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硬梆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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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甩到墙上那就是3个洞”、铜豌豆般硬梆梆的名字——“江邦固”——却被一个女人叫了几十年。小时候,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不像花啊,梅啊,薇啊之类,听名即可定“性”,甚或带出一种美丽。青年了,刚进大学门,因为这个名字被还未谋面的同学质疑:“怎么女生宿舍塞进来个男的?”她多次向父亲 “请命”改名字,父亲并不反对,但总是说:以后再说吧。
  这个“以后”,就“以后”到了今天。当了律师的江邦固玩笑道:“没改名字是件幸事,年龄越大越觉得这个名字对我很合适,不虚浮,不花哨,坚韧有力,做人、做律师都应该具备这种素质。”
  
  法律,一定是我的职业
  
  2000年,江邦固,移民11年、快40岁的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加拿大多伦多重新跨入了法学院,那个被公认为精英汇聚的圣殿,一如她18岁那年。
  18岁那年,她说过一句话,令大人和同学们吃惊:“法律,一定是我的职业。”一个刚刚被称之为“成年”的年龄,懂得法律?但却莫名其妙地对它存有一种情愫。几十年来,无论她是学生还是教师,无论是否从事法律专业,这种情愫不灭,表现在形式上,就是从小到大一路的出类拔萃。她如愿以偿考进了西南政法大学。
  在政法大学里,她学习成绩不仅全班第一名,更重要的是她表现出来的领袖才能和法务工作者的素质:在班级学生组织中,她身兼数职;没有谈过恋爱,却被受着感情折磨的同学拽到黑黑的走廊“请教谋略”、“咨询心理”;学生模拟法庭,她担当最主要的位置——起诉官;案例分析课堂讨论,她是公认的“最可怕的对手”……
  毕业了,走进北京的江邦固成了中国政法大学一名年轻的教师,讲授“中国宪法”。接下来的几年里,她校内教学,校外普法,忙碌中受到欢迎和瞩目。一位老教授因聘用合同问题跟校方有争议,学生们知道后直接找到院长说:老教授来不来没关系,我们有小江老师就行。
  1989年,江邦固移民了。而后,走了那段长长的与法律毫无瓜葛的移民路,餐馆打工,两三个月跑烂一双鞋;服装厂车衣,拿一小时几元的工钱;年幼的儿子留在国内,她心头永远牵着一根线,那头儿系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孩儿,心,不时地要痛……所有这些交集在一起,能是什么?是重载,心理和躯体裹在一起的重载,这重载有时能彻底压垮负载的人。
  但江邦固没有垮,四川女人的性格坚韧、耐得劳苦是出了名的,而她都具备。
  她需要什么?她要做律师,在与中国完全不同的法律制度体系中体现自己最基本的价值。但是谈何容易啊。她面前摊开一摞法学院历届的入学考卷,刚翻开第一页就放下了,不懂,连题目都不懂,那薄薄的几张纸却重似千斤,她担不动,只能悄然流泪。几年后,再次拿出了考卷,用了一天的时间做完了应半小时完成的一道考题,她面露喜色。又几年后,再次翻开考卷,她笑了:当初我怎么会那么笨?!
  几开考卷,用了快10年,专业回归的前期准备,也用了快10年,她像个工蚁,不断地搬运和储蓄;她像一滴水,持恒地“砸”向顽石上那固定的一个点。过程中,还要应付来自多方面的苦涩和艰辛。大儿子从国内来了,小女儿降生了,她是母亲,母亲要像律师恪守天职一样恪守母亲的天职:抚育儿女,倾注心血,尽职尽责。
  当小女儿过了5岁,那个被专家认为人生中关键的前5年的时候,江邦固报考了法学院,并再次“金榜”得中。5所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一并摆开,张张精致精美,龙飞凤舞的校长签名就是权威的认可和召唤。她选择了多伦多的奥斯古丁法学院,理由是:历史悠久,规模最大,“那里的气氛很适合我。”
  至此,“法律,一定是我的职业”——她跨出了“里程碑”般的一步。
  
  法学院里的母亲
  
  法学院的学生都是来自各大学的卓越精英,与他们为伍,江邦固有理由自豪。但是:
  三百多名同学,平均年龄25岁,只有她一人是母亲,并已是中年;只有她一人每天消耗三个多小时往返,为的是让孩子天天见到母亲;只有她一人的母语非英语……面对这一切,江邦固需要的是信心,一种坚定的、能抵挡任何阻力的信心。她有,信心来自她对自己的知悉:“有着我们这样背景的人是优势劣势并存,一旦能有机会展示优势,就一定能脱颖而出,因为你本来就与众不同,因为诸多的经历为你作了精彩的备注。”
  2000年9月开学的第一堂刑法课。女教授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环视着全班七十多名同学。一切都是陌生的,学生和学生之间,学生和教授之间。突然,女教授对江邦固说:“BangGu,你好!”咦,教授竟然认识她!大家齐刷刷地把头扭向坐在后面的江邦固,眼睛在问:“你怎么认识她?”“她怎么认识你?”
  怎么认识的?是因为2月份招生的那次面谈。本应半个小时的对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很担心自己口语表达能力的江邦固那天却镇定自若,还似乎游刃有余。两位考官关心很多问题,但最想知道的是:“在中国你选择了法律,在加拿大你还选择了法律,为什么?” 江邦固侃侃而谈:“在中国学法律是兴趣与特长使然,现在学法律则是理想与使命的结合。自己的理想是永远挑战自我,更新自我。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为我们自己的社区增加一名能够理解、能够真正服务我们社区的自己的律师。”两位考官牢牢地记住了这位“情理并茂”的应试生,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刑法学教授。仅一面之缘,又时隔半年,在面试过的数百人中,教授能“择”出江邦固,而且姓名竟脱口而出,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另一名考官也记住了她。一家报纸采访江邦固的家人,其中提及了她。这位考官跑到她跟前说:“我一看到报纸,马上就认定,这个Bang Gu 只能是我们的Bang Gu, 不会再有其他人。你应该多给记者说些什么,你一定会讲得很精彩。”
  中文的江邦固的确精彩,而英文的江邦固,和那些精英相比,回避不了那“天生的缺陷”。司法领域的语言功能已延伸拓展到极限,已成为一种武器,法学、法律、法理等一切有关“法”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语言的技术与艺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极其精准、精妙的用词才能体现出无懈可击的结果。把语言和文字“玩”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是法律的基本功。为使基本功也炉火纯青,江邦固消耗的是什么?一天只有24小时,再分摊给学习、家庭、孩子、路程、吃饭、睡眠……硬性指标雷打不动,那么只能磨损属于自己的软性指标:吃饭、睡觉。可幸的是,江邦固的语言功力和专业知识在同步增长。
  3年,不长不短的一个过程,她读书几“筐”,交友一帮,还被学校的招生简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推广”了出去,两年。
  2003年9月,江邦固在一家大公司的法律部跟随几十位律师做了实习生,她的勤奋、谦虚、才华、学识、风趣,给严谨严肃严厉严格的律师们留下了记忆。
  她的第一篇案例点评,被指导律师收录进法律部范文,她撰写的《律师部在公司中的地位和作用》论文,法律部曾开会进行讨论,法律部总监还立下规矩:Bang Gu的这篇文章,我们以后每6个月要读一遍。一个初来乍到的实习生,能对公司的法律及管理提出可行性意见,“大”律师们为此而惊叹。
  实习结束时,实习生要为律师们做演讲,15分钟,由于江邦固有《中国宪法》的教学经历而给她一个小时。那天,场内座无虚席,从不到会的法律部总监也坐在了台下。讲台上的江邦固找到了久违了的感觉,她振奋不已,激动不已,像当年给学生讲课那样,滔滔不绝,诙谐幽默,时而还制造点儿“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现场”效果。她介绍了中国宪法的概况,最新的修正案,用生动的例子讲述了中国宪法所反映出的中国政治、中国文化的特质。律师们不停地记,不时地问,掌声一阵又一阵,笑声一波又一波。结束后,办公室秘书问江邦固:“你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他们怎么都疯了?”事后有人说,你的讲座应该是全年之冠;你在多伦多开一个中国宪法讲座班,保你生源不断。《中国宪法》吸引了加拿大律师,他们急于了解得更多。
  2004年7月,江邦固获得了加拿大安大略省律师资格。面临诸多的职业选择,何去何从?是服务于大公司,还是服务于老百姓?是涉足主流社会,还是扎根我们自己的新移民群体?选择中她初衷不改,随心而行——江邦固律师事务所开业,为的是那群最值得自己奉献的人。她是这样说的。
  
  律师,不仅是律师……
  
  她的办公室很高,很大,多个房间,多个助手,案卷整整齐齐,时间表满满当当。在会客室,和她对面而坐,尽管她背对阳光,还是可以看清她的脸。应该说,这张脸还算年轻,没有太明显的皱纹,更不像所谓的那种女强人,眉宇间有那条原本属于男人的纵向川字纹络。她用非律师的思维、非律师的语言,与非律师的人谈话,气氛很活跃,很舒坦,很随意。但她毕竟是职业律师,“真实”身份不自觉地就自动归位了,归位时的江邦固思想极富哲理,逻辑严谨,言词犀利,语气果断。
  江邦固从事商业、公司法、房地产等方面的法律业务,用她的话说,她解决的是普通人遇到的普通事务。但她说,普通的,并不等于平庸,每一个案子我都会认真付出,也会真实收获,一出一进,让我感受到每天十多个小时价有所值,故乐此不疲。“做好每一个案子”,是江邦固的生意经,她解释道:我常常笑自己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然而,当你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的时候,不就已经踩出一条路了吗?
  夸张一点说,江邦固似乎是作为职业律师而生的,她具有一种只属于她的超然品质,由这种品质生出的智慧、才干、学识、口才、思辨力、洞察力、表现力、感染力,使她卓尔不群,同时兼具的中国传统女性的牺牲和坚忍,更令她成为女中丈夫,这一切都让人感动。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用这句话说明江邦固很合适。
  江邦固不仅是律师,办公室外的江邦固多才多艺,唱歌——领唱,跳舞——交谊、三步、四步,演讲——曾荣获Scarborough 区Toastmaster Club即兴演讲季军,值得说明的是,冠军和亚军是演讲界的前辈和名人,能与他们为伍,她很自豪, CPAC演讲俱乐部的朋友在发给她的贺词中写道:“你与演讲界的‘巨人’站在了一起,我们也骄傲。”作为四川同乡会的现任会长,她组织的春节晚宴,宾朋满席,流光溢彩,众友捧场,捐献出力。当晚的“会长”江邦固与“律师”的江邦固判若两人,她红色拖地长裙套身,寸宽吊带跨肩,充分展露出四川女性特有的白皙和妩媚。她鲜活靓丽地站在台上,妙语连珠:“作四川人有多好啊!我们有最好的川菜,最好的酒五粮液,最好的 ‘川军’ 战士,这些‘最好’讲究的就是一个味道。‘味道’是四川人的精髓,四川人把四川的‘味道’送与世界,并迎候世界和各地的朋友。”四川同乡会的春节“味道”洋溢开来,让人们重新认识了这个乡亲团体。
  十多年前认识了江邦固,那时候她曾说:我有一个怪名,不好记,但记住了就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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