外套,细心地给许眉披上。
  他劝她走,她却倔强地留下帮忙收拾。
  她搬起一张椅子,下面是被撕碎的营业执照,她盯着看了好半晌,泪意便汹涌起来。
  那是他的心血,也许还是努力了好多年才换来的洗车店。
  小姑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程恪无奈地挠了挠头,咳了一声,索性在许眉身边坐下,揉着她的脑袋说:“别哭了,我带你去看星星。”
  圆圆的夜光灯被打开,放在地上,灯壁上因为沾染不少污泥,透出的光线不规则,但别具美感,映照在天花板上,倒真像是看到了夜空。   许眉背靠着收银台,很快停止了哽咽,她呆呆地望着这特殊的星空,一时忘了说话。
  程恪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说:“我的店被砸了,你怎么比我还难过?”
  许眉认真地说:“那不一样,我知道你的一切都来之不易。”
  那抹笑凝固在嘴角,程恪恢复了往常的玩世不恭,促狭地说道:“你看,我这种人三天两头遭事儿,要不考虑一下,换个人追?”
  许眉小声拒绝:“我喜欢你太久了,已经戒不掉了。”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是没有人会质疑这句话的力量。
  程恪微愣,似是轻叹,可是又分明带着一点儿欢愉:“呵,真是个小姑娘啊……”
  洗车店的玻璃门被砸碎了,需要换新的,程恪打算过几天再开业。
  这天早上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结果楼下的卷闸门一大清早就被人敲响,程恪沉着脸,带着一股大魔王的气息拉开卷闸门。阳光洒进来,身前逆着光的小姑娘手里抓着一份招工启事,她眨着眼睛瞅着他道:“程老板,早啊,我最近急需用钱,不如你聘请我吧?”
  那张招工启事是许眉自己做的,她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继续赖在程恪身边的理由,只能出此下策。
  她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程恪会不会把她撵出去。
  程恪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掀开眼皮扫了她一眼,吐出轻飘飘的一个“呵”字,然后意味不明地挠着头往沙发上一摊。
  这个字的玩味成分更大,哪怕程恪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她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许眉猫着腰凑近他,眨巴着眼睛说道:“程老板,我们快放暑假了,老师布置了一篇社会观察的小论文,你成全我吧,不要工资都成!”
  他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了下懒腰。
  许眉循循善诱地说道:“我很勤快的,每天帮你打扫卫生、工作,还负责你的三餐。”
  见程恪不为所动,她又哭丧着脸说:“交不上作业会挨批的,影响我下学期的奖学金。”
  程恪抬起了头,眼神里透出点儿松动,许眉准备再加把劲儿,把头埋得更低了,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道:“拿不到奖学金,回家爸爸会骂我……”
  许眉抽泣了两声,程恪立马缴械投降,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悠长地叹了口气,明摆着一副“算了,我让让你”的样子。
  午后的洗车店,工人有条不紊地安装新的玻璃门,许眉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店里来回窜,忙得乐呵。
  程恪坐在店里,单手撑着下巴,两只眼睛净跟着她的身影转了,看她一会儿热得擦汗,一会儿又兴奋地指挥工人搬桌椅板凳,好生热闹。
  看着看着,程恪的黑眸里也染上了温暖的笑意,直到一只大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头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地问候。
  大饼说:“看得够入迷啊,连兄弟走到你眼前都不知道。”
  程恪把那只手一挡,敛眉收起所有的情绪,拿腔拿调地说:“去去去,我是在筹谋洗车店以后的发展。”
  “哟,程大老板这是要准备上市吗?”大饼不依不饶,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许眉的背影上打转,“你要是真没意思,那我可就去追了啊?”
  程恪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去,大饼忙举双手投降。他一耸肩,歪头看向程恪,一副“看你承认不承认”的样子。
  程恪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人姑娘好着呢,你别去染指。”
  抗拒大饼追许眉的理由,他却说不出来。
  4
  洗车店重新整顿后开业,许眉有模有样地站在收银台后跟客人讨价还价,她紧皱着眉头,严肃的样子也能显出几分可爱。
  程恪甚至觉得,长久地停留在一座城市,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
  他在外边野惯了,什么活儿都做过,都干不长,倒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找到归属感。
  步履匆匆,也许就是他的人生常态。
  程恪发现,每次下班时,许眉都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他刚探过头去看,许眉就发现了。她迅速捂紧笔记本,皱着眉头,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日记呢!”
  程恪碰了一鼻子灰,只当小姑娘不喜欢别人看她的隐私,再见她写日记,就离得老远。但那个笔记本还是在程恪心里留下了一个特殊的印象。
  笔记本没写几页,内页看起来很新,但是外壳有些旧,边角有些发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這不像是一个小姑娘会用的笔记本。
  他心里琢磨着,可能许眉家里确实比较困难。于是,下班的时候,程恪把这一周的工钱提前结给了她。
  许眉握着一千块钱人民币,瞪着眼珠子说道:“老板,你要赶我走吗?”
  程恪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他没好气地说:“我这儿工资周结,你要买什么就拿着用。”
  许眉转身离去时,还在小声嘀咕:“程恪的穷跟我的穷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这儿兼职一个月居然开四千,简直不敢相信……。”
  让人不敢相信的的程老板幽幽地看向她的背影,许眉仿佛察觉到了,打着哈哈,歌颂老板人美心善,脚底一抹油,溜得老快了。
  许眉背着背包走在夜色里,还能远远地听见程恪语调闲散地嘱咐了一声:“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他这人呀,就是容易耳根子软,就跟六年前一样。
  没错,许眉认识他的时间不是短暂的几个月,而是漫长又持久的六年,几乎占据了一个少女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初见程恪,是在哥哥许川的聚会上。许川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打骂都没用,家里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那年许川十八岁生日,邀请了许多朋友,程恪是被许川朋友的朋友带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富家子弟,联络着感情,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
  程恪是西南区有名的程氏集团的继承人,他父亲早逝,爷爷管得很严,但也许就是因为严格到令人喘不过气来,这个骄傲的少年才叛逆地溜了出来,跟朋友一起玩闹。   许眉那年十六岁,乖巧地在一旁写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梦想”。
  聚会没开始多久,程老爷子就带着人过来了。程恪骨子里的傲气没法被打折,面对爷爷对提线木偶继承人的要求,他坚决不肯。
  老爷子气得不轻,一拐杖敲在程恪身上,他闷哼了一声,却还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说道:“你今天就在这儿打死我,至于程氏的继承人,你另找别人培养吧。”
  那晚最终闹得不欢而散,程老爷子冷着脸离开,撂下狠话,不许圈里的任何人接济程恪。
  如无自由,毋宁死。
  那幾乎是刻在程恪身上的一句话。
  曲终人散,许眉悄悄走到程恪面前,递给他一张纸巾,犹豫着说:“哥哥,你不要哭,等过几天你爷爷的气消了就好了。”
  可他只是一扬头,嘴角的笑容张扬肆意:“我是高兴,从今往后,我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后来,程恪从南城消失,再也没人见过他。
  那晚,许眉的作业写到了深夜,第一篇作文的内容充斥着父母对她的人生规划,她撕掉了,然后重新一笔一画在纸上写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
  也是从那天起,她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第一篇日记里写了一个不服输的骄傲少年,从此以后便再未写过一个字。
  而六年后,她又与他重逢,日记本也得以继续使用,他们的故事重新开启。
  许眉写完这一天的日记后,心中颇为感慨,谁能想到六年前匆匆忙忙的一次遇见,不仅在她心底生根发芽,还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心口仍然微热,掏出手机,忍不住给程恪发了条微信。
  “老板,你今天有没有喜欢上我一点儿?”
  对面回复得很快,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赶紧洗洗睡吧。”
  是他一贯的风格。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后又回了一条:“别随便说喜欢,男人很坏的。”
  就差把那句“别喜欢别人”说出来了,许眉心里一甜,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5
  程恪觉得许眉最近一周怪怪的,下班后不爱黏着他,也不赖在店里了。天天看着墙壁上的钟,一到点儿就立马抓起背包往外跑。
  程恪心里不是个滋味。
  大饼故意调侃他:“怕不是你太冷淡,小姑娘知难而退,另寻新欢了?”
  程恪当即踹了大饼屁股一脚,然后就更烦躁了,一宿没睡好。第二天开店的时候,看见许眉准时来上班,他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忙什么呢?”
  许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询问她的事情,立刻绽放笑容。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程恪就心虚地别过头道:“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许眉心里气了一阵儿,然后笑容甜甜地说道:“我也随便答一下,我最近忙着看帅哥呢。”
  正在倒开水的程恪手一抖,水溅到手上,“嘶”了一声。许眉看着他乐开了花,心里赌着气想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眉下班后,程恪就坐不住了,他磨蹭到晚上八点,给许眉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儿,许眉说了个地点后,他立即赶了过去。
  一路上,他拼命地做心理建设:他就是去看看小姑娘干什么去了,身为老板,他有义务负责店员的安全。
  可没想到,许眉是在当地影视城里当群演。
  最近这里在拍一部校园剧,以女主角拥有超能力串起各个单元的故事,许眉凭借乖巧的外表拿到了一个小故事里的女配角。
  程恪坐在一旁等她收工。
  夜色一点儿点儿深沉起来,路灯下的许眉如一只胆小的、容易受惊的兔子,眼眶红红的,但还是鼓起勇气向男主角表白。
  这个男主演挑剔得很,一会儿嫌打光不好,一会儿要清场,导致NG了很多遍。可是许眉很敬业,她一遍遍地重来,每一次都能复刻之前的情绪。
  导演看她在戏里一遍遍地流泪,便提议用眼药水代替。虽然许眉只是个几场戏就杀青的小配角,但导演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怪可怜的。
  但许眉摇摇头,坚决要自己来她笑着说:“我这是在积攒经验,以后我要是红了,这可是我的谈资呢!”
  小姑娘挺有韧劲儿,演了大半宿的哭戏,还能笑得出来。
  程恪在一旁看着,嘴角上扬。他惊觉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许眉,这也是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了解许眉更多的想法。
  许眉的最后一场戏是告白失败后,鼓起勇气亲吻了男主角一下,然后跑开,给男女主角造成了误会。但是男主角怎么都不愿意配合,导演没辙,只能现场找个群演来和许眉演,最后切换画面放个特写就成。
  程恪坐不住了,他手插在兜里,懒散地走向许眉,说道:“我来演。”
  许眉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刚才她等了半天没见到程恪,还以为他反悔了,不想来赴约。这会儿蓦然见到他,她心里密密麻麻地漫上一种情绪,像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得到了一个结果。
  程恪挑眉笑着问:“不乐意?”
  许眉摇了摇头,巧笑倩兮地说:“乐意至极。”
  程恪的唇很凉,但很柔软,许眉轻轻碰了一下便马上跑开,给导演拍摄她的背影。
  随着导演喊“卡”,许眉的戏份杀青了。
  在离开影视城的路上,许眉的脸颊红得不成样,眼眸里也带着别样的光彩。程恪忍不住轻笑一声,有心逗她,叹了一口气说:“我这算不算吃亏了?”
  许眉顿时瞪着他,反驳道:“这可是我的初吻!”
  程恪好暇以整地回道:“巧了,我也是。”
  许眉习惯性地就想呛回去,话说了一半立刻刹住了,她迟疑地道:“我以为……你是情场浪子呢。”
  程恪满头黑线,他咬重发音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一下跑得老远,一边回头冲他做鬼脸,一边喊道:“我什么都没说。”
  夜风里,少女的黑发飘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那晚回家后,许眉发了一条微信问程恪:“程老板,你今天喜欢上我一点儿了吗?”
  刚洗完澡的程恪擦着头发,低笑着准备回个“有”字,但是手指一顿,想逗逗她,故意回了“没有”两个字。
  后来许眉整夜都没有回过他的消息,甚至连着两天都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到了这个时候,程恪才发觉自己慌了,他害怕许眉再也不理他了。
  6
  許眉不见了,程恪急得对一切都没了兴趣,他正心烦时,程老爷子打来了电话。
  他冷着声说:“要是想叫我回去的话,就别说了。”
  他正要挂断电话时,那头传来老爷子悠闲的声调:“你不想见那个丫头了?”
  程恪捏紧手机,半天没说话。挂断电话后,他带着点儿火气直奔程氏集团,这是他六年以来,第一次踏入这间办公室。
  不等程恪发问,程老爷子便爽快地说道:“许家那丫头,我已经让人送到国外去了,没个几年回不来。你也别想着跟我对着来,这是她留下的东西,你要的话,就留个纪念。”说着,老爷子把东西扔到了桌面上。
  程恪心里窝着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一看到那笔记本,便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看样子老爷子没开玩笑,许眉此刻已经不在国内了。
  他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喉头如堵住了一般,艰涩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曾经有个人想念了他六年,反反复复,牵肠挂肚,即便他根本不记得她。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记忆的片段,许眉顾盼生姿的模样一点儿点儿地和当年那个乖巧的女孩儿重合。
  在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所有人都因为老爷子的话不敢靠近他时,唯独她怯生生地递给他了一张纸巾。
  他还记得,那道轻软的声音告诉他——别难过。
  程恪合上笔记本,微眯着眼睛,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他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人,我自己带回来,还请您以后别打扰人家。”
  老爷子不怒反笑,问道:“据我所知,是这姑娘单方面追求你,你又不喜欢人家,急什么?”
  程恪沉声笑道:“谁说我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往里间看去,“丫头,出来吧。”
  老爷子其实很满意许眉这个孙媳妇,只是看自家孙儿总不开窍,这才推波助澜一把,和许眉演了一出戏。
  门打开,许眉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像是有些担心程恪会怪她联合老爷子骗他,但又掩饰不住地激动,于是她先发制人道:“程恪,你说了喜欢我,可不许反悔。”
  话音未落,她便跌入一个怀抱,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头顶还传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幸好……”
  幸好只是一场戏。
  不然他害怕人海茫茫,从此,他再也找不到她。
  许眉微愣,随即笑着环住他的腰。
  随后,许眉先出去,留程恪和老爷子单独谈话。谈话结束后,程恪告诉许眉,他用两个条件换回到程氏集团做继承人。
  第一个条件便是,许眉可以自由选择以后的职业和道路,许程两家都不能阻拦。
  许眉心中感动,可很快便担忧地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用自己的自由,换了我的自由?”
  “傻姑娘。”程恪揉了揉她的脑袋,扬唇一笑,道,“第二个条件,是老爷子不许再掌控我的人生。”
  六年过去了,很多事和人都在变。
  程恪沉稳了,老爷子也懂得尊重后辈的意见和放权了。
  许眉开心地扑进他的怀里,可忽然发觉有些硌得慌。程恪从怀里掏出那个笔记本,还给她,低声说:“谢谢你,许眉。”
  她让他知道,在过去那孤独寂寞的六年里,其实一直有人念着他。
  许眉笑了笑,扬起手中的笔记本道:“以后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本日记再也不会中断了。”
  后记
  很快,许眉毕业了,她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两个心愿。一个是慢慢朝演艺圈进军,另一个是她和程恪领了证,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程夫人。
  再后来,两个人浓情蜜意时,许眉问起那位进医院的姑娘,程恪摸了摸鼻子,偏过头去,有些别扭地说:“一个路人……急性阑尾炎,当时我正好在旁边。”
  她捂着腮帮子咯咯直笑,眉眼都笑弯了,心里却在感慨:有些人呀,表面看着凶,其实就是披了一层伪装。
  那颗心,就如同一个盲盒,不拆开,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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