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恒:“打工春晚”总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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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积淀让他迸发
  1998年,孙恒毕业了,作为河南安阳师范学院艺术系音乐教育专业的毕业生,他找到了一份音乐教师的工作,就职于河南开封四中。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学校里,他和孩子们一起唱歌、游戏,教室里总能传出美妙的音乐和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可这份安逸稳定的工作并没有满足孙恒对梦想和生活的要求。当年,他23岁,为了寻梦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选择了申请辞职离开家乡,仅仅携带300多元和一把吉他去往北京,加入了北漂者的行列。
  不过,偌大的北京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很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他最初的梦想。他没有温暖的家,没有归属感,为了生存,他不得不穿梭在工地、社区、街道和地下通道,做搬运、贴广告、卖唱,体验着各式各样的生活。背着吉他随处唱,把想唱的唱给城市和人们听,相比其他工作,这是当时他最喜欢的工作了。
  那段时间,他常去建筑工地卖唱,结识了一位叫做彪哥的建筑工人。在孙恒的记忆中,彪哥看起来又黑又瘦,不爱说话。可能是因为熟络了,一天晚上,彪哥竟主动跟孙恒聊起天来,伸出他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双手给孙恒看:“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样一双空空的手养活父母、老婆、孩子,每天干活很累,十三四个小时,有时十七八个小时,累的时候喝些酒,喝完酒更想家。我想不明白,我们用双手、血汗盖起了一座座高楼,但这个城市里的人还是瞧不起我们,我想拼命干活让生活更好,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只有这一双空空的手。”孙恒听到这里,揪心,看着伤心的彪哥,想起了自己打工的经历,感同身受。
  那天晚上周边的环境显得异常的寂静和冰凉,孙恒心里五味杂陈,回到家中突发灵感,创作了一首歌曲《彪哥》:“你说你很想家,可是只能拼命地干,才能维持老少一家安稳的生活……一天天一年年,你拥有的只是一双空空的手……”
  原本生存已经让他忘记了为什么来北京,自己还有远大的梦想。但彪哥的事让他醒悟过来,现实还没有吞噬掉他的梦想,那颗梦想的种子被唤醒,重燃起了他对新生活的希望和热情。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其实就是这个群体的人生。他决定背着吉他流浪全国,将底层人物的故事编成歌曲,自弹自唱。
  1999年年底,北京明圆打工子弟学校校长在北师大开讲座,孙恒当时在台下。校长说:“北京每年有20万农民工子女,因为各种原因上不了公立学校;打工子弟学校条件有限,孩子们的音体美课没人上……”当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能做什么时,台下的孙恒毫不犹豫地立刻举起手:“我可以去当志愿者,教孩子们音乐。”
  说到就做,孙恒站到了阔别已久的讲台,下面坐着六个年级的学生,孙恒让简陋的学校第一次传出整齐的歌声。冬去春来,每天骑着破自行车往来于学校和住处,每个月400块钱交通伙食补助是他全部的收入,然而孩子们的歌声却让孙恒坚持了3年。
  2001年的冬天,天津科技大学的学生社团去工地慰问工友,孙恒也跟着去了。一个简陋的工棚里拥挤着50多个人,冷风敲打着窗户,屋内挂晾的衣物也随之飘着,寒冬的歌声让人寒毛直竖。
  严冬中,有的工友连被褥都没有,还睡光板床。站在这样的工棚里,孙恒弹起吉他,大声唱了起来,工友们由鸦雀无声到掌声如潮,最后干脆一起合唱起来。
  2002年5月1日,孙恒和他的伙伴们组建了全国首家打工青年艺术团,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去建筑工地、工厂、社区坚持为农民工义务演出。至今,演出已经超过500场次,观众超过25万人次。2005年,孙恒和伙伴们发行了中国第一张农民工自编自唱的音乐专辑《天下打工者是一家》,拿到7万元版税。孙恒发现很多农民工子弟没钱上学,就用这笔版税收入在北京创办了农民工子弟学校——同心实验学校。凡是贫穷农民工的孩子入校,都可以减免学费。目前,学校已接收800多名农民工子弟入学。2002年11月,孙恒正式注册“工友之家”,开始了更全面的打工群体服务工作。
  近几年,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孙恒还办起了同心互惠商店、公益图书馆、公益电影院、全国首家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新生代打工青年的培训班等,希望以此来记录打工文化的历史变迁,倡导民众尊重劳动价值。
  公民时代下的文化声音
  “每个人都有值得尊重的生活感受,时代缺乏普通人的文化声音。而表达是最基本的权利,这个社会和时代需要平等表达的途径,这个途径可以是舞台。”孙恒说。
  又是一年的春节来到,工友们盼望着回家欢聚,可能不能回去,很多工友的心都在打鼓。回家的消息飘忽不定,车票、工资和工作等无一不是考虑的要素。回不了家就只能留在原地,即便有事做,心也是空的。
  不管是冰冻寒天,还是烈烈炎日,他们穿梭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如同城市的血液。公车上不敢坐的民工,缺乏表达自我精神文化途径的新生代农民工,在家留守的儿童们,想方设法讨薪的农民工,一票难求的回家车票,拥挤的车厢。联想起这些,我们就知道他们有很多的故事和生活感受,需要平台发出他们自己的声音。
  2012年第一届“打工春晚”诞生,最初工友们只把它设想为小范围的自娱自乐,但没想到崔永元的加入让舞台变得更有生气,他“翘”掉了一本正经的慈善年会,穿着黑色皮夹克来到现场。在台下,他不时掏出手机。为台上那些并非明星的小人物拍照。那天晚上,那简陋的棚内,那个舞台,那份真情,让工友们都很开心。没想到这场仅仅只花费1000元的晚会在网上发布视频之后,却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孙恒当时只是想:“很多工友自己有才艺特长,春节期间回不了家,何不弄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晚会?”而这个晚会他有自己的坚持,“这可不是个人才艺表演,我们希望节目是可以表现工友的真实情感,反映的是一群人。”这一点也在第二届“打工春晚”的舞台上得到了印证。
  2013年的第二届“打工春晚”上,同心实验学校的孩子们登上台,表演了已经排练两个星期的开场舞《天下打工者是一家》和合唱《我多想》。苏州搬运工人闫青军以工资单为题材的原创歌曲,表达了工友盼望发工资时的心情。商洪强原创的《留守》,展现了中国几千万留守家庭的缩影,苏州工友用表演唱的方式表演了《搬家》……   第二届“打工春晚”的影响不断扩大,得到了各界支持。团中央免费提供场地,农林卫视、搜狐、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乡村之声提供资源,协办方乐事汇提供10多万元的经费,还有来自台湾、香港的工友赴京演出,整台晚会80%都是工友。农林卫视和中央七套春节电视首播,卫星电视转播,搜狐视频网络播放,连广播也能收听到现场的声音。
  晚会主持人崔永元开场时说:“明年的‘打工春晚’要办到人民大会堂去。”引起现场阵阵掌声和欢呼。“打工春晚”结束后,他又说:“这是我主持过的条件最简陋、规模最小的春晚,却是让我最感动、最亲切、最温暖的春晚。”
  迎击质疑,放声歌唱
  “打工春晚”虽然成功的走进人们眼中,但如何走得更远仍是人们的关注和期待,很多质疑声也不断传开。
  崔永元无疑不是“打工春晚”的一大看点。很多人说:“打工春晚”靠的是崔永元的名气,而又有人质疑崔永元对工友的帮助是在作秀。对于这点,孙恒很淡然地说:“2004年,我做节目认识小崔,成为了好朋友。有人提出让崔永元作晚会主持人,我便通过微博邀约。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答应了。”“对外报道主要是靠媒体记者,小崔的确是晚会的一大亮点,但我更希望媒体大众关注晚会节目本身和背后的故事,而不只是小崔的加入。”
  很多人好奇“打工春晚”的变化,有人提出质疑,“你们现在这么个搞法会不会离我们这个群体远了,以后就商业化了,变味了?”针对质疑,孙恒说绝对不会组织商演,而谈起具体变化,孙恒提出了他的看法:“网络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舞台、设备等硬件条件好了,平台也大了,观众更多,节目更丰富了。可是本质是不变的,我们支持原创,节目要来自工友的生活,要有积极向上的生活状态,但绝对不是个人才艺展示。”如同孙恒对自己策划的晚会一样,谈起自己的过去时,他说:“以前自己上过文化部的春晚,有成立艺术团的想法,现在从个人走向团队,自己的初衷和爱好是没有变的,依旧是普通人,喜欢文艺,喜欢唱歌。”
  当谈及负面的影响时,他说:“平台大了以后,考虑的因素多,要求自然高,都要讲究一些,没那么轻松自在了。”由于工作量大,工友们牺牲业余时间来做晚会的工作要克服很多困难。为了让晚会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北京工友之家专门组建了“打工春晚”的团队。在选拔节目时,团队先熟悉节目再按照标准推选,再三考量,还是免不了争议,最终从近百个节目中选出了24个。
  孙恒说:“我们希望每年举办一届,有可能的话想举办全国范围的‘打工春晚’,下一届的主题还是工友,核心价值观不会变。我们的活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想参与,已经与搜狐在策划新活动了,叫做《我要大众唱》,到时候人人都可以唱,再把作品放到網上统一宣传。”
  从1998年到2013年,孙恒实现了他人生的几次跨越。他的每一次跨越,都与农民工群体息息相关。试想,若是能够举办成功,在生活中,我们就能听到来自各个领域的声音,那里将是一个全新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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